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簡。
這世上的學問和真諦,也往往如此。
你是誰、從哪來、要去哪?
很簡單的閒聊,若有心思忖,不難發現第一個問題,是認知自己。
第二個問題,是踏上道途的初心。
第三個問題,是人生的意義。
對修道者而言,便是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的過程。
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能明白這些淺顯道理。
但,真正開悟和頓悟者,則寥寥無幾。
天空忽地飄落輕柔的雨絲,沾衣不濕,吹面不寒。
遠處深山上空,有雲霧,有雨雲,但也有一道光穿透雨雲霧靄,照亮一片青山。
蘇奕目光看着那一道天光,靜靜佇足了許久,忽地低下頭,輕輕跺了跺腳下的泥土地,心中輕聲道:「路,在腳下。」
心境中,似有一層無形壁障被打破。
一如蠶蛹破繭所實現的蛻變,蘇奕只覺自己此刻的心境,就像那蛻化的蝴蝶在起舞,自由自在,翩躚靈動。
盤膝坐於心境中的「心魂」,渾身沐浴在璀璨毫光中,多出一股空靈剔透的神韻。
心境生毫光,謂之「心光」!
心有靈光一點,足可洞徹命運幽微之秘!
這一刻,蘇奕憑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就像自己成了旁觀者,從另一個角度把自身內外的一切盡收眼底,瞭然於心間。
當局者迷。
了解自己也最難。
可現在,蘇奕卻有一種「見自己」的感覺,洞察到了自身上下所有的玄機!
他看到,紀元火種的力量交融在自己的精氣神中,流淌在修為道行之中,最終以一株幼苗的形態,紮根在混沌海中。
看到識海中,九獄劍三條神鏈上,有着許多晦澀的封禁力量,宛如奇異扭曲的符咒般,散發着神秘而令人心悸的波動。
看到氣血中,奔涌的生機像無垠浩瀚的大海,無窮無盡。
看到自己的性命本源中,涌動着澎湃厚重的生命力量。
……那一幕幕,瞭然於心,洞察於微,纖毫畢現。
「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
蘇奕回顧這一段時間跋涉天下,行走世間的修行經歷。
見到了天地之變,亂世之患。
見到了眾生之苦,萬靈之殤。
而今,他洞見了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路在何方!
至此,蘇奕心中明白,在不朽道途上,自己已經在不朽道途上把修為徹底臻至「無執無相」層次的大圓滿地步!
由他一人開闢的「不朽三境」,至此完整地鑄就下來!
第一層,無法無天。
第二層,無始無終。
第三層,無執無相!
這條路已臻至完整,再無紕漏,這也是由蘇奕自己所開闢的一條全新道途!
和古今以來的「不朽九煉」道途截然不同,舉世無雙,萬古唯一!
「不知道去何處了?」
一側,眼見蘇奕沉默不語,吳阿伯笑道,「那就留下來,多陪我下棋!」
蘇奕笑着搖頭:「你總是輸,我贏了也沒趣味。」
吳阿伯吹鬍子瞪眼,「你小子就不知道多讓我幾個子?」
蘇奕啞然。
想了想,他抱拳道:「此次有緣,得老丈盛情招待,不勝感激,他日若遇到麻煩事,只需喚我姓名,我必有應。」
說話時,他分出一縷心境靈光,悄然印在吳阿伯體內。
這一點心光,足可讓蘇奕無論在何處,都能在吳阿伯呼喚他名字時,產生「心有靈犀」的感應。
「你就吹牛吧。」
吳阿伯很是不以為然,「再說了,我就是遇到麻煩事,哪需要你幫我?」
蘇奕笑了笑,沒有解釋,道:「我名蘇奕,老丈可要記清楚了。」
「行行,我記住了。」
吳阿伯明顯根本沒當回事,道,「你等着,我做點菜,咱們爺倆喝一壺,權當為你餞行了。」
說着,他一溜煙鑽進了自家廚房。
「蘇奕?你……你叫蘇奕?」
遠處,坐在老歪脖子樹下的青年噌地起身,「你父母怎麼就敢給你取這個名字,不怕遭殃?」
蘇奕一怔,道:「何意?」
青年激動道:「何意?這可是蘇劍尊的名諱!你……你叫這個名字,就是對蘇劍尊的大不敬!」
蘇奕哈哈笑起來。
青年:「……」
這傢伙竟還有膽發笑?
這時候,悄無聲息地,遠處出現兩道身影。
一個俊秀少年。
一個赤發青年。
「蠢材,他就是你口中的蘇劍尊,哪可能對他自己不敬了?」
赤發青年眼神輕蔑。
「他……他是蘇劍尊!?」
青年如遭雷擊,腦海空白。
&nnbsp;蘇劍尊那等神話般的人物,怎麼會出現在他們這窮鄉僻壤處?
之前,甚至還不顧那臭烘烘的糞便味道,坐在那跟吳老頭對弈!
這樣一個傢伙,怎可能是蘇劍尊?
赤發青年目光一轉,看向蘇奕,不解道:「以你的身份,來這種破地方做什麼?」
這村子那般不起眼,到處是原始、落後、貧瘠的痕跡。
連生活於此的那些村民,都是最底層的凡夫俗子。
可偏偏地,蘇奕這般人物卻來到了這裏,並且似乎呆了很久。
這自然讓來自命運長河之上的赤發青年感到無比驚詫,很是不解。
俊秀少年則平靜地立在那,一語不發,但看向蘇奕的目光,則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之色。
細雨綿綿,群山含黛。
廚房裏,吳阿伯在忙活着炒菜,院子裏,雞鴨成群嬉戲。
一縷炊煙就在這煙雨中裊裊升起。
蘇奕轉過身,看了一下俊秀少年和赤發青年,一指遠處,「去三千里外等我,吃過飯,我會去見你們。」
言辭隨意,卻有不容置疑的力量。
赤發青年眉頭皺起,正要說什麼,就被俊秀少年一把拉住,道:「大度點,讓蘇道友吃頓飽飯!」
赤發青年頓時笑道:「也行,牢獄死囚上路還能吃頓豐盛的斷頭飯,我豈能不滿足他!走走走,就去三千里之外!」
俊秀少年唇角抽搐,這傢伙……還真是嘴臭!
下一刻,他們兩人的身影就憑空消失不見。
蘇奕則像沒事人似的,走進了吳阿伯的籬笆小院。
遠處老歪脖子樹下,回鄉的青年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眼神恍惚。
這就是神域天下號稱第一劍修的蘇劍尊?
可他為何卻比自己都像個村裏的鄉巴佬?
青年想不明白。
很快,吳阿伯做了一些簡單的飯菜,拿出了一壺濁酒,和蘇奕一邊吃一邊喝。
那些飯菜,甚至不能用粗茶淡飯來形容,就是一些醃製的鹹菜和陳舊的糙米。
連酒水也寡淡的很。
但,蘇奕卻吃的津津有味,喝的也很痛快。
口腹之慾,又怎比心情之愉悅?
便是俊秀少年和赤發青年的到來,也沒有壞了蘇奕的心情和胃口。
於他眼中,今日能把「不朽三境」徹底修煉到大圓滿地步,心境中更是滋養出心光,全在於吳阿伯的一句「去哪」。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對蘇奕而言,卻有當頭棒喝之妙。
吳阿伯不是修道者,僅僅只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言辭粗鄙,也沒什麼學識和眼界。
可對蘇奕而言,眼前這鄉巴佬,卻是那些個高高在上的主宰們都比不了的。
這一桌的粗茶淡飯,也遠比去理會那俊秀少年二人更重要。
飯飽酒足,蘇奕長身而起,決意離開。
吳阿伯當即拎着一對雞鴨、放在竹簍內,連同竹簍硬塞給了蘇奕,讓他帶走路上吃。
還貼心地把一壺濁酒贈給了蘇奕。
「小蘇,你以後若有閒暇,就來看看我這糟老頭,什麼也不用拿,也不必想着報恩,跟我下一盤棋,就夠了。」
吳阿伯笑呵呵道,「到時候,我一定要贏你一盤!」
蘇奕笑着點頭。
小蘇?
這稱呼倒也新鮮。
他卻不知,眼見吳阿伯這般稱呼蘇奕,坐在大樹下的那個青年,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吳阿伯很熱心,把蘇奕一直送到了村口,並叮囑他穿越深山老林時,該走哪條路。
直至離別時,吳阿伯也難免悵然,揮手道:「小蘇,保重!」
蘇奕笑着揮手回應。
很快,他身影消失不見。
而在村子裏,那一株大樹下,回鄉的青年卻愣住了,奇怪,自己怎麼坐在這裏?
對了,剛才和吳阿伯對弈的那個外鄉人呢?
青年起身,舉目四顧。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腦海中有關和蘇奕有關的記憶,都已悄然不見。
離開那座山間村落不久,蘇奕回首望去,就見雲霧繚繞,只露出村落的一角輪廓。
那天穹上,有天光穿透雲霧,灑落村子裏,明晃晃的耀眼。
「雲光村,這裏是我在不朽道途上的福地,也是我證道永恆境的起點。」
蘇奕心中輕語,「以後,自有故地重遊時。」
而後,他收回目光,大步而去。
三千里之外。
這裏,恰好是這片群山的邊緣地帶。
俊秀少年和赤發青年都早已等待在那。
只不過,當看到從遠處走來的蘇奕時,兩人都不禁一怔。
蘇奕背着一個粗糙陳舊的竹簍。
竹簍內,一對雞鴨撲棱着翅膀正在亂叫。
吱吱嘎嘎。
此起彼伏。這一切,讓蘇奕滿身上下,都是泥土鄉野的凡塵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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