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全知者 第八百五十章 眾生牛馬
幼法星域銀河星區，共計有三百零六顆恆星。
這一千年下來，銀河專做底層的生意，結識了很多星河主宰以及統一力文明。多邊貿易往來下，讓銀河星群的諸多文明整體經濟膨脹了十幾倍。
雖說技術沒有優勢，但制度有優勢。多元化的星盟使得銀河的智慧生命族群龐大，尤其是中低等文明數量多，這些都是高等智慧廉價勞動力。
在群外，主流是飛升體，而即便是社會型文明，也基本是一統星河的存在，境內沒有原子、微子的文明。
大一統讓他們各方面都很強，但所有的人力都相當昂貴，因此對勞動力的需求很大。
這種需求，可不是隨便造個奴隸種族就能解決的，他們要的是5星、6星以上的精英、天才，極具創造力，否則根本無法勝任一些工作。
微子文明、原子文明雖然技術不高，但聰明程度是差不了多遠的，他們之中的頂尖人才，到了統一力文明里，稍作培訓，拿着統一力設備，照樣能煥發才華。
而同等天份的人才，這些微子、原子文明的報價，無疑會低很多，能便宜幾個量級！
因此，在這一千多年的發展中，銀河數千個中低等文明起飛了。
他們外出工作，發展迅猛，享受着銀河開放後的福利，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這所謂的『盆滿缽滿』，其實只是他們自以為。
原子文明每年收入三四百噸的統一物質，嘴都笑歪了。微子文明每年收入七八千萬噸統一物質，感覺自己富得流油。
但這點財富放到幼法星域，連交稅金都不夠。
三百零六顆恆星的地盤，每年要交價值十幾億噸統一物質的稅金，這筆錢都是紫微、太微華、龍族、天心等頂尖文明支付的，其他文明都在他們的庇護下享受經濟騰飛。
但總歸，中低等文明內一派生機勃勃，日子有滋有潤……畢竟文明層次越低，就越容易滿足。
發愁的，都是大佬們。
在一片盛世祥和下，銀河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場大危機中。
「妙妙，六道佛如何答覆的？願意調解嗎？」
布蘭度兩米高的不朽之軀，懸浮在一座統一物質廣場上，仰望着趕回來的妙尊智王佛。
妙尊的身體，也更新換代了，擁有不朽核心，以及統一物質金身。但體積比起以前小了無數倍，現在大約只有一個地球那麼大。
「六道佛只願意為我們與『白鯨群主』提供一個談判平台，擔任公證人，至於能談出什麼結果，他不管。」妙尊憂慮道。
布蘭度煩躁道：「收了我們足足一噸的不朽物質，就只是當個公證人？」
仙化天尊在一旁問道：「妙妙，你不是已經拜入六道佛座下，成為他的弟子嗎？弟子有麻煩，他還這麼佛系？」
妙尊苦澀道：「那個……六道佛的弟子，有十萬個……」
銀河諸多大佬無語，合着千年來妙尊費盡心機加入的六道佛座下，只是個廉價的名頭。
憑藉這名頭，普通的群主們會對他們禮待有加，但對上真正強大的麻煩，就毫無用處了。
難怪，明明是對方弟子，妙尊卻都不願意叫對方一句師父。
妙尊繼續說道：「六道佛說如果只是白鯨一人，他可以調解，但重點是白鯨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飛升體聯盟，共有十六尊豪華群主，一百名擁有低維名額的瀟灑主宰，其盟主更是大名鼎鼎的『雷影霸主』。」
銀河眾人震怖，難怪連六道佛都不敢管，原來牽扯到霸主了。
這些年下來，他們太清楚一個霸主有多麼強大了，六道佛只能勉強算半個霸主，當年黃極能擊敗草帽和鳳凰，都說自己距離霸主還差得遠。
霸主擁有星辰不朽大腦，乃是月球體量的不朽物質，構築而成的核心主腦。
更有將大腦暗能量化的幽能意志，成為難以觀測與影響的虛化狀態，免疫絕大多數手段，一般的統一力三層技術，都不能對他們的身體運行造成破壞。
色荷不滅體更是厲害，即便被轟成了夸克，都能依靠夸克的色荷屬性的切變，來運行數據，執行種種科技。這意味着他們就算成了一團散亂的基本粒子，也照樣活蹦亂跳，戰天鬥地。
此三者，便是霸主的標配，這還沒算名動星界的勢力與權力。
蘭天星界，攏共才三個大團主，至尊群主也不超過五人，且都還不太管事。可以說，霸主就是一個星界的高管，真正的，實際執行統治的階層。
如果招惹了一尊霸主，背後還沒有其他霸主撐腰，那基本就涼了。
「雷影……是不是百萬年前與摩羯至尊交手而不死，被摩羯至尊收入麾下，稱其為有『至尊之姿』，『量子極限可期』的那個雷影霸主？」銀瀾咬牙道。
妙尊嘆道：「正是。」
銀河眾人慾哭無淚，已經成就統一力時代的暗翼族長，嘆息道：「怎麼連至尊群主都牽扯出來了？」
至尊那是與大團主平起平坐的存在，幼敵斯都要以禮相待。
「哦，這個不用擔心，摩羯至尊已經死了，也是進入低維一去不回，至今已有五十多萬年。」妙尊千手在身前合併。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妙尊緊接着又道：「昔日摩羯至尊麾下有兩大霸主，其中橙光被『低維逆伐者』古蘭巴托滅了最重要的幾個人格，如今已經跌落霸權，雷影趁機接管了橙光大部分勢力，現在可謂如日中天。」
「可以說，當年摩羯至尊遺留的勢力，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了。」
羅言沉吟道：「堂堂霸主，不至於欺負我們一個小小的銀河吧？白鯨的個人行為，理應牽扯不到……」
「不！」妙尊打斷道：「這次白鯨摧毀我們的駐地，背後就有雷影霸主授意……歸根結底，還是這群飛升體，憎惡我們的飛升機甲。」
羅言皺眉道：「可我們已經停止了所有生意……」
妙尊搖頭道：「沒用的，他們飛升體覺得這種技術就不該存在，而且草帽主宰曾經就是這個聯盟里的，我們堂而皇之拿他的身體製作的機甲往外賣，就是挑釁他們！」
眾人沉默，人家就是不爽要整治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銀河星盟在幼法星域的三百零六顆個恆星系，已經被白鯨群主摧毀過半！
各種軍事駐地，商業星球，居住要塞統統都被毀滅，銀河各族死傷慘重。
他們找了執法者，找了裁決者，但白鯨只是賠償了點統一物質就沒事了，過兩天繼續來襲。
如此反覆，銀河的軍隊根本無法阻擋。
這就是最簡單直接的一種欺負方式，戰爭然後賠償。
在行政級別上，白鯨群主代表的是一整個星群。而他既沒有入侵到銀河，又沒有滅亡銀河任何一個文明，他只是炸了幾個星球，滅了幾億人。
難不成為了一些個體，而讓星群主宰償命不成？
銀河這邊，要整個星群所有文明合起來的星盟，才能與白鯨這個飛升體在法律上等價。
飛升體由此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社會型文明，賠點錢都算是給執法者面子了。
歸根結底，在宇宙還是唯有實力可以保護自己。
「唉，當年我們也被草帽如此針對，所以才閉關鎖國，幾乎不在群外發展，只偶爾兌換一下物資，和進行低維名額考核。」銀瀾悵然道。
眾人沉默，沒想到短短一千年，他們又要被打回原形。
黃極怎麼就死了呢？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有談判機會總比沒有好，如果談判破裂，我們只能全部退回銀河。」仙化天尊凝重道。
「談判是必然破裂的，我們有什麼東西能讓霸主看得上？」銀瀾搖頭道。
這時妙尊猶猶豫豫，忽然說道：「其實……還有個辦法。」
「什麼？快說！」眾人連忙追問。
妙尊長嘆一聲：「六道佛曾暗示我成為他的關門弟子，如此他就願意為我們調解。」
「誒？這不很好嗎？」銀瀾驚喜道。
妙尊沉默不語。
眾人感覺不對，羅言琢磨出味來，問道：「關門弟子……是什麼意思？」
「既奉獻自己的全部，靈魂進入他的佛國！成為虛擬極樂中的居民。」妙尊解釋道。
銀河眾人一片譁然，他們知道這種佛系的融合。經常有落後的佛，融入高等的佛中。
無論是數據資料還是物質金身，統統上交，只留下靈魂在虛擬宇宙中享受極樂。
佛系與道系是相反的，佛已經是自己虛擬宇宙中的太一，所以他們是先成為太一，然後提升世界。
如果一個佛放棄現實的金身，進入別人的佛國，其實就相當於放棄自己成為太一，把希望寄託於別的佛主，期盼對方能有朝一日達到至高。
「不可，你這樣和死了有何區別？妙妙，宇宙的終極之美該由自己去見證！」仙化天尊連忙說道。
妙尊平靜道：「倒也沒什麼，宇宙強者如林，本座也不過只是泡影。」
「本座曾無數次幻想有朝一日，登臨十維，將自己的虛擬佛國，演繹宇宙一切真理，投射大千世界，證道萬物於空。」
「但終究，只是一場夢。」
「如果真的有佛，能做到這一步，我想他一定已經活了無數年，早就超維了，後來者如何追得上？」
「尋找到無法企及的強者，然後加入他，而他又加入更強的佛，在成功的道路鋪上一塊磚，其實就是我這種小佛的宿命。」
「只是有些對不住母文明……」
妙尊體內也有很多加入者，最早的當然就是她的母文明。當年整個文明都篤行佛之道路，繼而把所有的資源留給了她，而全體同胞進入虛擬世界。
同胞們提前享受着極樂，而妙尊就是自己文明的『苦海行者』，背負着整個文明於苦海中掙扎，只盼有朝一日，登臨十維，證道大千。
她若融入六道佛，等於把一切都交託出去，曾經加入她的所有靈魂，都會在新的虛擬宇宙中套娃般存在。
六道佛是否未來永遠善待她的母族和追隨者，這都是說不準的，畢竟她自己的一切，也是靠人家施捨。
儘管她奉獻全部，在虛擬宇宙中擁有龐大的功德，可以極樂漫長的時光，但也終有享用完的一天。
羅言連忙說道：「不，不需要這樣做，妙妙！登臨十維的機會誰都有，那至高佛為何就不能是你呢？」
「終極之路漫長無比，誰說成功者就一定是誕生最早的佛？這都是說不準的，後來居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你忘記黃極所說的嗎？前人的成就，就是給後來者超越的。最強的永遠是後浪！」
妙尊笑道：「然而現實就是誕生越早的文明，越強大。」
「宇宙那些存在了幾十億年乃至上百億年的老怪物，科技造詣深不可測。」
「他們統治着這個宇宙，而我等只能仰人鼻息，又豈是真正追得上的？」
仙化天尊嚴肅道：「妙妙，你怎能如此信念動搖？我們正是堅信着自己能成就太一，終有一日能見證宇宙終極之美，而努力着啊。」
每一個主宰，都認為自己是未來的太一，甭管現在混得多慘，也都要這樣堅信着，否則活着豈不是太絕望了？
然而妙尊卻覺得，這不過是雞湯而已。已經屹立於宇宙頂端的存在，根本不是底層文明有多努力，就可以追趕的。
她淡笑道：「好了，既然最強的永遠是後來者，那能再次令銀河偉大的人，豈不是還在那銀河眾生中？終究不是我，我能做的，便是讓他可以成長起來。」
妙尊勢利了一輩子，直到今日才終於覺悟，她並不是不相信黃極的雞湯，而是她意識到，自己是鋪路者。
銀河能出一個黃極，或許還可以再出一個黃極。但前提是，銀河還存在。
妙尊平靜道：「終究要解決實際問題啊，霸主的威脅近在眼前，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布蘭度怒道：「跟他拼了！我還有個辦法……」
「不，你沒有。」妙尊打斷道：「拼了？呵呵，本座可不想死，倒不如就此遁入極樂。」
「諸位，以後可以來六道宇宙，看我。」
眾人還要再說，卻見遠方憑空出現一顆蟲洞，緊接着一群飛升體踏着七彩光芒而出。
竟然一口氣來了十六個豪華群主，為首者正是白鯨群主。
銀河一方心沉入谷底，談判而已，來這麼多人？一個白鯨都打不贏，更何況十六個？
白鯨二話不說，揮手就破滅了恆星，超新星爆炸衝擊着眾人，不過這點動靜，銀河眾人的統一力場還是能抵擋的。
「白鯨！你這是做什麼！說好先談判呢？」緊接着，六道佛也現身了，那宏偉的身軀，幾乎填滿了這個恆星系的真空部分，手掌一攤，化作浩大金色平台。
「誰要與吾談判？吾怎麼看不到？」白鯨目中無人，繼續就要毀滅這片恆星系。
六道佛有些怒了：「白鯨，連本座的面子都不給？」
白鯨漠然道：「沒有啊，六道佛，談判結束了啊。」
「……」六道佛默然無語。
銀河一方驚怒至極，靠，還沒說話呢！就結束了？
白鯨淡笑道：「雷影大哥讓我傳話，說……辛苦你跑一趟了。」
六道佛恢復佛系的表情，轉身就要離去。
銀河一方絕望，六道佛果然只是來做做樣子的，聽到白鯨搬出霸主，果斷放棄。
就在這時，妙尊飛身而出，喊道：「師父，請讓弟子遁入極樂。」
六道佛停住腳步，回身看着她，似乎在權衡利弊。
妙尊又說道：「三千年眾生牛馬，三千年諸佛龍象，三千年世尊地藏，方得作佛。」
「師父，請讓弟子從爬蟲做起。」
這意思是，放棄了貢獻的所有功德，從享受極樂的被服務者，變成服務者，為眾生做牛馬。
六道佛瞭然伸出手，將妙尊吸入掌中：「好，本座已知你心意。」
妙尊放棄所有抵抗，毫無保留地開放根源數據，身體每一寸物質都被接管，頃刻間被吞噬於掌心，消失於現實。
「妙妙！」羅言、銀瀾等人悲愴不已，阻攔不及。
在妙尊被吞噬的剎那，銀河星群所有登錄妙尊宇宙的生靈，都被踢出了虛擬世界。
這一日，覆蓋銀河二十八萬餘年的虛擬網絡，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