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鋪的很遠,我呆呆的坐在轎子裏,不知道想什麼。
出嫁前,他來了,他好像很憔悴,臉色很不好。
他是穿着盔甲而來,他跟我說,他要離開了,他要去戰場了。
我什麼也沒有回答,繼續絞我手中的刺繡。
他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我,道:「如果,我們沒有,我說如果,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會愛我麼?」
我繼續刺着手中的繡,卻不小心劃破了手指,刺繡這種東西,我從不肯碰,因為只要稍不留神,就會刺破手指,然而十指連心,那般的疼痛,我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他坐在那,就那樣看着我,最後,他的副將看他久待着那不走,才催他離開。
他沒有和副官走,自己站了起來,看向我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希望,你能幸福,我,走了。」
他轉身離去,我蹙眉看向流血不止的手指,道:「如果沒有血緣關係的話,我會愛,即使有血緣關係,我也會愛,可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向外走去的他頓住了,像是苦笑了一聲,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就是所謂的結局了,轎中的我已經淚流滿面。
三月後,從邊疆傳來他戰死的消息,那時的我正在種杏樹,希望來年開春可以開花。
半個月後,我接到了他的骨灰,將骨灰埋入了那棵杏樹下,日日悉心照料。
一年後,娘去世,我回娘家清點物品,偶然發現一封藏於箱底的書信。
熟悉的紙料,熟悉的墨香,我抱着一封雖不是出自他手的書信哭了一個下午。
信是爹寫的,沒有被拆過封。
「不知打開此信者是何人,我着實不想帶着這些塵事離世,便寫下此信,以此告知當年事之一二。
我乃揚州林氏,世代經商,我有一任髮妻,我甚愛之,奈何髮妻死於難產,只余我幼子在世,我深感對不起幼子,便更加百遍照顧幼子。
適逢前往永州洽談商務,偶遇一女子,女子被人追打,我救下,旁人卻勸吾道,此女受了打擊,早已神志不清了。而我卻看她似乎什麼都懂得,詢問之下,這才得知此女乃是永州知府之女,本私下與一書生私定終身,奈何書生高中之後,一去不復返,而她已懷上此書生的孩子,因為名節有損,所以沒有人敢娶她,送她回家那天,她問我,你會不會再也不來了,會不會也和他一樣?我看見她眼中的悲傷,我決定娶她為妻,扶養其之子。
帶她回了揚州,起初還樣樣順心,她順利生產,生下一女娃,我視如己出,然,她看到女娃之後,萬分驚恐,直呼我害死了她的相公,問她的相公是何人,她道的卻是那書生。我只能暗自苦笑,然,在我不在家之時,她經常照顧我之子,卻將她的女兒遺忘在一旁,我認為慎不妥,便與她說之,她卻道我之子卻是她之子,我怒,便想搶走孩子,她便威脅我,若我的孩子不見,便殺了她的孩子,我無法,只能由他去。
然,孩子漸大,卻遲遲不肯叫人,我私下細細問他,他只是茫然的看着我,我最終決定將他送與遠方表親,寧可永生不見,也願吾兒健康成長。孩子消失後,她沒有發怒,只是自此之後不在與我多說一句,我也落的清閒,閒暇之時,便多多照料那女孩。
那孩子很聽話,大人說什麼,她做什麼,從不敢違逆,我想,若有可能,真希望我兒可以和此女在一起。
我不將這些塵事告於第二人聽過,今日看此信之人,早早燒毀。」
看完最後一個字,我已經泣不成聲,十指連心,心痛得揪起來一般。
失魂落魄的回去,我就靠在那杏樹旁邊,一句話也沒有說,突然想起那年,杏花樹下的那個少年,那個低頭喚我「素素」的少年。
還有那一年,那位老僧的那句,施主,現下回頭,還來得及。
素愁,愁,原是離人心上秋啊!
【嗟余隻影系人間,如何同生不同死?同死焉能兩相見,一雙白骨荒山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94s 3.9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