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中奎回到家時,迷迷糊糊地打開門,白天被胡孝民當成軍統內奸審了半天,還把槍收繳,他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自己是什麼人,胡孝民不知道,黃生道也不知道?這讓他既憤怒又感覺悲哀。下班之後,拉着十組幾個兄弟喝了一頓酒。
忻中奎一個人住,就住在離76號不遠的大德里。這裏曾是情報處史進松的住處,忻中奎到情報處後,想一個人住,就把這裏讓給了他。
第二天早上上班時,忻中奎打開門,突然發現門口有一封信,上面寫着「忻科長親啟」。忻中奎隨手拿起,抽出裏面的紙條一看:忻科長沒有回信,是否默認與我合作?如同意合作,今日可穿白色衣服。後面的落款,是一個「馬」字。
忻中奎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昨晚留在血液里的殘餘酒精,瞬間被帶出體外。低頭看了看身上,還是昨天那件灰色衣裳。
忻中奎原本要出門的,又關上門,拿着信坐到凳子上仔細看着。
「忻科長沒有回信」,難道之前馬寧一與自己聯絡過?沒發現啊。
他突然走到門口,將門打開後,仔細觀察着。
驀然,在門後的角落裏,發現一張紙條,打開一看,正是軍統給自己的信:忻兄台鑒,日軍侵佔中華,汪氏賣國求榮,爾等切不可投敵賣國,奉勸忻兄及時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否則,抗戰勝利之日,就是爾伏罪之時。忻兄如有悔過自懺之意,可在門口畫一個三角形,我即派人與爾聯絡。
忻中奎看完信,終於明白為何胡孝民要懷疑自己是軍統內奸了。收到這種信,怎麼能不報告呢?這兩天他也沒注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塞到家裏的。
這信是後半夜塞進來的,兩封信一道塞進來的。忻中奎先看到第二封信,自然就覺得第一封信早就送來,只是自己沒注意罷了。
忻中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情報處,向黃生道報告了此事。
黃生道舉着第一封信問:「這封信你什麼時候收到的?」
他很痛心,這麼重要的情報,忻中奎怎麼能這個時候才送來呢?昨天調查,今天就有信了,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忻中奎說:「不知道,這段時間回去得晚,真沒注意。」
到情報處後,每天晚上都有人請他,不是喝花酒,就是去舞廳跳舞,而且想請他的人還得排隊。這日子,比在憲兵工作時,不知道滋潤了多少倍。
黃生道放下信,沉聲問:「為什麼今天就發現了?」
忻中奎撓了撓後腦勺,指着桌的信封說道:「早上開門時看到了這個大信封。」
這麼大的信封,如果他都看不見,豈不是眼瞎了?至於第一封信,只是張紙條,還折得跟火柴盒大小,又在門後的角落裏,他哪會注意呢。
黃生道淡淡地說:「你把這兩封信交給胡孝民,跟他解釋吧。」
昨天胡孝民跟他說起,軍統最有可能拉攏的是忻中奎,他當時還不相信,信誓旦旦替忻中奎保證,為此還差點跟胡孝民翻臉。
才隔了一天,忻中奎就拿着軍統的信找上門來了,還拿了兩封。這不是打自己臉嗎?只要想着昨天的場面,他覺得臉上就生疼生疼的,燙得厲害。
忻中奎彎着腰,在黃生道面前低聲說:「處座,這件事就沒必要跟他解釋了吧,馬寧一不是要拉攏我麼?咱們來個趁熱灶火。」
黃生道心裏一動:「怎麼個趁熱灶火法?」
忻中奎得意地笑道:「馬寧一不是要拉攏我麼?就如他所願,等會去穿件白衣服,看他下一步的行動。軍統想讓我提供情報,沒有問題,但我也有一個條件:要面見馬寧一。只要讓我見到了馬寧一,想抓他還難麼?」
在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要怎麼樣才能利用這次的機會。馬寧一想拉攏自己,簡直是痴心妄想。
黃生道眼睛越來越明亮,額頭的那道疤,似乎也刷了層油似的,蹭蹭發亮:「不錯。」
忻中奎是他信得過的人,讓忻中奎假意與軍統合作,給馬寧一傳遞假情報,只要馬寧一上一次當,就足夠消滅三大隊了。
忻中奎說道:「此事最關鍵的是要保密,如果告訴胡孝民,說不定就泄漏消息了。」
黃生道緩緩點了點頭:「如果不告訴胡孝民,你可能就要受點委屈了。他一直懷疑,軍統最有可能拉攏你。」
忻中奎嗤之以鼻地說:「我是處座最信任的人,軍統拉攏我,那是他們瞎了眼。」
胡孝民一直在等着忻中奎主動向自己說明情況,昨天忻中奎寫了最近三天的行蹤,胡孝民發現,他每天晚上回去得都很晚。每天都會喝酒,後半夜回去很正常,有時天亮才歸家。
這讓他有了主意,找內奸既要保護葛維武,也要擾亂敵人的視線。他判斷忻中奎可能被拉攏,就一定得有證據。要是沒找到證據的話,讓三大隊臨時炮製一點就行。
昨天晚上的兩封信,就是胡孝民讓李林木臨時弄的。
胡孝民站在窗口,忻中奎進來時,他看到了,穿的是灰色衣服。可忻中奎出去時,卻換件白色的衣服。
胡孝民很驚訝,忻中奎是黃生道的親信,身上還有日本血統,怎麼可能參加抗日隊伍呢?胡孝民看了一眼手腕的時間,從忻中奎進來到他出去,差不多半個小時。而這段時間,不出意料的話,忻中奎應該待在黃生道的辦公室。
也就是說,忻中奎換成白衣服,是與黃生道商量的結果。
胡孝民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原本只是想誣陷一下忻中奎,給他褲襠里扔塊黃泥,哪想到他想把黃泥扔回來。
胡孝民的工作,是「甄別」情報處的人,忻中奎的自述寫完了,就輪到其他人,今天是葛維武。
等葛維武到辦公室後,胡孝民先跟他說明情況:「有人舉報,軍統正在與情報處的人接觸,想在我們內部發展新的內線,他們沒跟你聯絡吧?」
葛維武連連搖手:「沒有,沒有。」
胡孝民說道:「你把這幾天的行程寫下來,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辦過什麼事,一定要詳細,下午交給我。」
葛維武沒想到這麼輕鬆,這些內容,昨晚他就構思好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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