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胡孝民的決定,施健吾都覺得是應該的。畢竟,出了這麼大的醜聞,如果他還擔任情報一科的科長,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
至於其他人,就更沒有意見了。大家都知道,胡孝民在情報處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的。
施健吾站了起來,信誓旦旦地說:「等我親手把這個人挖出來後,再向處座請罪!」
他突然發現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吳順佳還活着。
胡孝民已經讓陶准然接任他的職務,想必,陶准然很快會與吳順佳聯絡。一旦陶准然與吳順佳接上頭……,他這個卸任的情報科長,恐怕就不是免不免職的問題了,而是活不活得成的問題。
胡孝民擺了擺手:「你一個人怎麼查?讓情報一組配合你。」
施健吾哽噎難鳴,他是真的感動了:「多謝處座……」
之前自己對胡孝民多有誤會,回過頭想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如果能對胡孝民多幾分尊重,或許在情報處的這段經歷會很愉快。
散會之後,施健吾與陶准然交接工作。其實也沒什麼可交接的,一科的工作,陶准然本來就很熟悉。但陶准然問到了吳順佳的聯絡方式,施健吾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告訴了他。
陶准然誠懇地說:「施科長,中午在謝記飯館辦兩桌,賞臉一起喝一杯?」
開會之前,胡孝民就找他談話了。先讓他主持一科的工作,再接替施健吾的職位。今天中午的這頓酒,其實就是提前準備的慶祝宴。
施健吾原本嗜酒如命,可現在實在不能喝酒:「今天哪裏有心思喝酒?下次吧,一定跟兄弟們喝個夠。」
陶准然微笑着說:「那行,下次再喝個夠。」
施健吾正準備離開,苗刃之又找到他:「施……施科長,處……處座命令,我配合……配合你查案。根據線報,發現了向晶報送信的人。」
施健吾眼睛一亮:「真的?」
苗刃之說道:「我已經……拿到了……了地址,正準備去抓人。」
他其實也很奇怪,施健吾與胡孝民作對,為何還要幫他辦事呢?但他對胡孝民的為人更加欽佩,換成自己,早就趁機對施健吾動手了。
施健吾突然改變了主意,冷哼一聲:「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暗算老子!」
中午陶准然要去喝酒,今天也不是與吳順佳聯絡的時間,先把人抓住,說不定明天案子就結了。
胡孝民回到辦公室時,看到門口有個藍眼睛高鼻樑穿着筆挺西服的男子。他的下巴有點向前突出,非常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
正當胡孝民在疑惑,這是哪個國家的人時,對方主動開口了,說的還是較標準的中國話:「你好,我是律師達商,受憲兵隊委託來見施健吾,替他用法律手段向各大報社討回公道。」
今天早上的醜聞,不僅涉及到特工總部的施健吾,還涉及到日本憲兵石橋信。憲兵隊看到新聞後,憲兵隊長林少佐把石橋信叫過去,重重地甩了幾十個巴掌,打得石橋信的牙齒都掉了兩顆,頭腫得跟豬頭一樣。
就算把石橋信打死,也無濟於事,刊登「中日合作」新聞的報社,大多位於租界。他們不能算是抗日組織,憲兵隊只好讓達商出面。
胡孝民打量着達商:「你準備怎麼個討回公道法?」
達商表面是法國律師,暗地裏卻為憲兵隊效勞,為日本特務機關提供情報。法租界不少中國人,包括之前抗日人員,被法捕房逮捕後,會找達商尋求幫助。哪想到,達商不僅沒幫他們,還加重了他們的刑罰。有些人,原本只需要在法租界審判就可以的,最終卻引渡到了虹口區。
達商眨了眨藍色的眼睛,說道:「收回所有報紙並公開道歉,協助法捕房抓捕偷拍照片者。」
胡孝民緩緩地說:「這件事我們自己會調查。」
達商一臉傲然地說道:「我還需要特工總部配合,你們的調查進展,需要及時與我共享。否則,我只有讓憲兵隊下令,請胡處長與我合作。」
他是受憲兵隊的委託,本身又暗中為憲兵隊做事,胡孝民只是日本人養的一條狗罷了。他是法國人,與日本人是合作關係。
胡孝民轉身走進辦公室,淡淡地說:「那就讓憲兵隊下令吧。」
「餵……」
達商正要跟着胡孝民進去,門卻「砰」地一下關上了,要不是他縮得快,鼻子差點撞斷了。
達商並沒有因為胡孝民的蠻橫生氣,反而放低了姿態:「胡處長,晚上我在公館馬路的法國餐廳請你吃飯,到時一起探討案情如何?」
剛才他確實是狐假虎威,想着用憲兵隊的名頭,讓情報處替他打探消息。哪想到,胡孝民並不吃這一套。
胡孝民沒好氣地說:「你早這樣,不就好商量了嗎?」
陶准然上午確實沒與吳順佳接頭,根據之前約定的時間,今天不是接頭時間。如果有緊急情況,吳順佳會給情報一科打電話。
下午的時候,陶准然突然接到了吳順佳的電話。兩人用暗號接上頭後,約好傍晚見面。
吳順佳見換了人,很是警惕地問:「施科長呢?」
陶准然說道:「鄙人陶准然,現接替施健吾的工作。」
吳順佳嘴裏嘖嘖有聲:「是早上的新聞吧?我看了報紙,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口味。」
陶准然不滿地說:「你約我出來,就是為了談這件事?」
吳順佳似乎才突然記起自己的目的,連忙說道:「剛提到消息,新二組不僅要暗殺胡處長,還要暗殺法租界的律師達商。很有可能,就在這兩天動手。甚至有可能今晚動手!」
陶准然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瞪大着雙眼問:「什麼?新二組什麼時候要暗殺胡處長了?」
吳順佳解釋道:「新二組一直要暗殺胡處長啊,我早跟施科長說了。陶先生難道不知道?」
陶准然緩緩地說:「這件事我不知道,處座也不知道。」
吳順佳也是一臉茫然:「什麼?胡處長也不知道?施科長這是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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