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晃神,檐角的黑影又消失了。文師閣 m.wenshige.com
丁若羽用力揉了揉眼睛,對面依舊什麼也沒有,就好像方才出現了幻覺。
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她合上窗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陣,連夜出城。
再這麼下去,她怕自己遲早會被那個怪東西給逼瘋。
三更出了烈火城,座下是普通的馬匹,行進不快,又花了四五天的時間來到大漠邊緣。
行李不多,早在前一個小鎮她就把馬賣了,此刻徒步行走在荒漠順着風勢,外加用上了風系術法,步履如飛。
途中多次環顧四周,都空蕩蕩的只有她一人,再未見到那黑衣怪人。大漠胡天,殘陽如血,兩日後,迅速抵達煜國境內。
長長的山脈向前延伸,這已不是她第一次經過這裏了,每次都帶着不同的心情。越過山道,牛掌柜的客棧仍舊酒旗招展,迎來送往在這座邊城的大客棧里已成了最普通的一件事。
接過賬本,牛掌柜瞧她滿身風沙又依稀有些面善,不由問道:「姑娘可是打西域而來?」
丁若羽見他神神秘秘的,低聲道:「西域來的怎麼了?」
牛掌柜靠近了悄悄告訴她:「前幾日官兵來查,抓走了幾個自炎國趕來投宿的年輕人,說是天羅地網的死士,要被關起來細細盤問。」
丁若羽笑了笑:「掌柜的看我像哪裏人?」
仔細一瞧,牛掌柜才得以看出,眼前的少女瞳仁中隱隱透出幾分綠意,驚得往後一縮道:「雪、雪國?」
未作解釋,在賬簿上留下自己的姓氏,丁若羽接過鑰匙進了客房。
剛把一身的風沙打理乾淨,就聽到樓下官兵找來的聲音。
各個房間查看了一番,並無所獲,這些人坐在大堂內要了酒菜,邊飲酒邊道:「都這麼久了,你說還會不會有逃往煜國的死士?」
「上頭未發話,繼續守着總沒錯。」另一人道:「那些人狡猾至極不走大道,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里就鑽出來了。太子說了,他們奔波數日後必會來這城裏唯一的客棧休整,咱們就守着這大門,更何況還有段統領在,叫他們插翅難逃。」
丁若羽半掩着門,將他們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幾日客棧里人並不多,也不知是不是有官兵在的緣故。
一盞茶的時間後,堂里的官兵起身去迎接門口走來的一位青年,口裏恭敬地叫着對方段統領。
腳步聲雜亂無章,外間來的顯然不止那統領一人。丁若羽透過門縫一看,居然是段良弓。有他這員猛將在,其餘死士營的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身後,官兵們推搡着一名雙手被綁到背後的女子。段良弓坐到酒桌前,他們也將那女子推了過去,強迫她跪下,剛去掉塞嘴的破布,那女子就破口大罵起來,唾沫星子濺了段良弓一臉。
走廊上安安靜靜,住客們都乖乖躲在房內,不敢出來多管閒事。丁若羽也起身去關門,下方堂內的女子十八九歲其貌不揚,但生得牙尖嘴利,一看就極不好惹,不是幽蘭還能是誰?
她那麼精明潑辣的人,沒想到也被抓了。
關好門又去關窗,這些天她養成了一個習慣,鎖上門窗前必要到處查看一番,生怕再撞上什麼怪物。
她本來就比較謹慎,此刻更變得草木皆兵。
可是卻不知,此刻她最怕看到的那個東西,正躺在客棧頂層的天台上,曬着冷冷的月光一動不動,像堆稍微一觸碰便會散架的枯骨。
門合上後,丁若羽對大堂里發生的事仍繼續關注着。聽響動,官兵們沒有要幽蘭性命的打算,只是將她鎖進了一間客房,不讓其逃走。
看她只能通過罵人來反抗的模樣,定是被人下了麻藥。這又勾起了丁若羽不好的回憶,她決定再在客棧內留幾天,想方設法要將幽蘭救走。
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第二天一早,段良弓就押着幽蘭準備離開前往祥雲城,原來上頭下達命令讓他們不用再這麼守株待兔了。
丁若羽也匆匆退了房,購了匹馬遠遠吊在官兵的後面。
過了幾個鎮子,來到一座大城,又出現更多的官兵,一同押着幾名死士,推他們去了山郊一座廢棄的城隍廟外。
幽蘭亦在其列,被他們同其餘俘虜一起按跪在地上,擺成一長條。
隨後,有人進廟通報,裏頭走出個錦衣少年,容貌俊秀,明眸皓齒,讓人看上一眼就心生歡喜。
可見到此人後,幽蘭立即罵罵咧咧起來,若非此刻無力反抗,真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幽蘭還沒罵幾句,便被旁邊的官兵一腳踹趴下了。錦衣少年走上前,一隻手重新將她提起身,湊近後不知說了句什麼,幽蘭面上的神色立時變得憤怒而恐懼。
為了折辱這些不肯歸順自己的死士,不顧曾經同僚的情誼,甚至還從祥雲城不遠千里趕來親自動手……郁飛瓊竟成了這樣的人?
就連藏在一棵冬青後的丁若羽也露出冷笑來,心裏頭嘲了句「好威風」。
命官兵重新將俘虜排整齊後,他接過手下遞來的弓箭,一邊與段良弓等幾名統領退開幾十丈,一邊讓官兵們計數他們幾人誰射中的俘虜最多。
箭在弦上,危在旦夕,丁若羽正欲不管不顧地衝出去救人,肩頭卻被人按住了。
一隻戴着黑手套的手隨處摸了塊尖銳的石頭,在她面前的空地上寫道:「我來。」
丁若羽被這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嚇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此刻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他跑了出去,赤手空拳地衝進箭雨中,也不知使了什麼身法,擋下所有的箭,又趁機拽斷俘虜們身上的繩子,順手抓了幾個倒霉的官兵作盾,掩護着他們向另一邊的叢林裏奔去。
不一會兒他們便出了弓箭的射程,官兵跟在後面緊追不捨,黑衣人一回身,手上先前接住的數根箭向他們飛去,官兵們慌忙躲閃,一個撞一個,接連絆倒好幾批人。
眼見黑衣人得手,丁若羽也不去多想被他嚇到好幾次的事,扶住因受了一踢而跑在最後的幽蘭,帶他們跟着黑衣人踏上一條崎嶇的山路,轉來轉去走進一處山體上天然形成的寬敞洞窟。
得知自己性命無虞後,幽蘭等人忙行禮拜謝,欲得知他二人的名諱,盼着日後報恩。
丁若羽沒打算先說,望向黑衣人,想等他開口。
誰知黑衣人指了指自己面罩下嘴的位置,擺了擺手,表示說不了話。
她只得無奈一嘆,對眾人道:「我姓丁,他是什麼人我也不知。」
黑衣人瞧了瞧眾人發白的臉色,轉身向山里走去。不一會兒用斗篷下擺兜了一堆山上的藥草回來,用手勢示意他們各抓一把放在嘴裏嚼一嚼。
眾人服下藥汁後,再一運功,很快就將功力恢復得七七八八,各自在山洞內活動開來。
那黑衣人立在洞外的一塊石頭上,細細長長的像根杆子。丁若羽仿佛下了一個巨大的決心,攥着手心來到他身後問:「你為何總跟着我?」
黑衣怪人跳下石頭轉過身,兩點血紅的瞳仁直盯着她,又成功地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到底是誰?」丁若羽忍無可忍,想避開他的視線,結果自己的目光反而像被黏住了,怎麼也挪不動。
黑衣人收回視線,撿了根枯枝,蹲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離泓!」
丁若羽大叫道。
叫過之後,才後知後覺自己響動太大,惹得山洞內的死士們也驚恐萬狀地看了過來。
她趕忙捂住嘴,伸腳抹掉地上的字跡,拖着黑衣人去了更遠處。
走在寂靜無人的山林內,丁若羽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她靠在一棵杉樹樹幹上,望向緊跟在身後的黑衣人道:「你還是別再跟着我了。」
黑衣人沉默地看着她,眼眶裏的紅焰忽然黯淡下來。
「我怕我一看到你的樣子,就會想起他……」他才剛剛幫了自己救出幽蘭等人,丁若羽有些過意不去,說話的時候別過了臉不好意思看他。
黑衣人靜止了片刻,緩緩伸手,先是摘下斗篷,再一圈一圈除去頭上頸上纏繞多層的黑布。
丁若羽望着他一寸寸露出的真容,想要後退,卻發現已經緊貼在了樹上再無法移動。
他已不復活人模樣,成了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丁若羽滑坐在地,不知是驚懼還是悲傷,心口劇痛,雙肩顫抖,感覺氣都吸不上來了。
沒有眼淚,她卻發現,自己正在哭泣。
「我和他,不一樣。」離泓在地上寫道。
又像是怕再嚇到她,他飛快地重新裹好黑布,戴上了斗篷的帽子。
丁若羽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等緩過勁來,天已經開始變黑了。離泓在另一邊的巨石後,刻意避開了她,手裏拿着把小刀,正在雕刻一塊小青石。
她拍去身上的落葉,走到他旁邊,想認輸又拉不開臉面似的道:「天黑了,你餓不餓?」
離泓目光詭異地瞅了瞅她,收起手上的工具,同她一起向山洞走去。
路上遇到歸巢的鳥,被他用石頭砸下兩隻,拔光毛,到洞邊積着泉水的凹陷處洗乾淨,直接用掌心魔火烤熟了,全都扔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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