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你一旦踏出去,就永遠無法回頭。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題記
「賣雙!」
「這位美女好魄力,賣雙一碗,誰要!雙面上大概十幾萬!」
「我!雙我要了!」
「好,開!四黑,雙!」
「媽的,輸了,已經連開了十把雙了!」
「我說兄弟,你都贏了上百萬了,這十幾萬而已,你不虧!」
「哈哈,那是,輸給美女一把,也值!」
盤山,一座山頂上,葉公平坐在人群中,空衣袖隨着身上的晃動而呼呼作響。
他只有一隻手,但絲毫不影響他搖晃碟子的熟練程度,一邊搖着,一邊大聲吆喝着。
林峰和周雅彤各自坐於門板左右兩側,點錢,清賬,每開一局,他們分別收錢與賠付,賭局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葉公平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天了,日復一日地重複着昨天做過的事。
若是以往,每天都有數十萬的收入進袋,他一定興奮無比。
然而,這些天,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無論和小彤走到哪裏,做什麼,都有一個人如影隨形,盯着自己。
這種感覺,讓他極度不舒服,但又無可奈何。
前幾天,那場襲擊江若雪的石頭雨,不但沒有讓晨曦學校和這幫人渣矛盾激化,反而雙方都變得平靜起來,像是過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他想擺脫泥潭,但目的沒有到達,心裏卻越來越煩躁不安。
讓他恐懼的是,這種不安,不知從何而來。
越是風平浪靜,他的心神越是不寧。
然而,他不敢表露出來,甚至在小彤面前,也是樂呵呵的,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一如往常。
他感覺,自己又變成了那只在墓碑上攀爬的螞蟻,不念過去,不望將來。
葉公平繼續搖晃着碟子,碟中的玉米籽刷刷的響,像是千百隻蟬在啼鳴,攪動着他心裏紊亂的思緒。
「嘭!」一聲輕響,碟子砸在門板上。
「買定離手!」葉公平低喝一聲,環顧人群一眼,「這局,有人買賣沒有?」
沒人回答。
「那好,平開!」葉公平再次低喝一聲,揭開碟子。
碟中的玉米籽,兩種顏色,二黃二黑!
「雙!」
隨着葉公平的話音剛落,左側的林峰把「單」面上的錢全收了,扔給右側的周雅彤,後者很是麻利,再把手中錢逐一賠在「雙」面上,余出來的錢,自己收起。
忽然之間,葉公平停止了動作,看着林峰,笑吟吟地說道:「峰哥,你來搖兩把?」
「你幹嘛?」林鋒眉頭一皺。
「可能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肚子有點不舒服,我去方便哈!」葉公平陪笑道。
「屁事多!」林鋒冷哼一聲,起身坐到葉公平的位置,「快點回來!」
「謝謝峰哥!」乾笑一聲,葉公平走出人群。
呼……
有風掠過,葉公平生生打了個冷顫。
他才發現,太陽已然快要落山了。
與他剛回到盤山那般,天邊的晚霞紅艷艷的,像是血液在天上流淌。
小彤說,她喜歡晚霞,因為晚霞過後,可以看到美麗的夜空,會有星星閃爍,像是有過世後的親人在看着自己。
然而,他害怕。
那些星星,像是無數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分不清哪些是親人,哪些是敵人。
心裏悶得慌,葉公平捂着肚子,鑽進一片樹林中,長呼一口氣,靠在一棵樹上,點燃一支煙。
青煙裊裊,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點不舒服的模樣?
「咳咳!」正在這時,兩聲咳嗽聲傳來。
「誰?」
葉公平打量四周一眼,卻不見一個人,渾身不由得崩緊。
「你也知道怕啊,虧心事做多了?」一聲輕笑,葉公平頭頂,一道黑影飛過,霎時間,落在他面前。
「你……」
葉公平終於看清來人,不由得睜大眼睛,驚呼道,「羅……羅叔!」
「我在樹上打瞌睡呢!」
羅邦成聳聳肩,隨地坐下,「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幹嘛?」
「你……你怎麼在這裏?」葉公平結結巴巴問道。
「這林子,是我家的,你忘了?」羅邦成輕拍着背後的柴刀,隨口道,「下個月就中秋了,準備點柴火過八月十五啊!」
「那你慢慢砍,我走了!」葉公平說着,邁開腳步。
「怎麼,見到老叔了,也不聊聊?」
羅邦成似笑非笑,說道,「是不是你小子發大財了,怕老叔跟你借錢啊!」
「看你說的……」葉公平乾笑一聲,索性坐在羅邦成身邊,「原來羅叔都知道了啊,我搞搞賭,其實就混口飯吃而已!」
「不見得吧!」
羅邦成轉過頭來,盯着葉公平,「我聽說,現在的木葉寨,進出不得?這邊一伙人,那邊一伙人,都是陌生面孔啊,他們要幹什麼?我還聽說,新來的那個女老師,在三苗寨半坡上被打黑石頭,有這事吧,都與你小子有關吧!」
「你……」葉公平倒吸一口涼氣,「羅叔,你怎麼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瞞得過所有人?」羅邦成幽幽說道,「你們苗人的事,我不想管,也懶得管,但,要是有人把我盤山十八寨搞得烏煙瘴氣,那就別我老叔我翻面不認人!你的一隻手沒了,難道,連腦袋也不想要了?甚至臉也不想要了?」
「羅叔,你到底想說什麼?」葉公平此時怎麼還不明白,羅邦成故意在此等他的,可能都盯着他好幾天了。
「我是在這裏搞賭,可我沒拉十八寨的鄉親們進來,那幾個小孩,原本給我看哨的,我都讓他們撤了……」
「不用解釋!」羅邦成擺擺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清楚,要解釋,去墳上給你阿媽解釋吧,多孝順、多爭氣、多有出息啊,讓她好好看她的兒子,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光宗耀祖啊!」
「你!」葉公平臉色一變。
母親的死,是他心裏永遠的痛。
他以前在家,總是偷雞摸狗,母親含辛茹苦,遭受太多冷眼與嘲笑,別說木家人了,就連葉家人也不待見於他。
都說,人死飯鍋開,這是規矩,一家有事,大家幫忙。然而,母親過世,卻無一人前來,連個坐夜的人都沒有。
他一家一家的上門,跪求鄉親們幫忙,最後才把母親抬上山下葬。
當日,羅叔也來了,帶着很多仲家人來幫忙,他心裏感激,但又能如何?
貧窮,才是禍亂的根源!
從此,他離家出走,一去八年不回。
他也想安分守己,可他有得選嗎?劉星語逼他,鄧慶榮迫他,小彤十七歲就跟着他,直到現在不離不棄,他怎能讓她受到傷害?
鄧慶榮是什麼人?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一個毫無底線的魔鬼,劉星語都將其毫無辦法,他又能奈其何?
回到木葉寨,雖然是家鄉,但他無依無靠,沒人能幫他。
就連木冠河那老東西也和那幫人勾搭在一起了,他整天被盯得死死的,找誰幫忙?
他何嘗不知,這事有蹊蹺?鄧慶榮說要下來放貸,放貨,可是呢?除了寥寥幾比貸款之外,他們其實什麼也沒做。
反而,後山山洞,聚集了很多陌生面孔,美其名曰,高價收購鄉親們的農產品。
那個山洞,除了木冠河,其他所有鄉親,包括他在內,都不能上去,若是別人,樂在其中,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但他用腳想都能知道,那山洞,有貓膩,有見不得的秘密。
他甚至能猜到一二,那些人在幹什麼。
但他無可奈何,勢單力薄,他只想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其他的,他無能為力。
他不喜歡這樣任人擺佈,若是阿媽在天有靈,看到他這模樣,也會為他羞愧不已。
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他萬般主意,也於事無補,他只能忍氣吞聲,裝糊塗。
「只有立場,卻不分是非,你說你啊……哎,你好自為之吧!」
羅邦成站起身來,深深看了葉公平一眼,搖搖頭,消失在叢林中。
「當初你被吳志遠砍了,你怎麼也不問問自己的內心,問問自己做錯了沒有?羅叔,有些路一旦踏出去,就再難回頭了!除非……有奇蹟!」
用力甩甩頭,葉公平重新捂着肚子,走出叢林。
這時,他才發現,賭局竟然散了,賭客已然散去,只留下一些人在收拾桌椅。
「你方便一下,怎么半天?」林鋒走過來,陰測測地看着自己。
「拉肚子嘛!」葉公平無奈道,「鋒哥,怎麼散了?還這麼早!」
「怎麼,你嫌賺得不夠多啊!」林鋒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葉公平,轉身往山下而去,「小張,你留下來幫忙收拾,其他人,散了!」
林鋒帶人走了,山頂上,只剩下三個人,葉公平,周雅彤,還有那個叫小張的青年。
「葉哥,你沒事吧!」周雅彤走過來,一臉擔憂。
「沒事!」葉公平笑眯眯說道,「本來想和你在山上來一次,峰哥不讓啊,什麼時候,都留個尾巴跟着!」
「這麼急啊,回家在床上隨你來!」周雅彤嬌笑。
「錢呢?」葉公平問道。
「在包里,咋了?」周雅彤不解。
葉公平抬頭,目光落在收拾桌椅的青年身上,悠悠道:「拿五萬給我!」
「哦!」周雅彤沒有遲疑,從包里,拿出幾沓錢,放進葉公平手中。
微微一笑,葉公平往那個青年走去。
「小張兄弟,時間還早,歇會兒,抽根煙!」
「嘿嘿,謝謝葉哥!」
兩人坐在草地上,抽着煙,隨意攀談起來。
「兄弟,下來這幾天,還適應吧!」
「還行,出來混,到處跑正常的,就是少了點樂子,沒女人!」
「峰哥每天分你們多少錢吶!」
「峰哥對我們很好,在山上打打雜,看看場也有四五百塊呢,還不用被皮條子盯着,比在城裏強多了,那些老闆約架,每個人才兩百,打不起來還好,一打起來,就有點……」
「哈哈,能賺錢是好事兒!」
「葉哥說的是,出來混的,還是得講錢,要不然誰認識你啊!」
「對了,兄弟,今天峰哥怎麼走得這麼急啊!」
「這……」
「放心,我不會讓兄弟難做的,出來混,無非圖財,再圖個爽快!」葉公平說着,拿出方才那幾沓錢,悄然放進小張的兜里。
青年不知所以:「葉哥,這……」
「不用擔心!」葉公平輕聲道,「我從沒給你錢,你從來也沒收過錢,兄弟,刀口錢,不容易賺,一會兒啊,你什麼也沒說,我什麼也聽不見的!」
「這……」猶豫片刻,青年咬牙,道,「聽說,今天一大早,趙山河帶着小龍小虎,衝進山洞裏,打翻很多人,兇猛得厲害,建哥直接被趙山河踩在臉上,最後,還是木冠河拿槍出來,才把那三個小崽子綁了!礙於面子,他們那邊現在才通知峰哥,所以……」
葉公平聞言,暗自吸氣:「幾個孩子而已,什麼事用得着這麼大動干戈?」
「葉哥,你對兄弟不薄,我就跟你說了,但你千萬別傳出去!」小張環顧四周一眼,而後,湊到葉公平耳邊,低聲道,「鄧老大在山洞裏搞白面,然後拿去城裏銷,他們要你開賭,只是幌子而已,吸引派處所的注意力,收農產品也只是掩飾,趙山河無意中發現,所以發生衝突,現在,建哥不知道怎麼處理,木冠河在,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最後不得不通鋒哥過去,不過我估計,峰哥都不知道怎麼處理,得鄧老大親自下來,還有,峰哥讓我留下來,就是監視你的……」
「這……」葉公平心潮起伏。
這其中,果然有貓膩,雖然他一直有所猜測,但了解詳情之後,依然忍不住震驚。
這狗日的鄧慶榮,竟敢在木葉寨製毒。
難怪,木冠河這段時間和他們勾搭在一起,是為此事,這得多大的賺頭。
可惡的是,鄧慶榮這個老東西,竟然瞞着他,耍弄於他,當自己真是任人宰割了?
「兄弟,你說的可當真?」葉公平問道。
「這種事,我怎麼敢亂說?」小張說道,「葉哥,你心裏明白就好,千萬別傳出去,要不然,我這腦袋……」
「放心!」葉公平輕拍一下小張的肩膀,「你不說,我不說,就無人說,去幫你嫂子收拾一下,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嘞!」小張咧嘴一笑,起身忙去了。
「或許,這就是奇蹟……趙山河是晨曦學校的學生,他失蹤了,那個女先生必然插手,姓鄧的,我看你這次還不現身?」
葉公平笑了,渾身舒暢。
他看着天邊的晚霞,忽然覺得可愛了,就像女人的臉蛋一樣,紅撲撲的。
這時,一隻蝴蝶翩翩起舞,從他眼前飛過,逐漸化成一個點,消失在天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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