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穆安之裴如玉煮茶談論帝都局勢時, 木香姐擦乾早用香胰子洗過的臭腳丫,還聞了聞, 逗阿秀,「真臭~」
阿秀別看年紀小, 說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卻很知些好賴, 聽他娘這樣說,立刻扳起自己的小胖腿兒,腳丫子舉起來使勁聞, 然後, 拉長調子說, 「香~噠~」
李玉華現在就稀罕孩子, 湊過去巴結阿秀,「阿秀, 給我聞一下吧。墨子閣 m.mozige.com」
臭腳丫兒也不是隨便給人聞的, 阿秀立刻把腳丫子藏在懷裏藏起來,李玉華過去摸摸他的小肉脖子,小孩子渾身都是痒痒肉, 一會兒就把阿秀逗的嘎嘎大笑。
李玉華抱着阿秀簡直香不夠,小孩子都奶香奶香的,肥肥軟軟,甭提多招人疼。不過,阿秀是個活潑的男孩子,不喜歡總被人抱着, 一會兒把枕頭頂頭上,一會兒蓋腳面上,然後枕頭不知道怎麼惹着他,還會嘿嘿哈哈的踢兩腳。
大人一說話吧,他又過來搗亂,一會兒嗖拔走他娘頭上的釵,他娘一邊兒挽頭髮一邊兒放狠話,「再敢過來我抽不死你。」
他立刻就哈哈大笑着撲過去,對着他娘啾啾啾的親好幾口,巴結他娘。
白木香很有對付阿秀的經驗,鼓勵阿秀,「阿秀,來,跑兩圈給你二姨看。」
阿秀蹬蹬蹬的從炕這頭跑那頭兒,李玉華大為讚嘆,「阿秀可真結實。」
白木香給兒子拍巴掌,「跑的真快!好樣的!」
於是,阿秀愈發跑的來勁兒。
不一時,阿秀就累的躺炕上不動了。白木香喊小財,「熱些羊奶來。」
待小財端來羊奶,阿秀自己捧着大碗,咕咚咕咚能喝一碗。喝完羊奶,阿秀就兩眼發餳,往被子裏一塞,很快握着小肉拳頭呼呼睡着。
倆人這才能騰出空來說會兒話。
白木香主要是問李玉華怎麼找到親爹當上皇子妃的事,李玉華大致說了說,白木香道,「以前我都當你沒爹哪,還清明中元給你爹燒過紙,白燒了。」
李玉華說,「這活着跟死了也沒差別。打小也沒管過我一點兒,我娘也是,就有那傻骨氣,要是我知道他還活着,我早去要銀子使了。小時候我家多窮啊。」
「真是傻,你這沒要過銀子的,你那後娘還要你頂替她自己個兒親閨女去填坑哪,你要是成天去勒索銀子,還不得論斤把你賣了。要不老話怎麼說,有後娘就有後爹。」白木香悄悄問李玉華,「三殿下沒什麼問題吧?要是真好,你後娘能把這做皇子妃的好處讓你得了?」
「你沒問過裴狀元?三哥跟裴狀元可好了。」
「問過。如玉滿嘴都是好話,就是因他說的都是好話我才不大信,哪兒就有這麼張樣樣都好的大餡餅啊。」白木香雖不大懂這做官的事,可平時人情世故可是很明白的。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她家小華妹的後娘才把小華妹千里迢迢接帝都嫁給皇子的。要樣樣都好,後娘自己親閨女怎麼不嫁。
李玉華得意的揚揚眉,「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那後娘姓陸,三哥跟陸國公一脈不共戴天,我跟那許陸氏也不對付,我跟三哥就等於有共同不喜歡的人,當然就合得來。陸許氏當然不敢把閨女嫁給三哥,三哥別提多討厭她了。我沒事,我跟三哥天生姻緣,自從我嫁給他,他沒一件事不順利的。你看,今天遇刺都能逢凶化吉。」
「他以前可背了,聽說抽籤都沒抽到過好簽。你想我手氣多好,我就從沒抽過爛簽。我們倆就是天生要做夫妻的。」李玉華說,「木香姐,你還記不得記,小時候在老家,村里來了個算命的瞎子,一摸你的手就說,以後必是要享大福的。然後,那算命瞎子又一摸我的手,嚇的他趕緊站起來,直說我以後的福比你還大。你看,是不是應了這話?」
「還真是。」白木香道,「你自來就要高人一頭的,以後我就是做了國公,也是比不過你的。」
李玉華大包大攬地,「木香姐你想做國公啊。等以後三哥發達了,我叫他給你封個國公。」
「我才不用走關係封的國公,我都是憑真本事得的官兒!你去打聽打聽,陸侯見了我也很客氣的。」白木香說,「這當官跟做生意的道理一樣,憑自己本事發財,跟靠家裏發財,儘管是一樣有錢,人們說起來可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不全都發財麼。」李玉華向來只看實惠,「骨氣也不能當飯吃,有近路幹嘛要抄遠道哪。再說,咱們是什麼關係啊,三哥跟裴狀元可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就跟咱倆似的,一個鍋吃飯,一個床睡覺。」
「正因為咱們不是尋常關係才不能搗鬼,你想想,以前在咱們作坊里,分工分不好,底事織布的都要埋怨。朝廷里那麼些官兒哪,你們這一偏心,得多少人說你們的不是。咱又不是沒本事,何必落個關係戶的名兒。旁的人還得說你們的不是。」白木香說李玉華,「你就是這樣不好,總愛偏自己人。」
「誰不是偏自己人啊。」李玉華說,「難道有好處不先緊着自己人,反是去緊外人?外人我又不認識。再說,我有難處,也是自己人幫我,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沒幫過我,我幹嘛把好處給他們!」
「真是滿肚子歪理。我是說,以後你發達了,把那建功立業的差使多給如玉幾件就行了,給機會,他有本事自然能立功,立了功就能升官兒了。我這裏不用,製作兵器就升官很快了。」白木香還有些不放心,問李玉華,「你做皇子妃,沒偷偷收賄賂吧?」
說到這事李玉華就鬱悶,「我倒是想哪。打小我就特羨慕咱們縣的縣太爺家的太太,總能收很多禮物。我剛嫁三哥時,他可窮了。我們也算貧窮夫妻,他總得罪父皇,俸祿銀子都叫扣沒了,過日子的錢也不夠,還借過好幾回外債。哪兒有人給我送禮啊,那會兒我們府上是帝都第一大冷灶。」
這次回帝都,白木香非但得到皇帝陛下的召見,也受到皇太后娘娘的召見,是去過皇宮的人,自認為見了大世面。想着皇宮之宏大氣派,慈恩宮的富貴奢華,白木香震驚的目瞪口呆,「皇子的日子過得這麼苦?!」
「可不是麼。」李玉華伸出手指算給木香姐聽,「就分了一座府邸一座別院,兩個大莊子。倆莊子不小,加起來有一萬畝地,可種地也發不了財,一畝地刨除開銷,能剩一兩淨賺就不容易。何況我們成親是在九月,剛過完秋,莊子的糧食都交內務司去了,一個銅板沒往我們莊裏交。可府里上百人,每天一睜眼就是錢。我們府里,除了下人還有屬官,平時還不少人情往來。旁的不說,分府之後就是過年了,過年不得給父皇皇祖母送年禮麼,哪年沒千把銀子也拿不出手。太子二皇子都有親娘補貼,三哥的親娘很早就去折了,他就幾百銀子的私房,銀子不夠使,可不就得借外債。」
「你不有錢麼,拿出來先花着唄。」
「我的錢怎麼能花啊!」李玉華撅着嘴,「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的錢是給兒女攢着的,平時就得用三哥的錢才行!沒錢就得讓他去想法子,這樣男人才知上進!」
白木香嘖嘖兩聲,「看這摳兒樣,我看你以後就是摳兒死的!」
「我勸你也別太慣着裴狀元,你先前不是詛咒發誓要跟他和離另找個俊俏爺們兒麼,怎麼又跟他好了?」李玉華問起來。
白木香抿嘴一笑,「以前我都說他是個瞎子,我這滿身好處他就看不到,還有那個藍莉總勾引他。後來我們去了北疆,我才知道誤會他了,他跟藍莉根本沒什麼。再說,他突然間就復明了,看我樣樣都好,我們就好了唄。」然後就說起自己的英明決定,「你看我家阿秀長得多好啊,都是像我家如玉。我就是看他生得俊,腦子也好使,才中意他的。就得找個出眾的男人,這樣以後孩子不論像他還是像我都不會笨。」
「我家三哥也很聰明,常教我讀書。」李玉華趕緊說,「以後我家孩子肯定也像三哥一樣。」
白木香說,「我正想問你,不是我們去北疆那年你跟三殿下成的親麼,阿秀都這麼大了,你們怎麼還沒動靜啊!我娘還跟小九叔打聽過你有沒有生孩子哪!」
「還說哪,都怪紅梅姨。」雖然這事比較丟臉,不過木香姐不是外人,李玉華就悄悄跟木香姐嘀咕着說了。白木香也很氣她娘這一點,拍着腿道,「可不是麼,就是她以前瞎說,我也弄錯過,叫裴如玉笑我好久。」
「三哥可不像裴狀元那麼實在,我叫他騙了好久,把我氣壞了。」李玉華鬱悶,「可後來我們圓房後也一直沒動靜。不過,我在白馬寺求籤問子嗣,抽了個上上等好簽,說我以後子孫滿屋。」
李玉華打起精神來,「白馬寺的簽可靈了,離開洛陽時我問一路行程可還順遂,簽上就說遇難呈祥,可不就轉危為安麼。」
白木香倒也說,「這也別急。都說貴人自有下生時辰,三皇子畢竟是龍子,你也比我小兩歲,這是機緣未到。」
「也不知什麼時候到,真叫人着急。」李玉華摸着肚子,「叫我先生個閨女也好啊。阿秀這麼招人疼,咱們兩家還能先做門親。」
「阿秀又跑不了,再說男孩子大幾歲才好。」白木香安慰妹妹,「你一向命旺,再說,你抽的簽什麼時候出過差子。要不明天讓裴如玉給你把把脈,他醫術可好了。」
「也給三哥把一把,不一定就是我身體不好。」李玉華一向自信。白木香笑着說她,「可不許當着三殿下說這樣的話,男人都很要面子的。」
「難道我就不要面子了,都說沒孩子是我的問題。我早就請太醫診過脈,我一點問題都沒有。」李玉華輕哼一聲。
白木香心說,就這又刁又摳的樣兒,三殿下真是上輩子欠了這丫頭的。
當然,白木香也就心下吐槽一下妹妹,李玉華雖說有些摳,但過日子是把好手,以往在村兒里,作坊里的人就沒有不服她的。三殿下也就有個皇子的身份,先時還那麼窮,還一大堆的仇家,也就李玉華能跟他過日子。換個嬌小姐,不窮死也得嚇死。
倆人也就叨叨些男人孩子過日子的話,待得夜深便睡了。
此時,帝都城內卻是數家未眠。
下晌不知為何,西南方突然出現大片奇詭紅雲,如血火在燒。天象有異,不知是凶是吉。
無聲無息的氣流拂動燭光輕輕搖曳,映着陸老夫人皺紋深重的臉頰愈發明暗交錯、晦暗不明。陸老夫人輕輕撥弄着手中佛珠,嘴裏念念有詞。
陸國公輕聲走進來,陸老夫人緩緩睜開眼,渾燭的眸子裏陡然閃過一絲利光,母子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陸老夫人問,「是凶是吉?」
「火雲映天之時,西北方有一顆大星陡然亮起。欽天監的看法是,主星未墜,新星閃耀。將有一位大人,自血火中走出,吞沒主星,成為新主。」
母子二人一同望向半開軒窗,窗外夜幕幽藍,星河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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