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的書房叫「挾策堂」,門口一副對聯是請楊慎寫的:「仲尼憂世接輿狂,藏谷雖殊竟兩亡。」
也不能說是對聯,準確而言摘自蘇軾的一首詩。
《莊子》描寫了一個故事,臧、谷兩人同去放養,結果他們的羊全丟了。臧說自己當時在讀書,谷說自己當時在賭博,讀書高尚,賭博低俗,但結果是一樣的。因此,「挾策讀書」既有勤奮之意,也有好心辦壞事的味道。
王淵把書房命名為「挾策堂」,還特意寫上蘇軾的兩句詩,無非勉勵自己應當勤奮,同時告誡自己更當謹慎,不要把改革變法搞成殘民暴政。
家裏孩童的蒙學,都由黃峨負責。
這天,黃峨吩咐孩子們專心練字,自己跑去挾策堂翻閱典籍,查找歷代有關「磁偏角」的記述。
由於王淵對《夢溪筆談》大加讚賞,這本書也成了物理學派的必讀書目,很多內容被拿出來論證實驗與深入研究。最近,物理門徒們就在研究「磁偏角」現象,並通過寫信交流實驗結果,得出全國各地的磁偏角略有不同。
磁偏角究竟是如何產生的,物理弟子們暫時弄不明白,暫時只能實驗記錄各地不同數據。
目前唯一的用途,也就是航海了。
他們已經寫信出去,讓各大船隊的陰陽師,每航行一段距離就測量磁偏角。大家的數據匯總之後,就能知道得更清楚,今後航海使用指南針也更準確。
與此同時,一些物理門徒,開始專心研究磁現象,包括黃峨也是如此。
侍女走到書房外,低聲說道:「夫人……」
「何事?」黃峨站在書架前問。
侍女說:「太后送來賞賜,是一個胡姬。」
「胡姬?」黃峨頓感不悅,嘀咕道,「太后還嫌王家的胡女不夠多嗎?」
當然是要賞的!
歷史上,李太后和萬曆皇帝,對張居正的賞賜多達208次。有時一次賞銀就是一千多兩,張居正就算不貪污,也能過得比較滋潤。當然從各種記載來看,張居正自己雖然不收禮,但他的家人恐怕難以免俗。
咱們這位顧太后,心思也活絡得很。
她知道王淵家裏有錢,乾脆直接賞賜胡姬,而且還跟小皇帝有關。阿難國那位長公主,一直留在太后身邊做事,朱載堻有時忍不住會多看幾眼,畢竟宮裏就這麼一位異族女子。
顧太后瞬間警覺,忙把胡姬賞出去,此事可謂一舉兩得。
為啥顧太后如此緊張?
因為朱厚照年輕時太荒唐,有個回族錦衣衛指揮使,曾經進獻過「偉哥」和胡女。朱厚照食髓知味,不斷索要胡女,竟在豹房搞出個十二胡姬女團。這是劉瑾弄權時候的事兒,當時王淵還沒考中狀元,可能朱厚照久無子嗣也跟吃多了「偉哥」有關,畢竟古代的「偉哥」毒副作用太大。
顧太后怎敢讓兒子也沾染胡姬,且扔給王二慢慢享受去吧。
王淵下班回家,各房閉門不出,他只能去黃峨房裏。
剛剛進屋,就看到黃峨坐在那兒,旁邊還站着一個異族少女。
王淵笑道:「這便是殷州來的那個胡姬?看面相倒更似天竺女子。」
黃峨譏諷:「王相真精於此道,竟能一眼辨認出是天竺少女。」
拉美女人和印度女人,外貌區別太明顯了,王淵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而且,印度高種姓女子,比拉丁美洲的女子要白皙得多。
王淵聳聳鼻子:「家裏醋罐子倒了?聞着好酸啊。」
黃峨冷笑:「你不是房玄齡,我也不是盧夫人,我才不會傻到喝醋呢。這女子乃太后所賜,還說是什麼阿難國長公主。」
王淵頓時正色道:「天竺那個西天阿難功德國?」
「正是。」黃峨說道。
王淵居然高興起來:「夫人,此女有大用,關乎為夫今後的退路!」
阿難國是目前印度次大陸僅剩的印度教國家,而且還是地盤最大的國家。王淵今後想要統治印度,最好能以阿難國為基礎,而這位長公主就是打開權力大門的鑰匙。
阿難國如今這個王朝,就是五十多年前駙馬篡位。
只要弄死王室直系繼承人,駙馬就享有阿難國的法統,能夠免去無數麻煩,不必全靠武力血腥鎮壓。
黃峨心裏更加生氣:「那你便領去房裏尋你的退路吧,就安置在綺雲隔壁,那進院子我已經讓人打掃了。」
「什麼退路,以後再說,夫人快把醋罈子關上吧。」王淵連忙賠笑,喚來侍女把胡姬帶走,自個兒湊到黃峨身邊說好話。
黃峨只是心中有氣,把醋罈子打翻而已,被那廝一陣插科打諢,便也不再糾纏此事不放。她讓侍女端來飯菜,一邊吃飯,一邊跟王淵討論「磁偏角」的學術問題。
黃峨提出猜測:「大地有引力,大地也有磁力。那麼,磁力是否跟萬有引力有關,或者就是萬有引力的一種表現?」
王淵搖頭說:「應該不是,磁力可以傳導,引力卻不可以。用磁石吸引一塊鐵片,這塊鐵片又能吸引其他鐵片。若磁力就是引力,那我被大地引力吸引,豈不可以傳導這種引力而隔空御物?」
「確實如此。」黃峨點頭說。
王淵突然想到一個小實驗,派人拿來玻璃器皿、絲綢和白紙。他將白紙撕成碎屑,用絲綢反覆摩擦玻璃器皿,笑道:「夫人且看。」
黃峨好奇的湊過去,只見那玻璃器皿,竟隔空將紙屑吸起。
「磁力?」黃峨驚訝道。
王淵點頭說:「有可能。」
黃峨陷入沉思:「磁力究竟是怎麼來的?若摩擦可以生磁,那跟摩擦生火有何關係?火焰發光,我們已知光乃光線組成,那麼磁力會不會也由磁線組成?」
王淵模稜兩可道:「此事我也不知,或許磁力跟電有關。」
「雷電?」黃峨蹙眉道,「你這純屬憑空猜測,磁與電八竿子打不着。」
王淵笑道:「誰知道呢?」
當晚,王淵與黃峨進行了長久的摩擦實驗,電得黃峨渾身發抖,痛苦呼叫着請求饒恕。第二天起來又紅光滿面,似乎半夜充電成功,反而是王淵這塊蓄電池消耗過大。
又過數日,王淵低調納妾。
新房之內,王淵問道:「你為何叫孔芙?」
這位雅利安少女,漢話已經講得很流利,而且在宮中學會了規矩。她恭敬答道:「回老爺,妾身本名卡芙娜·德瓦·拉亞,太后賜名為孔芙。」
「不要拘束,」王淵拉着少女上床,「過來慢慢說話。」
王淵今年三十六歲,跟孔芙的父親年齡相仿,那慈和樣子讓她頗感親切,頓時羞紅着臉順勢靠入王淵懷中。
這位長公主也是命運坎坷,從小錦衣玉食,突然侵略者就兵臨城下。那些殘暴的侵略者,把她的國王哥哥殺死,又把她強行擄到中國,說是要獻給中國的皇帝。雖被中國皇后收下,卻難免因異族身份,受到其他宮女的嘲笑欺凌。
直至今日,孔芙也才十五歲而已,能漸漸適應已算難得。
幸好時來運轉,丈夫雖然年齡較大,卻對她頗為和善疼愛,不用再像宮裏那般擔驚受怕。只一夜時間,孔芙那顆少女之心,就記掛在丈夫身上,甚至有種重獲父愛的感覺。
王淵又給人無私充電,渾身電量不足的前往內閣上班。
坐下沒一會兒,司禮監就轉來廠衛的奏章,有人寫文章編排首輔和太后私通!
甚至還整出一首打油詩,質疑新皇血脈有問題:「宰相睡龍床,高臥在豹房。一朝得子嗣,做那太上皇。」
幾位閣臣都炸了,驚怒過度至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這玩意兒沒法查啊!
朱厚照當年還沒做皇帝呢,只是被立為太子,謠言就已經傳遍全國,民間懷疑他不是張皇后所生。當時也讓廠衛查了,除了胡亂逮捕審問,根本抓不到幕後造謠者,只能稀里糊塗不再理會謠言。
張皇后只幾年不生意,就有人質疑朱厚照為私生子。
朱厚照可是十多年無子嗣,一下子就有了朱載堻,還廣傳貴妃是王淵所獻,怎麼可能不被人藉此說事兒?甚至謠言文章里,還杜撰王淵與太后早有私情,就如當初呂不韋與趙姬故事。
王瓊拍桌子說:「此事必是阻撓變法者所為!」
毛紀也氣得不輕:「當徹查嚴審,否則置陛下與太后於何地?」
汪俊、廖紀等閣臣紛紛附和,都吼着要徹查謠言,因為這事兒實在太扯淡且嚴重了。
王淵反而笑道:「讓廠衛徹查,徒興冤獄耳。此事其實很好解決,且不用牽連無辜。」
「如何解決?」王憲問道。
王淵說:「讓犬子與公主立即大婚,謠言即可自消。」
眾人面面相覷,居然無話可說。
王素與公主的婚事,早已被宗人府泄露,私底下很多人反對。特別是改革派官員,都勸王淵放棄婚事,免得給反對派留下口舌。一旦真正大婚,必然招來言官彈劾,逼迫王淵按規矩自己辭職。
現在好了,謠言一出,誰還敢站出來反對?
只要王淵的兒子做了駙馬,自然可以破除謠言。皇帝與長公主是龍鳳胎,如果皇帝是王淵的兒子,那麼公主也是王淵的女兒,怎麼可能再跟王淵的兒子王素結婚?
就算有思想骯髒者,整出來更污穢的謠言,至少朝堂上可以平息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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