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2章 旅途既風景
「嘿,『歡哥』。」
薩里亞的隊長阿德里安·胡安馬將隊長袖標交給張清歡。
「今天你是我們的隊長。」
更衣室里的其他隊員們也紛紛點頭。
張清歡稍感意外,但他並未推辭,還是接過了袖標。
然後他在大家的注視下,將隊長袖標戴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更衣室里隨之響起了一陣掌聲。
胡安馬拍了拍張清歡的肩膀:「以隊長的身份,給大家說幾句吧。」
張清歡環顧四周,都是他的隊友。但八年前他來到這支球隊時就已經在隊裏的球員卻並不多了,除了隊長阿德里安·胡安馬之外,就是前鋒卡洛斯·托拉多。
而且托拉多還是中間出去晃蕩了一圈,發現沒混出來,又回來的。
這八年時間真正一直都在隊內的,除了他張清歡,就只有老隊長阿德里安·胡安馬一人。
八年時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人來人往,是職業足球的常態。
反而是他這樣在一支球隊呆了足足八年,中間沒有離開過的才是少見的「個例」。
其實在此之間張清歡也不是沒有離開薩里亞去更大舞台的機會,但他都一一拒絕了,就安心留在薩里亞。
有人批評他沒有野心。
沒野心就沒野心吧。
張清歡覺得自己曾經走過彎路,他還能出國踢球就很滿足了。在薩里亞待着很舒服,為什麼要轉換門庭?
按照原計劃,他是準備在明年合同到期,也就是自己三十五歲的時候再離開薩里亞的。
結果意外來的更快更早,他的所有計劃都被打破。
其實到現在隊裏還有人不理解張清歡為什麼非要提前一年回中國。
如果是為了能夠踢更多比賽,保持狀態好參加世界盃的話……問題是世界盃在今年夏天!
所以有人猜測是不是張清歡和俱樂部之間鬧翻了,繼續留在薩里亞讓他感到不開心,才決定提前一年解約走人。
儘管張清歡和薩里亞俱樂部都進行了闢謠,可是類似這樣的陰謀論傳言還是在網上飄蕩,似乎成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謎題」。
張清歡拍了拍巴掌,對着更衣室里的隊友們說:「出去比賽吧,用一場勝利告別這個賽季!」
「好!!」
大家轟然應道,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向更衣室門口走去。
※※※
看見自己的隊友在前方拿球,彭偉俊突然啟動,迅速前插。
同時還用西班牙語對自己的隊友大喊:「傳球!」
隊友聽見他的聲音,故意將足球傳向了彭偉俊的前方。
「彭偉俊加速!瓦萊羅的進攻機會!」
在解說員賀峰的高呼聲中。
彭偉俊就像是打開了氮氣開關的賽車,越跑越快,追上足球,用力趟出去,繼續加速!
超快的速度再加上足夠的衝刺空間,彭偉俊駛上了不限速高速公路。
張清歡斜線回防,還沒跑到跟前,就見彭偉俊再次把足球往前趟,然後連人帶球一起衝過去。
張清歡不跑了。
反正他也追不上……
彭偉俊在底線附近追上足球後,搶在薩里亞後衛上來封堵他之前,起腳傳中。
足球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飛向薩里亞門前,並且精準地找到了前鋒隊友奧爾利·赫爾加森。
不過赫爾加森這次的頭球質量卻非常一般。
直接把球頂進了薩里亞門將約爾·索霍的懷裏……
張清歡看見這一幕,立刻舉起手來高呼:「快發!」
索霍看見張清歡舉起戴着隊長袖標的胳膊,便將球扔了出去。
他沒有扔給張清歡,是因為後者距離他太遠——張清歡在舉手高呼之後,就轉身往前沖了。
前插的目的地,正是彭偉俊插上助攻後,所留下的空當!
薩里亞通過門將手拋球發動快速反擊。
在自己隊友把足球頂進薩里亞門將懷裏的時候,彭偉俊就已經轉身往回跑了。
他很清楚自己這種進攻型邊後衛,身後的空當很大,容易被對手利用。
為了不爆雷,他就必須第一時間回防,不惜體力的上下衝刺。
所以當足球經過兩次傳遞,被傳到張清歡腳下時,彭偉俊已經快追上他了。
看見張清歡接球,他就加速撞上去!
張清歡背對着彭偉俊,卻仿佛腦後長眼一樣,在接球的同時,把足球向身後一踩,同時急停轉身,就把彭偉俊給閃了過去!
鸚鵡球場的看台上響起薩里亞球迷們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漂亮!這個擺脫真漂亮!」
「哦哦哦!看看這靈活的轉身和擺脫,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張在本賽季接受了膝蓋手術!」
彭偉俊沒剎住車,直接沖了過去,甚至還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張清歡甩開他之後,從他身邊帶球殺向瓦萊羅禁區肋部。
在把瓦萊羅的防守力量都吸引過來後,他再突然送出斜塞。
把球傳給前插的前鋒隊友卡洛斯·托拉多。
托拉多跑向足球,但是在即將接球的時候,他被瓦萊羅的後衛推倒在地。
主裁判的哨音和現場球迷的噓聲一起響起!
「啊!犯規!推人犯規!薩里亞贏得了一個點球!」
※※※
「『歡哥』。」創造點球的卡洛斯·托拉多把懷裏的足球塞到了張清歡的手上,「這個點球你來踢。」
張清歡也沒沒和他客氣,接過足球就走向了點球點。
「張清歡要來主罰這個點球!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第八十三分鐘,比分還是0:0,如果他能夠把點球打進,那麼薩里亞就將有很大的可能贏下這場比賽。雖然贏得這三分,也並不能改變本賽季薩里亞的排名和結果,但這個球和這場勝利,對於張清歡來說,依然有很重要的意義……」
在張清歡把足球放在點球點上後,鸚鵡球場逐漸安靜下來。
他擺好足球,退後來,站在大禁區線前,等待哨音響起。
彭偉俊站在大禁區線上,身體往前探,做好了在歡哥射門的同時就衝進禁區的打算。
如果歡哥的點球被撲出來,他還能迅速解圍……
在他身邊,都是如此打算的雙方球員。只不過瓦萊羅球員是準備衝進去解圍,薩里亞球員則是為了補射。
電視轉播的鏡頭在此時對準了張清歡,把特寫鏡頭推上去,牢牢鎖定在他的那張沾染了歲月痕跡,卻依舊帥氣的臉龐。
這張臉曾經迷倒了無數少女、少婦,不分國籍、膚色和人種。
現在帥氣的臉上表情平靜,不見絲毫緊張或激動。
包廂中的孫娟透過包間裏的電視轉播,看見自己丈夫的特寫鏡頭,身體竟然有些緊張地微微顫抖起來。
一定要進啊,一定要用進球來結束留洋生涯啊!
※※※
主裁判見雙方都已經準備好,便退開來,吹響哨子。
哨音響起後,張清歡輕輕呼出一口氣,起步助跑。
他跑的並不快,卻也絕對不像有些人那樣小碎步,拖半天都跑不到足球跟前……
很快來到足球跟前的張清歡一腳踢出,沒有任何猶豫!
瓦萊羅的門將完全判斷錯了方向——他撲向右邊,可足球卻直奔中路而來!
而且是以一道弧線的姿態直奔中路!
西班牙解說員一個字一個字崩出了張清歡的全名:「goooooooooool!!張!清!歡!!哦哦哦!他進球了!這極有可能是他為薩里亞打進的最後一個球!」
「勺子!勺子!」
賀峰一出聲就破了音,他激動地大喊着。
「勺子點球!張清歡選擇了一個瀟灑輕巧的方式進球!漂亮!!在告別薩里亞的最後一場比賽中,用這樣一個進球為他的留洋生涯劃上句號,再好不過!八年留洋生涯,兩百六十一次出場,一共打進二十九球,四十一次助攻,這是張清歡的留洋成績單!」
進球之後的張清歡沒有狂奔慶祝,而是就站在點球點上,雙手指天。
然後迅速地被湧上來的隊友們抱住,大家陪他一起舉手望天。
看見這一幕的孫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臉上已經流下了兩行眼淚。
※※※
張清歡進球之後沒多久,全場比賽第八十八分鐘,薩里亞的主教練羅德里格斯·巴爾蒂亞用掉最後一個換人名額,將他給換了下來。
這個時候換下張清歡,很明顯就是為了讓他享受全場球迷們的掌聲和單獨致敬。
「薩里亞換人了!張被換下!因為在這個賽季結束之後,他就將回到中國,所以今天這場比賽是他在薩里亞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是他在歐洲的最後一場比賽。在過去八年時間裏,他從不被看好,到成為這支球隊的核心,他曾經率領薩里亞打進過國王杯決賽,也曾經幫助球隊打進歐聯杯八強……在他效力球隊的這段時間,是薩里亞過去四十年來最輝煌的時代……」
西班牙解說員為電視觀眾們講述着張清歡的薩里亞生涯。
電視轉播鏡頭掃過看台,那上面所有的薩里亞球迷們全都站在座位前,面帶微笑地為張清歡鼓掌。
巨大又綿長的掌聲中,張清歡褪下自己胳膊上的隊長袖標,專門跑去找原來的隊長胡安馬,將袖標還給他。
這才轉身往下走。
作為對手的瓦萊羅的球員們也沒催促他。
因為這場比賽的勝負對兩支球隊來說都無關緊要,並不影響各自的排名成績。
張清歡也是他們的老對手了,在此時此刻給予這個老對手基本的尊重,是他們應該做的。
甚至還有瓦萊羅的球員在張清歡經過的時候,主動伸出手,與他握手。
央視解說員賀峰在此情此景中說道:
「二百六十一,這是張清歡在薩里亞八個賽季時間裏的總出場次數。這個出場次數可以讓他在薩里亞俱樂部的出場次數上排在第十五名。如果不是本賽季的那次嚴重傷病,他在薩里亞的出場次數甚至可以排進歷史前十的……
「也正是因為這次受傷,他在薩里亞的最後一個賽季其實不算是很完美。賽季初就受傷接受了手術,直到今年二月份底才回到訓練場。但這個時候薩里亞隊內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
「所以這最後一個賽季,張清歡在薩里亞僅有六次出場機會,其中大多數時候還都是替補登場。在薩里亞八年以來,他也沒有能夠為這支球隊帶來哪怕任何一座冠軍獎盃。看起來他的留洋生涯似乎是不完美的。
」可……不是每一段旅程最終都能看見美麗風景,有些時候旅程本身可能就是最美麗的風景。這八年對於張清歡來說,或許就已經是命運的饋贈了。要知道,當初的他可是被很多人冠以『傷仲永』的帽子……他年少的時候有多驚艷世人,後來就有多讓人恨鐵不成鋼。當大家在每一條關於他的負面新聞下面怒斥、嘲笑、戲謔他的時候,誰又能想到今天,他可以在歐洲的球場上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呢?」
賀峰說到這裏,自己嘆了口氣。
他曾經也是那個認為張清歡已死的人啊……
※※※
彭偉俊聽着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掌聲,眼看張清歡緩緩走來,即將下場。
他內心湧出強烈的羨慕——好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有這樣一場盛大的告別啊!
就在這時,他看見張清歡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走來。
在走到他跟前的時候,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加油。」
然後不等彭偉俊給出反應,他就錯身而過,走下了場。
掌聲在繼續,賀峰的話也還在繼續:
「或許還是會有球迷對張清歡在薩里亞的八年生涯不怎麼滿意,因為他沒拿到冠軍,最後的告別也略顯倉促。但人生就是這樣。人生是一場接一場的比賽,卻並不能保證每次都贏。贏是少數,輸才是我們人生中的絕大部分……可在經歷失敗之後,還能勇於戰鬥要比贏得勝利更重要。
「三十四歲的張清歡下場了,八年的留洋時光被他留在身後,掌聲和擁抱則在前頭。比賽還在繼續,前方也還有戰鬥,我們都知道,這裏不會是你的終點,讓我們回國見,回家見!」
走下場的張清歡和隊友完成交接之後,站在場邊不斷向看台上的球迷們揮手致謝。
他臉上帶着讓無數女人着迷的笑容,就這樣瀟灑的和薩里亞,和過去的八年時光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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