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芳柔哪兒還能聽見她的聲音?
芳柔一直在哭,不停地抽泣着,哽咽着,嚎啕大哭,淚流不止。一窩蟻 www.yiwoyi.com最後,因為身子被抽空了力道一般,直接倒在地上,蜷縮着身子,捂着臉依舊不停地哭泣着。
「小柔,起來,地板上涼。」
戚言商單膝跪地,雙手去抱她,可雙手剛剛觸碰到芳柔,卻被她一把抓住手,狠狠地咬在他內側手掌上!
那一下,芳柔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只一瞬間唇腔里便溢出濃濃的血腥味兒。
「唔……」
戚言商疼的輕吟一聲,擰着眉心,但卻沒有掙扎。
哪怕連反射性的想要抽回手的衝動都被他遏制住了。
被芳柔咬住的手強撐着,只是手指卻抖動的厲害。
所謂十指連心,此刻他有多疼,就能知道芳柔內心有多麼的痛苦。
「咬吧,只要能減輕你心裏的痛,就值了。」
戚言商緩聲道了一句,疼的臉色發白。
女人攥着他的手漸漸地鬆了,咬着他的牙齒也鬆開了。
她因受了巨大打擊而面色蒼白的臉變得木訥呆滯,反而襯得唇角沾染的鮮血更加殷紅刺眼,悽厲如鬼魅。
「死了……死了……」
芳柔躺在地上,任由烏黑長髮鋪散在地,寒冬地板冰涼刺骨卻不及心涼的萬分之一。
淚,如泉涌。
她紅腫的眼眶裏蕩漾着淚花,順着眼角潸然而落,染濕一方地板。
她一手垂在地上,一手地上使勁的颳了一下,指甲與地板緊密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指甲蓋外翻,指甲與手指一點點分離,溢出鮮紅血液,在地板上染出一道道血痕。
「芳柔!」
戚言商一把攥住她的手,呵護備至一般握在手心裏,「別這樣,別這樣好嗎?」
心疼。
無比的心疼。
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心疼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可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那種錐心、絕望、窒息的痛。
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摟入懷中,嗓音沙啞沉痛的說道:「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你有什麼不滿可以沖我來,但不要這麼虐自己,好嗎?」
他緊緊地抱着女人,似乎要將她揉入骨子裏。
戚言商牙關緊咬,極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悲傷情緒,生怕自己過分的悲痛會讓芳柔越發的痛苦。
臉頰挨着她的臉頰,冰冰涼的,就連她身體都如同立於寒風中一般瑟瑟發抖,甚至隔着她臉頰的肌膚,也能清晰感受到她牙齒的顫抖,磕磕碰碰的聲音,很是清晰的傳了過來。
「兇手,殺人犯,放開我……」
芳柔聲音低弱蚊蠅,但兩人靠的極近,他很清晰的聽入耳中。
「是。我無能,害死了湯圓。你可以怪我,可以打我、罵我、讓我跪地板都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折磨自己?」
戚言商緊摟着女人,滿是悲痛的臉上滑過一滴淚痕,因為極度克制,渾身緊繃,額頭青經暴起。
那種悲痛,大抵沒有人能夠理解。
孩子是他跟芳柔的孩子,如今孩子沒了,痛苦的不僅僅有芳柔,也有他。
只是他身為男人,又怎麼會像女人一樣可以肆無忌憚的哭,可以放縱的宣洩情緒?
從進入部隊之後,他經歷槍林彈雨,早已歷練出他那有淚不輕彈的性子。
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哭過。
「放開我~」
渾身軟綿綿的女人無力的說了一句。
戚言商擔心自己勒疼了她,便鬆開了她。
結果芳柔一把將他推開,「帶我去見湯圓……」
「孩子已經火化了。」
「火化了?」
三個字說出來,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刺入心臟,扎出一個窟窿一樣,疼的渾身痙攣。
那雙空寡無神的眼睛漸漸聚焦,悲涼淒楚的眼神落在戚言商的臉上,迎着他的目光,她弱弱的問道:「誰讓你火化的?誰允許你火化的?」
「孩子死了,當然要送到火葬……」
「誰給你的權利!?」
戚言商一句話沒說話,女人忽然咆哮了一聲,一把將他推開,「那是我的孩子,我芳柔生出來的孩子。沒經過我的同意,你憑什麼火化,憑什麼?」
突如其來的噩耗,壓倒了芳柔僅剩不多的堅強,令她發癲發狂,吼了一聲,「又憑什麼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直到最後的尖叫連聲音都變得尖銳,破了音。
往日裏漂亮好看的臉也變得猙獰駭人,恐怖如斯。
「是我疏忽……」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因為剛才指甲劃在地上掰翻了指甲蓋,撕裂出傷口染紅了手指,這麼一巴掌下去,直接將戚言商臉頰上劃出幾道清晰顯眼的血痕。
力道很重,很重。
因為使出了最大力氣扇了一巴掌,直接打的戚言商臉頰側向一旁,如若不是從軍數十年,底盤很穩,他或許會當場倒地。
然而,他沒倒下,芳柔卻倒了下去。
就是那一下子抽盡了所有力道,無力的癱倒在地,腦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疼的七葷八素。
只不過芳柔淒楚的臉頰上除了絕望的眼神,便沒有任何的情緒。
就那樣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沒了一絲絲的反應。
戚言商弄得一身狼狽,換做別人,敢這麼對他,大抵馬上就要被丟進大海里餵魚。
可現在見到芳柔的模樣,他哪兒還顧得上自己,而是一把抱起芳柔朝着臥室里跑去。
「帶我去看孩子。」
剛剛跑到臥室門口,小女人就說了一句話。
聲音虛無縹緲,根本聽不見,但戚言商看見了她一張一合的唇瓣,所以停了下來,低頭,耳朵靠近她的唇,「小柔,你說什麼?」
「我要……去看孩子。」
她再一次說道。
聲音依舊很小,但戚言商聽見了。
「小柔,現在很晚了,咱們明天再去好不好?」
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如果去了墓地,他不知道芳柔又會是什麼樣的情緒,會不會死死地跪在墓碑前不走?
她還在坐月子,跪在冰天雪地中,以後不知道會留下多少後遺症。
「不。」
芳柔沒有了剛才那麼激動的情緒,又或許是大受打擊,整個人已經崩潰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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