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哥,你完事了?」陳輔雙手正在解褲帶:「我也有點急……」
樂語看了他一眼,藉助遠處大道依稀的燈光,他沒看出陳輔的神色有什麼不對,便點點頭讓開路:「我好了。」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樂語忽然問道:「你剛才有看見什麼嗎?」
陳輔腳步沒停,搖頭道:「沒看見什麼啊。」
樂語點點頭,回去臨時雨棚里繼續坐着。
無論陳輔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都沒關係。樂語了解陳輔的為人,他不是那種會橫生事端的人,既然他現在沒撕破臉,那等他蹲完坑冷靜下來後,就更不敢撕破臉。
膽小又虛榮的人,在這時候就凸顯出好處了。
坐在長椅上,樂語看着遠處的路燈,忽然感覺無事一身輕,長長嘆了口濁氣,全身都放鬆下來。旁邊的艾麗麗安慰道:「隊長,千萬不要灰心,我相信藍司長肯定不會忘記我們的。」
樂語笑道:「你還真是信任司長啊。」
「當然,司長是我見過最厲害,最強大的人。」艾麗麗眼睛裏都冒出小星星了:「我相信,司長才是星刻郡的大救星!」
看着艾麗麗的這副狂熱粉絲姿態,樂語也不禁樂了。雖然統計司幹員個個幹過不少髒活,但在日常生活里其實也就是一群普通人。跟他們廝混了這麼久,樂語多多少少對他們都有點感情,打算等事情結束後,為他們求求情,至少讓他們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而不至於馬上拖去銃斃。
對於藍炎,其實樂語對他觀感也挺好的,雖然藍炎利用過他,但也給過他好處,算是平等的交易關係。只是在這個世界裏,能遇到一個這麼好說話的上司,也着實讓樂語感到一絲人性的溫暖。
不過那個層次的人物,樂語可就說不上話了,而按照白夜的分析,藍炎屬於『絕不投降』的死硬分子,再加上藍炎實力高強,屬於必殺名單上的人物,因此他今晚的結局也是早已註定的。
樂語掏出懷表,看着指針一格格划過,心裏默默倒數:十、九、八……
三、二、一。
周圍雅雀無聲,樂語站起來感受晚上的涼風,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忽然,極遠處似乎傳來一聲遙遠的爆鳴聲。
仿佛點燃了導火索,爆鳴聲忽然一連串響起,當樂語睜開眼睛,便遠遠看見半個星刻郡都湧出沖天火光!
「開始了。」
……
……
轟!
郡守府的大門瞬間被混着急性耀石的炸藥包炸開,郡衛們剛子彈上膛就被一連串無死角的子彈風暴打成篩子。
還有郡衛想進行閃避操作,但他們面對的可不是銃都沒打過幾發的普通人,而是一個個餵子彈都餵了幾千發的千人敵武者!
是,喚醒者是可以憑藉精神力迴避子彈,但那是通過預判攻擊方向來迴避,而不是速度真的比子彈快,因此只要預判目標所有迴避方向,子彈依然是無人能擋的致命武器。
安倩、戚士豪等人破門而入,其他白夜民兵負責依據郡守府地形築起防線,而他們十名高級戰力將作為尖刀直插郡守府內部,梟首丁義,奠定勝局!
「敵襲!敵襲!」
「保護郡守!」
郡衛堵住院子要道射擊試圖阻滯敵人,安倩彎腰與地面平行,如同豹子一樣衝過去,手上輕銃點射不停,逼得郡衛無法探頭反擊。
等距離一近,安倩忽然高高拋起輕銃,雙手化為尖爪形成光爆,直接破牆而入,十指穿過磚土,抓住躲在牆壁後面的郡衛的脖子,順勢捏碎!
她也是咬戰法武者!
甩開手中的屍體,安倩接過剛才拋飛起來的輕銃,其他人也殲滅了附近的郡衛,十人如同切入黃油的熱刀子,在郡守府里橫行無忌,勢不可擋!
快速趕路的時候,走在正前方,右劍左銃的凌雲忽然感覺到後頸一陣刺痛,下意識向側面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輪光爆拳頭,並且順勢一劍斬出!
然而劍刃上卻傳來更加猛烈的力度,打得凌雲悶哼一聲,凌空飛起,在地上連退三步才止住去勢。
「你們到此為止了。」
丁博總管帶着十幾名郡衛攔在十人前方,這群郡衛與其他人截然不同,非但沒有持有銃械,還一個個身穿帶着甲片的沉重鋼甲,站在院子通道里,仿佛十幾座巍峨的山峰。
「居然敢來郡守府撒野,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丁博總管眯着眼睛問道:「逆光亂黨?還是呂仲?」
「這就是丁義的底牌,山嶺衛士。」戚士豪扔下輕銃,解開背上的三節棍,拼裝起來便變成一柄朴刀:「調取臨海軍中的凌虛猛士,為其鑄造貼身重甲,以成為力速雙絕的戰場屠夫……」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安倩雙手化爪,勁腰彎伏,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小心,丁博也很厲害,據說至少有一門戰法登峰造極境,兩門戰法融會貫通。」
「這硬骨頭也太難啃了吧。」
「有一說一,確實。不過殺了他們,星刻郡就大局已定。」
「還等什麼?早點殺完,早點回家睡覺!」
一聲爆響,郡守府掀起腥風血雨!
……
……
往日長明不滅的郡守府正廳,此時卻是昏暗無光,一盞燈都沒亮,一燭火都沒燃,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光火光,穿過洞開的正門,鋪撒在冰冷的青磚地面上。
丁義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眺望遠方烽火四起的星刻郡。郡守府建在鏡湖區旁邊,處於高地上,平日白天天氣好的時候甚至可以俯瞰星刻郡內城,丁義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在公務之餘偷閒坐在這裏喝茶,享受枯燥無味又樸素的郡守生活。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結交軍隊,綁定豪貴,控制輿論,組建私兵,每一步他都做得很到位,他這幾年已經將星刻郡里的隱患都清掃得一乾二淨。
天際區的叛亂,只要是正常人肉眼都看得出來,因此丁義來到星刻郡後就一直在做準備。沒想到皇帝居然還無後無諭駕崩,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天賜良機。
他本來也不是想反抗朝廷,只是想在這個即將到來的亂世里有一番作為,所以他將星刻郡打造成自己的王國。他深信物資豐足地形優越的星刻郡,進可爭霸天下,退可固守一方,他沒有失敗的可能。
明明星刻郡已經安定下來,明明呂仲也不敢再生事端,這兩份快樂會變成更大的快樂……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亂黨們是怎麼在他眼皮底下聚集那麼多力量,掀起這麼大的動亂?
丁義看得很清楚,現在郡內遇襲的地方,都是郡內重地和重兵駐地,因此丁義就算傳令出去也沒用,他們都自顧不暇,只能自救。
而且,丁義現在也顧不上別人了。
啪。
一個人頭被扔進來,骨碌碌地地上轉了幾圈。丁義看了一眼,認出那是跟自己幾十年的老總管丁博。他們丁家大族,從小就將庶出的有天賦的子女進行悉心教導,人數多了,總會教出幾個強大又忠心的僕人,丁博就是其中一位。
如果丁博不是做丁義的護衛,他去炎京肯定也能有一番作為,說不定還能博得宗師的美名。只是這個時代,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丁義以前面子扛不住的風險,都是靠丁博這個裏子來收住。
「辛苦你,老博。」丁義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看着門口的來人大聲問道:「至少得讓我知道,我是死在哪方人馬手下的吧?」
「白夜。」戚士豪說道。他們十人進入正廳,將丁義所有逃跑方向都包圍住,同時也檢查正廳里還有沒有暗手。
「逆光亂黨嗎……」丁義倒也沒多少驚訝,「我很好奇,你們殺了我之後,怎麼保證星刻郡能夠穩定下來。要知道,你們的敵人並不是我,還有虎視眈眈的呂仲。」
凌雲笑道:「呂仲今晚也會死。」
「果然是逆光亂黨的一貫伎倆,總之先掀起混亂,然後再渾水摸魚。」丁義敲了敲桌子:「一群無序的狂歡者,看着星刻郡到處都處於火海中,想必你們心中已經按捺不住那股猖狂的愉悅了吧?殺了我,殺了呂仲,接下來晨風區其他勢力蜂擁而起,臨海軍分裂,然後晨風區便步了天際區的後塵,成為第二個亂戰四起民不聊生的地方……朝廷想要殺光你們這群逆光亂黨,果然是有道理的。」
「胡扯!」安倩怒道:「我們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你們根本阻止不了一切的發生,殺了我,殺了呂仲,晨風區處於無主狀態,你們憑什麼阻止其他勢力的割據?憑你們是逆光亂黨嗎?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上,會有人信服你嗎?」
戚士豪笑了:「你這是在求饒嗎,丁義?求我們饒你一命,讓我們扶持你成為傀儡郡守,安定一切?」
安倩嗤笑道:「說到底不還是貪生怕死,所謂的貴族都是這樣,自以為自己地位高貴就該統治一切,但老百姓可不認你。」
丁義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說道:「你們以為名義是什麼?名義就是將輝耀萬萬人聯繫起來的力量,正因為人民相信朝廷的名義,所以輝耀才能延續兩千多個春秋,所以民眾們大多數時間都活在太平中。」
「你們消滅了名義的根基,也就掀開了太平這層遮羞布,釋放出戰爭這頭怪物。為什麼我和呂仲一直在談判?因為我們寧願爾虞我詐進行博弈,都不願意放出這頭怪物,都願意維持最起碼的秩序。」
「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百姓,但將百姓推入深淵泥潭,卻是你們自己。」
正廳忽然安靜下來,丁義臉色不變,依稀的光線照在他那張剛正不阿的臉上,仿佛他才是正派,白夜才是反派。
戚士豪忽然笑了。
「你以為我們沒名義嗎?錯了。在你死後,會有人替你安定星刻郡,你的死亡,不會掀起任何波瀾。」
丁義臉色一變——這是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他的執政班子裏有人背叛了!
丁義雖然是最高郡守,但他主要負責方向策劃,具體事務處理都是交由三位下屬負責。如果他死了,他的三位下屬都有一定的威望,是可以獲得百姓官員的認可!
是誰——
「你們說的人,是他嗎?」
一個人頭從外面飛進正廳,在地上滾了幾圈,眾人定睛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安倩失聲道:「黎銘生!?」
在地上滾的人頭,赫然是主薄司司長黎銘生!
他是早就被林錦耀策反的白夜行者,也是白夜敢發起奪城行動的關鍵人物,因為他主薄司司長的身份和人望,足以代替丁義收復星刻郡!
就當大家為這個變故失神的時候,丁義忽然暴起,扔出光爆彈在正廳炸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所有人失去視覺!
守在門口的戚士豪和凌雲暗道不好,馬上按照直覺進行攻擊,但只抓住了丁義的衣尾,讓他逃出去了!
他們聽見丁義興高采烈地說道:「藍炎!」
恢復視覺的他們看向外面,發現穿着紫藍馬甲的藍炎站在門口中央,右手提着正在滴血的長劍,一臉微笑地迎接倉皇逃亡的丁義。
藍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怎麼會殺了黎銘生!?
麻煩了,丁義還沒死!有藍炎擋住我們,他未必逃不出去!
白夜十人頓時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腦筋都轉不過來,但他們的身體卻沒有隨着腦袋停止,而是紛紛動起來朝丁義藍炎殺去!
「藍炎,幸好還有你……」丁義一副劫後餘生的後怕語氣:「接下來就靠你了。」
「放心吧,丁郡守,你已經不需要再害怕。」藍炎笑着推了推眼鏡。
「因為,我來了。」
劍光划過,人頭飛起。
丁義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他的頭在地上滾了幾圈,看着不遠處的黎銘生和丁博,瞳孔變為死寂。
……
……
火車上。
「聊聊父親嗎?」面對黎瑩挑起的話題,林雪想了想,說道:「我很尊敬我的父親,他是一個很博學很浪漫的人。」
奎念弱想了想,說道:「我爹是個很兇的人,我練戰法練不好他就打我,又很嚴格……不過我挺喜歡他的辮子,比我的辮子長長長長多了,特別好玩。」
千雨雅搖搖頭:「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我只記得他是個溫柔的人。」
「你們的父親都挺好的嘛。」黎瑩嘆氣道:「我家老頭子就不一樣,他又有口臭,又有腳臭,還喜歡喝酒,喝完酒還喜歡撒酒瘋,真的特別特別煩。」
「不過嘛,他雖然工作特別忙,但還是會抽出時間帶我到處玩,經常托人給我買點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林雪笑道:「這不是挺好嘛。」
黎瑩哼哼兩聲:「才不好呢。這次終於可以離開他一個人生活,我不知興奮了多久。」
奎念弱打趣道:「那你會每個月寫信回家嗎?」
「會……但那是為了要錢,在炎京生活肯定要很多錢的!」黎瑩說道:「頂,頂多每個月送一雙襪子回去,提醒一下他要換新襪子了。」
千雨雅問道:「那你以後還想回星刻嗎?」
「如果我在炎京遇到我一見鍾情的帥哥的話,那就不回了吧?」黎瑩歪了歪腦袋,笑道:「如果遇不見的話……那就回來讓老頭子給我找個聽話的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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