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別怕!」
一個黑黝黝壯敦敦的方臉青年大吼一聲為自己壯威。
他有着穩定性極強的五短[ ]身材,有着憨厚淳樸的方塊臉,穿着褐色的短褂,黑色的短褲,手裏牽着套在驢嚼子上的韁繩。
這是一個土味十足的精神小伙。
「你幹什麼!甭過來!」
精神小伙擋在了女人的前面,慌忙的抽出別再褲腰帶上的一把大刀片子,語氣慌中帶急的朝着周揚吼叫道。
周揚站定,
他低頭俯視精神小伙——
他的身量比眼前的精神小伙高了不止一頭:「孩子餓哭了,還請貴夫人幫個忙。」
懷裏的嬰兒也似乎聽到周揚的話,配合似是,再次聲音洪亮的哇哇大哭了起來。
「嗯?你、你不是洋人兒?」
聽到周揚純正的官話,那精神小伙愣了一下。
「我是中國人。」
周揚左手輕撫着嬰兒的背,右手悄悄打開了伯萊塔的保險,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聽到周揚的回答,不只是精神小伙和騎在驢上的女人,周圍的難民也都鬆了一口氣,一道道視線瞟在周揚的身上,沒了先前的恐懼。
甚至大都眼神之中帶着質詢:剛剛看你穿着洋人的軍裝,留着短頭髮,還以為你是那手端神槍,作威作福,燒殺淫掠,無惡不作的妖兵洋鬼子呢!
「我夫人身虛體弱,恐怕不能······」
精神小伙拒絕周揚,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騎驢女人就打斷了他的話:「景明,別說了。這時節,若不是實在逼得沒辦法,誰會抱着這么小的孩子出來找吃的。
大家在外都不容易,能幫就幫,孩子餓得不輕,怪可憐的,這位哥哥,你把孩子給我吧。
景明,你抱一下孩子。」
女人說着,將懷裏抱着的孩子遞給了精神小伙,然後利索的翻身下驢,走到周揚的身邊,看着周揚懷哇哇直哭的嬰兒,一看就是餓壞了!
連忙朝着周揚伸出了手臂。
「謝謝了。」
周揚將懷裏尚不足半米的嬰兒輕輕的遞給女人,女人小心翼翼的抱住了襁褓,背過兩人將一件破舊的外套擋在了前面,然後走到了馳道邊的一顆柳樹後面,輕輕的撩起了衣裳。
甜甜的奶香,吸引了嬰兒所有的注意力,一陣「噸噸噸噸噸」的聲音取代了哭聲。
這邊,
或許是因為周揚穿着,頭髮與難民們格格不入的原因,這些人雖然時不時的目光往他身上瞟,但卻沒有人主動和他搭話。
「兄弟,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人不理我我理人,周揚主動朝着精神小伙問道。
「去熱河。」
精神小伙有些木訥拘謹。
「去熱河幹嘛?」
周揚問道。
「年輕人,皇上和老佛爺都跑了,現在北京城裏,清兵、義和團、洋鬼子、老百姓,都亂成一鍋粥了!不出去投奔親戚,再呆在京里,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得被那些洋鬼子給打死了!」
一個老頭子一邊坐在路邊磕着自己的老煙袋,一邊插進話來:「話說,年輕人,你身上穿着的軍裝和那些洋人怎麼那麼像,還剃了頭,不怕被那些旗人、官老爺看到吶,你不會是南邊的那些革命黨吧?」
老頭還挺新潮,挺有想像力的。
不過,經過老頭這一說,周揚立即就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八國聯軍侵華戰爭!
現在應該是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英美法德、俄日意澳,八國侵犯中國,並一路打到了滿清統治下的北京城裏。
「或許,這一次的任務會和那些洋鬼子有關。」
周揚暗襯。
「這位哥哥,孩子睡着了。」
這時候,女人已經整理好衣裳,抱着嬰兒從柳樹邊蓮步輕移,一步一搖的走了回來。
嬰兒不知道餓了多久,可能是之前哭得太使勁兒,現在吃得飽飽的,終於滿足的閉上眼睛睡着了,一邊酣睡還一邊發出細細的鼾聲。
「多謝。」
周揚伸手輕手輕腳的接過了熟睡的嬰兒,從口袋裏摸出一塊銀條來:「這塊銀子便贈與夫人作為盤纏,到了熱河也好度過時艱。」
一看到周揚遞過來的銀條,那精神小伙頓時雙眼一亮,被銀子映的布靈布靈閃。
這塊銀子銀亮亮的,看着純度極高,有一指長短粗細,恐怕得有三兩吧!
這抵得上他兩個多月的工錢了!
「這怎麼好意思······」
質樸木訥的精神小伙頓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熱情的伸出雙手去接。
只是伸出去的雙手被女人扇了一巴掌。
「這位哥哥,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接受。」
女人擺手拒絕,不過她的眼神卻有些不自然的瞟過了隊伍里幾個痞里痞氣的青年,正巧也看到那幾個痞子正貪婪的看着這邊。
「小子,這小娘皮不識抬舉,她不要,我們要啊!」
當真是黑眼珠看不得白銀子,那幾個痞里痞氣的青年看到銀條,當即眼珠子都紅了!
他們都是北京外城裏的混子,京城的混亂,那些端着槍的洋人凶神惡煞,那是燒殺淫掠,無惡不作,見人殺人,見狗殺狗,那股子兇狠的勁兒,讓他們這些職業混子都心驚肉跳!
先是那不怕死的義和團,後又來了那群狠絕人寰的洋鬼子,他們在京里也混不下去了,便混到了難民隊伍里,準備一起去熱河廝混。
今朝有酒今朝醉,幾個混子口袋裏也沒有餘錢,兩手空空就打算去熱河廝混出一番天地來,此時見了銀子,簡直比見了親媽還親。
一邊說着,一邊流里流氣的朝着周揚走了過來。
「啪!啪!啪!」
周揚懶得和他們廢話,連多看他們幾眼的興趣都欠奉,只是瞪了他們一眼!舉起伯萊塔,朝天連放三槍,宛若三生霹靂,瞬間鎮住了走來的幾個混子:「滾!」
「好嘞哥!」
幾個混子隨着三聲槍響,身軀震了三震。
他們早在城裏,就被洋人的神槍給下到了,現在一聽槍響就發抖。
對方那瞪他們的一眼,也讓他們如墮冰窖,一股子涼氣從尾巴骨上直竄天靈蓋!
本來還覺得這人儒雅隨和,文質彬彬,這一下子煞氣從眼裏殺出來,像是一頭下山猛虎似的,登時讓他們意識到,這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人啊!
一個『滾』字,簡直是如聞仙音耳暫明!
「是是!」
「哥,弟弟錯了!錯了!」
「就滾!就滾!」
幾個混子再不敢在隊伍里,生怕凶人開槍打他們,一溜煙兒就撒丫子顛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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