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魚和大徒弟蹲在大門旁邊的老榆樹下,就着一飯涼拌豬耳朵和一飯盒豆乾喝汽水。樂筆趣 www.lebiqu.com
大徒弟極力勸魚魚喝兩口他帶的二鍋頭,魚魚塞了一大口豬耳朵搖頭,有滋有味兒地喝她手裏那瓶用綠色啤酒瓶似的玻璃瓶裝的大白梨汽水。
大徒弟「小周,滿點吃,你說你這一天天的也夠不容易的,飯都吃不飽。」
魚魚「唔,這豆乾有點咸。」
大徒弟「我叫姜學文,比你大十多歲,你叫我姜大哥就行。」
大徒弟「小周,聽說沈工在總廠脾氣就不太好?你們廠有個職工讓他推河裏還往腦袋上砸石頭,是咋回事你給哥說說?」
大徒弟「看你年紀不大,不是技術科的吧?怎麼讓你個小孩跟沈工過來了?沒事,咱倆就閒嘮嗑,你有啥困難跟哥說說,能幫你說句話哥肯定不含糊!」
大徒弟「小周……」
魚魚「昨天你和那個誰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大徒弟「我們是上級派來的,走還是留得聽上級的。」
魚魚「哦————!」
大徒弟跟魚魚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所以你別看沈工脾氣大,有些事也不是他全說了算的!有啥事哥還是能幫你說上點話的!」
魚魚「老薑,那你今晚住哪?」沈鬱這狗人不但把人趕出去了,連宿舍都讓後勤的人給收回去了。
大徒弟老薑厚瓶底眼睛往下滑了一下「啊……待會兒找老鄉家借宿一宿吧。」可能是被魚魚忽然轉到糟心事了,老薑同志有點蔫吧,自己喝了口二鍋頭,在這之前他只給魚魚勸酒,自己就意思意思沾沾唇而已。
魚魚「也行,不過你們得早點去,老鄉睡覺都早,這會兒《渴望》要播完了,播完了大家就都睡覺了。」
村裏有兩台電視機,一台在狗剩家,一台在村長家,每天播《渴望》的時候都搬到外邊來,半個村的人過去看。
老薑看看表,又喝了口酒,完全沒注意魚魚說的不是「你」,而是「你們」。
魚魚笑眯眯地噸噸噸喝進去小半瓶大白梨汽水,又開始給人家添堵「你們明天什麼打算?沈工好像不讓你們再進廠。」
添堵誰不會啊!他能把魚魚在廠里被沈鬱欺負的事拿出來套話,魚魚當然也可以學習他一下,這事兒她擅長啊!
魚魚「對了,你剩下那四個師弟,啊,你被沈工開除了,不能叫師弟了!就剩下那是四個工程師,沈工讓他們每天劈一垛柴,再給老鄉家餵驢。早上還要跑五公里,你早上要跟着跑嗎?對了,你會餵驢嗎?聽說餵不好還得被踢!」
老薑老薑一口接一口地喝二鍋頭,喝得開始上臉了也忘了跟魚魚迂迴套話了,「小周,今天沈工在辦公室畫圖了?」
魚魚「啊,畫了,畫了好幾張呢。」他們那個辦公室獨門獨院,就他倆,老薑這個被禁止進入廠區的人能知道他們在屋裏做什麼了,還真是得有點本事呢。
老薑「沈工沒讓你出去?就讓你在旁邊看了?」
魚魚「嗯,讓我看了。」不但讓我看還讓我畫了呢!不畫他還生氣呢!
老薑一把抓住魚魚的手腕,喝多了有點控制不住力道,攥得死緊「沈工畫了什麼?圖呢?!」
魚魚「我也看不懂啊!我就一個高中畢業,哪懂你們那些啊!」
老薑「那圖呢?沈工畫完放哪了?」
魚魚「不知道啊,沒注意,應該在辦公室吧!沈工的圖不放辦公室還能放哪?」
老薑「沒在辦公室!沈工是不是帶回來了?」
喲!知道得可真清楚!魚魚不說話了,老薑可能也發現自己太急了,鬆開魚魚的手,笑着吃了口菜緩緩臉上的表情,「小周啊,我也是着急,你不知道,我們六個是帶着上級給的任務來的。」
「你也聽說了吧,咱們國家進口的這套機床設備,花了上千萬年美元。設備進來了得有人懂有人會修會用,要不那麼多錢不就打水漂了嗎!是吧?我們快點學會是對國家和人民負責,是給社會做貢獻!要不看着那麼多錢的東西在那放着,誰能不急啊!是吧?」
魚魚「沈鬱會用會修啊?」
老薑「他參與設計的,當然會了!」
魚魚「那讓沈鬱去不就得了,你們在旁邊學着,不比這麼看不着東西抓瞎學得快多了?」
老薑……
「這裏邊的事太複雜,你年紀小不懂。你就記住了,這是上級領導的意思,咱們快點學會是給國家做貢獻!」
魚魚「哦——」
……
魚魚跟老薑在外邊待到十點多,沈鬱在屋裏要叮叮咣咣要砸玻璃拆房子了,魚魚才回去了。
一進屋就拉上窗簾,然後掏兜,掏出一把錢,有零有整還有鋼鏰,認真數了數「一百八十二塊五!」
沈鬱要氣死了,「你可真是沒少掙!」
魚魚「錯!這是你的價錢!在你大徒弟那,你就值這些,不能再多了!」
沈鬱把那些皺巴巴的亂七八遭堆一起的錢掃隔着張紙掃到地上,「髒不髒你就往桌子上放!明早還吃不吃飯了?」
魚魚看看錢嘆氣,蹲下去一張一張撿「沈鬱,你說你們這些人怎麼這麼能裝啊,一個個說話雲山霧罩的,轉那麼多彎兒,不累嗎?」
沈鬱抿抿嘴,垂下眼睛看着魚魚黑亮的發頂,小孩頭上有三個發窩,所以明明頭髮柔軟又順滑,卻經常這翹起來一撮那翹起兩根,呆毛就沒有老實的時候。
沈鬱伸手想碰碰魚魚腦袋上又豎起來的呆毛,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蹲下來跟她一起撿錢,卻一句話都沒回答。
撿完錢,沈鬱想一張一張整理好,卻被魚魚攔了下來,「好了好了,你別碰了,多髒啊,你那手剛好點。」
沈鬱看着魚魚把那些皺巴巴的紙幣整理好,忽然開口「周魚魚,你走吧。回去吧,以後,離我遠點。」
這一刻之前,眼前這個人是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唯一想靠近想牢牢抓在身邊的人,現在,這個人也是他寧可永遠不見,永遠碰不到,也要保護的人。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s 3.948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