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梁素兒這不遭人待見的境遇,可說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半分。可如此快意人心之事,朱昔時此刻品在心間,倒不見得有多少舒坦。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成立。
「之前她得勢時,不是對你多有刁難。如今淪落到這番田地,妮兒,你心頭那口揣着的惡氣也算是別人替你出了一把不是?」
「出個毛!」
一聽盛子駿這番打趣,朱昔時頓時惡着聲音喝了他一句。
「她是好是壞與我何干?我肚量雖不大,可也不至於這般斤斤計較。」
顧妙晴眼色極快,連忙在暗處輕輕拉扯了幾下盛子駿,示意說話適可而止些。盛子駿乾乾一笑,也是收斂了些調侃之意,圓上自己犯下的冒失。
「我也不過隨口問上句你的想法,至於這般大的反應嗎?不在意就不在意,她如今遭人唾棄活得像個罪人,也是她咎由自取;我倒是真希望你別把這些爛事朝心裏攬,作壁上觀便是,我們不做落井下石的小人之事,但也不抱同情之心。」
「盛大夫這話說得極是。想必經此一役,素兒也鬧不出什麼風波了,不如睜一隻閉一隻眼地瞧着,計較太多只會給自己心裏添不順。」
金玉接過話來,做了個簡單的總結,手不覺地圈攬在朱昔時肩上。
「你啊,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婚事,新娘子沒點新娘子的朝氣。」
「玉娘瞧你說的,我本無心管這些閒事的。」
口中的大量是說給別人聽的,朱昔時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有刺兒梗着。梁素兒費勁心力地鬧出這麼多亂子來,為了什麼?她想裝糊塗也糊塗不了,還不是一個趙真元而已。
而她真的死心了?想想這個可笑的問題,朱昔時自己都覺得自己挺滑稽的。
你惦記個屁!
「我的天,姑奶奶,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趕喜帖?!」
一個話題止,一個話題又無端冒出。盛子駿看着朱昔時手邊的那些大紅喜帖,不免有些心急地問上一句。
說起這事來,朱昔時此時倒是回過神來。看着面前那張還未寫完的喜帖,花眉也是蹙緊了些。
「不勞費心,我倒是不想屆時嫁得名不正言不順。」
說着,朱昔時一邊執起素毫,一邊朝盛子駿解釋到這喜帖的緣由。
「宮大哥那邊的喜帖早就在半月前派送完畢。不過是我心血來潮,想給幾個走得近朋友補上張喜帖,以免失了禮儀。」
工工整整地在盛子駿名字旁,添上顧妙晴的名字,朱昔時拿起這張剛寫好的喜帖,撅着小嘴小心地將墨跡吹乾,禮敬有加地遞給了對座的兩人。
「這算是我喜帖里最滿意的一張,你們倆的名字並在一塊兒真是好看。」輕輕一笑,朱昔時臉色顯出了些許生氣:「前兒個你們不在臨安,我這喜帖派不了給你們倆;如今省事了。一張喜帖就把兩張喜帖的費勁事解決了。」
笑意盛了些,朱昔時似想起了什麼,連忙提醒到。
「對了,你們倆可不能學我這麼省事,合二為一,你們倆可得送我雙份賀禮才成。」
「你倒是精靈頭頂,順手敲竹槓!」
假意嗔怪了一句,盛子駿立即接過了朱昔時遞來的喜帖,臉上莫名多了心安的悅色。
「不錯朱昔時,在臨安混出了名堂。還找了個如意郎君!」
「那是,不過阿兄也功不可沒。」
笑逐顏開的朱昔時玩鬧地一回,也把寫好的一張喜帖遞給了金玉。
「這是你的,玉娘。」
此時再收到喜帖。金玉也是有些面色驚詫,不解地問到。
「我們那邊不是已經送過了嗎?怎麼這時又塞給我一張,難不成你也想要我單獨賀個禮不成?」
「是啊。你們都知道,我孤家寡人的,哪有什麼親友在;而你們就算是我的娘家人了,自然要你們湊個份子置辦個嫁妝。不然我這嫁得就寒酸了。」
「這倒是個不見外又無法推脫的敲竹槓。行,娘家人自然得給你撐起場面來,任你敲一回。你們說是不是?」
捂着小嘴,金玉的笑聲輕如佛鈴奏響,對朱昔時這說詞是甜進了心裏,不覺地朝盛子駿和顧妙晴求同起來。
「唉,看來這丫頭鐵了心讓我們大出血,認了......」
搖頭嘆服間,笑容如月上蒼穹漸漸明朗起來。真捨不得點小財嗎?捨不得的,是眼前這個給他們溫暖的直率女子罷了。
「看來和我們湊份子給小時姐辦嫁妝的人,沒多少嘛。」
笑說着,顧妙晴順手拿起桌上那幾張喜帖瀏覽起來,突然一個陌生的名字竄入眼帘,她不禁多問了句。
「咦,小時姐,誰是『趙小八』?」
樂趣間,「趙小八」這個名字忽然在耳邊響起,不偏不倚地正中朱昔時心中的軟處,臉不覺間僵住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就如這「趙小八」一般,它曾是朱昔時和趙真元之間的秘密,鮮有人知曉。
其實如金玉情況一般,喜帖早已送過榮王府,只是不知為何,朱昔時不知不覺地又為「趙小八」補上一張喜帖。心裏明白,五日後她大婚,來地只有身居高位的榮王趙真元,而她等不來那個太原府的歡脫俊朗少年趙小八。
畢竟在來臨安前,趙小八是朱昔時在這裏唯一熟知的人,而當他以榮王趙真元的尊貴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一切也悄悄地發生了變化,再也不復當初模樣。
正如她心中此時的猶豫,這張喜帖只是隨手寫寫打發下混亂的心緒而已,並不會真正送出去。而了斷和趙小八的過往,僅僅是一張喜帖這般簡單嗎?恐怕這小小的喜帖,容不下那麼多心懷。
「一個故人而已,如今他已經不在臨安,想來也是送不出去了。」
說着,朱昔時就將顧妙晴手中「趙小八」那張喜帖收回自己手中,將它撕成了碎片。
而這番舉動,瞞得過盛子駿顧妙晴他們,卻逃不過金玉的慧眼。
「趙」乃天家姓,能和這姓氏沾上關係自然身份不低,而細細深想了一番,金玉又察覺到名字中的深一層玄機:趙真元在皇族中排行老八,素有「八賢王」之稱;而以往和趙真元走得近且輩分高些的人,偶爾也會叫他一聲「小八」,難道這喜帖上的「趙小八」,就是榮王趙真元不成?
本是一番暗自推斷,在瞧過朱昔時越來越晃神的模樣,這猜測無形在金玉心中變成了篤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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