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被拋棄和被犧牲的那一個。墨子閣 www.mozige.com
雖然張子塵在竭力壓制自己心中的這個想法,可即便是到了最後的關頭,這個想法依舊如同雜草一樣瘋狂生長。
電車難題可能在緊急關頭的普通人眼中並不是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但是躺在另一條鐵軌上的是自己,那種自己對抗全世界道德輿論的無力感才會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蒼涼,孤獨和無助,自己心甘情願為了一個事物犧牲自己,到頭來發現所謂的心甘情願不過只是這個事物計劃好的一場明目張胆的拋棄。
在左腳剛剛邁出辦公室的一瞬間,過往的風從衣擺下面鑽進來,張子塵才感覺到了自己背後密密麻麻的冷汗。
「怎樣?」
孔曲一直在辦公室外等待着第一手的消息,剛才自己的直接領導在與日方通過電話後,並沒有馬上說明下一步的具體指示,想必是也想先通過張子塵能提供的一些細節再來進行判斷。
「留給我的時間還有二十四個小時,然後我會按照日方的要求登上一架國際航班的飛機」
張子塵眯起丹鳳眼沖孔曲笑了笑,然後隨即按照來時的路,邁步走了出去。
「維安部甚至應該比木寺常人還早,便留意到我了吧,我被牽扯進sj山前大道的那件案子只是一個爆發的起始點」
抹了抹心中蒼涼的情緒,對於國家的安排張子塵依舊還能保持着那幅無所謂的態度,可是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張子塵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一知半解,得過且過。
「。。。」
孔曲跟在張子塵的背後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既沒有否認也沒有做出肯定的回答。
「想來也是,sj市局的劉局長肯定會在維安部的指示下做好相應的準備,程澤那支小隊應該掐着時機地攪了這趟渾水,只不過事情知曉的位置僅限於劉局的那個層面。我一開始的那些小心思和打算維安部肯定也早有準備,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市局裏的幹警這麼快就能和嫌疑人達成了合作」
思緒仿佛跳轉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還是山前大道案件伊始的時候,張子塵現在想來自己在sj市局裏的所作所為,那還是真的恨不得別人不設計自己。
「小薇的身份就相對來說好理解了一些,她是木寺常人派遣在中國臥底的反臥底,從一開始和我接觸的時候,尤其當她看到我和市刑偵一大隊有過接觸時,這也就意味着『局』難以收場的開始了。現在看來維安部在一開始便對以木寺常人為首的顛覆派頗為防範,不管是在sj的滲透還是國際上各種不懷好意的行動,只不過他們很多的為非作歹都難以預測,只一味被動防守反而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從碎屍案,sj爆炸案或者是炮轟ta事件,到之前那次瘋狂引導全國輿論浪潮直接攻擊nh」
所有的事情被一根清晰的主線串聯而起,跳出旋渦去看曾經身處的局,其實所有的回憶也都在局中默默地盯着你。
「所以,我到底是誰?」
張子塵猛地駐足轉過身來,一直無聲跟在後面的孔曲也恰好停在原地抬起了頭。
「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而可笑的是,我的身份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那雙丹鳳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直線,眼角划過的精光毫無保留地碰撞在了孔曲那依舊鋒利無比的氣勢之上。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還當着你自己,還是那個混跡在sj街頭的毛頭小子就挺好」
張子塵知道這句最後的發問是得不到任何結果的,早就習慣和受夠了的推諉和為了自己好,早已讓張子塵疲憊不堪。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在孔曲說出這句話時,張子塵明顯可以感覺到,維護着這個國家安全的最高部門的領導人,那個鐵骨錚錚的孔曲竟然瞬間蒼老了很多
這一刻張子塵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動的情緒成分幾何,只得又站定了幾秒鐘,然後再次回過身去。
「小薇在哪裏,我想先去看看她」
這是一個又長又累的夢,雖然夢中沒有了潛伏和任務,也沒有了打打殺殺和服從命令,但這個夢中也只剩下了李薇安一個人。在一個蒼白到不能再蒼白的房間,沒有門,沒有窗戶,沒有任何的擺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孤零零的自己。
在睜開眼看見這個房間內一切的開始,小薇心中本就瀕臨崩潰的情緒便徹底放棄了抵抗,癱坐在分不清是地面還是天花板的白色蒼茫中,呆呆地不知看向哪裏,就這樣呆呆地不眨眼睛,任憑自己的瞳孔都被染成雪白。
隨後而來的便是劇烈的灼燒和致命的眩暈,小薇的雙眼在白色的恐怖下迅速充血,水腫,即便是一片摸不到的白也變得漸漸模糊了起來。
喊不出任何的聲音,也表達不出任何的情緒,小薇就癱坐在地上任由着白色的恐怖將自己一點一點吞噬而去。
渾身冰冷如墜冰窖,白色的恐怖之後是致命的黑暗慢慢侵襲,帶着幾絲寒冷入骨,從小薇的大腦慢慢順延而下。
脖子、肩膀、軀幹、四肢。。。
這種感覺很少有人可以感同身受,甚至言語的蒼白也難以將其完美的表述而出,如同電影中人像的石化,生命被剝奪的寸離感就這樣慢慢侵蝕着自身。
就在這時,忽然間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暖緩緩攀上了小薇的手指尖,死寂的內心也因此隱隱顫動了一下。
「呼。。。」
接着這股溫暖又轉移到了手掌之上,血液沸騰後的一絲歡呼雀躍也因此而變得活絡了起來。
再接着是整個手臂,脖頸,臉頰,致命的黑暗迅速退去,被吞噬進旋渦的小薇又扭曲着時空從裏面逃了出來。
「呼!。。。呼呼呼呼呼!!!」
原來這只是一場夢,還好這只是一場夢。
可怕的夢魘如潮水一般褪去,小薇猛地睜開了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那個蒼白到了極致的房間自然也完全消散,意識回歸,感情復位,疼痛傳來,所有的一切又都回來了。
可好像,那抹救命一樣的溫暖,自己也好像把它從夢裏帶了出來,再次閉上雙眼的小薇手指下意識緊了緊,果然,那抹溫暖都因為脫離了夢境而變得更加凝實了。
「這。。。這是。。。!!!」
原來有人在拉着自己的手!而且小薇能感覺得出來,濃濃的暖意和擔心交織成了不用言說的愛意,正順着自己的右手緩緩流淌進了自己的心中。
「嗚。。。子塵。。。嗚嗚嗚」
抬不起頭也根本不用抬頭,小薇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無數個日夜千思萬想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是真的在自己的身邊拉着自己的手。
心愛之事真的可以通過手掌傳遞,在小薇情緒剛剛波動的瞬間,張子塵便恰好察覺到了。
「傻姑娘,疼不疼」
小薇忽然爆發的哭腔也讓張子塵淚流滿面,默默在小薇的床邊守候了四個小時,張子塵才等來了兩人之間這最後的碰面。
「真的。。。嗚嗚嗚。。。是你」
「我這不是好好的,哭什麼,再哭就不好看了」
張子塵急忙拿着凳子移到了小薇頭部的側邊,示意她的情緒不要波動太大,因為小薇受的傷勢太重,而且又經過了長途的跋涉,之前也才剛剛度過了危險期。這種在實戰中所負的傷還和一般的傷勢有所不同,很多隱藏的血塊、血栓在身體之內是無法馬上處理乾淨的,而且腦部的損傷也是不可逆轉的。所以所謂的脫離危險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隨之而來的突發狀況同樣會讓人很棘手。
「對不起。。。對不起。。。」
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委屈想哭訴,可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千言萬語彙聚到了嘴邊,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傻姑娘你道什麼歉啊,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我為你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一次次受傷,一次次被逼到絕路」
sj的門薩選拔自然是李薇安的不得已而為之,畢竟身兼雙重身份,可以周旋的空間着實有限,很多殘忍的事情只得眼睜睜地看其發生,然後表面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張子塵將小薇的手輕輕拉起,吻了一下手背,然後又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那雙蓄滿淚水的丹鳳眼中只剩下了無盡的心疼和不知為何的不舍,濃濃的不舍。
「我對他們喪心病狂的地步預估不足,沒有做好任何的準備,顛覆派在sj的爪牙就牽連到了愛菁」
那種深入地方腹地臥底的維安部特殊行動隊隊員的神采絲毫不見,小薇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一樣,緊緊拉着張子塵的手,不停埋怨着自己。
「愛菁出事後,我竭力緊繃着神經,但是小雪也還是因為我受到了傷害。。。」
「好了好了,傻姑娘」
張子塵又何嘗不知道這一切其實與小薇根本無關,她那個善良的性格承受了太多本不該她來承受的罪孽和壓力,可是現實就是這樣,不由分說地砸在了一個姑娘的身上,讓其不得不承受。
「你受到的傷害才是最大的,不哭了」
抬手攀上了小薇的額頭,張子塵為其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和臉龐上的淚痕。
「還有,你胸前的那顆子彈應該打到我的身上」
那次生與死的抉擇是張子塵這一輩子都不會過去的坎,雖然選擇權沒有在自己的手上,可是讓自己心愛之人替自己承受了一顆致命的子彈,這種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張子塵已經完完整整地體驗了一次。
眼角的淚水再次滑落,小薇嘴角輕輕顫抖着,身為維安部特殊行動隊的一員,畏懼的字典里向來沒有死亡二字。
可那是小薇第一次如此的懼怕死亡,因為她擔心自己死後,和自己牽連的那個人再也不能知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張子塵輕輕翻開小薇胸膛上衣物的一角,那個觸目驚心的槍傷疤痕就那樣直挺挺地牢固在心臟的位置上。只是看了一眼,張子塵便立馬回過頭去,又將衣物遮蓋而去。
因為只要再多看一眼,心都要完全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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