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俊夫的小眼睛,望着劉炳元看了一會,看得劉炳元心裏發毛,這才突然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我沒什麼要問的了,以後有需要再向劉科長請教。」
劉炳元受寵若驚:「不敢,有什麼事,秋田先生隨時可以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秋田俊夫等劉炳元走後,收起笑容,正色地問:「胡處長,你對劉炳元怎麼看?」
胡孝民沉吟道:「有一定的嫌疑,或許主觀上沒有當內奸的意願,但實際上給軍統提供了便利。」
以前他雖認識秋田俊夫,但對秋田俊夫的性格不是很清楚。甚至覺得秋田俊夫性格謙和,平易近人。
剛才與劉炳元的問話,秋田俊夫一句嘴都不插,有時還拿筆寫下劉炳元和自己的話,他猛然發現,秋田俊夫其實城府深沉。
這不是一個可以糊弄的人,胡孝民迅速改變策略,也沒有給劉炳元扣上內奸的帽子。
秋田俊夫不置可否地說:「先觀察觀察吧。」
不可否認,劉炳元能力平庸,協助柳娜梅做事,沒幫上什麼忙,反倒出了不少亂子。但如果說他是軍統內線,他是不太相信的。
胡孝民點了點頭:「好。」
他只是協助秋田俊夫工作,這一點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做什麼事,最忌諱的是越位。
秋田俊夫突然問:「還有個秦修德吧?」
胡孝民說道:「對,他原來是柳娜梅發展的線人,專門打入中共外圍組織。上次青浦特委名單,就是秦修德弄回來的。這次秦修德負責監視何爽,被新二組發現後打了一頓。要不要把他叫過來問話?」
秋田俊夫點了點頭:「可以。」
秦修德剛開始的任務是監視何爽,被盧義剛發現後,負責暗中與何爽聯絡。
胡孝民問:「你們昨天晚上發現盧義剛與何爽聯絡,為何不馬上行動?」
這件事柳娜梅沒有處理好,如果在發現盧義剛的第一時間就行動,「或許」就不會有揚子飯店的事情。
當然,柳娜梅如何行動,盧義剛會「及時」轉移,揚子飯店的顧維民同樣會死。只不過,顧維民會死在行動二組手裏。
秦修德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說:「盧義剛有不少人,而且他只與何爽聊了一會就走了。」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你再把借調到交際處後的事情,從頭至尾詳細說一遍。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要說出來。」
秦修德的事情,他都清楚,但秋田俊夫未必知道。
秦修德應道:「是。」
等秦修德走後,胡孝民給秋田俊夫倒了杯水:「秋田君,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你還有需要了解的嗎?」
他原本想引導秋田俊夫,把柳娜梅定為軍統內奸。從他對待劉炳元的態度,胡孝民知道,不能輕舉妄動,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只要把所有的事實擺在秋田俊夫面前,讓他自己作出判斷,才不會引起秋田俊夫的懷疑。
秋田俊夫站了起來,朝胡孝民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麻煩胡處長把相關的資料準備好,聽說胡處長精通日文,辛苦翻譯成日文。這件事,我要向中島信一大尉當面報告。」
胡孝民說道:「可以,晚上我加班,爭取明天把資料送到梅機關。」
秋田俊夫再次朝胡孝民鞠了一躬:「辛苦了。」
送走秋田俊夫後,胡孝民去了趟陸實聲的辦公室,向他匯報配合秋田俊夫的調查情況。
胡孝民試探着說:「三哥,看秋田俊夫的意思,似乎並不覺得特工總部有軍統內線。」
陸實聲淡淡地說:「沒有不更好麼?這件事本來就是柳娜梅弄出來的,如果有軍統內線,非她莫屬。」
其實陸實聲心裏有一絲懷疑,自己曾經說過,柳娜梅潛入國統區,或許會被軍統收買,成為雙面間諜。現在重慶方面傳來情報,柳娜梅就「真的」與軍統有過接觸。
難道說,特工總部真有軍統內線?
胡孝民不以為然地說:「這件事反正我們說了也不算,讓日本人去查吧。」
陸實聲突然問:「孝民,之前我懷疑柳娜梅可能被軍統收買,你都跟誰說過?」
胡孝民想了想,說道:「也就大哥、五哥,還有趙夫人。」
陸實聲的這個問題,讓他大吃一驚,陸實聲在懷疑什麼?
陸實聲點了點頭:「哦。」
胡孝民心裏一動,問:「三哥是不是覺得,有人誣陷柳娜梅?」
陸實聲嘆息着說:「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如果是自己這些兄弟,或者是葉淑英設計柳娜梅,倒也沒什麼。怕就怕特工總部有真正的軍統內線,知道消息後,讓重慶配合,那問題就嚴重了。
胡孝民說:「日本人現在也沒處理柳娜梅,或許也是在驗證情報的真偽。」
陸實聲說道:「看看再說吧,不管如何,這次柳娜梅算是栽了。」
柳娜梅今天一直待在家裏,門口還有一名警衛,說是保護,實則監視。柳娜梅除了出門,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還能待客。
胡孝民在特工總部協助秋田俊夫調查時,柳娜梅家裏來了一位客人:特高課長林少佐。
林少佐嚴厲地問:「柳小姐,外界傳聞你與軍統接觸,已經成為雙料間諜,你作何解釋?」
柳娜梅雖是76號交際處長,實則是憲兵隊的人,她的工作,也直接向憲兵隊負責。可這次梅機關卻插手了,停了柳娜梅的工作,還把她監禁在家。
柳娜梅拿出一份自己寫的材料,雙手遞給林少佐,誠懇地說:「從我加入日本特務機關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這輩子為日本效力。我在國統區的行蹤,每一天都有跡可尋,閣下如果不相信,可以派人去調查。」
她的生存法則,之前跟胡孝民說過,活着就好。在這樣的世道,她一個女人,只要能活着,什麼手段都可以用。
如果真的落到軍統手裏,為了活着,或許她會答應替他們做事。但這次是被人冤枉,她自然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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