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火辣的日頭將地面烤的滾熱。讀爸爸 m.dubaba.cc
丞相府後院,鮮少有人來的空地上,一名奴僕匍匐在地,顫巍巍地端起地上的酒杯。奴僕盯着手中的酒杯,銀鍍的酒杯上,雕刻着精美的玉蘭花。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般精貴的銀器。
奴僕將目光投向樹蔭底下端坐着的人兒時,好似在詢問什麼。
琉璃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低聲嘆息,道:「你放心,我會顧好你的家人。」
昨夜,她將王玉裳的事兒稟報給了蘇仲嚴。蘇仲嚴說,為了讓尚書府的人放心,他們就只能真的處死一名奴僕。這樣,尚書府的人才會相信王玉裳只是不小心被看了身子。奴僕一死,便死無對證,也沒有人會再查探下去。
說來也巧,府上還真就正有一名患了不治之症的奴僕!
奴僕深知與其苦苦熬着,最終受病痛折磨而死,不如換來家人的榮華富貴。好似下了天大的決心般,奴僕用手袖擦淨了臉上的淚痕:「多謝小姐,多謝相爺成全……」
仰頭,一飲而盡,半滴不剩!
琉璃不忍再看,垂下了頭。他又何必言謝!
他們,哪兒擔當的起他的謝意?
這奴才也不過十七歲的年紀,本還剩下光景可用,現在卻剝奪了他最後的時間。哪怕身患惡疾,也尚有數月的性命可活啊!是他們,對不住他。
可這一切,都歸咎於她撒下了一個謊言,一個不得不用另一個謊言去圓的謊言!
琉璃聽見奴僕倒地的噗通聲,終是忍受不住轉身。像是自我安慰般,背對道:「這酒,是上等的毒藥,不會讓你走的太痛苦。」
「謝……」奴僕還想言謝,可話還未說完,咽喉一落,已經倒地無聲。
管家嬤嬤上前探了探奴僕的鼻息:「死了。」
琉璃早已知曉,那毒,見效極快。頃刻間,便可以令奴僕的性命如枯葉凋零……但聽了綠莞嬤嬤的話,她還是忍不住身子一抖。
這,還是她第一次取人性命!
「老爺吩咐,夜色時分,將屍體送出城。至於他家中之人,只需說是派其去了江南看守別莊養病。過段日子,再報喪,便妥。」
琉璃深吸一口氣,腳步略顯僵硬地離開:「你看着辦罷。」
蘇仲嚴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她親眼看見這名奴才飲下毒酒。目的,只是告訴她:自己做的決定,就要親自去承擔這後果!同時也是告訴她,凡事三思而行!
蘇仲嚴,也是夠狠辣!對他的孫女,太嚴苛!
聽聞,午時三刻陽氣最盛,可克制陰氣。所以,那名奴僕才在艷陽下飲下毒酒,壓住亡魂。就如同前世,她被推出午門斬首時一樣,也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這樣的說法,只是世人為自己找一個心安的理由罷了……
她,不還好好地活在蘇馥兒的身子裏嗎?
書房內,管家嬤嬤將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向蘇仲嚴稟報。可末了,管家嬤嬤還是忍不住埋怨一句:「老爺這樣對小姐,未免太狠了些!」
不得不說,今日的蘇馥兒,的確讓她刮目相看。
十歲的年紀,已經嚇得不行,但她還是能冷靜對之。與以前膽小怯懦的小姐,的確不同!
只是,蘇仲嚴如何忍心讓她這般稚嫩的年紀,就親眼看着一個生命在自己眼前隕落?這得給小姐怎樣的打擊啊!
「她必須明白,自己做了決定的事情,就容不得回頭!」蘇仲嚴滄桑的臉上,分辨不出情緒。
論心,他又如何忍心?可他若不狠心,現在的蘇馥兒就終有一日會淪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該學着處理這些事情了!
管家嬤嬤嘆一聲,卻無力反駁蘇仲嚴。
蘇仲嚴從木盒裏拿出一塊玉佩,遞給管家嬤嬤:「綠莞,去找這個人。」
管家嬤嬤接過玉佩,似乎發現不對,這塊玉佩老爺鎖在木盒裏數十載。突然拿出來,難道已經到了緊要關頭?
「老爺今日上朝請辭,皇上可是允了?」
蘇仲嚴眉鋒漸凝,神色嚴肅:「皇上身子不好使了。」
看來,是被皇上回絕了。
管家嬤嬤心中瞭然,將玉佩收進手袖:「老爺可有對策?」
蘇仲嚴嘆一聲,將目光投向書房窗外,窗外荷塘中一株荷花花開正好:「這湛國的天兒,要變了!」
琉璃躺在塌上,床前的薄紗帳幔,被夜風撩地輕輕浮動。
「……最後,那名書生與娘子歸隱田園,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幸福生活。」悅容說完故事,為琉璃掖了掖被角,將被風吹起的帳幔拉好,又重新調試了室內的燭火,讓燭火燒得弱一些,避免雙目。
琉璃默默地看着悅容所作的一切,絲毫不覺得有睡意。
以往悅容講這種無趣的故事,自己都會在講到一半時就耐不住困意睡去,可今日悅容講完了,自己還的毫無睡意。腦子裏,都是那名奴才飲下毒酒時的樣子……
「小姐為何還不睡?」悅容隔着帳幔,發現了琉璃睜着的雙眸,訝異着道。
往常,小姐這個時候可是都已經睡着了!
琉璃撐起身子,調整了方向,趴在床沿邊兒,掀着帘子問道:「悅容,你可曾厭惡我?」
悅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此一問,只是蹲下,躬身握住琉璃的手:「雖然奴婢也覺得小姐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小姐就是小姐。許多時候悅容都曾惹怒過小姐,可是悅容也知道,每次小姐說要教訓奴婢,都沒有對奴婢真的施以重罰,不過是嚇嚇奴婢罷了。」
她還記得,上次小姐與王玉裳聊天時,她搶着替小姐應承下來,小姐罰她刷了一日的馬桶,臭氣熏天,自己沐浴了好久,味兒才散去。其實真論起來,也沒覺得有多痛苦,不過有些委屈罷了,小姐還從未懲罰過她。
再然後,就是上次,小姐與墨王爺交談時,小姐說要打發了她出府了。
不過,也都是說說而已。
種種可見,小姐心裏是有她的。但凡其他狠心點的小姐,府上奴婢有丁點逾越,早早丟掉半條命了,她又豈會完好無缺地在這兒服侍小姐?
這些,還是哭着和管家嬤嬤訴說時,管家嬤嬤告訴她的。想想,也的確如此……
「把燈滅了罷。」琉璃躺回床上。
厭惡又如何?那奴才的命是命,她將軍府的就不是命嗎?他人的性命,與她何干?
如今,她成功捏住了王玉裳這根線,赫連禮的全族的命,就可以徐徐圖之!明日,就是她向王玉裳允諾的日子了,她需得好好籌謀……
狩獵場上。
駿馬踩踏黃土,灰塵沉沉揚起。
侍衛們呼喊聲陣陣趕邀獵物,林間麋鹿飛奔,野豬倉惶逃命。眩目的陽光透過樹葉,金燦的光芒揮灑了一地。
『咻』一聲,一隻雄鹿應聲倒地,鼻孔噴灑着熱氣兒蹬蹬腿,再無法起身奔跑。
安瑞王滿意地收起弓:「拖了!回去給小翠兒做皮襖子,冬兒了暖和。」
「一箭斃命。安瑞王了得啊!」一名大臣大聲誇讚。雄鹿最是難捕,奔跑的速度比雌鹿迅猛得多。而安瑞王口中的小翠兒,便是前兩日新納的侍妾了。雖然安瑞王未有娶妃,卻納了好幾門侍妾。
另一名大臣隨即附和:「安瑞王之箭,百步穿楊,雄鹿奔得再快,也快不過王爺手中的弓箭吶!鹿皮製成的襖子保暖耐寒,亦不厚重。安瑞王的小妾真真是個有福之人!」
「大人喜歡?」容成解聞聲:「不如贈給大人,給府邸上的小姐、夫人做成皮襖子?」
「不不不。」附和的大臣連連擺手,惶恐道:「小臣怎敢奪王爺心上之人的物件?折煞!折煞!」
容成解擺手而笑,正想說什麼,便聽『咻』地一聲,一聲狼啼哀嚎。不知是誰喊道:「平陵王捕獲了一頭白狼!」
平陵王的侍從翻身下馬,將白狼提到平陵王跟前,呈上。
容成賦用鞭子掀了掀那頭白狼,毫無生氣的白狼癱軟着身子。是頭母狼,皮毛最是柔軟:「取最好的皮料,製成圍脖送給王妃。」
語罷,容成賦朝安瑞王嘲諷般地看一眼,抖動韁繩,御馬而去。
因着平陵王的那一眼,安瑞王臉色霎時不好看。
剛剛奉承安瑞王的大臣,現在也忍不住地擦了擦鬢角淌下的汗,真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如果自己剛剛什麼也沒說過,就好了!
眾人皆知安瑞王與平陵王不合,而平陵王的箭術又在安瑞王之上。
今日聚在一起狩獵,怕是要鬧出事情來了!
「巧了,王兄今日也來狩獵?」果然,安瑞王驅馬,來到平陵王的馬兒旁。
「哈,巧!」容成賦狷狂而笑,指了地上安瑞王狩到的那匹雄鹿:「王弟那件『皮襖子』是不是沒人要了?」
安瑞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自己獵到的雄鹿。雄鹿,如何能與平陵王的白狼媲美?容成賦,是在故意酸他!心中雖怒,容成解卻未發作,笑道:「王兄才獵得一匹白狼,怎麼,就看得上王弟這雄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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