孟超的瞳孔收縮成兩個針尖。
又在瞬間恢復原狀。
他沒有放慢腳步,而是若無其事,繼續踉踉蹌蹌,朝「血屠」高揚走去。
腦細胞卻發出超高速、超負荷運轉的尖叫。
「是巧合嗎?」
孟超緊張地思考,「『血屠』高揚也從廢墟里跑出來,逃到這個地方?」
不,不是巧合。
高揚披着一件材料非常特殊的斗篷,像是擁有光學迷彩和擬態顯示功能,可以隨着環境的變化,不斷變幻。
當他藏匿在角落裏時,斗篷也變得一團漆黑。
加上他將心跳、呼吸和生命磁場都收斂到極限,以至於匆匆逃亡的麻風村民都對他視而不見。
連孟超一開始,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此高級的光學迷彩斗篷,內部結構一定非常精密,不可能經受住高溫、高壓和衝擊波的傷害。
所以,「血屠」高揚根本沒有被爆炸波及。
他不是逃竄到這裏,而是故意守候在這裏!
仔細想想也是。
「鬼鷹」宋雨雖然也是臭名昭著的通緝要犯,但他犯下最兇殘的罪案,無非是殘害了一些走夜路的無辜市民而已。
這種空有境界,實戰經驗不足,意志又相對軟弱的傢伙,是典型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可能被妖神「漩渦」引為心腹。
拿來充當吸引獵殺小隊的誘餌,正是廢物利用。
但「血屠」高揚不同。
這是一名真正從屍山血海中一路屠殺出來的高手。
正邪立場姑且不論,經驗、境界、意志、戰鬥力,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他是獵殺者出身,走火入魔之後,又逃脫了其他獵殺者的幾十次圍追堵截,期間還不斷反殺,要了不少獵殺者的性命。
可以說,他對獵殺者圈子裏的情況,資深獵殺者的特長和弱點,都瞭若指掌。
妖神「漩渦」肯定捨不得用他來當誘餌。
甚至,這個利用假神變膠囊煉製工廠、悍匪和通緝犯充當誘餌,將獵殺小隊聚而殲之的計劃,搞不好就是妖神「漩渦」和「血屠」高揚共同制定的。
就算「鬼鷹」宋雨和「海嘯」萬追雲都蒙在鼓裏。
「血屠」高揚一定知道實情,並且在超巨型晶石炸彈引爆前的剎那,就撤出了爆炸能破壞的最大範圍。
那麼,既然他已經安然無恙地撤離,又回來幹什麼?
孟超在斗篷深處,輕輕吞了口唾沫。
他是來補刀的。
妖神「漩渦」當然知道,僅憑一顆超巨型晶石炸彈的爆炸,不可能將三十三名天境強者統統炸死。
但其中必然有不少人被炸得遍體鱗傷,又被數萬噸重的廢墟壓在下面,動彈不得。
而幾乎所有人,都受到衝擊波和靈能狂潮的影響,暫時喪失戰鬥力,至少也是戰鬥力和境界雙重暴跌。
這是獵殺小隊最虛弱的時刻。
也是獵物和獵人,攻守易勢的時刻。
倘若這時候,身受重傷,靈能枯竭,境界暴跌的資深獵殺者,被毫髮無損的「血屠」高揚找到,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這傢伙的嗅覺也十分敏銳。
判斷出部分資深獵殺者可能不會往上跑,而是會選擇鑽到地底深處。
所以,他專程藏匿在這裏,等着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自投羅網。
現在的問題就是,「血屠」高揚發現自己了麼?
孟超飛快回憶了一下,自己出現在「血屠」高揚視線中之後,所做的一切。
自問無論呼吸、心跳還是生命磁場,都收斂到和普通麻風村民無異的程度。
又用斗篷將整個人牢牢裹住,臉也腫得爹媽都不認識。
就算斗篷里露出血魄戰刀的輪廓,但在龍城這樣危機四伏的地方,武器是生活日用品。
別說冷兵器了,就算隨身攜帶一支火箭筒,都不值得奇怪。
唯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就是蹲下來撿起合成食物罐頭時,從斗篷下面露出的手。
孟超是資深收割者,七成技術都要靠雙手來發揮,日常會用很多怪獸鮮血和油脂進行保養,又通過繚繞十指的靈脈,用靈能日夜滋潤。
他的手,和麻風村民被生活打磨得無比粗糙的手,自然有所不同。
但他撿拾罐頭,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
而且,他的雙手,剛才為了刨開廢墟,同樣割裂了不少傷口,又沾滿了泥土,塵埃和鮮血。
「血屠」高揚真的看出來了?
還是自己嚇自己呢?
孟超腦中,天人交戰。
速度卻絲毫不慢,混雜在逃離家園的村民當中,慢慢朝走廊拐角處走過去。
距離「血屠」高揚,只剩最後五米。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
第一是懷抱僥倖心理,賭一賭「血屠」高揚並沒有發現自己,若無其事從他面前走過去。
第二,自然只能戰鬥了。
雖然不久之前,兩人剛剛交過手,孟超還小小佔據了上風,以一己之力,將「血屠」高揚、「鬼鷹」宋雨和「海嘯」萬追雲三名絕世凶人,都搞得灰頭土臉。
但孟超卻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遠遠沒強到能以一敵三的程度。
關鍵在於,當時自己佔據主動,身後有三十二名天境強者分分鐘會包抄上來,而自己並不需要真的將三名兇徒置於死地,只要能牽制住他們就可以了,自然能遊刃有餘地選擇戰術。
現在,孤立無援的變成了自己。
「血屠」高揚,倒是隨時有可能得到妖神「漩渦」的支援。
這傢伙走火入魔,變成迷失者時,就是五星靈視境界。
就算這麼多年,境界始終止步不前,但他能一次次突破獵殺者們的圍追堵截,獵殺和反獵殺的經驗絕對豐富到了極點。
現在又淪為妖神「漩渦」的爪牙,少不了從怪獸文明那裏,得到更多好處。
綜合評估,戰鬥力至少達到「食人鯊」周沖的級數。
自己的紙面戰鬥力,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但自己也有逆轉乾坤的底牌。
那就是這傢伙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這麼快就恢復如初。
就算「血屠」高揚認出自己就是孟超,在他看來,自己怎麼都應該身受重傷,靈能枯竭,戰鬥力大打折扣才對吧?
如果能合理利用這張底牌,未必不能奇蹟般逆襲這名絕世凶人,將妖神「漩渦」在巢城內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狠狠斬下!
還有四步。
還有三步。
孟超心思電轉,瞬間將微弱如燭火的僥倖心理掐滅。
他絕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任何人來決定。
就算要賭,他也要親自投出骰子。
哪怕「血屠」高揚真的沒有發現他,他也不準備放過這個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又投靠怪獸文明,助紂為虐的絕世兇徒!
雙方距離,只剩最後兩步。
孟超故意將呼吸和心跳,稍稍提升了一點點,裝出自己發現了「血屠」高揚的存在,心慌意亂之下,偽裝出現破綻的樣子。
而體溫和生命磁場,依舊利用《行屍術》牢牢控制住,模擬出靈能枯竭和失血過多的狀態。
他相信「血屠」高揚一定會聽到他「紊亂」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發現他的異樣。
並且判斷,他是心存僥倖,想要假扮麻風村民,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而「血屠」高揚一定會將計就計,趁自己經過他面前的剎那動手。
而孟超周身的每一束肌肉,每一根骨頭,每一簇神經末梢乃至每一個細胞,統統做好了準備。
只要「血屠」高揚動手。
孟超就有絕對的信心,將他的爪子一刀剁下來!
兩步。
一步。
兩人錯身而過。
「血屠」高揚卻沒有出手,仍舊像是一塊沉默的影子般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
甚至連目光都從孟超身上挪開,投射到下一名麻風村民身上。
像是對他根本不感興趣的樣子。
「……」
孟超臉上寫滿問號。
「難道這傢伙並沒有聽到我故意發出的呼吸和心跳?」
對方的熟視無睹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孟超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失去了最佳的攻擊角度和距離,只能混雜在麻風村民中,繼續向前走去。
經過十幾米外的走廊盡頭。
是另一條傾斜向下的走廊。
身後仍舊沒有傳來「血屠」高揚追趕的腳步、呼吸、心跳和靈能波動。
孟超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能伏擊對方,卻也沒被對方發現,這似乎是一個不好不壞,勉強可以接受的結局。
但是,等等!
孟超忽然想到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整塊頭皮幾乎炸裂。
「血屠」高揚不可能沒有發現自己。
就算他沒聽到自己故意泄漏的呼吸和心跳。
但自己硬生生擠出廢墟時,身上卻刮擦和撕裂了幾十道傷口。
雖然都是皮肉傷,卻流了很多血,以至於周身繚繞着濃烈的血腥味。
高揚是天境強者,還是經驗豐富的王牌獵手,這兩種身份都不可能讓他嗅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問題來了,地底深處並未被爆炸直接波及,就算麻風村民被震傷,也都是以內傷和腦震盪為主。
一個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的傢伙,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難道「血屠」高揚的警惕性已經差到這種程度,連問都懶得問一聲嗎?
孟超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限。
腦域深處傳來刺耳的尖嘯。
頸椎骨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帶動他的腦袋,向後猛地一甩。
唰!
一柄輕薄如影子般的利刃,竟然毫無徵兆從他面前的牆壁里貫穿出來,狠狠刺到他的腦袋,0.01秒之前所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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