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如今各地商人流動經商,越是跨越的距離遠,攜帶交易的錢帛就越不方便嗎?開元通寶一貫就六斤四兩,既重又佔地方,若是幾千貫,那就是一兩萬斤了,車都得拉上數車。」
馬周馬上就聽出了秦琅的話中之意,「帶這麼多錢在外,還不安全。」
秦琅滿意的點頭,「沒錯,錢和帛都是既重又佔地方的,攜帶不便又不安全,帶着這麼多東西還會減慢行路速度,所以呢,我計劃推出一款飛錢!」
「飛錢?會飛的錢?」
「差不多吧,我們轉運司本身負責財稅錢帛,本錢豐厚,而且京城有總司,地方上有分司,天下諸道皆有,所以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長安是天下商業中心,四方商賈從地方運貨到京出售,售貨後得到大量錢帛,帶方去不方便又不安全,所以秦琅便打算設立飛錢,讓商人們直接把錢交給京城的轉運司衙門,然後轉運司給他們開一張憑證,騎縫蓋章,一家一半。
轉運司可派人快馬把這一半憑證送到該商人所在的常平司,等商人回到本地區後,經驗證相符,便可在當地取款。
「這張憑證便叫飛錢!」
「原來這就是飛錢啊,那與如今金銀鋪子的錢貼類似啊?」
「確實是一樣東西,京師有些大商號不也已經有洛陽與長安之間的異地匯兌嘛,但我們轉運司資本更雄厚,又是朝廷衙門,信用也更高,所以若是我們來經營這個飛錢,無疑條件更好。」
要經營飛錢業務,首先得有信用,其次得有資本。
而轉運司恰好有資本,因為他們掌天下財稅,本來就是要把地方上的稅賦轉運入京的,現在呢,經營飛錢的話,就可以兩邊對賬,一進一銷,根本不需要兩地轉運錢帛。
商人把錢在長安存進來,再比如在洛陽取出,那麼洛陽轉運司直接把一筆相應數額本來要轉運入京的錢款扣除,直接劃到京師轉運司帳上,那就對上了,方便的很,也比民間那些商人資本雄厚,效率也高。
「商人既可以在京師取,地方存,也可以在地方存,京師取,或者是其它任何一個道府存取,我們只需要快馬寄送憑證,十分高效快捷。」
當然,服務是價的,這樣好的服務當然也得有價值,按現在市場行情,飛錢收取一定的服務費。
鑑於現在長安民間金銀鋪這種服務費用極高,秦琅認為完全可以降低一些費率,千分之十,或是千分之五,都是可以的,當然,就算再高一些,估計商人們也一樣願意。
要知道,歷史上唐朝的飛錢,手續費可是十分之一。
「我們可以在轉運司下,單獨在設立一個這樣的經營機構,可以叫做錢莊或是銀行,除了承接匯兌飛錢外,我們還可以向百姓商人吸收存款,給他們利息,然後再放貸給商賈,收取利息。借貸之息高於存款之息,這裏面的差價能賺不少,只要規模越大,我們就能把存款準備金留的越少,放貸的越多,收益也就越高。」
秦琅早就想搞個銀行了,但是靠自己個人的財力,也就只能小打小鬧,倒不如借這機會,乾脆來個國有銀行,搞大點。
以後還可以順勢推出莊票、銀票這種紙紗,雖然銀票不完全是錢,但其實以錢帛做為本金,是完全可以超發的。
「朝廷現在錢幣不足,故此以帛兼行,若是設立錢莊,發飛錢,倒是能夠大大改善錢荒困境了。」
馬周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朝廷一直都有錢不足的困境,所以稱為錢荒,不得不把絹布也充當貨幣使用,在錢荒的情況下,商人們對錢幣越發需求,而長距離的貿易,會使的許多錢一直在路上,更加重錢荒。
錢幣不足,對貿易工商的損害是極重的,這會導致流通不足,後世央媽動不動的放水,其實有時就是為了貨幣流通性。貨幣流通不足,就必然會導致商業受損,貿易萎縮,經濟下調等情況的。
馬周也越說越興奮。
「商人們長途貿易,攜帶大筆錢帛極不方便和安全,但我們卻只需要一匹快馬便行,甚至若是這飛錢業務順利開展起來,則京師與各道,各道之間會業務極多,則每次一匹馬就能攜帶不止一張飛錢,成本還能再降。」
至於手續費,馬周決定收百分之十,一千錢收一百錢。
秦琅認為這個費用太高,但馬周說現在京師金銀鋪只與洛陽的匯總,手續費比這還高,而且時間更長,我們背後是國家財政,資本雄厚,隨時能夠兌換,對於商家來說,不會耽誤半點時間,就算是十抽一的費用,但比起他們自己運輸、護衛的成本,還是划算的,更不用說時間上節約許多。
百分之十啊。
秦琅真覺得是在搶錢了。
但想想之前朝廷拿公廨錢放貸,年利息翻倍呢。
在轉運司跟馬周商議許久後,秦琅入宮面聖。
李世民見他進來,有些冷淡的道,「你個小渾蛋,倒是一躲二六五,清靜了。」
「陛下,臣只是衝鋒的猛卒,一衝到頭不復返,後面的就管不着了。成與敗,皆與臣無關了啊。」
李世民無奈搖頭。
「這事怕是要暫時擱置了。」
「暫時擱置也可以,時機不對,沒有必要硬上不是嗎,也可以暫時偃旗息鼓,將來再戰嘛。」
秦琅見李世民有些憔悴,便順勢提出了欲建立一個錢莊,搞飛錢、莊票的計劃。
花了頓飯的功夫,才算是把這種金融體系說明白,李世民也終於明白了。
「如此賺錢的買賣,你為何不自己做?」
「陛下,這買賣可不是三五千貫錢就能經營的起來的,首先得有良好的信用,再得雄厚的資本,錢莊背靠轉運司這才好辦啊。」
「請陛下為錢莊賜名!」
李世民沉吟良久,「開元,開元錢莊。」
大唐第一枚貨幣是開元通寶,現在要建立一家經營飛錢的錢莊,李世民想了許久,覺得用開元為名很好。
「開元錢莊,大讚!」秦琅趕緊拍李世民的馬屁。
李世民倒不以為意,擺擺手,「本來呢,想讓你在鄉下多享受下清靜,但是科試馬上開始了,你可是朕欽點的知貢舉主考官,所以便把你叫回來了。」
李世民看秦琅這次回來,態度還不錯,也挺欣慰,還擔心秦琅年輕人,一氣之下真的摞挑子不干,還有些麻煩。
這次事情半途而廢,挫傷了年輕人的積極性,但轉運司還有很多事要干,李世民也找不到其它合適人選來替代秦琅,依然認為秦琅是轉運使的最佳人選。
「關於稅法一下,暫時就不要再提了,你這段時間,先靜下心來主持科試。」
「臣明白。」
君臣二人都默契的不再去提什麼租庸調,也不提地稅戶稅攤丁入畝了,但兩人心裏都清楚,今天暫時按下此時,不表示他們已經徹底放下此事了。
尤其是對李世民來說,既然他已經看到了租庸調製的重大隱患,也看到了新兩稅法的優勢之處,那他就不可能當沒看到。
總有一天,他會再次提起稅法改革,但那時候,他一定會是已經做足了準備的。
而那時,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婿,也一定會是他重新啟用的改革大將。
「聽說你在咸陽朕的皇家獵場和牧豬場邊,買了一萬畝沼地?」
秦琅絲毫不意外皇帝知道這個,他早就確定了魚玄機是百騎司安插在他身邊的暗樁了,他買了一萬畝,這事自然也不可能瞞過皇帝。
皇帝現在說出來,估計也是有意提醒他,他一直在關注着秦琅罷了。
君臣心照不宣。
秦琅告辭出宮。
剛走出太極宮,便遇到長孫皇后。
「太上皇知道你回京了,點名要你去陪打麻將。」
秦琅倒是很久沒跟太上皇打麻將了,尤其是發生了上次名動長安的丹陽長公主緋聞案後,他更是不敢去。
「臣剛回京,還有許多事情,要忙着準備科試!」秦琅頭皮發麻。
長孫皇后湊到他邊上,「你以為我願意去麼,可太上皇點了名,總不能不去。走吧,就當是做為護衛。」
丈母娘都開了這口,秦琅有什麼辦法。
「臣怎麼沒見到長樂公主?」
「她去東宮看承乾去了,懶得帶她了,整天嘰嘰喳喳起來沒完沒了。」皇后笑着說道,「難得清靜下呢。」
秦琅無奈的陪着長孫皇后前往宏義宮太上皇居所。
「先前聽阿兄說你那國公糖的買賣,給他分潤了一大塊,他很高興呢。」
「長孫公也是我阿舅,有錢自然要一起賺。」
「你還年輕,不要整天只想着錢財之物,既要用朝廷謀財,但也須要惜身愛已,這次稅改鬧的沸沸揚揚,對你很不利。」
「皇后,臣只是陛下的馬前卒,號角一響,我就得往前沖,哪能瞻前顧後的呢?」
長孫聽了,也只能對秦琅越發讚賞。
「你放心,你的忠誠陛下是看在眼裏的,不管外間怎麼議你,陛下都會護着你,我也會護着你的。」
「謝謝陛下和娘娘。」
長孫看着秦琅,眼裏儘是愛惜,「一會太上皇無論怎麼對你,你都要忍着,明白嗎?」
「臣一會就當條死狗好了!」
長孫皇后一下子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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