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國便使了個眼色沒有回答,而是等到葬禮結束後上了勞斯萊斯,才對他開口道:「威廉和哈里當然是外人,咱們家的事情,特別是爸爸生意上的事情,都不許告訴家裏之外的人,你和弟弟妹妹在外邊也不要說。」
旁邊,奧黛麗探手到了鄭超超肩膀上,溫聲細語道:「別人知道爸爸的想法,就會讓咱們家損失很多錢。」
「很多錢是多少錢?」
鄭超超只知道家裏很有錢,不過卻沒什麼直觀印象,因為他到現在還沒見過錢是什麼樣子,於是便問了個天真而又爛漫的問題:「能去多少次月球?」
「噢,這就說不準了——」
鄭建國倒是沒想到他會拿去月球當財富計算單位,當然也由此醒悟到這貨對錢沒什麼概念,於是開口道:「你想去月球?」
眨了眨又黑又亮的眼眸,鄭超超瓷娃娃般的臉上現出正色,小大人模樣道:「我要去火星!去你沒去過的地方!」
「呵呵——」
鄭建國笑了,他原本以為這貨就是個調皮搗蛋沒什麼理想的性子,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個雄心壯志,而且還是自己都沒奢望的目標,當即面現讚許道:「行,你小子比你爹我有想法,不過也要看你的表現,現在先要好好學習——」
鄭建國是很欣慰,畢竟以他現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對於孩子們的期盼就是平安聽話這些基本要求,因為想要超越他實在太難,不想鄭超超就給了他個大驚喜。
但是,擁有兩輩子記憶的鄭建國,也深知不說孩子們的話,就連大人也極少有能為了理想去堅持初心的,大部分都會隨着時間而修正自己的理想,最終成為平凡中的一員。
好在,鄭建國也知道這話繼續說下去,那會有打擊孩子信心的嫌疑,更沒問旁邊看來的鄭立桓和鄭立恆兩人理想,乾脆跳過了這個話題看向奧黛麗:「你們去見了些什麼人?」
「瑪格麗特二世和西爾維婭·索莫萊特,邀請我們有空去她們家裏玩,後面斯賓塞說應該是想委託咱們處理她們的投資,畢竟不列顛王室之前的投資賺了不少——」
奧黛麗露出了副你懂得模樣,鄭建國便知道這是礙於旁邊仨孩子在而沒法談太多,這仨隨着年齡增加好奇心也跟着重了起來,之前顯擺收購迪士尼的事兒還沒過去,現在談的又是事關丹麥女王和瑞典王后,就點點頭跳過了這個話題:「你什麼時間走?」
「你如果沒有安排,回去吃完飯就走了。」
奧黛麗說着小鹿眼圓睜起來,鄭建國也就點點頭,她原本回來是露個面就去非洲,不想先有自己強行否決她的計劃在前,後有杜小妹讓她跟着自己去了趟蘇維埃,現在又參加完葬禮,要是再強留就該吵架生氣了:「那注意安全。」
「今年的旱情比之前任何一年都要嚴重,看樣子人們對這個世界的干擾實在太嚴重了。」
奧黛麗優雅面頰上現出了沉重模樣,鄭建國則是看了眼旁邊的仨娃卻沒開口,非洲情況並不是單純的氣候變暖導致,而是和當地人口爆炸以及刀耕火種的方式有關,說是現代國家實際卻是部落制,城市化只集中在首都附近,出了首都就和部落世界似的。
然而這屬於人家內部事務,提出來都要面臨插手人家內部的指責,雖說以鄭建國現如今的官方身份正好去提些建議,可又不符合他的初衷。
當然,這種程度的考量就不用和奧黛麗說了,鄭建國看向了旁邊的卡米爾,開口道:「這次回國你就不用跟我去了,喬安娜這邊還沒恢復好,你留在這裏也有個陪她說話的,順便照看下孩子們。」
卡米爾當然不想答應,可也知道奧黛麗如果去了非洲,她再帶着泰勒和莉蒂婭去了首都,家裏就只剩下喬安娜和黃大妮以及柯林帶四個孩子,肯定會難免有些寂寞。
同時,現在正是倫敦每年一度的社交季,去了首都好似也沒什麼玩的,每天在鄭園裏待着,上街也沒什麼可買的,倒不如留下來了。
想起之前在首都待的那段時間,卡米爾便點了點頭道:「你放心,等姐姐恢復好點我們就去看你。」
詫異的看了眼卡米爾,鄭建國還以為她會不滿來着,旋即想起首都沒什麼好玩的,也就看向旁邊的鄭超超道:「記得要聽二媽的話——」
鄭超超小臉上滿是天真模樣:「你會聽奶奶的話嗎?」
「像你這樣小的時候會聽,因為不聽話會挨揍。」
鄭建國想起記憶里為數不多杜小妹揍人的畫面,那還是跟着李鐵去洋河游泳被發現,回家後杜小妹拎着掃帚噼里啪啦抽了頓,後來才知道那條河每年夏天都會淹死人,這會兒想起後飛快開口道:「在沒有大人在的情況下,不許到游泳池玩。」
「我沒想游泳。」
鄭超超下意識的說了句,鄭建國便點點頭也沒多想這話背後的意思,不想等他回到國內半個多月後把這個事兒忘了時,杜小妹一個電話便勾起了這個記憶:「超超說你會聽我的話,我就想讓他回來過暑假,你感覺怎麼樣?」
你就想讓他來過暑假?
這應該是鄭超超的想法。
只是想借着杜小妹的嘴說出來。
鄭建國倒是沒想到鄭超超那話是在這裏等着自己,不過下一刻想起這也是自己期望的,便聽着窗外隱約傳來的知了聲,開口道:「那就讓他回來體驗下生活好了。」
「你也回來過幾天吧?總不能讓孩子們自己回來?」
杜小妹的聲音一如先前語調,可鄭建國是誰,面對着熟悉了兩輩子的老娘,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有事兒了,於是想想自打去年清明回家掃墓,到現在大暑都過了個多星期,便開口道:「那好,我也好長時間沒見姥爺了,家裏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先掛了。」
杜小妹飛快說了句後聲音消失,鄭建國便將電話放到了電話機上,正要摸通訊錄便感覺到有些悶熱,接着抬頭看向旁邊牆上的掛機空調,發現出風口雖然開着,可上面嶄新的紅絲帶耷拉着,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當即摸起遙控按了兩下,結果依舊沒有反應,才醒悟到出了什麼事兒:「壞了?」
空調是新安裝的天鵝牌空調,這也是鄭建國沒想到它會壞的原因,飛快起身到了門口叫來宋超英去找人,末了又吩咐道:「你看下行程安排,過兩天我要回老家探親,可能需要三五天。」
「那您可以用考察調研的名義去啊。」
宋超英想也沒想的說了,鄭建國不禁露出了個笑,他當然知道這是人家的好意,也是這會兒同事們的回家方式,打着名義還就把家回了,更能彰顯錦衣歸鄉的虛榮心,也方便地方上接待什麼的。
可那樣鄭富貴的位置就尷尬了,爺倆級別相差太大也就罷了,而且還是一個系統裏面的上下級,負責安排的也會感到棘手,同時他也看不上這些。
於是,鄭建國開口道:「都是家裏人,別給地方上添麻煩了。」
宋超英的眼神朝着辦公桌上相框飄了下,經過這幾個月的時間,她已經知道了相框裏的三個女人孩子和這位的關係,現在說要和家裏人回去探親,那麼極大可能是帶着幾位回去,這可不方便地方上接待,於是飛快開口道:「好的,我這就去看下行程。」
錦衣而歸是所有人的夢想,區別只在於曾經的和還未實現的,而鄭建國自打回了次齊省醫科大學,也就是曾經的齊省醫學院,便在面對着物是人非的招待形式時,徹底對錦衣而歸的事兒感到了厭倦,所以兩年時間只回過一次家,給爺爺奶奶掃墓。
當然,這也和原來的家被拆了有關,如果還在的話,鄭建國倒是頗有幾分興致去轉轉,特別是這種要帶着老婆們孩子們回去的時候,更會有教育意義。
所以每當這個時候,鄭建國都會想起在俱樂部里那個房間,裏面佈局什麼一如記憶中的家,雖然明知不是卻頗有幾分親切感。
只不過現在說啥都晚了,鄭建國即便現在能重建出來,卻只會比俱樂部里更加令人生疏,這次不知道家裏出了什麼事兒,老娘竟然也不好意思說?
回到桌子旁,鄭建國便給鄭富貴打了過去,自打爺倆之前那次在機場候機廳里就工作態度溝通過,有些話就不用遮掩了:「俺姥爺那邊出什麼事兒了?」
「這不都馬上八月了麼——」
電話里的鄭富貴語氣有些無力,只是說的第一句話讓鄭建國摸不着頭腦,好在鄭富貴也沒吊他的胃口,聲音很快恢復正常:「今年的大棚菜開始育種了,你大舅要去蘇維埃,你大妗子不願意,拉着你二妗子準備合夥買輛大車運菜賣,只是沒有油本還想跟着車隊走,你姥爺知道後把她們罵了一頓,你大妗子氣不過就喝了敵敵畏,這幸虧被人發現的及時,現在是搶救過來了。」
一哭二鬧三喝藥嗎?
鄭建國心中泛起了陣膩歪,他之前不害怕有人會自己買車運大棚菜,就在於現在雖然放開了價格管制實行雙軌制,機動車使用的汽油柴油卻不包含在內,這塊依舊是按照計劃指標在統籌。
現在有錢的人不少,萬元戶都已經不算新聞了,十幾萬的車雖然依舊足夠貴,可大舅小舅家這兩年着實賺了大幾萬,一家也許買不起車,兩家合夥就肯定沒什麼問題。
重點是油不好搞,路上也沒加油站,而這點也是鄭建國會選擇楊鋼建議的原因,把運輸過程部分整體打包交給運輸連負責,他們可不缺油料的指標,只缺錢。
而現在大妗子自己想單幹不說,還想着要蹭連隊的油料,很可能還要跟着運輸連的車隊走,被姥爺罵了也不奇怪,白眼狼嘛,誰遇上都會這麼罵的。
上輩子沒看出來大妗子這麼白眼狼的啊?
鄭建國心中也跟着罵了句,只是礙於老爹在對面,這話還不能說重了,先前老娘那麼個小心態度,自己就不能再讓兩位老人為難,當即開口道:「人沒事兒就好,俺姥爺也真會給自己找氣生,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兒孫自有兒孫福——」
「你大妗子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你大舅又當不了她的家,這個事兒就不用你管了,看你姥爺那邊怎麼處理就是。」
鄭富貴打斷了他的聲音,鄭建國就把先前杜小妹來的電話說了,鄭富貴語氣卻是一變:「你回來幹啥,讓孩子們和奧黛麗她們回來轉轉就行,你來一趟動靜那麼大,這個事兒我和你娘說,你就不用問了。」
「那行,不過還是我和娘說好了,就說沒時間——」
鄭建國心說大舅管不了大妗子,老爹也同樣拿不住老娘,於是又聊了幾句家裏的事兒正要結束通話,鄭富貴的聲音傳來:「你還記得過年時,讓我找人在咱們家門口守着嗎?」
「噢,當然記得,真有人上門嗎?」
鄭建國瞬間來了精神,當時他也就是被害妄想症發作了下,現在看來顯然還有後續,不想電話里鄭富貴聲音有些低沉道:「後來回國我才聽說,當天抓了個人,不過不是到家裏找麻煩的,說是迷路了走過去的——」
聽到這裏的鄭建國頓時笑了,大年三十晚上全家吃團圓飯的時候,跑去府前路胡同里還迷了路,這對普通人來說都是空口白牙的扯淡。
果然隨着他這個念頭,鄭富貴聲音繼續傳來:「公安們便把人帶回了派出所,經過審訊交代是想去偷東西,就判了六個月勞教,不過前兩天快出來的時候,和人起衝突被打斷了條腿,家屬跑來說是咱們指使的。」
「他算個什麼東西,打斷他的腿還要咱們指示?」
鄭建國面現哂笑的說了句,被害妄想症瞬間發作,接着開口道:「我懷疑他們家有什麼目的來抹黑我,你要讓公安部門調查清楚這點,並且及時向社會公佈結果——」
鄭建國話音未落,半掩着的門口宋超英出現,只是在看清他手裏的電話便將門帶上,鄭建國也就繼續對着話筒道:「這裏面你不要對公安做什麼暗示,強調讓他們公平公正的調查,不要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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