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封不平面上紫氣朦朧,手中長劍也紫芒隱現,身形巍峨端立。
莫大瘦小的身影模模糊糊,繞着封不平旋轉遊走,而一柄寒芒閃閃的細劍更似開了屏的孔雀,化出無數如夢似幻的劍光,盡皆刺向封不平全身大穴。
但與費彬和莫大交手的情形截然不同,封不平並不跟莫大搶攻,似乎視漫天攢刺的劍光如無物,僅是氣度閒雅的偶爾揮劍一格,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分明是精準的擊中了莫大的細劍,磅礴而柔韌的紫霞勁氣更震得莫大身形一顫,不得不旋身卸力變招。
即使莫大轉到他身後出劍,他也並不跟着轉身,只待莫大的細劍真正襲至,才反手揮劍盪開。
一旦運足紫霞神功,耳目立時聰敏異常,外加綿綿紫霞勁氣的微妙感應。
不論莫大在前在後,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更能輕易從莫大虛虛實實的劍光中尋出那柄細劍本身……
忽然,封不平耳朵一動,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掠過左側十餘丈外的一處茂密樹叢。
樹叢後,令狐沖將自身隱藏得嚴嚴實實,唯餘一雙眸子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將封不平與莫大交手的一幕收入眼底。
雖然他很奇怪為何莫大竟會對着封不平動真格,此時其劍招之變幻,攻勢之迅猛,比之前殺死費彬之時猶有勝之!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無論內功,還是劍術,封不平都比莫大高出整整一籌。
因而封不平只守不攻,即使莫大全力以赴。不僅奈何不得封不平,而且還屢屢被封不平長劍上所蘊滿的紫霞勁氣反震的氣息不暢。
好一會兒,莫大忽的冷哼一聲。身法再快三分,手中細劍輪轉。劍招連綿,劍氣縱橫,猶如千萬柄利劍一齊攻出,鋪天蓋地般席捲封不平周身。
盈盈月色下,無數劍氣寒芒悽美異常。
封不平臉色一變,首次挺劍反擊,劍尖截向莫大千萬劍氣中的關節所在……
千劍縱橫式?……令狐衝心中一動,憶起數年前岳不群給自己演示過此招。
當時岳不群還分析過。衡山劍法迅捷無倫,劍招虛虛實實,亦幻亦真。
若說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劍是衡山劍法中虛招假招之大成,那麼千劍縱橫式就是衡山劍法實招真招之大成。
二者外表看似差不多,都是無數劍光鋪展,但內里實質完全不同,一者只是虛幻光影,一者卻是真實劍氣。
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劍在衡山弟子內力稍有成就之後,即可開始修習。
但千劍縱橫式卻需內力極為深厚之時,才能真正揮灑自如——若無足夠內力。又如何催發出鋪天蓋地的劍氣?
令狐沖自忖,最起碼以自己如今的內力,雖然可以修煉千劍縱橫式。但卻發揮不出多少威力。
錚……
一聲格外沉悶的劍刃交擊爆響,讓令狐沖回過神來,卻見封不平兀自端立當地,而莫大卻抽身向着一側的山林遁去。
黑暗之中,令狐沖沒看清莫大的情況,也沒看見封不平劍尖滴落的一絲血色。
只聞封不平朗聲道:「莫師兄……為衡山傳承計,尚需你三思而行啊!」
莫大並未回話,只有幽幽胡琴之音遙遙響起,徘徊遠去。
不知怎的。令狐沖只覺莫大的琴音愈發淒涼之餘,更添一抹兒苦澀。
封不平帶着令狐沖返回衡陽城。成不憂已在城門口等待。深夜城門已關,三人只得施展輕功飛檐走壁。翻牆入城。
「天乾物燥……小心……」打更眼看三人從城牆上一躍而下,不由稍稍一頓,隨即繼續,「小心火燭……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封不平三人毫不停留的直奔劉正風府上而去。
好一會兒,眼看三人的背影越去越遠,打更的轉身繞進一個隱蔽街道,尋到一個正在倒夜香的老漢。
謹慎的掃了一眼四周,打更的低聲道:「封不平、成不憂跟令狐沖在一起,僅憑咱們怕是拿不到曲長老的曲譜……」言罷徑直離去,繼續打更。
老漢似乎聽而不聞,毫無反應,只自顧自的收拾着糞車馬桶。
同一時刻,正在疾奔中的封不平忽然道:「成師弟……剛剛那個打更的好像會武功!」
成不憂點頭,「不錯……隱藏的夠好!」
令狐沖疑惑問道:「封師伯、成師叔……這裏是衡山腳下,山民百姓會些衡山武功不是很正常麼?」
封不平氣得胸口一滯,低聲斥罵道:「蠢才……誰跟你說那打更的會衡山武功?
看他呼吸步法、面容神采……分明是魔教武功!」
令狐沖神情一愣,剛剛不過是一面之緣,自己連那打更的長什麼樣子都沒留意,又怎麼想到查看他的呼吸步法?
成不憂呵呵一笑,「沖兒啊……如此糊裏糊塗,你這輩子走江湖可就只能靠運氣了……
好在從前面四五年來看,你運氣不差,估計能夠活到中老年……」
說着不管令狐沖一臉尷尬,轉而向着封不平道:「莫大武功不差,只可惜心胸手段就遜色多了……
別說跟咱們教主比,就算比起左冷禪,也差了不止一籌!
衡陽城也算衡山派核心所在,魔教的探子竟能光明正大的四處遊走……哼哼!
這要擱在咱們華山腳下的華陰城,簡直不可想像!」
令狐沖聞言一個激靈,才想到事情的關鍵所在,何止華陰城,關中絕大部分城池,都駐紮着全真教分觀,對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掌控,可謂嚴密之極。
嘩嘩……
浪濤重重,皎月倒影,如夢似幻,波光粼粼。
一艘大船風帆高揚。逆流而上。船頭、船尾各有數個身着褐黃衣衫的嵩山弟子警戒。
今日先逼死了劉正風,後又在城郊發現費彬的屍首。
丁勉、陸柏唯恐自己二人也死的不明不白,根本不敢在衡山的地盤久留。連夜乘船北返。
前船艙廳堂燈火通明,丁勉、陸柏正在查驗費彬屍體上的傷口。越看越是面色凝重。
誰能正面擊殺費彬?
當時在衡陽城左近的*門夏老拳師、封不平、成不憂、天門道長、莫大等諸多一流高手都可能。
而最可能的還是莫大!
畢竟,今天嵩山派逼死劉正風之舉,本就是與衡山派結下大梁子。莫大身為衡山掌門,不可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儘管令狐沖以自己的佩劍,將費彬屍體上的細劍傷口都劃得一塌糊塗,以免被人看出是莫大下得殺手。
但是,人活着時所受劍傷,與死後所受劍傷。兩者的傷口狀況截然不同。
令狐沖那麼點兒江湖經驗所做的掩飾,在丁勉、陸柏等老江湖眼裏根本無所遁形。
上游江面,乘着夜色的掩護,一隻黯淡的小舟載着影影綽綽的黑衣人,幽靈般沖近了大船十多丈之內。
撲通、撲通、撲通……
一連十下輕微的落水聲之後,只剩空空如也的小舟在江面悠哉打轉。
嵩山派大船上,驗完費彬的屍首,丁勉、陸柏心情鬱結,悶悶的對坐飲酒。
好半響,陸柏忽然聳了聳鼻子。止住了丁勉倒酒的動作,「丁師兄……我怎麼問道一股血腥味兒……」
「哪有血……」丁勉說着臉色一變,連忙聳着鼻子嗅了幾下。「不好……」
二人齊齊抓起長劍,衝到船頭,對着值夜的五個嵩山弟子道:「你們去後艙臥房看看……」
五個弟子應命而去,丁勉、陸柏對視一眼,相互掩護着齊齊躍上桅杆,俯視整個大船。
只見船尾悄然無聲,值夜的弟子已經盡數不見了,二人當下心頭一驚。
嗤、嗤……
利刃破空聲輕響,丁勉、陸柏只覺頭頂生寒。急忙揮劍格擋,同時抬頭仰望。
不知何時。兩個黑衣人從風帆上倒滑而下,手中狹長的武士刀疾刺而下。
叮叮……呼呼……
盪開了偷襲而來的兩刀。丁勉、陸柏不敢怠慢,直接鬆開桅杆,跳至船頭。
兩個黑衣人毫不猶豫的緊追而至,身如鬼魅,揮刀疾攻。
叮叮叮……
刀劍交擊實在太快,脆響幾乎連成一片。
丁勉、陸柏只覺兩個黑衣人的內力遜色自己一籌,但他們的身法和刀招詭異迅捷,重重刀影連綿不絕,極難應付。
啊、啊、啊……後艙里三聲慘叫驟然響起,接着叮叮噹噹混戰聲哄然大作,偶有慘叫傳出。
丁勉、陸柏心知後艙還有大量己方弟子存活,不由稍稍放下心來。
此次為了對付劉正風和曲洋,左冷禪不光派出丁勉、陸柏、費彬三大太保打頭,為防衡山弟子阻攔,還出動了近百個精幹弟子。
他們之前就分散宿在後艙,即使被人偷偷摸摸殺掉一部分,也仍自剩下數十個。
果然,後艙的爭鬥越來越烈,不一會兒木質艙壁、甲板陸續被刀劍斬破,三四十個嵩山弟子就夾着六個黑衣人沖了出來。
在甲板、船尾糾纏廝殺成一團,不時有嵩山弟子傷亡,慘呼着跌進江水。
丁勉、陸柏眼角餘光掃過,見得那六個黑衣人的武功與面前這兩個黑衣人如出一轍,分明是同屬一個組織。
可他們的刀法路數古怪異常,與江湖上數種上乘刀法都有些許相似之處,卻又似是而非。
最讓丁勉、陸柏驚駭的是,對方的身法和招式速度,與十二年前少林寺一戰之中,東方不敗的速度頗為類同!
眼看還在戰鬥的嵩山弟子越來越少,六個黑衣人中分出兩個,飛身躍至船頭,配合開始的兩個同伴,開始圍攻丁勉、陸柏。
四對二,黑衣人的刀法又快的出奇詭異,不過二十餘招,丁勉、陸柏就先後負傷。
儘管未曾傷在要害,但黑衣人的武士刀上竟塗有烈性劇毒,傷口處不多時就一片麻木。
心知情況不妙,丁勉、陸柏對視一眼,齊齊猛劈數劍,逼退四個黑衣人,轉身就從船側躍向江里,意圖潛水遁走。
撲通、撲通……
一入水中,活動不靈,二人一身大開大合的嵩山劍法就算全廢了,只能靠着內功閉氣,下沉丈許之後,二人開始向着江岸潛去。
忽然,二人看見側方兩個黑點兒迅速截擊過來,竟是兩個手持分水刺的黑衣人……
對方還在水下埋伏着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的一寒,丁勉、陸柏連忙換個方向,加速潛離。
只可惜兩個黑衣人明顯是精於水戰的好手,潛水速度比他們快了不止一籌,片刻間就已追至他們身後一丈之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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