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還來不及將這書生細看清楚,他已經從門縫中撤回了頭,只留下一句寡淡的招呼。
「進來吧。」
現下也無心探究那書生是個什麼態度,這傲慢青年睨着戒備的眼睛,緊跟着踏進了院門。
遠遠地瞧着那書生的背影,青年心中的疑慮似乎越來越重,這人一副弱不禁風的病怏相,怎麼也不像自己此次接頭的人。又觀察了四下的環境,這院子中一片死氣沉沉的,完全覺察不出有其他人存在。終於,青年還是按捺不住地問上一句。
「陰屠子在哪兒?我是來找他的。」
前面引路的書生,突然停住了腳步,微微地側過臉陰沉的答上一句。
「你慌什麼,嗯?」
慌?這句話雖然說得不太中聽,可也體現了這青年現下的心情。
眼前這傲慢無禮的青年,名叫李少胤,乃是當朝淑妃娘娘的表親;年紀不過二十,已官居從五品戶部員外郎。此次奉了淑妃密旨,前來太原府處理要事。
而他口中所要探尋的「陰屠子」,就淑妃密旨中的關鍵人物。玉幽金劍門七煞之一,陰陽鬼剎陰屠子,可是名震黑白兩道的冷血殺手!此番淑妃不惜出動親信李少胤前來太原府,想必是牽涉到人命的買賣。
心高氣傲的李少胤,沉靜下先前慌張的心,便浮出一抹冷笑來。即使面對所謂的「江湖人物」他也絲毫沒放低自己身份的意思,一眼清冷地盯着書生,警告意味甚深還上一句。
「好像是你們搞不清楚狀況,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是僱主,你們是聽使喚的奴才,給銀子目的就是要你們盡心辦好事。爺時間有限,趕緊帶我去見陰屠子。」
面對趾高氣昂的李少胤,書生倒是沒顯得多在意,只是淡若地回了句他:「年紀輕輕官架子倒是不小,小心禍從口出,年輕人。」
「是麼?」李少胤倒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神色間更顯傲慢:「我李少胤還真看不出禍從何來了。」
未曾正眼瞧着李少胤,可書生能察覺到他按在佩劍上的手指,在一點點將劍滑出劍鞘。顯出的側臉上笑意不由地加深了些,鄭重地提醒到李少胤。
「別一副人後劍拔弩張的樣子,我又不會吃人。跟我來吧,這裏不是談話的地兒,進去再說。」
沒想到自己的細小防備,絲毫不落地被這背對着自己的書生所察覺,李少胤也是驚色漣漣地再次打量上他。
難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還沒來得及再次問上,書生已經邁開步子朝裏屋走去。猶豫了片刻,李少胤還是沉着心,連忙跟上了書生的腳步。
一直小心提防着書生的李少胤,一路上都在觀察四周的環境,可完全一派普通老百姓家的佈局,讓他倒是有些感到奇怪了。陰屠子怎麼會躲在尋常老百姓家中?
只是一個疑問尚未釋然,緊接着又冒出了個疑問來。書生帶着他進了後院的一間廂房,剛踏進門就被屋子裏的佈局給震驚了。
這不是個女子的臥室麼?!難道陰屠子是個女人?只是這個疑問剛突兀地盤桓在腦中,李少胤瞧了一眼轉過正面來的書生,頓時臉上血色全無。
陰......陰陽臉?!
只見這書生左臉上,顯現出一大片枯焦之色,把半張臉佔據得滿滿當當的,和他另一半白淨的右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醜陋的模樣像地府中脫逃的惡鬼般猙獰!
背脊上倏然竄起了寒,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李少胤頓時撇過眼睛,不敢再多看這書生的容貌半眼。
「怎麼,我這模樣把你嚇到了?」
書生頂着他那張陰陽臉,皮笑肉不笑的問了一句,便恣意地走到女子的梳妝枱前,對着銅鏡撫摸上自己那醜陋的左臉。
「真是對不住了,本來想打整好自個再出門迎接公子你,不想你來得這麼快。」
還需李少胤多問什麼?陰陽鬼剎,陰屠子不就在眼前麼。聞名不如見面,他這醜陋不堪的樣子,真是讓人看得頭皮發栗!
沉寂了片刻,李少胤還是強忍着心中的嫌惡,直問上這半人半鬼的陰屠子。
「我家主子交辦的事情,你準備何時動手?」
「交辦?這位公子話就說的難聽了,我陰屠子又不像你,是任人使喚的狗。」
「你!!」
陰屠子的一句諷刺,頓時激怒了這傲氣十足的李少胤,按在腰間佩劍上的手,略微地抖動了下還克制住了。
吃准了不敢輕舉妄動的李少胤,陰屠子輕描淡寫地又說到:「銀子是我六弟收的,所以你們口中所謂的『買賣』和我關係不大。」
陰屠子這撇清干係的行為,頓時讓李少胤火冒三丈,怒眉直挑,也沒顧忌什麼臉面就嘲諷上一番。
「這就是你們玉幽七煞在江湖上的信譽?原來不過是些貪圖錢財,卻貪生怕死之輩!」
可坐在梳妝枱前的陰屠子,卻淡定自若地撫了撫鬢角,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六弟愛財是他的事情,可我陰屠子做事向來講究個興致,能讓我熱血沸騰的事情才最合我意了。」
側過臉來,淡淡地掃了一眼李少胤,陰屠子又興趣盎然的說到。
「話說我六弟無歡為了你們這樁買賣,連命都搭上了,也真夠倒霉的。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究竟是誰有這麼大能耐,竟然能殺死我弟弟?這個事情相當有趣,也是我前來太原府的最大原因。」
陰屠子說到他六弟,倒是讓李少胤冷靜下來。的確,先前他們是委託了無歡,借着榮王趙真元出遊,欲將他除之而後快;可沒想到趙真元竟然身手了得,連這玉幽七煞的冷面殺手無歡都死在他手下,這才不得不轉而求助上這陰屠子。
據榮王府的探子回報,趙真元現下還逗留在太原府中。若此時再不下手,一旦他返回京畿就再難有機會將他除去了。
權衡了一番利弊,似乎沒必要和陰屠子計較太多高低上,除去趙真元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李少胤連忙追問了一聲。
「那陰先生準備何時下手,為你家六弟報仇雪恨?據我所知,榮王趙真元還在這太原府中,若讓他返回臨安,怕是你再無下手的機會了。」
銅鏡中映澈着陰屠子的那張陰陽臉,突然猙獰地笑起來了,口吻甚是愉悅地回上李少胤的問話。
「急什麼?貓和老鼠的遊戲,一口咬死老鼠就太沒意思了。要不斷的折磨他,讓他在生死之間徘徊着,掙扎着,忐忑着,這才是最有趣的殺人方法。」
陰屠子陰陽怪氣的笑聲,幽幽地浮響在屋子內,如一種鬼魅的毒在侵蝕人心,讓李少胤這樣狂傲的人都為之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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