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模樣,林氏的笑容越發多了幾分,又問了莊子期的意見的,得了可以出門的肯定答案之後,興致勃勃的換了衣服,帶着顧九出了門。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說來有些心酸,林氏雖說已經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可是這半生歲月,她竟沒有一次是正經逛過上上京的。
以往出去,不是坐在馬車裏,便是匆匆的經過,她似乎每次都有目的地。
唯有這次不一樣,帶着顧九,二人將長安街都轉了個遍,還去了一趟整改之後的琳琅閣。
待得走的累了,林氏又笑着指着那邊的武德樓,問道:「我記得上京最當紅的戲班子,必定是在這裏唱戲的,不知現下可還是這個情形麼?」
顧九順着她的指引看過去,待得看到是什麼地方之後,頓時便笑着點頭道:「是不是最當紅的我不知道,不過現下在這武德樓唱戲的戲班子,乃是當初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的。」
她說到這裏,又看到門口掛出的戲曲牌子,今日乃是一出老戲,名為《牡丹亭》。
見到上面熟悉的名字,因加了一句:「母親可還記得,那個幫了白無淵的俠義戲子麼,便是今日主演的春曉姑娘了。」
聞言,林氏果然起了幾分興趣,彎唇笑道:「既然如此,咱們真要進去聽一聽了。」
她那次只聽顧九講的還有些印象,待得跟這個對上號來,越發有些好奇了起來。
顧九原也是為了讓林氏開心,聞言便笑道:「您小心台階。」
林氏笑着應了,誰知才上了個台階,卻又腳步微頓,偏頭向一旁看去,疑惑的問道:「那二人在幹嘛呢?」
顧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是微微一怔。
武德樓旁邊有一條小巷子,日光照不進去,午後的天氣,還些微帶着暗色。
那巷子裏有兩個人正在拉拉扯扯。
一個身着戲服妝容精緻,一個卻是破破爛爛的邋遢老叟。
而其中一人,面容還十分熟悉。
正是顧九才給林氏講過的春曉。
那個老乞丐不知說了什麼,就見春曉給他塞了個鐲子,便見那老乞丐眉開眼笑的轉身走了。
眼見得那人幾步便消失在巷子裏,春曉這才不耐煩地轉身,誰知卻正好跟顧九的眼神相對。
「世子夫人?」
看到顧九的時候,春曉起先沒反應過來,待得想起對方的身份,卻又有些慌亂。
顧九隻做沒看見,只點頭道:「好巧啊,春曉姑娘。」
「嗯,是啊,你們是來聽戲麼,快裏面請吧。」
見春曉掩飾的模樣,顧九也沒深究,只是順勢扶着林氏進門,一面笑道:「對,方才看到門外掛的牌子,今日您是杜麗娘?」
「正是呢,先前的角兒病了,故而今日由我頂上,倒是要叫您看笑話了。」
春曉一面說這話,一面不動聲色的將那幾分慌亂收了起來。
方才……她們應當是沒看清楚吧?
她才這樣想着,就聽得顧九狀似漫不經心的笑問道:「這武德樓外面也開始有乞丐了?」
聞言,春曉心頭一跳,復又軟聲笑道:「夫人不知,原本是沒有的。只是今日開戲,那個叫花子便藉機過來討錢——嘴裏念着數來寶,在班主面前新詞舊曲不斷,連不給都不成,倒是讓您看笑話了。」
這些乞丐都是會些打油詩的,也不知哪裏學來的,三言兩語的串在一起,開口便是吉祥話,可若是不給錢,那便要唱些晦氣的找茬兒了。
今日戲班子開戲,又是在武德樓里常駐的,有叫花子找來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春曉的態度。
若她方才神情自然,顧九還不會往別處想,偏偏現下解釋的時候神情閃爍,倒是讓她多想了幾分。
那個乞丐,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她才想到這裏,就見林氏抿唇笑着提醒:「阿九,當心腳下。」
顧九這才回過神兒來,因笑着點頭道:「多謝母親。」
因着先前顧九的幫忙,所以春曉對她也十分感激,親自將人送到了二樓的包廂里,讓小二上了好酒好菜,這才行禮笑道:「這戲一會兒便開演,我便先過去了,待得落幕了再來給您請安。」
聞言,顧九則是笑着讓她去忙,待得春曉去了之後,方才聽得林氏笑着跟顧九道:「這姑娘生的倒是好。」
大抵是因着上了戲妝的緣故,一雙眼顧盼神飛,模樣俊俏,倒像是畫兒里走出來似的。
聽得她這話,顧九抿唇一笑,道:「戲唱的也不錯呢。」
二人原也是吃了飯出來的,現下倒也不餓,是以便拿了瓜子磕着消遣,一面看着台上好戲開鑼。
今日這齣戲乃是杜麗娘,春曉是主角兒。
顧九說的不錯,她的戲的確唱的好,婉轉多情,林氏頓時便被吸引了注意力。
反倒是顧九,在無意中打量四周時,卻驟然一愣。
「世子?」
林氏原本在聽戲,聽得她這話,也跟着回過神兒來,偏頭看顧九,問道:「誰?」
顧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從門外走進的一行人,指着為首之人,道:「母親您看看,那不就是世子麼?」
她是眼花了?這時候的秦崢,應該是在大理寺辦公吧。
聽得顧九這話,林氏方才順着她的指引看去,一襲玄裳的年輕男人,不是她兒子又是誰。
大抵是感受到了她們的目光,秦崢若有所覺的一抬頭,便跟顧九四目相對。
他倒是難得的發了一下呆,又見旁邊還坐着一個林氏,回頭交代了下屬幾句,自己則是上了二樓。
「母親,阿九。」
見秦崢過來,林氏笑容溫和,輕聲問道:「可是來辦公的?」
他身邊的人,林氏都認得,都是他的下屬。
聞言,秦崢只溫和的笑道:「閒來逛逛,順便帶他們吃點東西。」
只是那幾個人的陣仗,怎麼看都不像是閒逛的。
顧九看破不說破,跟秦崢見了禮,一面給他倒了茶。
秦崢道謝,自己端着茶盞喝了一口,笑着問道:「母親倒是好興致,怎麼想起來聽戲了?」
聽得他這話,顧九則是悄然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反倒是林氏毫不在乎,道:「難得今日最後一天清閒,出來走走,省的未來半年都沒機會了。」
這話一出,秦崢頓時想拍腦門,然而顧九踢他的那一腳,又讓他莫名覺得……有些遮掩不住的喜悅。
若不是關係十分親近,顧九怎麼會做出這般放肆的舉動。
顧九卻不知他在想什麼,此時聽得林氏這話,則是軟聲笑道:「世子若是有事兒就先忙吧,別妨礙我跟母親聽戲。」
雖說他方才說是閒逛的,可顧九到底了解眼前人,知曉他不是這麼閒極無聊的性格,今日前來,大抵是有別的事情要做的。
她才說到這裏,就聽得林氏微微蹙眉,道:「這姑娘唱錯詞兒了。」
聞言,顧九微微一愣,順着看戲台上,就見春曉不止詞兒唱錯了,就連那步法也跟着亂了幾下。
台下已然有人開始喝倒彩,春曉倒是瞬間調整過來,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唱:「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門外有個老乞丐被人扣着帶走,而那扣着他的不是旁人,是大理寺的下屬——方才進門的時候,那人跟在秦崢的身後。
顧九眸光微縮,不知秦崢大張旗鼓的來抓一個老乞丐是何用意。
她才想到這裏,又想起方才春曉給那乞丐拉扯,且神情慌亂的模樣,越發心中猜測了起來。
秦崢倒是對下面一幕不以為意,眼見得那戲還在繼續,笑着應承了林氏的話,又道:「阿九,你且陪着母親聽戲,我還有些要事,就先走了。」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想了想,又道:「今日下值會晚,你跟母親早些回去。」
聞言,林氏自然笑着讓他去了,倒是顧九若有所思的睨了他一眼。
不多時的功夫,那台上一折戲已然落幕。
春曉這期間被人喝了好幾次倒彩,待得下台的時候,倒是有些狼狽的模樣來。懶人聽書
下台自然先是班主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春曉卻顧不得其他,急匆匆的將戲服換了,臉都未曾收拾乾淨,便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她沿着武德樓的後門出去,一路朝着記憶中的巷子裏跑去。
可還未等到了地方,便覺得身後一陣寒意。
不對,有人跟蹤她!
大抵是天生的危機感,讓春曉當機立斷的頓住腳步。
她隨手拔下頭上的銀簪髮飾,朝着一處狠狠地擲了過去,下一刻,便見有人從巷子的暗處走出,手上捏着這支鋒利的珠花,神情里滿是輕佻的笑意:「春曉姑娘,好狠的心啊。」
見到來人,春曉心頭狠狠地一跳,滿臉皆是警惕:「鄭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跟蹤我?」
春曉臉上油彩殘存,身上隨意裹了一件袍子,模樣倒有幾分凌亂的美感來。
不過現下美人肅穆,更添了英氣。
聽得她這話,鄭懷洛嗤了一聲,淡淡道:「春曉姑娘這話說的好生奇怪,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怎的就覺得是我在跟蹤你,而不是你在覬覦我?」
鄭懷洛生了一張娃娃臉,眉眼中的笑意十分的天真,可惜卻無人會相信。
尤其是在大理寺內,已然見識過他手段的春曉。
她咬了咬牙,知道跟這人辯駁是最不明智的選擇,轉身就要返回原路。
誰知卻被一柄摺扇擋住她的去路。
春曉被他攔住,心中越發警鈴大作,一面咬牙問道:「大人不是說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麼,現下為何攔我去路?」
聞言,鄭懷洛嗤了一聲,淡淡道:「春曉姑娘可別誤會,我哪裏是在攔你的去路,分明是在救你出苦海——念在咱們也曾共處過大理寺屋檐下的情分,我提醒你一句,去你原本該去的地方,別猶豫,也別後悔。我這人一向憐香惜玉,可不大喜歡跟女人動手。」
他這話一出,春曉眸光一凝,頓時往外跑去,卻被鄭懷洛攔下:「敬酒不吃吃罰酒。」
二人在狹窄的暗巷裏動起手來,春曉卻並不是鄭懷洛的對手,不過片刻功夫便處在了下風,她咬了咬牙,猛地將頭上亂七八糟的首飾都隨着扔了過去。
鄭懷洛一面嘖嘖的道了一句敗家,一面毫不畏懼的迎上去,直接將人給制服了,只是那嘴裏還十分的欠:「姑娘這般不聽話,倒是辜負了鄭某的一片好心。」
誰知他話音才落,就聽得春曉冷冽一笑:「倒也未必。」
鄭懷洛聞言,微微挑眉,問道:「何以見得……」
奈何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得後腦勺猛地一疼,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有男人逆光站在那裏,春曉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在看到男人伸出手的那一刻,就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子。
「多謝。」
姑娘的聲音裏帶着倔強,然而一雙眸子裏卻掩藏不住情意。
只是男人逆着光,叫她看不真切眼前人是什麼意思。
他唇瓣輕啟,卻是道:「跟我走。」
……
「你說什麼?」
秦崢原本想借着這武德樓唱一出瓮中捉鱉的,誰知顧九跟林氏在此,倒是讓他只能臨時改換了地方。
好在春曉的表現未曾出他的意外,那老乞丐抓的過程也十分的順利。
秦崢避免驚動了林氏她們,索性帶着人先回了大理寺,為了避嫌,將去抓了春曉的事情林氏指派給了鄭懷洛。
誰知回了大理寺半日,連那老乞丐的嘴裏都被他撬開了一道縫,卻沒有等到春曉。
「人呢?」
鄭懷洛垂頭喪氣的進來,臉色漲紅,見到秦崢卻是直接跪了下來:「屬下無能,人跑了。」
「跑了?」
秦崢神情漠然,鄭懷洛心中越發忐忑。
那會兒秦崢是吩咐他直接帶人回來的,可鄭懷洛卻覺得這是個好時機,見春曉大抵是要去老巢,索性便直接跟着人去了。誰知他耍帥不成,倒是陰溝里翻了船,被人給打暈就算了,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春曉背後絕不止一個人,且我懷疑有內應!」
他說這話是有根據的,不然今日去抓她的時候,本來只是臨時起意的行動,怎麼會被人掐算好時間給一悶棍的?
若不是提前知道他們動手的消息,自己絕對不會被算計到的!
鄭懷洛想的清楚,卻見秦崢的眉眼冷冽了幾分:「自去領罰。」
「是……」
鄭懷洛辦砸了差事,也不辯駁,垂頭喪氣的去了,只是到底有些憤憤。讓他知道是誰給他鄭小爺下悶棍,他絕對打的那人滿地找牙!
只是他神情憤憤的出門,卻不妨直接撞上了一堵人牆。
「唔,是誰這麼不長……白大人?」
鄭懷洛一臉驚訝,白無淵怎麼來他們大理寺了?
這人生的太有衝擊力,一面神佛一面魔怕,若不是鄭懷洛的定力好,剛剛如此近距離的直面他的傷勢,怕是直接就要嚇得叫一聲了。
白無淵則是淡淡的點頭:「鄭大人。」
他神情矜淡,看着眼前不動的鄭懷洛,復又道:「可否讓路?」
鄭懷洛這才反應過來,應聲之後,又想起自己還得領罰呢,轉身頹喪的去了。
白無淵則是徑自進了門:「秦大人。」
方才在門內便聽到他的聲音,此時見到白無淵,秦崢只是點了點頭:「白大人前來,可有要事?」
他問的淡漠,白無淵卻直接道:「前來自首。」
這話一出,秦崢挑了挑眉,倒是一旁的姜道臣微微一怔,問道:「白大人,您糊塗了?」
這人說的什麼話,什麼叫來自首?
白無淵點頭應道:「春曉是我放走的。」
這話等於直接承認,鄭懷洛也是他打的。
要不是鄭懷洛現下走了,怕是這會兒能竄回來直接將人摁地上先打一頓!
這平地一聲驚雷,倒是讓秦崢的神情半分變化也無,只問了一句:「緣由?」
白無淵神情淡然,說話也十分坦蕩:「報恩。」
他直視秦崢,從容道:「她救過我,所以我放了她,一報還一報。」
「所以,你是來以身代罪的?」
聽得秦崢這話,白無淵卻是笑了,他坦蕩的看着秦崢,一字一頓道:「我是來將功折罪的。」
白無淵說到這裏,復又問道:「秦大人,我這裏有一條關於紅蓮教的線索,不知可否抵罪?」
……
翌日一早,顧九梳洗妥當預備吃早飯的時候,才見秦崢從外面走進來。
四月的天,便是晨起也帶着暖意融融,就連秦崢的身上都籠罩了一層日光似的。
顧九才打算坐下吃飯,抬眼就看到這樣的秦崢,詫異的同時,又有些心頭微跳。
沐浴着旭日朝陽的男人,似是如晨起的一幅畫。
她很快便收回了思緒,換上了幾分笑容,問道:「世子怎麼這一大早過來了?」
秦崢也不知自己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事實上,他昨夜一夜未歸,早起回來府上的時候,第一反應卻是來顧九這裏看看。
待得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然身在此處了。
連衣裳都沒換的世子爺輕咳了一聲,掩飾道:「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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