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胡衛東約我會面那天晚上,石五兒連打帶罵我兩次「滾」。
石五兒第一次罵我「滾」時,我置若罔聞、視若無睹,並沒有立馬滾犢子。那會兒,被胡衛東氣急眼的我,再加上石五兒的一個電炮,已經血液賁張,吊起一股驢脾氣,整個人失去了正常理智,處於一種癲狂狀態,張牙舞爪地發起飆,非常勇猛地和他單掐起來。
俗話說:
軟的怕硬的,
硬的怕愣的,
楞的怕橫的,
橫的怕不要命的。
說一句實話,那時候的我,介於橫與不要命之間。如果吹一點牛,算屬於「不要命」範疇之內。不過,真要和敢掄鐵鍬、拍板磚、動刀子的石五兒相較量,我確實嫩了點。
實戰之中,我們之間那幾下比劃都稱不上較量。
甚至連我也難以置信,自己竟然那麼不堪一擊,僅交戰三、五個回合,便狼狽不堪的敗下陣來。待我從地上爬起來時,身子還沒有站穩,石五兒又狠狠扇了我一記大耳光。
「滾!」
罵畢,他把拳頭放在嘴前,吹雞毛一樣吹了吹。
為了得到事實真相,我並沒有滾,只抹一把鼻孔下的血。
起初我還尚能保持幾分克制,豎起兩隻耳朵,仔細傾聽胡衛東的敘訴。然而,再寬大的心臟也架不住一刀一刀的割,再濃的血液也擋不住一滴一滴的流。等他講到關鍵之時,我再次怒火焚燒,熊熊烈火沸騰了我的血液,化作一股不可阻擋的氣流,直接竄出腦門……
嘿嘿,其寒磣難以目睹的結果不言而喻。
不幸的是,我沒有碰到胡衛東一根汗毛,石五兒的腳已經飛踹過來。幸運的是,哪只腳再一次划過我的命根兒,落在大腿底。我「嗷」地大叫一聲,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滾!」
怒不可遏的石五兒,狠狠踡我屁股一腳。
於是,我倉皇地爬起來,跌跌撞撞滾回了家。
……
第二天,農曆小年的日子。
我和黃大麻子剛掃完胡同,響起鞭炮聲。
只見他仰頭看眼天上,自言自語說:「要過年了。」
吃人家的嘴短。
有了先前幾個麵包的交情,我也不那麼反感他了。
於是就挺起脖子,搭話道:「過年好啊,有肉吃了。」
他瞄了我一眼:「吃完早飯咱就出去。」
我往兩邊趔了趔大腿,說:「今個兒我不想去了。」
他一怔,不相信似的說:「今個兒不賣醬油,咱去買『二踢腳』。」
我又趔了趔大腿說:「我已經想好了,不要『二踢腳』啦。」
他盯着我問:「你想要啥?」
我脫口道:「我啥都不想要啦!」
他面呈驚訝之色,晃晃頭說:「真不要了?」
我絕決道:「不要就是不要!」
黃大麻子沒再說話,邊搖腦袋邊走。
我耷拉一個大腦袋,蔫蔫地跟在他身後。
一走進大門洞,我扭頭一步,躲在了大門後面。
看見黃大麻子走遠了,我急忙把手伸進了褲襠里,揉了揉大腿底處。這裏正是石五兒踢青的地方,偏偏讓褲衩上的**嘎巴給蹭着了,每走一步硌一下肉,他娘的還挺疼!
草你娘的石五兒!
你這腳丫子也太黑啦!
我一邊揉一邊在心裏大罵。
從昨晚到今兒早,一口渾濁的惡氣,已經充盈了我整個胸膛,憋得快要爆炸啦!這會兒,女人那旮旯地方暫時不重要了,至於五個只能聽聽響的「二踢腳」就更不值一提。
……
愛不過一夜,
仇不過一天。
這是我那時的行動準則。
我吃完早飯,直奔胡衛東家。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想,在送灶神爺上天請財神爺的好日子,自己就不送灶神爺,先送一送我的冤神爺——胡衛東。革命現代舞劇《白毛女》裏面講,黃世仁找楊白勞算賬時,也正趕上年關。雖然我拿不到喜兒來抵債,但可以和胡衛東把這一年多的賬算利索。
胡衛東家和我家隔兩條街,住一間夕照日頭的西廂房。
然而,我一走到胡衛東家小院門前,頓時又懵圈了,那股騰騰的殺氣也泄去一半,因為我看見殺氣騰騰的石五兒。他站在小院中央,看都不看我,興致勃勃放「二踢腳」呢。
「哧」
一縷白煙。
「啶——」
「咣——」
兩聲震耳巨響。
我走也不是,進也不是,呆呆不動。
待幾聲巨響過後,石五兒才沖我擺擺手。
「傻小子兒!」
「趕緊過來!」
隨着他喊聲,我打開院門,走進去。
他問:「幹啥來?」
我說:「這不是胡衛東家嗎?」
他說:「咋的?」
我問:「那你在這兒幹啥?」
他說:「這是我家呀。」
我說:「不對,這是胡衛東的家。」
他說:「從前是他家,現在屬於我的家。」
我翻翻眼睛,沒接上話。
他追問:「你來這兒要幹啥?」
我說:「我找胡衛東。」
他說:「你找他幹嗎?」
我說:「我要和他單挑,一決勝負。」
他眼睛一瞪:「哎呀!小比崽子還沒完沒了?」
又告誡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媽的你想打持久戰?」
我說:「本來是我和胡衛東之間的事兒,你憑什麼插一槓子?」
他說:「憑啥?憑我是胡衛東他哥。」
我一愣:「他哪來的哥哥,你別蒙我了。」
嘿嘿,石五兒冷笑兩聲,一把薅住了我衣領。
他說:「你不信?」
我答非所問:「你還要打我?」
我一面喊着一面往後掙扎。
他說:「我不打你,讓你打我行不?」
說着,他將腦瓜皮貼在我臉上。
我打怵了,嘟囔說:「我為啥打你?」
他正色道:「我是胡衛東他哥,打我就等於打着了胡衛東。」
我哪敢打他,就使勁掙了掙衣領,卻沒掙開。
便說:「我才不打你呢,那腦瓜子跟醬塊似的。」
他頓時一怔,直勾勾看着我。
「哈哈哈……。」
突然,他咧開大嘴笑了。
笑罷,他說:「小兔崽子你得打我,必須打我!」
說完,又將那腦瓜子湊到我眼前,不停地來回蹭着。
支稜稜的頭髮,跟一根根鋼絲,扎疼了我的臉。
我腦子不由一熱,揚起頭,「咣咣」就撞了兩下。
「好!好!好!」
他挺起腦袋,打了一個響指。
但我見狀,真懵了,無所適從。
他卻自鳴得意道:「夠虎!夠派!」
然後再說:「從今個兒起你跟我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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