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紅塵劫 一百三十三、得秘相脅

    門內門外一時寂靜無聲,唯有遠處秋蟲唧唧、清晰可聞。筆下樂  www.bixiale.com

    王曉麗聽不到那人作答,心中隱隱不安,一個勁的想:「此人若是此刻逃走,我連他的身份也絲毫不知,敵在暗而我在明,日後可大為不妙。」緩步走到門邊,想要開門迎敵,明知此舉甚是兇險,自己既然有將外人引進門來擊斃的想法,對方也未必便不存着將自己引出門來殘害的念頭,但為了給兒子報仇,可也顧不得什麼兇險不兇險了。

    王雪見母親推門,知她心中所想,跟着便要出門,倘若母親有何不測,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出手的,大不了娘倆一塊上黃泉路便是。王曉麗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王雪不必走動,微一猶豫,左手按着王雪腦袋送到自己臉前,嘴唇伏在王雪耳邊,低聲道:「我自己出去便可,你在屋裏好好呆着,不管聽到什麼或是看到什麼,都不許出來。咱們王家就剩下咱娘倆了,媽沒能力保護好兄妹倆,你哥哥已死,你是說什麼也要活着的,別讓王家絕了後。」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已有些發顫,想是在極力抑制着不讓自己掉出眼淚。王雪聽母親話中含有訣別之意,心中老大不快,皺起了眉頭,噘着小嘴低聲叫道:「媽!」王曉麗嘆道:「我可憐的孩子啊,媽萬一遭遇不測,日後不能在你身邊陪着,你從此便連個照顧你的人也沒有了。」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落下兩行眼淚。

    王雪不喜歡見母親落淚,伸手在母親眼角上擦了一擦,忽聽門外那人又道:「我也不進門了,免得遭了你的暗算。今日你母女倆有把柄落入我手,我若有什麼要求,你們必須答允,如若不然,你殺害劉岳師侄、暗中謀劃毀滅哈巴門一事,劉岳立時知曉,即便劉岳心慈手軟不殺你們,哈巴門餘下之人也會放過你們嗎?別人先不說,那常謙第一個放你們不過。不過你放心,我大男人不會欺騙小女人,說到做到,只要你們以後都聽我的,我絕不為難你們。」王曉麗聽那人語調奸猾,這一番話她九成不信,當下卻又不便反駁,心想:「你不進門倒是聰明之舉,倘若你敢進門一步,我立時出手將你斃了,你想在江湖上聲張我的事情可也沒有機會。」她自去年得悉兒子死訊,無時無刻不想着殺劉岳報仇,至於自己是死是活,那早已不在乎了,但此事若是傳揚出去,王雪便要和哈巴門反目,日後也再難在江湖上立足,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曉麗再報仇心切也不能為了兒子毀掉女兒,何況此事若是傳入劉岳耳中,報仇之事便沒了指望,當下只得應道:「好,我都聽你的便是了。」門外那人哈哈一笑,說道:「痛快痛快,有一對俊秀的母女任憑我隨意擺佈,便是折我十年壽命我也心甘情願,哈哈。」王曉麗聽那人說話如此下流,只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那人料想自己這句話一說出口,王曉麗必會大怒,說不定立時便要衝出門來好好大打一場,於是緊接着又道:「我才不怕你動手呢,我武功雖比不過你,但滑溜逃走的微末功夫還是有的,你最多在我身上打個三五拳,可殺不了我,還好我手上還留有一點上好的紅花烏藥專治跌打,也不怕挨你的揍。」

    王雪聽到「紅花烏藥」四字,心頭一凜,她適才聽門外那人油腔滑調的說話嗓音,便覺十分耳熟,但乍聽之下卻想不到在何處聽見過,心中雖然好奇,卻也沒往深處想,直到聽見「紅花烏藥」四字,才一下子憶起步子怡去年帶着自己和李浩、吳天、張冠華去勃子鎮西街找流浪巫醫劉俊馬討要梁山幫毒藥的解讀藥方,劉俊馬便是以一罐紅花烏藥作為交換條件。

    王曉麗忍耐不住,霍的推開大門,只見門外樹下站着一個中等身材之人,面貌被黑布遮住,瞧不清是誰。王雪見母親忽然闖出門外,只怕她深夜之中一時衝動遭了暗算,急忙跟出門外,母親適才那幾句不許自己出門的言語早忘在腦後。那黑面人嘻嘻笑道:「小女人好大的脾氣,終於忍不住出來了。」王曉麗問道:「你想怎樣?」黑面人說道:「其實也不想怎樣,咱們走江湖的說不定哪天便遭了對頭的暗算,我要你們娘倆從此跟在我身後服侍,若是有人敢尋我的晦氣,你便將使拳頭將他打死。」王曉麗怒道:「好端端的別人幹嘛要尋你晦氣?你要我做你隨從,無非是想要我幫着你害人。」那黑面人說道:「誰說好端端的便不會被尋晦氣,令公子難道不是好端端的便沒了性命?」王曉麗雙眉一豎,右手緊緊攥成拳頭。那黑面人又道:「你若是不從我,那麼今夜之事劉岳明日便全數知曉,到時即便你不去殺劉岳,劉岳也決計不會放過你。」王曉麗情知此言一點不假,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王雪哈哈一笑,上前一步,說道:「武林中誰人不知你劉俊馬是個說話不算數的只會胡言亂語的卑鄙小人,我們娘倆深夜不過是說幾句笑話解悶,你卻要添油加醋的找劉師兄告狀。好罷,你去,且瞧瞧我師兄到時候是會處置我還是會處置你。」那黑面人果真便是劉俊馬。王雪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但令劉俊馬錯愕,王曉麗也是吃了一驚。王曉麗奇道:「劉俊馬?你便是江湖上的那個流浪神醫,劉俊馬?」劉俊馬在江湖上號稱「流浪巫醫」,但王曉麗自重身份,不欲出言得罪,於是將他的稱號改為「流浪神醫」。

    劉俊馬醫術奇特,與尋常醫師大異,但他不指着治病活命掙錢,卻偏偏喜歡在江湖上坑蒙拐騙為生,武林中大多數人談論劉俊馬都是難聽話多些。劉俊馬適才聽王雪在屋內說話,雖覺王雪聲音耳熟,但他三教九流的人都見過不少,什麼樣的嗓音都聽過,也沒將王雪聲音放在心上,便是此刻見到王雪,也只覺這女孩眼熟,卻沒能將王雪認出,心中暗暗納悶:「這一張大黑布已將我整張臉遮住,隻眼前露出一點點縫隙瞧人,這丫頭再精明十倍,又怎麼可能一下將我認出?她究竟是何人?我在哪見過她?」心中雖奇,面上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否認道:「小丫頭真會胡說八道,劉俊馬是大騙子、大壞人,怎麼可能會是我?」心想:「我原本便是大騙子、大壞人,那又如何?」王雪認定此人決計是劉俊馬無疑,笑嘻嘻的道:「你深夜偷聽我和我媽媽說話,還想藉此要挾我們,難道便不是大騙子、大壞人了嗎?你怎麼不可能是劉俊馬?」劉俊馬一呆,饒是他平素詭計多端,此刻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對答。其實他既已有了王雪母女的把柄,那即便承認了自己身份,也是無關緊要之事,只是他忽然被王雪叫破身份,心中打了個突,這才一時亂了方寸。

    王雪說道:「你曾經也是我哥哥最忠實的隨仆,還幫他研製過藥物害步子怡,如此說來我們該是一自己人才是,又何必要相互得罪、相互為敵呢?」劉俊馬雙眼一瞪,衝口道:「我是被王力強硬捉來研製毒藥的,可不是我自願,這『忠實隨從』四字,以後休要再提!」劉俊馬自命是個瀟灑風流之人,去年被王力強捉去,做了鑽研藥理的隨從,那是他生平未有的大恥,此刻聽王雪一說,胸中便即惱怒,這一句衝口之言已自承了身份。

    王雪又道:「你既如此說,那便不是自己人,而是敵人了?」這句話一說完,忽地向劉俊馬竄了過去,發拳便向他下顎處襲去。王雪主意已定,母親殺人一事是一定要向劉師兄明言的,但總得在勸過母親之後,無論如何,此事必須是由自己親口向劉師兄請罪,倘若要劉俊馬先行出面先告上一狀,那自己便百口莫辯,無論如何也要先將劉俊馬制住再說。王雪知劉俊馬名聲雖響,武功卻是不高,是以她一出手便是只攻不守的凌厲快招,也不怕劉俊馬伏有什麼反擊手段。


    王曉麗見女兒出手,跟着便竄了過去,母女倆心意和所學武功相通,她一見王雪出手便知劉俊馬若非使左臂抵擋便只得向左趨避,於是竄出之時左拳急揮,去封劉俊馬左半身。

    劉俊馬見王雪母女倆齊攻了過來,左掌當即揮出,向王曉麗雙目拍去,似是要和王曉麗來個魚死網破。王曉麗心想:「我大仇未報,才不要和你一起死。」倘若她拳上再加把勁,當能在劉俊馬這一掌拍出之前先將劉俊馬打傷,但劉俊馬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王曉麗不敢托大,便向後讓出一步。

    劉俊馬武功不高,卻頗有心計,這一掌打出時原本便知王曉麗必會趨避,一見狡計得逞,雙掌猛地推出,去震王雪手腕,他見王雪只是年幼少女,料想王雪只是虛有其表,真實武功卻如何不高明,自己一個大男人,內力再弱還能弱過小姑娘?他心中盤算,要使雙掌運出全力,將王雪一下打倒,然後再裝模作樣的向後跳開,說幾句「自己已手下容情」,「不想和女人一般計較」之類的話嚇住王雪王曉麗。不料他掌心剛和王雪拳鋒相觸,王雪雙拳忽然饒了個彎,從劉俊馬掌間滑脫。王雪此時已能將哈巴術的巧勁和拳術的內功大致融合,這一招便是拳術之後埋伏的哈巴術後招。劉俊馬立知不妙,但他武功有限,雖知情形不好,卻不知如何應對,未及反應,手腕已被王雪攥住。王雪左手抓住劉俊馬右臂,左掌啪啪啪啪在劉俊馬臉上連摑四下。劉俊馬心裏一怒,只想:「我太大意了,竟然被小丫頭打了耳光。」左掌甩出半圈,向王雪腰間打去。王雪當即運出哈巴術中的借力打力功夫,右掌運出一點內功,在劉俊馬左手肘上一推,劉俊馬這一掌登時失了方向,一下扇在自己右臉上。王雪運出這一招時,滿擬劉俊馬能撤回左臂守御,卻不想劉俊馬的武功竟然比自己預想的還低,他守御不及,沒掌握手臂力道,竟然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一見之下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前輩的這一手武功可是跟着宋大北學的罷?」

    劉俊馬不知宋大北是何人,但也知王雪是出言譏諷,此刻方知王雪雖然瞧着瘦弱,其實武功極高,決計在自己之上,再加上一個王曉麗,自己更是討不了好處,忽然心生一計,臉色急變,大聲罵道:「不知好歹的臭丫頭,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嗎?我是用毒藥的大高手,周身被毒藥浸過,你手掌上已中了我的『五蠱悲心藥』,不信你瞧瞧看。」王雪知劉俊馬是用藥高手、詭計多端,聽劉俊馬如此說,心中立時怯了,忙向後退開幾步,抬起胳膊,迎着月光細細查看,見手心紅潤,全無中毒之象,胸中稍稍運出一點內里,只覺呼吸暢快,更無半點不適之感,這才明白劉俊馬所說的什麼毒藥浸泡之類言語全是扯謊,稍稍放心,罵道:「好個劉俊馬,果真是大騙子!咦,人呢?」只見劉俊馬早已轉身逃進樹林,再過片刻便要逃到山下。

    王曉麗提了一大口氣,發足疾追。王家拳的內功以長勁見長,王曉麗與劉俊馬相距七八丈,初時無法追上,但劉俊馬內功不佳,過不多時,二人便一點一點地拉近了距離,眼見王曉麗只消再加把力,便能伸手觸到劉俊馬背心。誰料劉俊馬猛地停步轉身,饒了個方向改向東奔逃。王曉麗想不到劉俊馬竟會忽然變換方向,一怔之下腳步收斂不住,好不容易便要追上,轉眼又拉開了距離。

    劉俊馬笑道:「我適才已經說明了,我腳底抹油的功夫不賴,怎樣,沒騙你罷?你現下跪下向我磕幾十個響頭,今夜之事我或許還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傳揚出……啊呦!」話音未落,胸口被王雪揮拳打中,一跤跌到地上。原來王雪早已從旁追了過來,只是劉俊馬黑夜之中不易瞧見王雪身形,加之他轉身之時全在留意王曉麗動向,這才一時失察,中了王雪一招。

    王雪怕劉俊馬起身再逃,將他擊倒之後忙俯身按住劉俊馬頭臉,又伸手點住他腿上麻筋。

    王曉麗奔了過來,在劉俊馬腹上狠狠踢了幾腳,罵道:「你逃啊,你再逃啊!」劉俊馬乾笑了幾聲,說道:「不逃啦,不逃啦!」王曉麗怒道:「你腳底抹油的功夫不是很厲害嗎,怎麼的被小女孩捉住了?你有本事站起來再逃啊!」劉俊馬心想自己不論如何哀求,王曉麗也決計不會放過自己,倘若自己蠻橫到底,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於是拉下臉來,陰沉沉的道:「我既然窺破了你的秘事,你要殺便殺,還廢話什麼?」王曉麗說道:「你這個江湖敗類,原本死不足惜!」揮拳便要向劉俊馬天靈蓋處擊落。劉俊馬見王曉麗當真要下殺手,啊了一聲,忙叫道:「等等,等等!」王曉麗笑道:「我還道你真的恁的有骨氣呢,想如何求我?」劉俊馬賠笑道:「我懷中還藏着小半瓶用剩下的紅花烏藥,另外還有一點銀票,兌不出銀子來你再殺我不遲。」王曉麗蹲在劉俊馬身旁,問道:「我娘倆的秘事都被你偷聽到了,你覺得此時此刻,行賄還管用嗎?」劉俊馬也知不管用,送東西討好只是稍作試探,聽王曉麗語氣不善,只得瞪着雙眼搖了搖頭。王曉麗怒道:「那你還廢什麼話!誰知道你懷裏藏着的究竟是紅花烏藥還是害人毒藥?」

    劉俊馬不服氣,說道:「你憑什麼殺我,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被你殺害的人只怕還要比我多幾個呢。」王雪一巴掌打在劉俊馬臉上,怒道:「你給我住口!」劉俊馬說道:「想我一世英名……」王雪插嘴道:「你也算一世『英名』?」劉俊馬不理會王雪,續道:「不料今夜竟栽在女人手上。小丫頭,我適才見你便覺得眼熟,你過去在何處見過我?」王雪心想:「原來你到此刻還沒將我認出。」於是說道:「你既然提到了紅花烏藥,怎麼還想不起我來?難道你連棍神林惕坤也不記得了?」劉俊馬「啊」了一大聲,驚叫道:「是你!」王雪笑道:「不錯是我,你想起來啦!」劉俊馬驚道:「你是步子怡,你怎麼變得如此醜陋了?」王雪眉頭一皺,罵道:「死到臨頭了你竟然還不忘出言侮辱!看清楚,姐姐我是王雪,去年在富悅客棧從你手上搶走半塊榴槤的那個俊美少女。」去年富悅客棧之事在王雪看來是荒唐稀事,但在劉俊馬這個半生依坑蒙拐騙為生之人身上,類似的事情經歷的多了,聽王雪提到步子怡和富悅客棧,卻也沒將王雪想起,當下他只求活命,也不懶得去想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無聊往事,只是敷衍的應了兩聲。

    王曉麗說道:「話說完了,你該死了。」正要揮拳了卻劉俊馬性命,忽聽遠處林中隱隱約約響起兩個人的腳步聲,似是有兩人趕路。。

    劉俊馬聽到腳步聲,雖不知來人是誰,但總歸是一根活命稻草,大聲嚷道:「你們怎的才來,快快滾過來救我……」王雪低聲喝道:「你喊什麼!」發掌在劉俊馬耳根處一拍,劉俊馬頭腦一暈,後半句話便說不出口。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顯是林中那二人聽到聲響,要走近查看。

    王曉麗左拳對準劉俊馬右臉太陽穴處,要將他擊斃。王雪不欲殺人,揮手攔住,懇求道:「媽,你別再殺人了。」王曉麗生怕林中二人走來之後再生變故,一把推開王雪,說道:「你別管。」運拳變向劉俊馬臉上擊落。王雪右腿一踢,輕輕格開王曉麗拳鋒,求道:「媽,女兒求你啦,你別再殺人了。」王曉麗見女兒落淚,心中不忍,但想劉俊馬倘若不死,終究是後患無窮,心裏一時又煩又亂,耳聽林中腳步聲越走越近,已隱隱能瞧見人形,倘若再殺劉俊馬,多半要被林中之人瞧見,沉着臉對王雪說道:「你先將他抬到後牆外藏着,待打發了那兩個人之後,我再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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