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令 第三十七章 離殤
血冥之森外結界已破，先後無數人踏至，為的就是想要一探究竟，這血冥之森發生了何事，會引發如此強烈的動盪，還有些人不是為了探明情況，而是為了一己之私，想要從中獲的一些不義之財。
古今生腳下踩着七星步，把手中魔蛋用神識攝進了黑色的令牌之中，這是他在與嗜血天狐交戰時，他無意間發現了自己的神識能夠進入這令牌內，而且其中有足夠大的空間放置物品，雖然裏面有很多他無法知曉的區域，卻能用這令牌儲藏不方便攜帶的東西，這也省了古今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爺爺應該還在那個地方，我要快點趕去。」
古今生沒有絲毫的遲疑，一路前行，並沒有顧及別人匯聚的目光，他一心想要找到爺爺，卻不成想被三個大漢攔住可去路。
「喂，小子，速度很快嘛，看來修行的功法很不錯喲，身上一定有很多寶物了，交出身上的寶物，滾出血冥之森，老子我饒你一命！」
一個身子健壯，臉上有着一個長長刀疤的男子攔住古今生的去路，手中拿着一把砍骨刀，向古今生走來，他身後穿着相同服飾的二人也跟了上來，把古今生圍了起來，聲音中充滿戲謔。
「滾！！！」
古今生沒有時間與他們廢話，找到爺爺要緊，這三人中也就那為首的大漢修為勉強能入眼，那身後的兩人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就這樣的修為還學人家攔路搶劫。
古今生身上的殺氣釋放，目露凶光，腳下悄悄的移動，感受到古今生身上的令人戰慄的殺氣，為首的大漢心中發慌，手中的砍骨刀不停的顫動，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猛獸給盯上了，根本就提不起絲毫的戰意。
「噗」
一片血花濺起，古今生的身影出現在那為首大漢的背後，用手中的青銅箭刺穿了他的脖頸，在驚愕的目光中，大漢失去了生機，而他身後二人一聲尖叫，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古今生並沒有去追趕，而是擦乾淨青銅箭上的血跡後，向玄黃柱的方向奔去。
對於他來說，殺一個人要比殺一頭妖獸容易的多，即便是第一次殺人，古今生也沒有一絲手軟，在那一年的狩獵中，他已經學到了弱肉強食的規則，只要你有同情敵人的想法，那麼最後死的一定會是你。
「前面就應該是我與爺爺分來的地方，不知道爺爺現在怎麼樣了？」
古今生把七星步發揮到極致，取下背後的回天弓，彎弓搭箭，以備不時只需，他能聽見不遠處的打鬥聲，想必他的爺爺就在前方，他的心中更加的焦慮，一層又一層的能量漣漪蕩漾，不知道戰鬥到了什麼局面。
玄黃柱下，煙塵滾滾，地上有一個又一個大坑，其中殘留着沒有消散的能量，很多山峰也被削落大半，大戰波及到整個血冥之森。
天玄與青鸞鳥的戰鬥已然接近尾聲，青鸞鳥血紅的羽毛髮光，映紅了半邊天，一邊翅膀被天玄生生撕下，黑色的血液灑落，那枯死的枝葉竟然有變黑的跡象，它魔化之後，血液也由聖藥變為了毒藥。
然而，天玄並沒有佔據上風，而是被青鸞鳥所壓制，他的半個肩膀連帶手臂直接被扯斷，身上沒有一個好地方，全部都是傷口，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血人，氣息很是虛弱，天龍槍撐地，還在苦苦堅持，不肯屈服。
成千上萬人朝這個方向匯聚而來，最先到達此處的人已經在觀戰，他們唏噓不已，堂堂地煞七十二詭地的血冥之森竟然落得如此荒涼的景象，弄出如此大的場面，恐怕整個荒古都會動盪不安。
「你看，那是傳說中的靈禽青鸞鳥，飛禽之王，沒想到這血冥之森還棲息着如此靈物！」
「不對，我曾聽聞青鸞鳥是渾身金色，耀眼奪目，為何它滿身血紅，魔氣纏身？」
「恐怕是他的血脈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化身為魔了……」
「你們看，它負傷了，被人撤掉了大半的翅膀！！！那可是聖藥……」
「呵呵，那你就去搶，不說你搶不到，就算是搶到了，我保證你也不敢吃……魔化後的青鸞鳥身上可全部都是劇毒……」
「此人是誰，居然與青鸞鳥斗到如此地步，想來不是無名之輩。」
「此人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
眾人皆注視着這場驚天之戰，在場者不乏見多識廣之人，他們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大戰的動向，沒有人貿然出手，也沒有人想去觸這個霉頭，此時的青鸞鳥正是怒氣焚天之時，要是被青鸞鳥察覺，恐怕會被燒成灰燼，連個全屍都不會剩下。
「唰」
就在眾人議論不停的時候，有人出手了，一道雷蛇破空而去，上面攜帶着暴虐的殺氣，只見一個不算強壯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那是一個看似只有十來歲的少年，腳下七星連珠，雙目猩紅，手中拿着一把生滿銅鏽的大弓，搖身一晃，身影消失，在場僅僅有極少數人能看清他的身影，大多數人連古今生如何消失在眼前都沒用看清，而後就發現他的身影來到了大戰中那渾身染血之人的身旁。
見到爺爺傷的如此之重，古今生怒火中燒，用五成法力加持的青銅箭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射向青鸞鳥，青鸞鳥眸子變冷，一聲嚎叫，飛身躲閃，身子卻被青銅箭鎖定，上面凝聚的殺氣讓它心寒，下意識的去側身，想要擺脫青銅箭的射殺，卻見這一根青銅箭後還有一支，被斬斷了半隻翅膀，身子的平衡發生偏差，被這隻青銅箭貫穿了左眼，而後它身子翻卷，又被其後的青銅箭貫穿了胸膛，三箭齊發。
「轟」
青銅箭中蘊含的雷霆全部爆發而出，青鸞鳥羽毛被燒得焦糊，在地上翻卷，口中咳出黑色的血液，它病怏怏的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爺爺，您這是怎麼了，爺爺看看我，我是今兒啊，您最疼愛的今兒啊，爺爺，都是今兒不好，我來晚了，我去了東海，可能沒能請來救兵，都是今兒不好，才害的爺爺變成了這個樣子……」
古今生攙着天玄這血淋淋的手臂，眼睛看着另一邊斷裂的臂膀，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下，他死死的咬牙，那暴露在外的白骨，刺痛着他的靈魂，天玄這副悽慘的模樣，讓他心如刀絞。
從此刻起，他再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爺爺，只要他還活着，就沒有人能在面前傷他爺爺一絲汗毛，一下也不行。
他古今生從來也沒有要求過什麼，可今天他卻在苦苦的哀求上天，讓他的爺爺好起來，不要讓他最愛的爺爺如此的痛苦，哪怕要賠上他的性命，他古今生也不會有一絲怨言。
「咳咳……今兒……今兒是你麼？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你……知道麼，爺爺……好擔心……你……，怕你……出什麼事……看來……我的……今兒……真的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我擔心了……爺爺……好高興啊……」
天玄又吐出一口鮮血，聲音在顫抖，看着古今生，眼中充滿溺愛，能在死之前再見古今生一面，他死而無憾。
天玄的頭髮與鬍鬚慢慢變白，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起來，他又變成了那個古今生熟知的爺爺，滿是血漬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就像是往日般一樣，在古今生的眼前浮現，古今生的內心無比的辛酸，淚落千行，他最喜歡的爺爺，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何它出生時就無法享受天倫之樂，而現在又要失去他善良的爺爺，古今生不服，也無法接受。
「爺爺，是我，是我！！！今兒在這，今兒陪着您，再也不會離開您的身邊了，今兒還小，還需要您照顧呢，您快好起來，我們回家……」
古今生鼻子抽噎，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努力的在學着微笑，他長這麼大，頭一回覺得，微微一笑是這樣的艱難，一次，兩次，三次……，試了很多次，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他認為滿意的微笑，卻不知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面頰。
「今兒，爺爺……快要……不行了，以後……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不要……怪……爺爺，爺爺……會在……天上……看着你，記得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抬頭……看看……天空上……的星星，那最亮……的一顆，就是……我，我會在……天上祝福我……最愛的……今兒，不再……悲傷，不再……孤獨，為了我……為了……你的父母，努力的……活下去，前方……也許不會……一片光明，但……只要堅強的……走下去……就不會……再有黑暗……「
天玄握緊了古今生雙手，有氣無力的說着，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他再也沒有站立的力氣，身子一斜，倒在了古今生的懷裏，欣慰的笑着，他的今兒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不懂世事的孩子，這樣，就算是死他也能瞑目了。
「爺爺走，我們這就回家，回家……這裏好多人，今兒知道爺爺喜歡清靜，我帶爺爺回家，不要睡，好麼，今兒求求你，別睡……」
古今生痴傻般的喃喃，抱着天玄，痛哭流涕，他好怕，怕他深愛爺爺會這樣離他而去，他怕沒有爺爺的夜晚裏會作着噩夢，他怕沒有爺爺的生活會變得孤獨，他怕自己的心會冷，怕他再也學不會歡笑……
「今兒……這是……你父母……留下的，拿着他……你就能……找到你的……父母，若是……遇見一個叫……靈玉的女子，幫我……說一句，對不起……今兒，爺爺一生……只負了……兩個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你，若是……有來生，多麼希望……我們是……擁有血緣之親……的祖孫，傻孩子……是爺爺……對不起你，乖，別哭，爺爺……不想看到……今兒哭鼻子……」
天玄從懷中拿出了一塊血色的紋龍玉佩，交到了古今生的手上，抬起手為古今生拭淚，臉上滿是幸福，從前的一點一滴，從他的腦海中浮現……
那是一個步履蹣跚的孩童，沖向天玄的懷抱，小手在天玄的臉上亂抓，一把抓住了他的鬍鬚，調皮的笑了，天玄也大笑出聲……
那個孩童長高了，在外面採藥，笑着向爺爺揮手，開心的跑來，卻摔傷了腿，天玄沒日沒夜的守在他的身邊，生怕他醒來的時候，看不到他最愛的爺爺……
那個孩童慢慢的長大了，做事有了自己的主見，又一次他偷偷的跑出去，被爺爺狠狠的訓了一頓，一起之下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三天，爺爺拼命的尋找，生怕這個孩子出現什麼危險……
……
那些幸福的時刻還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
「今兒不哭，今兒笑給爺爺看，只要爺爺能好起來，今兒天天笑給爺爺看，您看，今兒笑的多開心啊……」
古今生感受到天玄的血氣乾涸，生命力在急速消散，心中有着無盡的酸楚，他想要笑給爺爺看，卻發現自己的臉像是被禁錮了，再也笑不出來。
「今兒……爺爺……永遠……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爺爺……永遠……愛你」
天玄的手，從古今生的面前輕輕地滑落，他身上的生機完全消散，再也沒有一絲波動。
「啊！！！不！！！爺爺！！！」
古今生仰天長嘯，雙目欲裂，兩行血淚流下，仿佛時間定格在了這一刻，他低着頭，看着面前的爺爺，身體上明明還有溫度，為何自己會覺得爺爺已經離開了呢，是錯覺，一定是他的錯覺，他在心中欺騙了自己千百次，多麼希望會有一次讓自己相信，可他卻知道，爺爺再也回不來了。
古今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爺爺會這樣安靜的躺在自己的懷中，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是那般的安詳，這種外人無法體會的滋味，讓他倍感無力，生命為何是這麼的脆弱？他顫抖着身軀，有太多的言語想要傾訴，卻變得太遲。
古今生就這樣目光呆滯的抱着天玄的屍體，說着心中未能說出口的話語，就像是瘋子般，說個不停，他傻了，痴了，沒有人知道他的話語中的每一個字都那麼痛徹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