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串 第一百零七章 巨大工程

    斜對面的傢伙這種神態,讓冬子覺得好笑。讀字閣 www.duzige.com平時嚴肅謹慎惜字如金的孫總,此時也急得不行,裝着拿酒杯砸那個正在壞笑的傢伙。

    冬子突然意識到,他的問題可能有個答案了。在這個場合里,冬子不敢隨便開口,畢竟跟一幫子學霸在一起,自己是沒有發言權的。只不過,看到孫總着急的樣子,想幫一把,低聲地對孫總說到:「他說的,莫不是個海島?」

    孫總突然一愣,看着冬子,又有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扭頭,衝着大家喊到:「我小兄弟猜出來了。」

    那邊一個傢伙大聲問到:「兄弟,猜的是哪裏?」

    此時孫總突然又不說話了,盯着冬子看,冬子此時已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臉都憋紅了,張嘴的啟動比發動汽車還難。「他說的,莫不是海、海」。突然的緊張,讓平時嘴皮利索的冬子,結巴起來。

    「海南島,對不對?」又一個傢伙高聲問到,冬子低着頭,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話,此時,斜對面的人,已經接話了:「對對對,被這個小兄弟猜中了。兄弟,你厲害,你是搞歷史還是地理專業的?」

    剛被解了圍,問題又被甩過來,冬子萬分尷尬。他只是憑直覺,想到別人進攻線路的問題,估計只有海島才算是易守難攻、不至於四面受敵,況且,海島在中國古代,編制都比較小。冬子對歷史的知識,大多是從語文課里學來的。當年爹爹家有一本很窄的蘇東坡詩詞選,寫到一段文豪被貶入海南的歷史,好像那時,海南只是個縣級編制。

    這種情況下,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沒專業,如果有專業,那就是烤羊肉串了,家裏蹲大學畢業,父親是導師。

    而此時說話的是孫總:「我的助手,跟歷史地理有什麼關係?」

    「怪不得,孫總收了個好弟子。」另一邊有人說到:「反應比我們都快,畢竟年輕。」

    這個話題終於圓過去了,要說冬子是孫總的助手,雖然是臨時服務生活的,也說得過去。但要是他是孫總的弟子,根本不敢當。

    「我覺得,這位小兄弟,姓陳是吧?」那位第一個說出海南島名字的傢伙對冬子問到,冬子點了點頭。他繼續說到:「小陳同學第一個猜到了答案,我忽然覺得很有道理。我說說我想到的理由,小陳同學如果有新的理由,隨後可以補充。」

    冬子還沒來得及點頭,那傢伙又把矛頭對準了那個斜對面壞笑的傢伙:「你小子被小陳同學破了功,今天我就要讓你死個明白。」他繼續說到:「你想到的答案,小陳同學為什麼能夠猜出來呢?因為,這其中有幾個道理。」

    他漫長的解說就開始了。冬子知道,這一餐飯,從中午吃到深夜,肯定跑不了。清酒雖然也是酒,但度數並不高。況且,他們喝酒時,也不互相敬酒,只是自飲自酌,不會大醉散場。而這些菜呢,大多以冷盤為主,也不需要熱菜。況且,日餐本來分量就少,與其說是在吃飯,不如說是在吃點心。

    交大教授推薦這位置聚會,目的也不是專門來喝酒吃肉的,就是要讓大家在微醺的狀態下,吹牛。姿態各異的一群人,有市場喧譁的,也有低頭思考的,還有喝酒哼小曲的。這種狀態,非常像中學美術書上一幅古畫:《韓熙載夜宴圖》,那是極其高雅快樂的事情。

    有狂放者,如同竹林七賢般,說話喝酒完全沒有形象,但都保持着思想與話語上的高度。

    理科生浪漫起來,文科生就不好模仿了。比如,他們今天居然討論一個穿越小說。有人說,瓊瑤的愛情小說是騙初中女生的冰棍錢。那麼,穿越的網絡小說,好像是騙了一些年齡稍大一點的,少男少女們,給他們一個想像的空間。

    而正規的理工男,就是寫幻想,難道不是科幻嗎?怎麼回到歷史事件里去了?穿越與科幻的結合,這是他們現在正在幹的事,把一個假設的事情,搞得很有邏輯的樣子,是冬子最大的體會。

    那位講理由的,主要圍繞幾個論點來說。第一,海南在南宋時期,確實是縣級編制,王權,作為當時最大的敵人,在海南的兵丁及政權能力都很小。王權不下縣,而縣以下的農村或者集鎮,也大多是當地少數民族自治的地方,農業社會的儒家文化,還沒那麼堅固厚實,所以,接受一個新的文明進來,相對容易。

    第二個理由是受到官軍進攻的力量不大,跨海作戰,必須經歷大量的準備,長時間的大規模海戰用兵準備,讓穿越都有了應付的時間。

    最重要的理由,在他描述的第三點。那就是,海南這地方,具備煤礦、鐵礦、硝石、硫磺礦,生產海鹽。對於現代工業體系的建立,已經有了最基本的物質基礎。

    「對對對,這幾點理由是我能夠想到的。」斜對面的人,也肯定了答案。他解釋到:「我們過去,要點燃科技樹,得先從工業化最基本的方式做起。煤是工業的動力,鋼鐵是工業的骨架。」

    火藥專家此時也接話:「關鍵是那硝與硫磺,沒這東西,我的炸藥就只能存在於紙上,變不成實物。如果跟官軍打仗,拿什麼打?」

    冬子身邊另一個傢伙說到:「其實鹽也重要,那是化學工業的開端,沒它,化學起來來。」

    冬子低聲音對他說到:「其實鹽也可以用來做生意,內陸地區,最缺這個東西。」冬子這話並不是出於一個銷售人員的商業敏感,而是出於一名業餘廚師,對鹽這種調味品的尊重。任何美食,如果沒有這道調料,根本無法入口。況且,久不吃鹽的人,恐怕不病也要腫。

    側邊這傢伙聽到這話,突然一拍腦袋。「兄弟,你提醒了,我想起另一個可能。」他大聲對全體喊到:「南宋時期,海鹽是通過曬的方式生產的,我們改進制鹽方法,通過析出的化學辦法,成本降低產量大速度快,這傢伙,是硬通貨,通過向內陸走私,那不是最來錢的?只要有錢,就有了交換資源的基礎,對不對?」

    這個提議馬上得到許多人的響應。有人說,工業與商業本來就是互相促進的。大量的工業產品如果沒有商業,來實現那驚險的一跳,根本無法改變整個社會。

    他一說完,冬子低聲問到:「老師,你說的,驚險的一跳,是什麼意思?」

    「你沒學過馬原嗎?」

    冬子也上過幾天大學,最開始就是馬原這門課,但沒學幾天,就退學了。所以,冬子只好答到:「沒學好。」

    他拍了拍冬子的肩:「一般學理工的,沒太重視這課,其實是很有意思的。驚險的一跳,是指商品交換後,得到貨幣的過程。說白一點,就是不管你做的產品有多好,得賣出錢,才算成功。」

    搞得這麼突然的詞,原來是一分錢一分貨的意思。其實,在經濟與市場的行為中,許多商品因為沒有實現這個過程,就變成了大量的虧損與浪費。這些東西,就不是冬子感興趣的內容了。

    於是,大家把興趣轉移到如果建立科技樹與工業基礎上去了。這是各自專業強調各自專業重要性的時候,所以,爭論也時常發生。

    冬子從來沒見到過這種爭論,就是雙方面紅耳赤、引經據典,大量的知識點如同爆米花般閃現,不時發出嘭嘭嘭的聲音。兩人達成某種共識,商量解決辦法時,又如同烤羊肉串,油脂出來滴在木炭上,焦香的味道嗞嗞作響。

    這種爭論,有理有據,並且據理力爭。有捲袖子作要打架的狀態的,有怒目圓睜目光相殺的,有高聲強調聲帶破音的,有拍桌蹬腿敲碗摔杯的。

    各自以為掌握着真理的人,是如此的狂放,但並不破壞他們的友誼。冬子發現,他們激烈爭論到如此程度,但有兩樣特點,很是少見。第一,他們爭論時,從來沒有說髒話,一個字都沒有。也沒有人生攻擊或者使用詭辯,故意挖坑挑對方的錯,這種辯論之術在此不存在。第二,他們越是爭論得久的對象,最後總是以互相敬酒告終,友誼程度反而比以前更親密了。


    這就是一堂課,讓冬子見識到,真正搞科學的人,是如何對待不同意見的。他們爭論,並不是為了抒發個人意見,也不是為了爭輸贏。他們只是論證自認為的真理,在真理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他們是一類人,就是你能夠以邏輯與論據說服他們,除此之外,聲音大,力氣大,都無法征服。在真理面前,他們是如此的天真,甚至有些孩子氣,這也許是他們成為今天科研精英的天然氣質吧。

    西工大的交通專家發言了:「兄弟們,我們都要冷靜,大家都認為本專業重要。我承認,所有專業,都重要,但必須得有個先後次序才行。我們不是神仙哪吒,沒有三頭六臂,我們只能做那些可以做到的事,我們是搞科研與工業的,對不對?」

    答案當然是不言而喻,也可以把他這段說法,當成正確的廢話來聽。當然,這只是個引子,後面,他提出了意見。「像我們建一條鐵路,得先從選址到地基再到鋪軌,這個先後次序就是規律。從目前看,大家對選址這件事達成了共識。與終點,我看可以確認一下。,南宋末年。那麼終點呢?」

    「再造華夏,打敗鐵騎,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工業化國家。」此時,交大教授說出了目標,發現大家都在點頭同意。

    「好了,與終點已經確認了,我們來說施工步驟了。」這位鐵路專家,不愧是長期搞工程的,一來就是工程上的行話。

    「要搞工程,得估算一下工程量,在這個穿越計劃里,我們得帶多少物資,或者說得提前付出多大的成本,當然,除了我們這些人以外,還缺哪些專業的人才,更需要確認的,是需要多少現代人,一起過去?」

    大家知道,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在討論中,有人認為,要重新建立一個嶄新的世界,就得具備基本的社會功能,這就需要各方面工業社會的人才。

    有人說,理工農醫的人才,都得要有,這是必須的。還有人補充到:軍事、商業的人才,是我們缺乏的,必須引進。當然,所謂引進,也就是寫小說的作者中,必須有這些專業的人,他們要構建一個相對科學的軍事體系與商業模式。

    這樣,隊伍就比較大了。在科學體系中,大家討論到,每一個學科,必須要三種人才。一種是科研人才,必須熟悉這門學科的,將這粒種子種下去,才會有收穫。比如醫學的,必須懂得製備抗生素的基本知識,那就需要製藥的、化學的專業人才,還得有醫學臨床的人,護理專業的人,這才形成醫療體系。

    而搞機械的,得熟悉最原始的蒸汽機的製作方法,從煤到電的整個能源轉化過程,都得有人才。最麻煩的是學機械的,分三個層次:研究設計的、製造機床的、操作產品的。

    這些討論,仿佛回憶了人類近幾百年的科技史,是一個非常龐雜的體系。火藥專家說到:「光一桿槍,得有煉鋼的,製作無縫鋼管的,還得有機床,還得製造出子彈。並且,軍事人才也是必須的,遠程攻擊武器,古代也不是沒有,弓箭的打擊範圍也在百米左右,不可小視。所以軍事指揮及骨幹戰鬥人員也要帶一些過去。」

    這樣人員越加越多,最後多到沒辦法統計。而一名數學教授卻說到:「沒那麼多,但至少得500人以上,各類人才。但是,最基礎的,穿越過去後,最開始的生存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數學家對數字的敏感,大家都認同,但最開始的生存問題,卻把話題轉移到施工步驟方向了。

    最開始穿越過去,大概需要每人配一把熱兵器,並且要在弓箭面前有優勢。於是,火藥專家說到:「那不行,手槍在弓箭面前優勢不明顯。海南官兵人數肯定是十倍以上,那我們得帶長槍,這幫子沒經過軍事訓練的人帶長槍,打起仗來也是稀鬆的。我提議,每十個人,配一把班用輕機槍,用一個受過軍事訓練的人來操作,就可以暫時對付官兵及土匪的騷擾。」

    這樣算來,至少得有五十人受過正規軍事訓練,並且還得要吸收一位軍事指揮人才。當然,他得帶上地圖、望遠鏡及指南針。

    冬子斜對面那傢伙突然說到:「可惜,我們今天在座的,沒有學醫的,但這對生存極為重要,我想,抗生素與碘伏是要帶一些過去的。碘伏少帶一點,因為幾個月工作後,製備它的設備也該建立起來了。但要製備搞生素,我們以最快的科技發展速度,也得要一年以上。我們穿越過去的人,如何抵抗當時的瘴疫之地,如何控制炎症,這東西是最重要的。」

    對啊,冬子想到,過去莫說在海南,就是在福建廣東所謂的嶺南地區,瘴疫之地,就是它們的別稱。蘇東坡被貶到海南,就是把他打入人間地獄的意思。就邊韓愈貶到嶺南地區,也覺得此生就此要結束了。

    其實,這是與南方熱帶海洋氣候有關。雖然物產豐富,但氣候濕熱,內陸人本來就不太適應。再加上,細菌繁殖生長有利,蚊子蟲蛇橫行,在古代醫療條件差的情況下,當地人的平均壽命是很低的,主要原因不是飢餓,而是傳染病與感染。

    對於煤炭的運用,有人還提出了方案,說是煤用來做墨,可以與內陸地區進行走私交換。但這個方案被否決了,因為,這種製備墨的方法,《夢溪筆談》裏都有記載,說明宋人已經掌握了,之所以沒被推廣,不是因為缺煤,而是因為,它製造出來的墨,品質趕不上傳統的松煙墨,被淘汰了。

    但是,對鹽的製備,大家開始重視起來。過去靠曬鹽的方式,產量低速度慢人工大,用現代科技手段,通過化學析出法,簡直不要太快。在古代,鹽相當於銀元,一樣是硬通貨,國家專賣的。這就是暴利的來源。當然,這個提議是冬子最先說出來的,所以,大家讓冬子發表意見。

    冬子根本不是化學專業的,但他是廚師,高中也學過兩年化學。他說到:「我們可以製備碘,也就是說,加碘鹽對於我們來說很容易,這可以消除大脖子病,治療功能,是我們進入市場的切入點,在當時,這可是獨一無二的。」

    他這一說,大家興奮起來,覺得冬子說的商業模式,靠譜多了。鹽成為食物,那它的需求量就大。如果具備藥物的特點,那它就擁有了核心的競爭力。用這種走私的產品,甚至可以衝擊一個國家財政的壟斷。這才是大生意,這才是建立社會甚至政權的大事。

    孫總此時為冬子的提議提供了理論依據:「中國古代的經濟學,就一本書就可以解釋了。《鹽鐵論》,大家都讀過吧?鐵是製造武器的,鹽是食品。一個要命一個續命,哪個重要呢?為什麼把鹽放在鐵的前面?」

    如此一來,大家取得的共識是空前的,紛紛讚揚冬子的點子。冬子沒有想到,原來在這裏,自己以前根本沒有說話資格的人,居然成了最被承認的共識提供者,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後來,大家的議題就開始散了。有提議必要要帶溫度計的,因為不管是鍋爐還是冶煉,溫度控制都是必須的。還有提議要帶兩個簡易機床。為什麼要帶兩個呢?因為萬一某個機床某個零件壞了,需要另一個機床來製備。

    其實,這些都只是研究與製造環節的。還有需要造船航海的人才,需要建築規劃的人才,需要農業改造的人才,這些事情,都在大家的討論之中。

    突然,有人一拍桌子,大家從紛亂的討論中停了下來,那位數學教授突然發問:「我好像覺得有哪兒不對?大家想過沒有,我們過去,必須僱傭大量當時當地的人作為勞動苦力,憑什麼,他們聽我們的?」

    「錢啊?要不然,給他們碘鹽與藥品?或者武力鎮壓?」

    「這在短期可能奏效,但大家不要忘了,我們是要建立一個社會,再造華夏,如何管理這個社會,是不是差了什麼呢?」

    他這個問題,馬上引起了大家的重視。畢竟管理社會,這好像是文科生的事,對於這一群理工男來說,就比較麻煩。

    「難道要引進文科生?管理學的?」有人提出這個疑問。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管理一個工業化社會,其實在初創階段,未必要那麼專業。況且,今天學現代管理的,根本管不好古代的人。當我們用工業社會的框架摧毀了農業社會以儒家思想為代表的信仰後,必須給當時的人,給出一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既要滿足他們心理上對精神的追求,又要不妨礙我們科技術的進步與工業化的生產,這才算是再造,對不對?」

    馬上就有人起鬨:「你這個搞數學的,怕是中了萊布尼茲的毒吧?搞到哲學上去了,不怕跑偏?」

    冬子不知道,所謂的萊布尼茲,不僅是一個偉大的數學家,對東方哲學思想還有很深的研究,傳說,他受易經的啟發,發明了二進制數,為現代計算機打下了數學基礎。這是非常專業的問題了,冬子根本無從了解。

    數學教授笑到:「也許吧,有人說,數學不是科學,也不是哲學。為什麼說不是科學呢?因為它沒有實驗,遵從所謂的公理,公理是無法證明的,只是人類的規定。它雖然遵從邏輯,但不是哲學,因為它主要研究量的變化,將萬物抽象為數字,而很多公式,無法用文字表達。」

    大家都對這種講大道理的方式不滿,依然起鬨到:「你反正是中毒了,快說,中了什麼毒?」因為大家是理工男,對所謂的文科類別,有一種天然的牴觸感。

    「也許,是牛頓吧?」



第一百零七章 巨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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