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夜,越是令人無法安寧。
偏偏這一夜過於漫長。
黎雲姿別院,她睜開了眼睛,望了一眼窗簾外的天色。
天未亮。
黎明不再降臨了嗎?
現在的時辰,應該早已經天光綻放,即便有濃濃的陰雲籠罩,也不可能這樣昏暗。
空氣渾濁,風吹了很久都無法消散,昨夜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知曉了,只是她沒有走出這個院子,只是吩咐了一支軍衛前去……
「小姐,外面已經亂成一片了,天一直不亮,竟有一群居心叵測之人聚集在了祭祖台,在對您進行譴責!天吶,您的軍衛可是第一時間趕到那裏的,只有您關心民眾的死活,他們卻要將所有的罪責推到您的身上。」霜兒憤慨的說道。
黎雲姿一言不發,她只是注視着天外,如此晦暗,即便是日食凶年,也不應該維持這麼長的時間,究竟是什麼讓這乾坤遁入了長夜。
她不出戶,只是靜靜的養傷。
「小姐,姑……祝明朗公子已經搬入府內,是安排在最近的院中嗎?」霜兒前來詢問道。
「將左庭屋子收拾出來。」黎雲姿說道。
「啊??那不就是住一個院子了,小姐怎麼可以讓一個男子住您院內,雖說相隔中庭……」霜兒詫異道。
黎雲姿沒有回答,她很疲倦,似乎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多少,也或者在思索,根本無心再說第二遍。
霜兒明白自家小姐不是那種猶猶豫豫的大家閨秀,她說了,就得去做。
霜兒急急忙忙前去收拾,將左庭屋騰出來,同時心裏在想,要不要在中庭與左庭之間臨時加一道門,夜裏自己守好這門,免得出了什麼亂子。
祝明朗搬入了左庭屋,方念念很快就與霜兒熟絡了起來,兩女像是有說不完的話,總是見她們在兩庭之間笑盈盈的……
黎雲姿不出屋。
祝明朗也只是在馴龍的時候會前往後山中。
天還是沒有亮,已經第四天了,這異象引起了整個祖龍城邦更大的恐慌,越來越多觀天禮之人開始大肆散播言論。
這些言論,沒有任何意外的都指向了黎雲姿。
「黎雲姿為凶煞之星,所過之處無不戰火綿延,天降神石,直指祖龍城,不就是在告知我們祖龍子民們,要滅這凶煞邪星,否則永不見朗朗乾坤!!」
「黎雲姿殘暴行徑,引起了天怒,神都懲罰她的子民,你們卻還如此愚昧的追隨,要我說她應該自刎謝罪,否則還會有天火懲罰!」
城邦內外,一片大亂。
天不見光,夜永罩大地,本以為春夏將至,離川平原將再次富饒起來,可陽光像是被上蒼給收走了一般,哪怕走到了離川平原之外,也只能夠見到一些熹微。
沒有陽光,沒有收成,沒有收成便沒有畜肉,若再這個春下旬都是如此,天下必亂!
祭祀。
祭天。
懺悔。
祈禱。
什麼法事都做過了,無濟於事。
漸漸的,人們在無數的言論引導下,相信了唯一的解決辦法。
討伐!
討伐那罪魁禍首!
她無休止的掀起戰火,貪婪無度,一而再再而三的侵佔他人疆土,人們開始相信她捲起的戰爭並非是為了守護疆土,並非是壯大祖龍城邦,僅僅是為了滿足她殘暴殺性!
「小姐,越來越多人開始譴責您,甚至每天都有人在祭祖台聚眾討伐,還說那些骯髒污穢的話,您現在手握重兵,為什麼不斬了那些胡言亂語之人!」霜兒越發的着急。
形勢越來越不利。
天不見光,怒就越旺!
「天異,無人可控,怒卻需要宣洩,終究會有人被千夫所指,他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釀成的,那就覺得吧。」黎雲姿冷淡的說道。
「天罰世人,世人不恨天,卻要讓您來背負,這又是什麼道理,有能耐他們撕了這天啊,一群懦夫,一群賤民,你為祖龍城邦立下多少功勞,他們坐享其成,他們免受戰火,他們卻從未有一絲絲的感激,其他城邦怨您就算了,為何這祖龍城也要如此!」霜兒眼睛都紅了。
黎雲姿承受得了這樣的辱罵,可霜兒看到外頭這樣指責與討伐,為黎雲姿感到不值。
天的災,怎麼怨人?
怨的還是一個在戰場上廝殺,不曾讓一場戰火蔓延到祖龍城邦的人??
世間的子民竟是如此嗎!
那何苦為他們這樣!!
「世人皆是如此,不用對他們有什麼怨恨。」黎雲姿反而安慰了一聲快要被氣哭了的霜兒。
說完這句話,黎雲姿看到一個身影,立在了庭處,身姿挺拔,潔淨俊朗,那雙眼睛不似從前那麼散漫柔和,變得幾分深邃沉穩。
「不是人為。」祝明朗走來,開口對黎雲姿說道。
「嗯,天命如此。」黎雲姿點了點頭。
這世間,或許有可以喚出那天火襲城的神凡強者,但絕對沒有人可以讓這天沉入永夜!!
祝明朗起初異常憤怒,因為這一切就像是蓄謀已久的那般,就為了讓黎雲姿從輝煌的女武戰神變成一個惡煞邪星。
但那不是人為的天火,永恆之夜也同樣不是某個神通廣大之人所為。
是這厄難天災,將本就四面楚歌的黎雲姿推向了萬丈深淵!
「還有多少時間?」祝明朗詢問道。
「這天亮不亮,小姐怎會知道!」霜兒有些氣憤的說道。
「七天之後,每一天都可能到來。」黎雲姿回答祝明朗道。
「七天……應該夠了。你安心養傷,沒有人可以踏入這個庭院半步。」祝明朗說道。
「嗯。」
霜兒在一旁,卻完全沒有聽明白黎雲姿與祝明朗的談話。
到底是什麼時間,又是有什麼人要闖這院子,這裏可是黎家皇院,難不成那些烏合之眾真敢討伐一代女君??
祝明朗之前明明都沒有與小姐說話,他怎麼好像都知道了?
他們之間為什麼仿佛存在着某種自己永遠觸及的默契。
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咚咚咚!」
有人敲着院門,霜兒正滿臉疑惑,有些失神,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要去看看門前之人。
提着裙子,匆匆跑到院前。
過了一會,她有提着裙子,匆匆回到黎雲姿身邊。
「小姐,宗宮杜成已到,家主希望您也到大殿內,否則有些失禮。」霜兒低聲說道。
黎雲姿正要開口說話,左庭那邊卻傳來了一句高喊。
「不必了,告知傳話的人,小姐凝神養傷,不出席任何議事,不見任何客人。」祝明朗的聲音傳來。
霜兒看了看那白牆,明明隔着距離,他怎麼聽得見??
「照他說的回。」黎雲姿說道。
「好,好。」霜兒點頭,又提着裙子往院前小跑過去,似乎覺得既然小姐和姑爺都沒把宗宮當回事,就沒有必要這麼匆忙。
於是走了沒多遠,她又放下裙簾,蓮步柔緩,慢條斯理的答覆那傳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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