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我之血第五十章：人為

這是末世來臨的第一次，鄭芮在維持着意識連接的狀態下入睡了。文師閣 m.wenshige.com

她有點兒害怕，不想在黑暗中一個人，為此又割破了手再讓邊娜吸了一口以維持意識連接。邊娜在她的腦海里畫了一幅畫，海邊沙灘和太陽傘，已經帶着墨鏡躺着的遊客。

鄭芮：娜姐，你想去海邊兒麼？

邊娜：我現在什麼都想——但先要解決生存問題吧。

鄭芮：生存……這世界已經瘋了。我們是蟲子繁殖的原料。

邊娜：總會有辦法的，是不是？

鄭芮：是啊，總會有辦法。

她其實除了害怕之外，也沒有別的感覺了。鄭芮並不真心認為異形來到地球是為了在這裏繁衍下去的，它們似乎只吃人，並不吃人類的食物，儘管按理來說那和人類也有相同的物質構成。

但異形用人的屍體當作繁衍的物質來源，這實在是……

——令人難受。

她以為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麻木了，但實際上底線被突破一次之後，還會在被突破第二次、第三次……

鄭芮：娜姐，你能給我唱首歌麼？

邊娜：怎麼唱？

鄭芮：就在這裏，在我的腦袋裏。

邊娜試了一下兒，在意識連接狀態下，任何意識活動都能被傳輸出去。

想像中的聲音在鄭芮的腦海里響起，竟然是《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鄭芮閉着眼睛，也在腦海中應和道：「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她漸漸平靜下來了。

人死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也無論自己的屍體會被當作什麼。是被異形吃了，還是在裏面產卵，其實都無所謂吧。

說到底她只是害怕死人罷了，可死人有什麼好怕的？

她自己死過好多次了，連死的感覺都記在實驗記錄本上。

沒什麼可怕的，只是那些人運氣不好，沒能像她一樣再活過來。

鄭芮抬手擦掉了臉上的眼淚，躺在邊娜身邊睡了過去。

————————————

第二天，是8月22日了。

儘管這才是末世到來的第十一天，鄭芮卻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十一個月一樣。

昨天她剛見到異形在人的屍體中產卵，而現在卻已經從內心裏接受了這個事實。

神奇啊，這就是人類。

從合弓綱開始的一條粗製濫造、修修補補的進化路線，到靈長總目數億年屈居卑微的生存策略，人類有朝一日成為了地球的統治者，但在難以理解的外來力量面前……

——卻無助如與人類同為靈長總目的小鼠。

或許這命運就是從與蜥形綱分道揚鑣的那一刻就決定了的。鄭芮有些無厘頭地想到，如果地球真的如《吞食者》那樣曾產生過恐龍的文明，或者是更為進化的鳥類發展出另一種智慧，現在的情況會是怎樣呢？

然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無論小鼠、人、恐龍還是鳥類，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但她還是要想辦法活下去，對面兒的人都死絕了，可她還是要想辦法活得更長一點兒。

鄭芮坐在貨架之間，閉上眼靠深呼吸冷靜下來。

其實情況也不是那麼糟，就算可能已經有一部分人被異形殺死並孵化了第一批進化異形，但現在看來異形的數量倒還不算多。而且這周圍沒有別的居民區了，把對面可能孵化出異形的屍體清理掉之後，他們只要維持這裏是一個孤島的狀態，從概率上講就能在一定程度保證安全。

進食-營養生長和繁殖-生殖生長是生命體的第一需求的一體兩面，而異形的食物來源於捕食人類，繁殖需要人類屍體作為溫床，那麼它們必然自發地向人類群居的地方聚集。假設一開始異形在地表的投放是分散的，鄭芮最初遭遇異形也是隨機的，那麼現在異形應該已經向人數較多的群居點聚集了，在散落的居住點遇到異形的概率會越來越小。

按照這個理論，他們只要苟在小賣部里，如果有遊獵的異形偶然過來，就靠鄭芮在門口跟它單挑，這樣應該也能撐一陣子。

然而這並非長久之計。鄭芮不知道永生型異能的極限在哪裏，不過從熱力學定律的角度，她的有序度恢復是需要耗能的，因此面對大量異形不間斷的攻擊，即使有高效恢復能力，能量耗竭了也得完蛋。如果只是苟在這兒不思進取，現在她殺第二代進化的異形還勉強能夠，等再過一個星期第三代異形出來就不一定能扛得住了。

而且第二代異形已經能夠僅憑一隻屠殺了對面兒八個地下室的十三個人，說明……

不對。

鄭芮一下子站起來，跑出貨架範圍外張望了一下兒，徑直走到邊娜旁邊問道：「娜姐，對面兒小區的地下室一共有多少人？」

邊娜愣了一下兒，蹙眉想了想才說道：「原本應該有三十三個，減去保安小李和我，還有方潼和左優程那倆貨……應該有二十九個人。」

「再去掉之前已經死了的五個人，那也有二十四個人。」鄭芮靠着牆說道，「但我昨天……只看到十三具屍體。」

「也可能是其他人在那之前就已經走了呢。」邊娜安慰她道。

不對。

——肯定不對。

鄭芮努力地想去回憶她當時看到的場景，卻只能想起被大腦無害化處理後的黑白畫面。但她還是能夠從中提取一些有效信息：有一個地下室有四個人，有一個地下室有三個人，有一個地下室有六個人，剩下的五個地下室……是空的。

這好像也符合邊娜認為有人在異形來之前就走了的說法，畢竟暴雨可能對地下室的環境造成了影響，有的地下室不得不冒險全部遷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