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仁義,來,吃藥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男人眼神恍惚地躺在白色的病床,地上有雙簡單的拖鞋,房間內盛放的光,肉眼可見的少。
護士韓點點不耐地又喊了一遍。
「苟仁義,吃藥!」
十分鐘她就在這兒等着這個新轉進康復中心的病人吃藥,她在這裏工作的時間長了。她知道有些病人不會乖乖配合吃藥,必須親眼看他們把藥片咽進肚子了,不然,他們指不定會把這些藥片扔到哪裏去。
韓點點掏出了顆紅色包裝的糖果,在苟仁義面前晃了晃。
低頭誘惑道:「乖乖吃藥,獎你糖果吃哦。」
苟仁義黯淡無光的瞳孔,終於對外界的刺激有反應。他咧開嘴巴,傻裏傻氣地笑道:「糖糖,吃糖糖。」
他伸手要搶韓點點手裏的糖,韓點點連忙把糖果收回去。
「不行,要先吃藥。」
苟仁義這時苦惱地抓起了頭。
「可是,藥藥好苦。」
「所以吃藥之後才能吃糖,所謂先苦後甜。」
苟仁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紙包着的藥片,張開嘴巴全倒進去,然後喝水痛苦地吞咽下去。
他攤開手問道:「糖呢,糖呢……」
韓點點搖頭說道:「不行,張開嘴巴給我看看。」
這個病人一周之前對醫院採取的治療措施概不配合,振振有詞地聲稱自己沒有瘋,還說自己是被人綁架到醫院。
可憐的人,看來不只有狂躁症,還有妄想症。
韓點點知道不能把精神病人的話聽進去,有些精神病患的邏輯思維能力比一般人還要強,有些甚至擁有希特拉式的演講才能。
對於這個病人經常說出的什麼看似的正常的話,她一概是採取不信的態度,忽略他們嘴巴里吐出的字眼。
就如某幾個病人,初來醫院的時候,還說自己見到了鬼。
荒謬!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鬼,這些人完全是自己嚇自己。對於某些人見鬼的經歷,已經有了科學的解釋,那是在人的心理潛意識的作用下,放大的恐懼而形成的一種視覺錯亂現象。
人們常見到的鬼魂,一般來說都是人形,在民間的傳聞異志之中,志怪故事的主角也都是人們常見的事物。就如女人、小孩、東北的保家仙等等,關於女人與小孩,這一形象經常作為鬼故事的主角,也與古代封建制度對底層人民,尤其是婦孺的殘害有關。
這些志怪秩事,某種程度是底層民眾自己編造出來的,因為他們無法在現實得到公平,只能通過故事這種另類的方法,來訴說自己的不冤。所謂的冤魂索命,歸根咎底不過是他們的一種惡人有惡報式願望有寄託。
前些年入院的那幾個病人,聽說還是什麼知名探靈主播。韓點點看來,這些人完全是自虐成癮,靠編造些聳人聽聞的故事,來博取人們的眼球,換來口袋裏的大把鈔票。
只不過吧,錢來得太快,虧心事做得多,最後自己良心發現,自己心裏的「鬼」把自己嚇倒了。
苟仁義張大的嘴巴,口水收不住地流出嘴。
他邊張着嘴巴,邊口齒不清地問道:「口(可)你(以)了嗎?」
「好,今天真乖,獎你糖吃。」
苟仁義閉上嘴巴,憨憨地笑了,把紅色的糖果捏在手裏。
韓點點的手突然被苟仁義捉住,她慌了神問道:「你,你幹什麼?!把手鬆開!」
聲音里藏不住的色厲內荏,她今天沒有叫人陪一塊到這病房送藥,往常這種入院時間不長,存在風險因素的病人,院長都會安排一兩個人陪她一塊,防止突然發生意外情況。
一時大意,今天沒有叫人一起,不會這麼倒霉吧?
韓甜甜方寸大亂,病房裏就她一個女的,和一個半瘋的傻子。人是真瘋,但怎麼瘋也是個男人,她這個弱女子怎麼也占不到拳腳便宜的。
「姐姐,你的手好好看!」
苟仁義笑着摸了摸韓點點的手,韓點點用力拍開他的手。
苟仁義委屈地摸了摸自己被拍疼的手背,不解地看向韓點點。他不知道為什麼護士姐姐,要打他的手背,他是在誇獎護士姐姐,而且今天他一直很乖,沒有跟護士姐姐搗亂。
韓點點看到苟仁義的眼神,心中鬆了一大口氣。心想是自己神經太敏感,院長已經確定過這病人的智力有問題,目前就跟七歲小孩的心智差不多,怎麼會有成年人那種骯髒的念頭。
「小小年紀,學會耍流氓了?」韓點點嚴肅地說教道。
苟仁義頓時驚慌起來,就好像犯了天大的錯誤。
「啊?」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嘴巴也微微張開:「這是一件壞事嗎?」
「沒錯,很壞很壞很壞的事!」
韓點點再三強調道。
「哦。」
苟仁義低下了頭,有些失魂落魄。
他覺得自己忘記了許多事,那些事情好像很重要,但他又不是那麼肯定。
在那些影子般的記憶里,好像有另外一個他,裏面的他很壞,經常去拿人家衣服里的東西。還會去找好看的大姐姐使壞,護士姐姐說了,那種事是不好的。
可是,他明明記得,在那些不確定的記憶里,那些好看的大姐姐,好像對做了壞事之後的「他」讚不絕口呢?
想着想着,他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好像有一隻手在掰開他的腦袋,要把他的腦子一分為開。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頭,在白色的病床上打滾。
「……別過來,那不是我……」
越是回想那些不確定的記憶片段,他的頭就疼得更加厲害。
可現實不是他想就能避免,那些記憶豈是能由他決定回想與否?
在劇烈的疼痛中,他終於扛不住失去了意識。
「這裏是哪?」
「我?」
他昏迷之後,片刻又睜開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手腳,還有藍白色的病號服,他覺得有種不協調感。就好像靈魂離開軀體,過了好久又返回了自己的軀殼。
那感覺就像操縱一台超過三十年機齡的拖拉機,裏面的齒輪都已經生鏽。
「我是誰?」
「我叫苟仁義,我因為精神病,被父母送到了醫院……」
「不對不對……」
這個答案好像並不正確,但正確的答案他又說不出來。
「男人,該死的男人!」
他如同精神分裂一般,臉上的表情變得陰鷙,無所不其極地用惡毒的語言詛咒着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
「我是個扒手。」
這句話他帶上了確定的語氣。
他的腦子好像清醒了幾分,他隱約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自願來到這個鬼地方,他的父母鬼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他打小就在天橋底下長大,為了討一口飯吃,跟了一個老大,從練技巧開始,慢慢成了一個專業的扒手,後來大旗倒了,自己找了片區,用「手藝」討生活。
平常沒事做,就去找些漂亮小娘皮耍耍,那日子叫一個自在!
……他記得自己遇到了一個男人,男人給了很多錢,叫自己去做一件事,自己成功了,但是……但是……
他沒有辦法記清楚自己身上最後發生的事,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很快就會消逝,不久,他又會回到那種混沌不清的狀態。
他努力抵抗着藥物的作用,可是人的意志再強大也要受自然規律的限制 。
他只能用沾塵土的拖鞋當畫筆用,在牆上留下一個橫着的拖鞋印,他想用記「正」字的方式,來記錄自己的清醒時間。雖然他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也好過什麼都不去做。
艱難地把拖鞋鞋底印在牆上後,他往後一倒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不解地看着牆上的髒印子。
「怎麼會有鞋印?」
他慌張地脫下自己的病號服,沾了些水龍頭的水,認真地擦抹牆面的灰塵,他嘴裏小聲說道:「我好像以前做過這樣的事?」
「不管了。」他放棄了思索這個「高深」的問題:「先把它擦掉。」
護士姐姐看到,一定會生自己的氣。
護士姐姐不生氣的時候好溫柔,但一生氣就會變得很可。
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就好像韓點點會跳出來,扯着他的耳朵板着臉訓他一樣。
苟仁義是在一個雨天送到桃園精神病院的,那時,他臉上還架着一副墨鏡。
對比起他「清醒」時的污言穢語,韓點點更喜歡現在的苟仁義,雖說是個大人模樣的「小孩」,但格外聽她的話,不用她操那麼多的心。
送完一間又一間病房的藥,韓甜甜擦了下額頭滲出的汗珠,她靠着推車想歇息一會。
她跟院長提議過,增加他們醫院的人手,她一個人配藥送藥,雖然不用她巡病房,但事無大小基本都要找她。她覺得自己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家,在這三年裏老了近十歲,可憐她還談過戀愛呢。
院長好像也單身吧,也沒見過他老婆孩子到醫院看他。
雖然院長長得不帥,但他身材是真的好。
至於她是怎麼知道院長的身材,就不得不談到一次不小心看到院長在辦公室換衣服。
那緊緻的腹肌,還有背上傷疤,看上去是那麼有男人味。
院長的年齡應該有四十歲了吧,但老話說得好,真愛面前什麼都不是問題。
韓點點有此春心蕩漾,她連忙收拾心神。
去給最後幾間病房送藥,那裏住着說自己見到了鬼的主播之一。
這些年過去,恐怕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藥放在這了,按時吃。」
韓點點不願跟床上黑眼圈濃重的鬍子拉碴的男人多說一句,男人像是吃無味麵包一樣,把藥片連紙塞進嘴裏,嚼了幾下然後吞下去。看他的樣子,好像藥片沒有苦味,跟白開水的味道差不多。
韓點點見怪不怪地推着小車,哼着小曲走在空蕩的醫院走廊。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幾個主播一個個地減少,或是轉院,或是親戚接走,總之,那一批見鬼的主播,逐漸在醫院裏消失。但這一現象,在醫院裏工作的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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