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客廳,李笠藉助幾個木框,還有幾個遠近佈景,向湘東王世子蕭方等介紹何為「透視」。
世子居然找上門來,而且是今日城頭作畫的少年,對方來請他指出畫作有何不妥,這可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笠可不敢錯失良機。
要使出渾身解數,解答世子心中疑惑,以求世子滿意,回去後和王妃重提讓他入府陪伴之事。
當然,他不會胡亂解釋,而是有真才實學。
透視,是繪畫的一門科學,作畫者掌握了透視的原理,就能把畫作畫得有層次感。
這門學問,據說起源於西方的文藝復興時期,李笠不太清楚中原的繪畫發展歷史,不清楚這個時代,是不是已經有了類似的理論,所以不敢托大,只是和世子「分享」自己的心得。
為了避免過多的追問,李笠儘可能不用「現代術語」,儘可能用簡練的語言,解釋「透視」原理。
李笠不是學畫畫出身,之所以懂一點,起因是那一世某附庸風雅的老闆喜歡素描,還把素描作品拿來展示,甚至加入畫協。
作為潛規則,他要給這位老闆輸送好處,當然就是以高價購買對方的畫作,合理合法的送錢。
既然是附庸風雅,那他也得知道些繪畫技術,也好向旁人大吹大擂,說這畫是如何的好、錢花得值。
既然李笠對繪畫有些研究,所以能夠把透視的原理向湘東王世子仔細剖析,讓世子聽得不住點頭,就連在一邊旁聽的徐君蒨,也聽得默默點頭。
興致勃勃的蕭方等,得了李笠的指點,迫不及待展開畫卷,以李笠在客廳里擺出的遠、近景為參照,開始「實戰操作」。
天色已晚,徐君蒨已經派人去王府通報,說世子今夜在徐府里過夜,所以蕭方等可以盡情作畫。
以李笠的角度來看,這位湘東王世子的素描功底深厚,無而非是未感悟「透視原理」,所以之前的畫作才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現在,世子一點就通,畫出來的素描,看上去就沒什麼問題,顯得很自然,遠景、近景層次分明。比例合適。
徐君蒨看着外甥的畫作,讚不絕口,說:「阿郎擅長畫人,不如,我讓幾位美人過來,給世子擺個遠、近景?」
旁邊一位年輕人笑道:「好主意,君子不說,小的都差點忘了,府里的神仙美眷如雲,不畫一畫,真是可惜。」
李笠沒說話,旁觀。
不一會,幾位年輕女子入內,從旁邊經過時,李笠聞到一陣香風,定睛一看,卻見這幾位果然漂亮,且各有風情,毫不重樣。
此情此景,李笠耳邊迴蕩着徐君蒨「甚好(腎好)甚好(腎好)」的說話聲,十分魔性。
休息好了的蕭方等,提筆開始作畫,李笠沒有看美人,而是看這位的眼睛。
蕭方等的眼睛,清澈透亮,可以看得出,一心一意在作畫上。
將心比心,李笠看着眼前幾位美人,除了耳邊迴蕩着「甚好(腎好)甚好(腎好)」,確實心裏有一些想法,某種念頭泛起,卻被他壓制下去。
十幾歲年紀的少年,處於青春發育期,對於異性的渴望屬於本能,這種渴望只會越來越強烈。
錦衣玉食的湘東王世子,雖然還是「總角」,好像也是十四歲左右年紀,李笠覺得這位若想要美人,就不會缺美人。
除非縱慾過度,否則只要見着美人,不應該視若無睹。
但是,李笠看不出世子有縱慾過度的樣子,也看不出世子眼神有別樣的「火焰」。
加上方才的言談舉止,李笠覺得這位世子是很好相處的人,且沒有很明顯的紈絝子弟做派,心術應該是「正」的。
給這位世子做玩伴,想來不會因為對方一次生氣,而被打得非死即殘。
蕭方等畫完「仕女圖」,左看右看,只覺十分滿意,看向李笠,真想開口讓對方留下,陪伴自己。
徐君蒨之前就向蕭方等說過李笠的情況,蕭方等覺得不錯,因為自己很喜歡釣魚,見了李笠本人,更是覺得不錯,因為自己喜歡畫畫,而李笠也懂畫畫。
還有一點,就是對方的表達能力很強,寥寥數語,就能把一個問題的關鍵之處講清楚。
蕭方等覺得這樣的人給自己當侍從,應該很合適。
但是,娘說不合適。
想到這裏,蕭方等沉默了,徐君蒨見外甥很滿意這個魚梁吏的表現,想着不如讓李笠留在自己府上,外甥有什麼要問的,隨時可以問。
日後出遊,或者外出釣魚,也可以讓李笠陪着。
但徐君蒨想到姊姊的執拗,只覺頭疼,所以琢磨良久,最後還是沒說話。
李笠在旁邊,看着世子欲言又止,心知對方看中自己,很高興,卻見徐參軍沉默不語,想了想,心涼透了。
這位世子看來是『乖乖仔』,可能不敢向父母提出並堅持自己的想法,所以希望舅舅表明態度,甚至希望由舅舅來『舊事重提』。
然而徐參軍可能是不想捲入姊夫和姊姊的『對峙』,所以選擇裝聾作啞。
這兩位都不吭聲,就意味着他的事還是無可挽回,而且現場氣氛極其尷尬,他想說話都不知道說什麼。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那個年輕人發話:「小人覺得李三郎未能留下,太可惜了,不過,這或許是王妃覺得他還有待歷練,等歷練好了,方有資格陪伴世子左右。」
見世子看着自己,年輕人繼續說:「不如,先讓李三郎回去,練練書法,讀讀書,學了規矩,過得一段時間,參軍再提此事,看看王妃認可與否。」
蕭方等見其給自己出主意,點點頭:「這樣也好,那....」
李笠趕緊插話,要再『爭取』一下:「世子,小人回去多讀書、練字,過得..一段時間,若參軍覺得可以了,再說。」
徐君蒨聞言點點頭:「我正有此意。」
這是不錯的台階,徐君蒨自己不尷尬,外甥也不尷尬,李笠則可順水推舟,一場尷尬也化解了。
蕭方等繼續看着畫作,而李笠滿是感激的看着那位年輕人,其人樣貌清秀,給人的感覺像不錯。
李笠尋了個機會,低聲問:「在下李笠,不知如何稱呼足下?」
年輕人笑道:「某姓王,名珩,久仰李郎大名,今日得幸一見,果然李郎不同凡響,王某佩服、佩服...」
這年頭有點身份的人都講究郡望,李笠聽得對方姓王,心中不由好奇:莫非是琅邪王氏這種頂級世家子弟?
。。。。。。
夜,宿舍里,李笠和新認識的王珩交談着,世子蕭方等要在舅舅府里過夜,作為陪同人員的王珩,自然也要在這裏暫住一晚。
「嗨,我是會稽兵家子,哪裏是琅邪王氏子弟,在王府做事,嘿嘿,如今十六歲,比你年長喲。」
「往年我的日子過得不如意,虧得世子心善,我才能陪伴左右,世子很好說話,不會像那鄱陽王的十一郎君,喜怒無常,動輒打人。」
聽到對方提起蕭十一郎,李笠有些好奇,王珩不等他問,解釋起來:
「之前,鄱陽王府的三位郎君,不是從鄱陽去襄陽麼?乘船路過尋陽,我剛好隨着王府官員去招呼。」
「那十一郎君呢,畢竟小孩子嘛,脾氣大,有不如意就嚷嚷,嗨,過得幾年,自然就明事理,不會如此...」
「我聽他提起過你的名字,能讓這些個郎君念念不忘,你真有本事,比我強多了。」
「那日大王召見李郎,我就在大王身邊服侍,所以認得李郎。」
「你是吏家子,我是兵家子,兵家比吏家還慘,唉喲...」
王珩很能聊天,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但卻不會讓人覺得囉嗦,李笠認真聽着。
「之前,年初鄱陽的案子,我聽說了,很佩服你,真的,硬扛酷刑,死都不認罪,還把案翻過來了。」
「哎呀,測罰之刑,光是聽就覺得後背發涼,若換作我,怕是熬不過去,肯定是要認了,然後被拖出去砍頭。」
「前不久,你又被人誣告了不是?還好,奸人未能得逞,我真是佩服你呀,消息都傳到尋陽城了。」
李笠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居然以如此方式傳播開來,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鬱悶,而這位『王郎』的表現,也讓他刮目相看。
此人很會說話,還會不動聲色奉承人,情商很高。
雖然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但談話間王珩給他的感覺,就像鄰居的陽光青年,和這位相處,讓人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所以,王珩應該是個很會交際的人,很會察言觀色,仿佛能透視人的內心。
李笠也擅長交際,但他是被社會毒打多年練出來的,眼前這王珩,不過十六歲年紀,居然有如此水準,李笠很好奇此人到底經歷過什麼?
亦或是天賦如此?
王珩的樣貌清秀,即便以後世的審美觀來看,也稱得上英俊帥哥,加上會說話,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
李笠覺得自己一個小吏,王珩沒道理圖謀什麼,便問:「那麼,王郎為何...為小弟說話?」
「是這樣,世子喜歡繪畫,今日在城頭作畫,怕侍衛聚集過多,造成百姓不便,便讓我幾個離遠些候着。」
「我正好看見李郎站後面看世子作畫,良久,搖搖頭便走了。」
「世子其實也覺得自己的畫有不對勁,卻想不出哪裏不對勁,既然你搖頭,想必是看出了其中原因,所以,我建議世子到徐參軍這裏來..」
「畢竟,李郎是住在徐參軍這裏。」
「李郎如此有才華,所以,我覺着就該留在王府,陪伴世子,奈何.....」
李笠聽到這裏,覺得不虛尋陽之行,雖然陪伴世子的機會很渺茫,但能認識這麼一個人,也算意外之喜。
「我出身卑微,見識少,又不通筆墨,若王郎不嫌棄,不如交個朋友?」
「好!我正有此意!」王珩笑道,滿是佩服的看着李笠:「能和鐵骨李三郎做朋友,是王某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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