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允知談完之後,張大官人意識到高層的紛爭距離自己還是太遠,用不着自己操心,其實就算自己操心也不會改變什麼,擺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未來的工作問題。
張揚本來想回去找秦清探討這個問題,卻想不到陳紹斌突然回來了,這廝在外地東躲西藏了不少天,隨着喬鵬舉的問題解決,他投入環宇的資金也終於有了看落,陳紹斌這才敢重新在東江露面,不過他這次回來還沒敢回家,先聯繫了梁成龍、張揚、袁波、丁兆勇這幫老友。
張揚趕到黑膠片酒吧的時候,所干人都到了,坐在包間已經喝上了。
陳紹斌剛剛理了發,鬍子也是才光過,不過看起來瘦了很多,前些日子環宇集資的事情給他的心理壓力極大,他端起酒杯感嘆道:「哥幾個我苦啊,本來覺着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回來再見父老鄉親,想不到,我終究還是逃過了這一劫。」
梁成龍道:「你丫活該,誰讓你貪財來着?做人不知道腳踏實地,就想着一夜暴富,你這種人不栽跟頭反倒奇怪了。」
袁波笑道:「成龍,紹斌也不容易,你就別埋汰他了。」
丁兆勇道:「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次的事情有驚無險,你小子算得上洪福齊天,來,咱們共同敬你一杯。」
張揚響應道:「人能活着回來就不容易,本來我也貸着這貨要浪跡天涯,一輩子隱姓埋名乞討為生呢,想不到事情峰迴路轉,居然解決了。」
陳紹斌把杯中酒喝了,長嘆了一口氣道:「這次差點沒把我給嚇死,以後這種投機取巧的事兒我再也不沾了。」
梁成龍道:「我就不信,狗能改了吃屎?」
大家都笑了起來,陳紹斌瞪着兩隻眼睛道:「你丫怎麼說話呢?我都夠倒霉了,你就不會說兩句好聽的?」
梁成龍道:「吃浮食兒吃慣了的人想踏踏實實做事哪有那麼容易?」
丁兆勇道:「我看紹斌這次應該沒問題,跌了這麼大一跟頭,不可能不接受一些教訓。」
陳紹斌道:「我這次差點就什麼都沒了,一個億的窟窿,就算我賣身一輩子也填補不上啊。」
張揚笑道:「就你這身皮囊,倒貼錢也沒人要啊!」梁成龍跟着點頭。
丁兆勇道:「既然喬鵬舉沒事,你當然沒事。」
提起喬鵬舉,陳紹斌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我真的很幸運,喬鵬舉要是完了,我也完了。」
梁成龍道:「喬鵬舉這次捕得漏子可不小,因為他的事情,喬書記都離開了平海。」這幫幹部子弟,對平海最近的政治變動都很關注,梁成龍的話勾起了他們的新一輪話題。
丁兆勇道:「喬鵬舉真是禍害不淺啊,他這次給家裏惹了一個大嘛煩,如果不是他,喬書記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陳紹斌耷拉着腦袋,端起酒杯喝了杯悶酒,他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因為集資的事情把老爹給氣病了,已經宣稱要和自己斷絕父子關係,這也是陳紹斌沒敢先回家的原因之一。
袁波畢竟年齡大一些,比起這幫沒心沒肺的小子考慮的問題也要多一些,他看出陳紹斌的沮喪,拍了拍陳紹斌的肩膀道:「紹斌,人活在世上沒有不栽跟頭的,這次的挫折對你來說是好事兒,吃一塹長一智。」
張揚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了,你丫的那筆錢還上了沒有?」
陳紹斌道:「要是還不上我也不敢回來了,喬鵬舉這個人還算講究,當初環宇募集的集資款他全都一分不少的退還了回來,不過利息就別想了。」
梁成龍道:「還他媽利息,能把本金拿回來就不錯了。」
丁兆勇道:「這件事也就是擱在喬家,換成我們恐怕早就——梁成龍道:「喬家這次也是大傷元氣,我聽說這次喬老為了保住他的這個寶貝孫子,把過去的關係全都動用了,不然喬鵬舉肯定完了。」
喜波道:「人一走茶就涼,如果喬老仍然在位,我看誰也不敢找喬鵬舉的晦氣。」
梁成龍看到張揚沒怎麼發表意見,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道:「張主任,咱們裏面可就你一個官員,你內部並息靈通得很,說兩句給大傢伙聽聽。」
張揚道:「我就是一小小的處級幹部,能有什麼內部消息?」
梁成龍道:「張揚,沒勁了啊,你跟我們弄幾個擺什麼譜?你們家岳父大人現在是平海老大,你不知道內幕消息,誰還會知道?」
張揚道:「我真沒什麼內幕消息,我知道的那點事兒大家都清楚,省里來了個代理省長周興民,過去是共青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政治天才,前程無限的人物。」
梁成龍嘆了口氣道:「說起這件事兒我就為我叔叔不值,他辛辛苦苦拼搏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還是不在東江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不少年了……輩子的政治高度也就是這樣了。」
陳紹斌道:「別貪心,你叔叔好歹還在位,看看我們家老爺子,如今興趣都轉移到提籠架鳥上面去了。」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丁兆勇道:「誰也不可能永遠當權。」
梁成龍道:「這話也不一定,兆勇,你們家老爺子幹得就不錯,從顧書記那會兒到現在仍然屹立不倒,三朝元老,不容易啊。」
丁兆勇道:「這話說的,我爸今年就到點了,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以後平海政壇的風流人物肯定是張揚。」
梁成龍道:「是,這話沒錯,放眼平海沒人比他更風流。」。
張大官人笑罵道:「你丫再損我,小心我揍你!」
梁成龍道:「張揚,你小子是艷福齊天,不甘以後日子應該沒這麼逍遙自在了吧?你們家岳父大人現在是平海掌門人,作為他的女婿,肯定有無數雙眼睛在默默地盯着你,以後你想干點啥壞事兒可不容易。」
張大官人被梁成龍戮中痛處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誰活着都不容易,都看到別人表面的風光,誰看到別人背後的心酸啊!」
陳紹斌道:「行了行了,都他媽知道你得意就別顯擺了。」
張揚道:「屁話,我哪兒得意了?嫣然她爸爸當省委書記,又不是我當省委書記,我有什麼可得意的?」
丁兆勇道:「我覺着你應該得意啊?嫣然聽你的,嫣然她爸又聽嫣然的,所以宋書記肯定聽你的。」
陳紹斌道:「什麼混蛋邏輯啊,你聽趙靜的,你爸媽都聽你的,是不是以後你爸媽都聽趙靜的啊?」
丁兆勇滿臉通紅,陳紹斌這廝太壞了,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吭哧吭哧了兩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和趙靜的婚事到現在也沒有得到家裏的認同。
張揚瞪了陳紹斌一眼,責怪這廝胡亂說話。
陳紹斌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訕訕笑道:「哥幾個喝一杯,為我大難不死我南霸天又回來了!」
幾個人同時舉杯。
梁成龍喝完那杯酒多少有些暈度了,他放下酒杯道:「你們先竭,我得去放水。」
張揚道:「一起去!」
兩人並肩出門,酒吧內燈光非常昏暗,舞台上的搖滾樂手正在聲嘶力竭的唱着一首黑豹的無地自容,梁成龍勾着張揚的肩膀道:「周末有空嗎?我安排清平湖釣魚,你把宋書記請來。」他的意思是通過張揚的關係幫助自己的叔叔和宋懷明加強聯繫增進感情。
張揚道:「算了吧,最近形勢還沒穩定,等過段時間再說。」
梁成龍點了點頭,張揚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吧枱前喝酒,居然是他的好友姜亮。
姜亮也在同時看到了他,張揚本想過去跟姜亮打招呼,可是姜亮用眼神制止了他,張揚馬上明白,姜亮平時是很少到這種場合來的,他應該是前來執行任務的,張揚笑了笑,於是打消了過去和姜亮攀談的念頭,和梁成龍一起走入了洗手間。
梁成龍有些酒意上頭,進了洗乎間仍然在絮絮叨叨:「喬鵬舉的事情過後,我們的日子都不好過了,最近一段時間,別管你是不是正當做生意,別人總想着把損公肥私的帽子扣在你頭上,認為我們這群人之所以能夠在商業上取得成功,全都是依靠上一代的關係。」
張揚笑道:「也就是最近這一陣子,等風頭過去誰也不會想起這件事。」
梁成老道:「話雖然這麼說,可最近的日子不好過啊。」
張揚道:「你敢說你的事業之所以取得成功,和你的背景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梁成龍道:「有關係不去用,那不是**嗎?張揚你要不是有背景,年輕輕的能當上處級幹部?禿子別笑老和尚,咱們誰都別說誰!」
張揚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為人民服務,你丫是唯利是圖,專門把人民的錢弄到自己腰包里去。」
梁成龍提上褲子,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幾乎就在同時他聽到了兩聲悶響。
張揚也聽到了,他和梁成龍對望了一眼。
梁成龍道:「什麼聲音?」外面的尖叫聲傳來。
張揚道:「槍聲!」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第一時間向門外衝去。
酒吧內一片混亂,哭喊聲,尖叫聲亂成一團,電閘被人拉下了,現場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混亂持續了一分鐘左右,電閘方才重新合上,燈光大亮。
可隨即又響起了更尖利的叫聲。
張揚循着聲音擠了過去,卻見姜亮躺在酒吧中心的地上,身體侵泡在一灘鮮血之中,一旁跪着一名年輕人,臉色蒼白的握住姜亮的手掌:「姜隊……姜隊,你堅持住……你堅持住……」
張揚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他大步沖了過去,一把就將擋在他前方的人群給分開,來到姜亮面前,伸手點中他身上的穴道,他此時看清姜亮的額頭和胸口各中了一槍。
姜亮看着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唇角帶着一絲極其古怪的微笑。
張大官人的內心宛如被刀割一樣,他的眼睛瞬間紅了:「姜哥,你沒事你放心,你沒事……」
一旁的那名年輕人顫聲道:「你是……
張揚怒吼道:「**你大爺,叫救護車,你他瑪趕緊給我叫車!」
梁成龍和丁兆勇那幫人聽到動靜全都趕了過來看到張揚抱起渾身是血的姜亮,大步向門外跑去,沒走幾步,姜亮緊緊抓住張揚手劈的大手就垂落了下去,隨着張揚的步幅不停的擺動。
陳紹斌上前攔住張揚:「張揚,他死了,他死了!」
張揚怒吼道:「滾開!」
陳紹斌還想說什麼,被張揚一腳就給踹到在地上。
張揚抱着姜亮衝出門去,外面響起救護車的聲音,接到通知的救護人員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他們從張揚的手中接過姜亮,把他放在擔架上,姜亮被射中的兩槍全都擊中了他的要害……槍命中心口,一槍射中額頭,就算尋神仙也無法挽回他的生命。
望着姜亮的面孔被白色的被單蒙住,張揚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命運為什麼會這麼殘忍,為什麼要讓他親眼見證朋友的離去,梁成龍、袁波、丁兆勇、陳紹斌企都圍在張揚的身邊,一個個充滿悲傷的看着他,他們和姜亮雖然不是很熟,可是他們都知道張揚和姜亮多年的友誼,親眼見證好友的離去,卻無能為力,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那名小警叉正一邊流淚一邊訴說着,剛才嗆手拔槍的剎那,是姜亮把他推到一邊,因為救他而英勇犧牲的事違。
張揚咬了咬嘴唇,忽然站了起來,他走向那名小警叉,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周圍警叉慌忙上來阻止張揚,張揚用力甩脫他們,一拳將那名小警叉打得坐倒在地上:「廢物,是你連累了他!」
那名小警叉被張揚這一拳打得。鼻出血,只是坐在地上哭,張揚還想上前,被陳紹斌和梁成龍衝上來抱住,陳紹斌大聲道:「張揚,你醒醒,你醒醒!」
一輛警用越野車在現場停下,工安廳副廳長榮鵬飛臉色鐵青的走下汽車,他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緊緊咬着嘴唇,這讓他的面部輪廓變得極其僵硬,榮鵬飛首當走向姜亭的遺體,他緩緩揭開白色的被單,當他看到姜亮額頭上那個觸目驚心的槍口,感情的閘門再也無法控制得住,淚水湧出了他的眼眶,他握住右拳抵住自己的口鼻,竭力將淚水控制住,一旁助手低聲道:「榮廳,歹徒有槍,試圖射擊的目標是劉峰,姜隊在關鍵時刻衝上來為劉峰擋住了第一槍,這一槍射在了他的心口,緊接着歹徒又射出了第二槍。」
榮鵬飛將被單又拉起了一些,看到姜亮沾滿血述的胸口,他顫抖的手重新將被單蓋上,脫下了警帽,含淚向姜亮的遺體深深一躬。
張揚冷冷看着走向自己的榮鵬飛,雖然他看得出榮鵬飛此時的悲痛絕不次於自己,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化解對榮鵬飛的——榮鵬飛聲音低沉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張揚道:「你滿意了?」
榮鵬飛道:「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
張揚道:「姜子涵在上高一,他媽媽還在江城代課,你去解釋,你去告訴他們,孩子再也沒有了父親,妻子永遠失去了丈夫,你去告訴他們!」
榮鵬飛大聲道:「你以為我想發生這種事?」
張揚怒道:「你不想,你說得輕巧,為什麼要把姜亮調到東江?」
榮鵬飛道:「作為警叉,很多時候我們是沒有選擇的!」
張揚道:「哼,你們可以選擇更好的掩護措施,你們可以選擇更穩妥的調查方案,為什麼要讓一個菜鳥跟在姜亮的身邊?如果姜亮不是為了救他,怎麼會死?」
榮鵬飛充滿痛苦道:「我不知道,這次的行動我根本就不……」
張揚道:「我不知道也不會理解你們警方的做事方法,但是今晚我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朋友,榮廳,姜亮是你調來東江的,你要為他的死負責,你們抓不抓兇手是你們的事情,但是我告訴你,誰害死了姜亮,我就要讓他承受十倍的痛苦。」
「你別胡來!」榮鵬飛提醒張揚道。
張揚冷冷笑了笑:「你永遠不會明白,眼睜睜看着朋友在你面拼死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未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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