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分肉
大旺那事兒,並非挨打就結束,一系列後遺症還跟着他呢,比如說等結痂長出新肉的時候,那個痒痒難耐。大筆趣 www.dabiqu.com
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撓還不方便撓,畢竟除了小孩子和不講衛生的,誰會天天抓屁股?
多難看?
尤其他這樣好強的,那更不能。
簡直是真真的比疼的時候還要坐立難安的。
這只是身體的折磨,還有心靈的呢。
他娘那一副「哎呀老天呀,我兒子要白瞎了怎麼辦,都是我這個做娘的錯,沒教育好啊,萬一以後被槍斃了可咋整」的可憐樣兒,他是真真的受不了,跟拿針扎他心似的,受不了。
而且他總覺得村里人看到他都會用一種似同情似好奇反正很奇怪的眼神瞅他。
他自然是更加的冷漠以對,絕對不會露出一絲破綻。
可以說這一次犯錯的代價相當大了,他不怕打,卻怕挨打之後這一系列的副作用。
大旺暗自表示,以後真的真的不能再犯了雌雄大盜手裏。
不過大旺挨鞭子這事兒,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麼丟人,很多人竟然將他暗中捧上真漢子的位置。
村里別有用心約莫知道點什麼的人,就悄悄找他,想問問他咋那麼厲害,打撲克還能贏錢,還贏五塊!
哪裏有局?怎麼玩?他們可好奇了呢。
大旺自然不會說,一個眼刀殺過去,「先找韓局長挨三十鞭子我告訴你。」
誰敢啊,呵呵。
不過大旺既然說了要戴罪立功,那自然也不是空話,韓青松也不會隨便說廢話。
早上跑操之後,在大門外整理運動完畢,韓青松示意二旺三旺家去,卻讓大旺跟他去南邊小樹林。
「說吧,還有什麼沒交代的。」韓青松負手而立,黑眸沉沉,眼神鷹隼般鋒利,哪怕盯着自己兒子也沒有半點柔軟。
大旺猶豫了一下,想着屁股的疼與麻還有癢,想着心裏的煎熬,還有他娘的汪汪淚眼,他決定徹底交代,與過去劃清界限。
「那些人里,有幾個不一樣的。」他道。
韓青松:「怎麼不一樣?」
「他們會手藝。」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在右手上比劃一下,不見了,示意韓青松找。
韓青松盯着他,目光清冷,指了指他胸口。
大旺:「你咋猜到的?」一般人都會去他右手袖子裏找。
韓青松:「想我找不到,再練十年。」
大旺:
「還有呢?」
大旺:「嗯開鎖?」
他從兜里拿出一小卷鐵絲,抻開把一頭弄彎,「這樣。」
韓青松:「什麼時候學的?」
「前兩年吧跟着我四達達去,還有趙建設」大旺如實交代。
他從小就跟着四達達當跟班,後來韓青樺去縣城讀書,他更是常去,一開始是被嫲嫲打發送東西,後來就是自己想去。
尤其跟着韓青樺認識趙建設,又一不小心認識一幫新的人物,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混混,但是他們又都有點自己的絕招,其中有兩個尤其厲害。
他形容了一下,「有人會變,怎麼變都看不出作假。有人中指食指一般長,手特別快,能從開水裏夾肥皂片,從人兜里掏東西,一點感覺也沒有。有人開鎖厲害,一根鐵絲一把鎖三兩下就開。還有人會算命看相,說過去的事兒一說一個準兒。那個人格外厲害,他說他們祖爺更厲害。要我能比那些人都優秀,就帶我去拜會祖爺。」
「你覺得他們很厲害嗎?」韓青松問。
「嗯,不過就一兩個厲害,其他都不行。」小時候他覺得他們挺厲害,他學了以後,發現自己比他們學得還快。
「你對那人什麼感覺?」韓青松斟酌了一下詞彙,「想像他那麼厲害?」
大旺如實道:「想過,覺得要是我也那麼厲害」那時候爹不在家,爺奶偏心,娘整天鬧死鬧活,家裏亂糟糟,他就恨不得整天在外面。
特別羨慕外面那些人,甚至想過要讓人帶他離開這裏,去找什麼祖爺爺。
不過那些人說現在不行,至於為什麼不行,那時候他不懂。
大一點他知道,的確不行,現在到處嚴打呢,那些人的本事不能外露,否則就會被當壞分子抓起來判刑或者槍斃。據說以前他們隊伍非常大,可惜把頭們都被槍斃了,大部分被勞改遣散。
現在連要飯的都沒有呢,都是人民公社,誰也不許要飯。
所以以前的乞丐幫都沒了。
「現在呢?還想麼。」韓青松問他。
大旺想了想,「不是那麼想了。」雖然他們厲害,可是見不得光,好像也沒啥的。
主要是自己爹回來了,娘整天盯着他生怕他逃課干別的,而且他每天上學,也真的沒時間去想去做。
「那你覺得他們是正還是邪?」韓青松看着他。
大旺似乎有點為難,「他們現在沒害人。」
「以前呢?以後呢?有沒有害人打算?」韓青松聲音冷淡而平穩,竟然給大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大旺:「他們說要看形勢,現在政策不行,等就是他們的天下。」
「他們知道你身份?」
「知道。」
「現在知道你情況?」
「知道。」
「讓你做什麼特別的事兒?」
「也沒。」
「那個特別的人,哪裏人?」
大旺搖頭:「他很神秘,都叫他三把頭,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家住哪裏。」
韓青松做出判斷這個三把頭是一個頭目,那個祖爺爺是最大的頭目,他們很神秘,而其他人都是非常時期組織起來的烏合之眾,不堪大用,也沒什麼破壞力。
而這個祖爺爺和三把頭,估計就是以前活躍於民間的各種黑幫,在建國清算期間不知道怎麼成了漏網之魚。
那時候民間活躍着很多組織,什麼洪幫、青幫、鍋伙、阿寶、土匪等等。
當地就有個非常有名的張大歪脖,以綁票劫路為生,手下有好幾撥人。後來打擊土豪劣紳壞分子的時候張大歪脖被擊斃,他手下的那些人,一部分被槍斃,一部分判刑改造,最底下的則直接解散各自回原籍務農。
如果是那幫人死灰復燃,隱藏在民間繼續收羅信徒,韓青松自然不會手軟。就算隱藏神秘,以現在高度集中的戶籍掌控方式,還真是沒有搜不出來的人。
「行了,這事兒不要告訴你娘,也不要跟其他人說起。」
大旺應了。
「如果他們聯繫你,要報告。從現在開始,你不要主動去接近他們。」
大旺點點頭,「好。」
韓青松自然不會告訴他太多,把大旺掌握的情況都了解就讓他回家,好好讀書,不許逃課。
經此一打,大旺倒真的改了不少,雖然表面看起來沒啥,還是每天出操上學,可眉宇間的氣質正在慢慢發生改變。
原本的桀驁難馴,慢慢地變成穩重。
韓青松卻沒放鬆,當然也沒直接去縣裏抓人,畢竟那幾個混混有名有姓不難抓,關鍵那個三把頭太神秘。
他們先從山水公社開始嚴查賭博,不管哪個大隊不管是社員還是幹部,只要賭博,若是被查到都要受到處罰。
而且,舉報有獎!
一時間很多大隊都掀起了悄悄舉報賭博行為。
很多大隊沒有山咀村那麼有意思的宣傳隊,農閒時候,閒得實在是難受,沒有錢也要花點糧食或者什麼去賭賭過過癮。
尤其那些從前就有賭博嗜好的,積習難改,也算是為韓局長的事業升遷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很快本大隊抓了個,其他大隊也抓了幾個,都是些讓生產隊長頭疼的人物。他們平日裏幹活兒不積極,喜歡磨洋工,挑三揀四、嫌累嫌髒的,這會兒被抓,生產隊長第一個拍手稱讚。
還有是家裏忍受不了,老婆孩子悄悄舉報的。
本來家裏就困難,一年到頭分那些糧食,自家吃還得緊巴巴的呢,他還拿去賭!
反正抓起來就是教訓一頓,也不會打也不會槍斃的。
所以除了當事人,抓賭博這事兒,真是皆大歡喜。
於是山水公社風氣又是為之一清。
今年冬天格外冷一些,十月中上竟然下了一場小雪,等十月底就已經天寒地凍的。原本街上吵吵嚷嚷的孩子都銷聲匿跡,村民們就跟消失了一樣,躲在家裏貓冬。
學校里已經生起了爐子,柴火是幾個生產隊輪流交的,主要是棒子骨頭(玉米芯),這東西燒爐子正好,跟炭一樣,抗燒保暖。
孩子們上課也不會再那麼凍手凍腳。
而且教室里孩子多,一個個熱氣十足,也暖和一些。
大旺現在上課比以前有進步,不再想着逃課,不再坐得筆挺睡覺,也能睜眼看兩眼黑板聽兩耳朵老師講課,而且作業也儘量自己做,不會逼着別的同學和二旺給他做。
林嵐這個老母親特別欣慰。
三旺卻跟她嘀咕,「娘,我大哥這是坐習慣了。」
以前屁股上帶尖兒坐不住,這會兒經過了疼、更疼、酸疼、癢疼之後,終於坐住了。
林嵐點點他的腦門,「你大哥坐住了,以後就專門對付你。」
這小子比大旺還坐不住呢,真的是屁股帶尖,屬猴子的。
三旺:「」難道我不是你親兒子嗎?
「都快點,大隊要殺豬啦!」大旺在外面喊。
一聽說要殺豬,屋裏炕上念菜譜聽收音機的麥穗二旺也忙下來,戴着林嵐設計韓青松幫忙縫的耳包。
小旺也把口琴裝進自己的琴套里,跑去放在桌上,自己乖乖地戴上狗皮帽子。
聽菜譜聽得一嘴口水的三旺擦擦自己嘴角,一把抓起弟弟的手,「咱們先去。」
林嵐忙道:「別讓小旺看殺豬的,嚇着他。」
小孩子們就是這樣,越害怕越要看,回來又做噩夢。
比如三旺這小子,看了一次殺雞,嚇得做了三天噩夢,總是夢見那雞已經被割斷了喉管,還滿園子撲棱着飛呢。
村里們孩子都這樣,林嵐也沒特別拘着他們不讓,不過小旺特殊點,她自然還是要注意些。
麥穗道:「娘,我給小旺捂着眼睛。」
林嵐就讓他們先去,她收拾一下,拿個盆,到時候分點豬血下水的回來。
不只是孩子們,全村盼着分豬肉都盼半年了。
因為殺豬,連學校都放假呢,韓青平也怕自己去晚了只剩下不好的部位。
這時候社員們只分定額的口糧,家裏沒有多少餘糧,所以豬和牲口都是生產隊集體養。
一個生產隊少的養十幾頭,多的養二三十頭。除了上交屠宰組的任務,剩下的社員們分,一年分幾次豬肉,麥收左右一次,十月底一次,過年那幾天再分一次。
豬肉自然也是按照人四勞六分的。
負責殺豬分肉的是村里固定的幾個男人,在生產隊以前他們家是屠戶賣豬肉的,後來集體勞動他們就不能再自己殺豬也就不幹這營生。
董槐花看見林嵐幾個,立刻就跑過來,跺跺腳,「這天兒冷的,還沒臘月呢,要凍掉耳朵了。」
林嵐指了指自己頭上,「你怎麼不戴帽子?」
董槐花:「就一會兒功夫,戴什麼帽子啊。」
她看見秀雲娘就招招手,「秀雲呢?」
「她嫂子和孩子傷風了,擱家給熬薑湯呢。」秀雲娘裹得嚴嚴實實的,走到林嵐跟前,又看看幾個孩子,笑道:「大旺沒事了吧。」
大旺前陣子挨打,雖然大部分人不知道咋回事,但是看他每天走路一瘸一拐的,那也知道不對勁。
秀雲娘還給送過自家調配的跌打藥酒,莊戶人幹活經常會有磕碰,自家有方子就常年備着。
大旺臉上無光,卻還是感謝秀雲娘詢問,「大娘,我好了。」
秀雲娘開心道:「好了就好,以後可別惹你爹娘生氣。」對於她而言,孩子挨打就是惹爹娘不高興,犯錯不犯錯倒是其次。
「來了,來了!」人們激動地喊着。
隨着幾聲豬的慘叫,蹄子捆住的大肥豬就被摁上條凳。
兩個男人摁着後腿,一個男人摁着身子,操刀手拽着耳朵,在脖子下面一刀進去,那豬的聲息就弱了。
隨着刀子拔出來,一股鮮紅色的豬血就湧出來,嘩嘩地落在下面的大盆里。
然後就是下一頭一個生產隊殺四五頭豬。
「殺豬了殺豬了!」大人孩子都驚呼着。
小孩子嚇得臉色蒼白,有的不敢看就捂着眼睛又好奇就從指頭縫裏看。
大旺盯着看,二旺微微蹙眉,有些不忍,三旺小黑臉都嚇白了卻還去捂小旺呢。
結果小旺已經扎在姐姐懷裏,反而被三旺無意識地掐得肩膀生疼。
二旺看了大旺一眼,見大哥兩眼發光,半點也不見害怕,「大哥,你不怕?」
大旺一臉興奮:「怕啊。」
麥穗:「豬被殺了,好可憐啊。」
大旺看她一眼,「你不吃?」
麥穗:「當然加蘑菇燉燉更好吃!」
小的則是一邊害怕一邊興奮,估計眼前已經看到冒着熱氣的蘑菇燉肉。
林嵐也不敢直接看,反正殺豬的那一瞬間,大人孩子都是屏住呼吸的,等殺死以後,都舒了一口氣。
隨即大人就面色如常的交談,商量着怎麼吃。
「這豬可真肥,今年豬比往年都大。」
三旺得意道:「那是,我們今年打了多少豬草呢。」
秀雲娘笑道:「今年你娘賺了好些工分,你家豬肉分得多嘍。」
三旺就開始流着口水憧憬怎麼吃,紅燒肉、豬肉粉條燉蘑菇、煎五花肉片、汆白肉、白菜肉片想得他口水直流。這些都是二旺菜譜里念的,他根本沒見過!
林嵐在跟秀雲娘和董槐花說,韓青松分了一點蘑菇,回頭給她們一人一把,拿回去泡泡燉在肉里格外香。
兩人也不推辭,都說那可好。
分肉和糧食不一樣,如果按照花名冊分,後面的不樂意,因為後面可能就沒有好肉了,所以抓鬮。
當然也不會每個人都上去抓,而是把名字寫好,放在一個桶里,由殺豬佬抓一個喊一個人。因為都是摺疊的誰也看不見,而且殺豬佬也不識字,所以不存在貓膩。
並且,還有幹部監督呢。
秀雲娘運氣好,第一個,她讓林嵐先去。
林嵐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
秀雲娘就先去分了肉。
林嵐運氣也不差,第五個就輪到,豬肉是按照人口加工分的,韓青松沒有,但是林嵐補錢,所以還是分七個人的。
有人家好吃懶做,工分少人口又少的,可能就分個一斤甚至半斤。
林嵐家七個人,工分現在又多,足足分了十斤半。
這在村里哪怕不是最多的,卻是前幾名的。
男人不在家,女人領着一群孩子,一般人家這種情況,工分連糧食都不夠,那肉也就只能按人口照顧那點,還會惹其他社員們不滿。
畢竟讓他們自己賺,根本賺不出一口肉來,吃的就等於是別人勻出來的。
但是林嵐不一樣,她可是宣傳隊的總策劃,工分拿的最多,平日裏出去表演還分糧食、肉之類的,現在這肉自然分得心安理得。
就算有人說酸話,卻也站不住腳,只能幹嫉妒。
林嵐笑道:「不用都給我們肥的,也給別人留點,給我來六斤五花肉,那四斤就給排骨、豬臉或者別的啥吧。」
負責分肉的豬肉佬一愣,還從沒有人這樣呢,別人搶着喊着要肥肉不要瘦肉,更別說骨頭下水什麼的。
那邊生產隊長和會計盯着呢,見林嵐覺悟這麼高,就道:「要是帶骨頭,那就一斤肉換兩斤。」
這樣林嵐要了六斤五花肉,六斤排骨,另外一斤半就換了一個豬耳朵、舌頭加上倆豬蹄,再有一小盆豬血。
因為肥豬肉可以靠油,可以慢慢拌菜吃,很香,所以社員都愛要。
而那些豬耳朵、下水以及血的,都不抗吃,頂多一頓就沒了,所以他們都不愛要。
除了林嵐沒人家是想分了肉就回去開燉的,都要煸炒完放在罐子裏,每次炒菜放一勺。
這一次分肉,就要吃到過年的。
看着他們拿了那麼多豬肉啥的,有些社員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看看人家,也是一個老娘們領着那麼多孩子,咋就那麼能呢?」
「誰讓你就會熊老婆沒本事的?」女人給他翻了一個白眼,「不看看人家韓局長多會疼媳婦!」
韓金玉也陪着韓老太太分豬肉呢,她倆怕韓大嫂他們來領肉會藏私,所以每次分東西都要過來盯着的。
看林嵐帶着孩子端了那麼多,真的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韓金玉咕咚咽了口唾沫,「娘,你看她那樣兒。」
韓老太太也氣呼呼的。
余痦子如今和她同病相憐,都是被韓青松和林嵐夫妻倆氣得死去活來的,「可不一樣嘍,不把你這個婆婆放眼裏啊。」
韓老太太吭哧吭哧地直擤大鼻涕,他娘的,這天兒,冷死個人,那麼多肉不給自己這個親婆婆吃,也不怕撐死她。
林嵐領着孩子往家送肉,臨走時候和董槐花幾個招呼一聲,卻沒跟韓老太太打招呼。
相看兩討厭的,就儘量少看。
韓老太太一直拿眼剜她呢,就等着林嵐扭頭過去叫她的時候,她好翻個大白眼做出一副不稀罕理睬的樣子來埋汰林嵐,哪裏知道,林嵐目不斜視地走了。
韓老太太:「惡毒的潑婦!」
林嵐和孩子們把肉抬回家,又泡上蘑菇,另外抓兩大把,讓麥穗給董槐花和秀雲娘送。
她則領着二旺把肉處理一下。
這麼十多斤肉和骨頭,是不可能一下子吃掉的,家裏又沒有冰箱,也不能吃太久。
好在冬天肉也不那麼容易壞。
很快麥穗回來,還帶了幾個柿子和一小捆粉條,「娘,主任給的柿子,秀雲姐家給的粉條。」
林嵐就讓她都放一邊,讓孩子們分吃柿子,因為數量有限,兩人吃一個。
麥穗先揪開一個口拿着給林嵐吸一口,林嵐點點頭:「真甜!」
這柿子都醂(lan)過的,這會兒橙紅色,咬破皮直接吸裏面的汁液,甘甜不澀,特別好吃。
二旺和小旺吃,哥倆都斯斯文文的,一邊吃還一邊拿手帕擦嘴角。
大旺看三旺吃得滿臉黃燦燦,露出一個嫌棄的樣子,「不吃。」
三旺在水缸里照照自己的影兒,大喊一聲:「不得了!」
眾人被他嚇一跳,忙問咋啦。
三旺指着自己,「你們看,誰糊我一臉巴巴?」
滿屋子靜下來,全都對他怒目而視。
麥穗都覺得柿子沒那麼甜了,「三旺!」她放下柿子就去打他。
三旺一個蹦跳躥出去,「打不着~~」
林嵐幾個也起鬨:「使勁打,替我們多打兩下,讓他胡說八道!」
孩子鬧成團,林嵐則把五花肉切成一個個方塊,到時候要吃拿出來加工就行。
排骨分兩根出來,再放上兩塊五花肉,用玉米皮包好,用一個小葫蘆瓢裝一把蘑菇,一起放在筐子裏。
「大旺,給你姥娘家送去。」
自從林嵐和三姐和解以後,回娘家就正常起來,不再攀比,林老太太也鬆口氣。
農閒以後,幾家走動也勤快起來。
林老太太會打發侄子給姑送點什麼,林嵐有東西也打發大旺去送,讓孩子們多走動親近親近。
因為之前原主偏心侄子對自己兒子不太好,大旺意見很大。後來林嵐改好,家裏蓋新房的時候大舅和姥爺幫了不少忙,還給送糧食,大旺漸漸也就改觀。
林嵐再讓他送東西,他也不拒絕,當然,姥娘讓他拿東西回來他也不推讓。
大旺拎起筐子就走,三旺喊道:「大哥,我陪你去。」
大旺看他糊着滿臉黃冷淡拒絕:「不用。」
大旺走了以後,三旺就在那裏長吁短嘆,「完了,我失去了大哥對我的信任。」
林嵐摸摸他的頭,「傻孩子,你大哥怕你冷。」
小旺:「什麼是信任?」
二旺:「就是大哥幹壞事帶着你小三哥,你小三哥出賣他,這就是信任和背叛。」
小旺點點頭:「我懂啦。母雞給我們下蛋吃,我們殺了它吃肉,這就是信任和背叛。」
眾人:「」能一樣嗎?媽呀,再也不敢吃雞了怎麼辦?這比三旺還狠。
林嵐也是一怔,小旺總是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敏感,他的感情格外細膩,而且富有同情心。
她雖然沒有豐富科學的育兒經驗,卻下意識地想引導一下,免得他容易形成那種藝術家的悲觀和抑鬱氣質。
她笑着蹲下,搓搓手心,熱乎乎地摸了摸小旺肉呼呼的小臉蛋,「小孩兒,信任和背叛,主要是針對感情。」
小旺有些似懂非懂,「什麼是感情?」
他開始進入旺盛的求知慾階段。
以前總是悶着,一個人呆着聽、想,現在他很渴望知道更多的東西。
林嵐想了想,「這麼說吧,你是我的孩子,我愛你,我是你的媽媽,你愛我,這就是感情。榔頭打了你,我恨他,懲罰他,他娘恨我,這也是感情。我有好吃的好玩的給你,你有什麼不高興不開心地講給我聽,這就是信任。我們有愛的感情,如果我告訴了你我的秘密,你卻轉身悄悄告訴了榔頭娘,那就是背叛了我。」
小旺立刻搖頭:「我不會背叛娘的!」
林嵐笑彎了眼睛,「好兒子。娘知道,打比方呢。可如果我把劉春芳的秘密告訴別人,那就不叫背叛,因為我們沒有愛的感情,也沒有信任。」
小旺點點頭,「我懂了。謝謝娘!」
林嵐摸摸他的臉蛋:「另外,雞鴨鵝豬牛羊,作為我們飼養的家禽家畜,就是為了給我們下蛋、提供肉,幫我們幹活的。就好比我們種莊稼一樣,好好侍弄它們,然後收穫來填飽肚子。雞蛋雞肉也是一樣的,咱們好好地餵養它們,就能吃蛋、吃肉,只要是用來吃飽肚子而不是胡亂殺雞,那就不是背叛。」
林嵐並不懂她日常跟小旺講的這些在他幼小的心靈中起到什麼作用,直到多年以後,著名的藝術大師韓先生談起他的創作之源時,他說「這一切都歸功於我的母親,她是一個平凡而又偉大的女人,她雖然沒上過一天學,卻自學成才,博學多知,教給我很多人生的道理。」
這時候小旺正在消化信任和背叛這倆很神奇的詞彙,讓他有一種玄妙而又無法表達的感覺。
這是他以前領會不到的。
於是他又陷入思索中。
林嵐已經習慣他一會兒一發呆,讓孩子都別打擾他,就讓他自己呆着。
等把肉處理差不多,林嵐就開始準備午飯。
豬血一定要吃掉的,燉一鍋蘑菇粉條豬血,另外的耳朵舌頭豬蹄也收拾好放進去煮着,等煮透拿出來放着着慢慢吃。
既然燉一次,也不能浪費柴火,就把自家醃好的鹹鴨蛋也放進煮着,留着當鹹菜吃。
半小時以後就把雜合麵餅子烀上,烤上硬黃的噶扎,焦香的,孩子們樂意吃。
弄好的時候,韓青松和大旺從外面一起回來,在路上碰到的。
韓青松把一大包東西遞給林嵐,「給你的。」
林嵐看看,好大一包,「什麼啊?」
三旺鼻子好使,「什麼味兒啊!」
林嵐聞了聞,竟然是中藥味兒,「你給我買中藥,哪裏買的?」
徐大夫給的藥方她一直沒抓到藥呢,她並不想吃也不當回事,沒想到韓青松倒是惦記着。
韓青松道:「托省城戰友幫忙。」
林嵐看他還拿着一個灰皮鐵盒子,不知道裝着什麼,想去接,韓青松自己拿到屋裏去了。
她就沒問。
林嵐又開始見縫插針教育孩子,「看你們爹,有戰友有朋友,這就是人脈關係。這是好朋友,可不是狐朋狗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是表面如何親熱,也不是整天在一起混,而是心裏記着,定期聯絡,日常大家各過日子。等誰有事了,就互相幫助。」
她還看了大旺一眼,他扭頭朝外,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二旺聽得津津有味,其他孩子各有聽進去的,也有嘻嘻哈哈不當回事的。
韓青松洗手,對林嵐道:「過晌有人來送浴桶,你看放哪裏?」
林嵐歡喜道:「做好啦?就放西間吧,別也沒地方。」
韓青松:「開春以後西邊接上間小耳房。」
耳房比正房低矮,費料也少。
林嵐說行。
這時候已經滿屋子肉香,孩子們顧不得說話,都陶醉着呢。
大旺把筐子放她跟前,「姥娘給的。」
林嵐看看,裏面有幾個石榴、一葫蘆瓢紅棗,還有一條小臂長的鰱魚,她笑道:「正好吃肉膩歪,來點水果。」
韓青松把夏天用的瓷湯罐拿出來,「用這個熬藥?」
林嵐看了看,應該行,反正不能用鐵鍋和瓦罐,「行,明天再說吧。」
今天吃肉呢,熬一鍋中藥,味兒都不對了。
她今天已經受過三旺小旺二連擊,不想三連擊。
韓青松:「徐大夫說差不多這時候吃。」
當時大夫說每次來乾淨就可以開始熬藥吃,連吃五天,這樣三個月就會見效。
林嵐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別怕,再好的藥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被當成孩子哄一下的韓青松:
晌午這頓飯吃得一家人喜氣洋洋的。
肉醇香濃郁,粉條也吸飽了肉汁香噴噴的,蘑菇不但增加了肉香還解膩,簡直是黃金搭檔。
一個個吃得嘴巴油汪汪,三旺最喜歡用肉湯泡餅子,吃得滿臉都是。
大家為了自己吃得更香着想,儘量不去看他。
林嵐多撿了幾塊肉放在三旺碗裏,「來,小三哥,這是你應得的。」
三旺:「」瞅瞅大旺,他笑着夾了一半給大旺,「大哥,我和你分享。」
大旺睨了他一眼,沒吭聲,毫不客氣地把肉吃了,這可是他荊條炒肉換來的!
麥穗和二旺就憋不住地樂,他倆雙胞胎,心有靈犀,對視一眼就知道對方的點,總能比別人多不少樂子。
突然,小旺端着碗,發出一聲詠嘆:「啊——肉啊真香!日子啊真美!」就這麼幾個字,居然還自成調子,很像收音機里歌劇中的詠嘆。
飯桌上一片靜默,都看着小旺,發現他越來越神奇,就像一片蒜苗里突然長出棵拔高的蘭花花。
小旺見大家都瞅他,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臉頰變粉紅,推推眼鏡低頭默默地啃肉。
「哈哈哈哈」
三旺誇張地拍桌子大笑,差點把自己碗拍翻了。
小旺嘟着嘴,委屈地瞅着他,不明白小三哥為什麼笑成這樣。
林嵐立刻瞪了三旺一眼。
三旺豎起大拇指,「小旺哥,你是這個!以後我叫你哥!」
二旺和麥穗也紛紛豎大拇指,「小旺哥!」
大旺:「幼稚。」
「汪汪!」桌下的旺旺也湊熱鬧。
韓青松掃了一眼,熱氣騰騰里,孩子們一個個笑得格外歡喜,他對面的林嵐也笑得那麼甜美嫻靜,這樣挺好,至少他並不會後悔轉業回來。
這時候對面的林嵐飛了他一個媚眼,他心裏那一點感慨立刻就被柔情纏住,也拿眼看她。
方桌兩邊的孩子們就發現了爹娘的貓膩,紛紛擠眉弄眼地表示你們快看他倆!
他們家吃飯是一張方桌,本來韓青松作為家長,應該坐主位,不過他們沒別人家那麼講究。韓青松坐最外面靠房門的位置,那裏風冷,他坐那裏給家裏人擋風。
林嵐帶着小旺坐他對面,然後東邊就是麥穗和二旺,西邊就是三旺和大旺。
他們坐外面給弟弟和女孩子擋風。
這會兒林嵐和韓青松在飯桌上眉目傳情的,孩子們就圍觀。
林嵐臉頰一熱,立刻若無其事的吃飯,韓青松本就沒什麼表情,情意只從眼睛裏淌出來,還得分對着誰。
他視線一轉,看向三旺大旺的時候就已經透着審視,把剛要張口哈哈笑的三旺給嚇了回去。
「嘴裏有飯不許說話。」韓青松已經不強調食不言,只要三旺別嗆成個傻子就行。
吃過飯,他們迅速把飯桌一收拾,韓青松幫忙刷碗,大旺和二旺忙着下棋,他們在學校里學會的象棋。
三旺圍觀加油,麥穗帶着小旺撥弄收音機聽歌曲和評書。
韓青松刷過碗洗乾淨手,去外面背風的地方用磚頭支一個簡易鍋灶,把瓷罐坐上熬藥。
過了一會兒,韓青雲的聲音傳來,「三哥,你定的大木盆來了。」
林嵐聽見就趕緊出去看,外面一個老師傅趕着驢車,車上放着韓青松定製的浴桶。
因為條件有限,浴桶自然不能像現在的那麼合適,看起來更像一個高一些的大木盆。
但是在林嵐看來有點太大,倆大人都能洗了。真沒必要這麼大,佔地方、貴,她覺得一半大就可以。
想想肯定是男人不懂這個考慮不周,定錯了,不過既然買回來,她也不說什麼,還要夸韓青松買的好,正合她的心意。
她這樣說的時候,韓青松的眼睛裏是帶笑的。
韓青雲和老師傅把大木盆給拿下來,韓青松換下老師傅,請他屋裏喝碗熱水。
進屋,韓青松把大木盆靠在牆上,這樣不額外佔地方,用的時候放在空地上就行。
孩子們見有客人來都紛紛,把棋盤抬去炕上,把方桌讓出來。
麥穗幫客人倒水。
林嵐道:「不是有肉湯嗎,還熱着呢,給老師傅來一大碗。」
那老師傅激動起來,「不用,不用,喝口水就行,吃過飯來的。」
給人送貨,還能喝肉湯,這可是頭一次呢。
麥穗還是幫他盛了,捏了點鹽巴和蔥花上去。
老師傅連聲道謝,這局長家大閨女,那擱以前就是千金小姐,給自己端湯,這可受不起。
麥穗看他一個老人家居然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很是好奇。
喝完肉湯,老師傅就告辭,林嵐拿了兩毛錢給他,「麻煩師傅跑一趟。」
老師傅忙推辭,「韓局長付了木桶錢的,俺們該送貨。」
林嵐就讓他收下,手藝人賺辛苦錢,這會兒他們也不許單幹活兒,家裏都很艱苦。
老師傅千恩萬謝地揣着錢告辭走了。
韓青雲看大旺他們下棋,給支幾招,惹得孩子們抗議,「叔,你就別瞎出主意啦。」
韓青雲撓撓頭,「我這不是怕你們輸嘛。哈哈。」
三旺:「叔你自己左一拳,右一拳,哪個贏?」
韓青云:「我左手力氣大,肯定左手贏」,說着就笑起來,去西間找韓青松說話。
「嫂子,你買這麼個大木盆,洗衣服啊?」
林嵐:「這是浴桶,洗澡的。」
韓青雲張了張嘴,看向韓青松:「三哥,洗澡啊?」
韓青松點點頭,「你們冬天不洗澡?」
韓青雲點頭又搖頭,「當然洗啊,那燒鍋水,用盆洗洗唄,哪裏用這麼老大一個?這一家子都洗下了吧?」
韓青松彎腰比劃一下,「嗯,幾個小子一鍋能裝下。」
韓青云:怎麼覺得哪裏不對勁呢?咋就成鍋了。
韓青松看了他一眼,「今日沒事?」
韓青雲立刻小聲匯報:「這不是和羅海成分工,他管縣城我管幾個大隊。」
農閒時候,有些閒漢耍錢的欲望是剎不住的,必須不斷打擊才行。
韓青松:「你去吧。」
韓青云:這是有多嫌棄我。他跟林嵐擺擺手:「嫂子,那我走啦。」
林嵐笑了笑,「你辛苦啊。」
韓青雲搖搖手,「為人民服務!」
林嵐參觀自家的新浴桶,看看怎麼擺弄,到時候放在哪裏更合適,她笑道:「燒上一大鍋水,讓他們泡個澡,給他們好好刷刷!」
韓青松:「咱倆也能。」
林嵐:「」我沒聽見,再見。
這時候鎮上沒有澡堂子,雖然縣裏有,也不可能總去洗澡,不方便。
還是自己家有地方最好。
那藥韓青松熬了兩遍才把藥渣丟掉,濃濃的一大碗,他還摸了幾塊冰糖出來。
林嵐喝得有點費勁,不過韓青松在一旁守着,小旺還捏着冰糖隨時準備投喂,三旺準備那她笑話
林嵐只能憋着氣灌進去。
那個難喝!
天冷也沒啥事,除了串門就是做針線,天黑得又早,一般都是早早吃過晚飯(還有人家農閒都吃兩頓)早早上炕睡覺。
林嵐家也不例外,吃過晚飯她燒一大鍋水,讓孩子們洗澡。
麥穗是女孩子,愛乾淨,林嵐先讓她洗,搓得乾乾淨淨的,換上乾淨的內衣裹着棉襖上炕。冬天冷,為了節省柴火,麥穗現在和男孩子們一個炕,中間用炕櫃隔開。
她又把小子們都叫過來,二旺大旺可以自己洗,三旺和小旺要她幫忙。
韓青松想替她,三旺大喊:「爹,你別動手!」
那無敵搓澡手,多疼不知道呢!
林嵐戲謔地拍了他一巴掌,「娘更會使勁,趕緊泡好。」
這麼一泡,身上的灰就掉下來了。
小旺坐在盆里是個乖寶寶,熱水浸染得白嫩的肌膚紅紅的,沒法戴眼鏡,他就坐在裏面哼哼兒歌,時不時被三旺撲騰一臉水,呆一下然後摸一把繼續哼。
林嵐摸摸小旺,歡喜道:「身上終於有點肉了。」
三旺做出嚇人的樣子,「可以吃掉嘍~~~啊嗚——」他在小旺肩膀上咬一口。
雖然假裝做樣子,可沒輕沒重的真把小旺肩膀給啃上倆牙印。
林嵐:「三旺!」
三旺:「嘿嘿,騙人家就叫小三哥,嫌棄就吼三旺,哎女人啊!」
林嵐:「」你知道幾個女人?「不許再跟劉春才學!」
她趕緊給小旺洗乾淨,韓青松在一邊接着拿手巾擦乾,然後把光溜溜的小旺塞進熱乎乎的被窩裏。
林嵐這才拿一塊絲瓜瓤使勁給三旺刷洗,那些泥啊!
三旺好動,大冷天也出一身汗,平時雖然也洗洗擦擦,根本不頂事。
看着一條條灰泥滾起來,林嵐:「」
特有成就感是怎麼回事。
三旺又疼又舒服,在那裏哼哼,「娘給小旺輕輕搓,給我就禿嚕豬毛,我是撿來的!」
二旺也進來準備洗,看着三旺那樣,驚叫:「娘,我要換水!」
三旺白了他一眼:「二哥,你天天跑步更髒,咱誰也別嫌誰。」
林嵐道:「等會兒先洗一遍,再換水沖沖。」
不能浪費水,家裏柴火也珍貴着呢,他們家本來就費,這下更多用不少呢。到時候分的都不夠燒,還得想辦法呢。
林嵐示意二旺:「脫了快進來,外面多冷。」
二旺有些不好意思,「娘,我自己洗。」
林嵐:「那讓你爹給搓?」
韓青松一臉嫌棄:「讓他們互相搓。」
二旺:「」我還不讓你搓呢,給搓破皮!
最後二旺和大旺一起洗的,不出三旺所料,天天跑操出汗,就算擦洗,那也只是安慰一下而已。
這一泡之後,簡直是大豐收。
林嵐和韓青松幫忙倒水的時候,她笑道:「裏面沒放什麼東西,直接澆菜,咱家菠菜韭菜都得長得格外大。」
小旺雙手比劃,「像爹高大。」
三旺哈哈大笑:「你說爹吃灰泥長大的!」
林嵐是真想給他扔出去,這小子被劉春才帶的嘴巴越來越欠兒了,以後大了怕不是比大旺還難管?
等孩子們都洗白白各自上炕,小旺早就呼呼睡着了。
小臉紅撲撲的,小嘴紅潤潤的,看着讓人心軟。
小孩子只要睡着了,不管怎麼擺弄他,他也不會醒。林嵐就給他擦點凡士林,嘴巴上塗點香脂,免得干。
等她收拾完,韓青松已經重新倒好水,「還有半鍋,不用再燒了吧。」
林嵐:「我洗完你不還得洗嘛,再燒一鍋?」
韓青松:「我在公社洗過,不髒。」
「那也泡泡,我和你說,冬天泡熱水澡可舒服呢。」
林嵐脫乾淨衣服趕緊坐進水裏,水溫她用胳膊肘內側試的,四十一二度,進來覺得燙,但是很舒服。
「啊真舒服。」她低吟一聲,然後就看到韓青松也脫了衣服。
「你、你不是不洗嘛!」
韓青松:「泡泡舒服。」長腿一邁就進了木桶,雙臂一張把她撈進懷裏。
林嵐:怪不得這桶做得大。
不過靠着他更熱乎呢。
終於洗好,水都要洗涼了!
上炕鑽被窩吹燈,大手在她腰上遊走。
林嵐:「沒那個了。」可以睡覺了。
「買了新的。」
林嵐:「什麼時候買的?」
「和藥一起。」他從炕櫃裏摸出一個鐵盒子給她,「夠不夠。」
好大一個盒子,感覺像大夫裝針頭那鋁盒子。
林嵐渾身都要燒起來了,「你人家不笑話啊。」大老遠托戰友從省城買指定被笑話。
韓青松:「他們不敢。」
還他們?這是有多少人知道?林嵐感覺不會再好了,但願這輩子都別見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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