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結束了。
我和白一翁兩個人站在長白山山巔之上,寒風呼嘯,雪花飄飄,頭頂一道青光泄,緊接着,天邊一道魚肚白露了出來,黑暗瞬間被驅散。
只可惜,驅散的,只有那無用的黑暗,卻無法驅散真實的黑暗。
「時間到了,上午十點,如果那個時間還不能去天庭,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
長白山地宮正上方,慕容深等幾個人站在那裏,看着東方升起的太陽,看着山巔上的我們,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跟周圍的幾個人說。
而他們,顯然沒有一個有先走的意思……
「反正老夫我已經找到傳人了,活的時間夠久了,要是這次真有個好歹,我也算是給我們一脈,留下一個傳人了。」
老天師粘着鬍鬚,微微搖晃着腦袋,笑眯眯的說道,一副坦然的模樣。
而其他人,聽了他這話之後,也都是各有各的反應。
「我孫子的終身大事也算是有着落了吧,那我也能安心了,他會幫我照顧我的孫子和我准孫媳婦兒的。」李嘯想了一下,也是一副此生無憾的樣子,笑着說道。
金翅雕佛門中人,早已無牽無掛,對於生死,他早就看淡了,並未有太多反應。
反而是最開始說話的慕容深,看他們都表態了之後,無奈的苦笑一聲,攤了攤手:「合着你們都準備好了,早知道我昨天也去去看看我弟弟妹妹們了。」
說完,他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抬起頭,再次看向天空,卻是說道:「不過算了,明天再去看吧,我覺得我們死不了。」
「老夫也這麼認為。」
「我也是。」
幾個地仙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在為自己心中的決定做出了肯定的判斷,同時也在為對方的決定加強信心。
而反觀那山巔之上的我們,卻是無比的淡定,甚至已經不覺得這一次會有什麼危險,反而是聊起了家常——
「就要入冬了,一年馬上又要過去了,感覺這兩年過得特別快,對我來說,就好像是一輩子一樣,那麼的特別,那麼的難忘。」
我看着天邊的太陽,衣襟被寒風吹動,笑着說道。
而身旁的白一翁則是一臉淡然:「我已經沒有時間的概念了,你所說的感受,我體會不到,對我來說,天也好,年也好,一切的時間不過是日月交替罷了。」
「因為你活得太久了,也睡得太久了啊。」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來的日子,有我陪着你,我會讓你感覺到人生有意義的。」
「哼。」白一翁笑了笑,沒有說話。
突然間,遠處,似乎有兩道白氣,溝通了天與地,緊接着,兩道流光好像反向的流星一樣,從地上開始往天上飛去,一前一後,在半空中又交匯在一起,開始往更遠的天空行進。
「那是他們倆嗎?」
「這才幾點?他們可真耐不住性子。」
那兩道白氣,自然是余昊和秦沐風了。
今天,就是天庭冊封的日子,天界與人界的時間觀念不同,從一些古籍上的記載來看,冊封大典開始的時間是這一天人界的上午十點左右。
不過作為底層的修行者,早一點去是必要的,除非你真的覺得自己論實力、論修為、論背景都很硬,那就可以擺一點兒譜,但是如果擺譜擺的太過分了,也是會令人討厭的。
不過,也不至於這麼早就去吧。
那兩道溝通天地的白氣,其實就是之前天兵宣旨的時候帶給他的令牌,也算是天庭的邀請函,同樣也是他們去天庭的方法。
下界地仙,從未去過天庭,自然不可能直接到天庭去,而且私闖天庭也是要遭到追捕的,就像我之前私闖地府一樣,三界,都有他們的尊嚴和規矩。
我拿出自己的那一塊令牌,心念一動,果然,這令牌也開始抖動起來,好像也要釋放一道白氣,去溝通天地。
不過還不等它發動,我就又把它收回去了。
就是試試,你亂動個什麼勁兒啊——
天空中,秦沐風臉色陰沉,順着那白氣的指引,一路向雲層中飛去。
他知道,這一次,很有可能只有自己一個會去往天庭了。但是自己卻絲毫沒有那種獨一無二的特殊感,反而有一種被背叛、被疏遠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
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是一道白氣升空,秦沐風一愣,轉頭停下來疑惑的看着那後來的白氣,緊接着,是一個人飛升上來,看着自己,面帶笑意。
「余閣主?」秦沐風疑惑的看着來人,眉頭微皺。「你沒有和他們一起嗎?」
「我想和你一起。」余昊飛到和秦沐風一個高度,站在他身邊看着他。
「也許真的會和他們說的一樣,我們可能回不來了,你要跟我一起去送死?」
「也許不是呢。」余昊看着他反問道。「但不管怎麼樣,我覺得總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讓你單獨去吧。」
秦沐風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轉過頭,再次向上飛去。
而余昊,也是跟在了她的身後,與他一起升空,漸漸升入雲層,消失不見,不知何時,兩道白氣消失,這也代表着他們已經成功到達了天庭。
其實秦沐風這麼早就去天庭,倒也不是自覺卑微,而是要跟慕容深那些人賭氣,他們不想去天庭,那自己就要上趕着去!而余昊,則是看到了秦沐風的白氣之後,這才決定跟上去。
而等看到了余昊也跟自己一起來了之後,秦沐風的心情很明顯也好了不少。
不過,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既然去了天庭,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們去了。」
「我看見了。」
「他們會出什麼事呢?」
「不知道,我們只需要靜靜等着就好了。」
慕容深和李嘯等幾個人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就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靜靜地等着我們的動作。
而不只是他們,還有一伙人,正在等着我們的動作。
天庭……
「他們還沒來嗎?」
「冊封大典距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現在不來,不代表什麼。」
凌霄殿中,八長老坐在了玉帝的寶座上,雙臂環胸,臉色陰沉的看着宮殿外的雲團,和各處仙官府邸。而玉帝張百忍本人,卻是站在他的身邊,如保鏢下屬一般的微微躬身,才敢跟他說話。
「各處仙宮那邊有消息嗎?」
「還沒有,想來他也不會去那些地方,應該會來這裏。」
「那他來了嗎?」八長老回頭瞪了他一眼,眼神很是不善。
「這……他肯定回來的,如果不來,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名正言順的去討伐他,這個後果,他承擔不起。」
「哼!」八長老冷哼一聲,收回目光,背靠在了椅背上。
「不過還有一件事要跟您說,」張百忍猶豫一下,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八長老。「其餘的人,除了有兩個已經來了之外,其餘的,也都還沒有到這裏。」
「什麼?」
八長老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眼珠微微轉了轉,先問了一下余昊和秦沐風的情況:「那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得手了,魔王的力量十分可靠,怎麼可能不成功呢?」
「那其他的人……哼!肯定是他蠱惑的,那些人應該是不會來了。」
「那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興兵討伐,沒人會說我們的不對,天道如此,他不過一個小小天仙,也妄想與天道作對?下界小仙而已,不足為慮。」
「那樣就好……」
八長老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天。
天庭遠在雲端之上,但天庭之上,還有天,而這天庭之上的天外天,便是混沌世界!混沌之中,三千大世界,無數小世界,而人間、天庭,也不過是它們之中的一個罷了。
對天庭,對張百忍,對凡間的所有人,八長老都不放在眼裏,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人外人」。
「那個老混蛋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雖然我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了,但是既然他出現在過這裏,就不能掉以輕心。我不能出手了,這件事,就全靠你們來辦了。」
「長老放心吧,不過是一個天仙和幾個地仙罷了,想消滅他們不過一件簡單的事罷了。雖然凡間已經很久沒有修行者能夠到達這個水平了,但是失去了他們,對我們來說,連損失都算不上。」
「那就好,那剩下的,就是等着唄,等到了冊封大典開始,他們還沒有來,立刻出兵討伐!」
「是。」
天庭上,幾位領導者正在商量着,只等時間一到,就立刻展開戰爭。
而地下,我們幾個人一直在看着那升起的日頭,直到天空完全大亮,太陽高掛在天空。
「時候差不多到了。」
白一翁看着那天色,突然說道,轉身一躍,飛下了山,來到了慕容深他們身邊。
而我則是一愣,隨後也跟着他到了眾人面前。
「現在才九點吧。」
「我們必須要提前準備一下,也要讓他們先適應一下這個世界。」
「他們?他們嗎?」我沒理解白一翁口中的他們所指的是誰,還以為是慕容深他們,就指了一下他們問道。
「不是,你們先留在這裏等待,你跟我進來吧。」
白一翁說着,心念一動,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我知道,他是去了地宮,於是也直接一個仙風行,到了地宮裏,卻見白一翁看我跟上了之後,直接又飛到了那最後的一間大殿之中,也就是之前所去的,通過法陣進入寶物間,取得天邪劍的宮殿。
而這一次,白一翁再次站到了那王座後的法陣上,寶劍在手,等我站上來。
「這個地方,不止能夠開啟那一個傳送門。」白一翁說道。「這個仙宮,也不止這一層,在這地下,總共有四層,之前去的,是最底下一層的寶物層,而還有三層,你還沒有見過。」
說着,他拿着劍,用劍尖點了一下地面——
「你的天邪劍,還有我的地正劍,就是這個傳送門開啟的鑰匙,而要開啟那一道門,就全憑你的心意。」
他說着,看向了我。
而我,也學着他的樣子,拿出天邪劍,點到了地面上,瞬間,我的心中,似乎出現了四個選項,其中一個,就是我見過的寶物層。
「選第二層。」白一翁說道,我的心念也隨着他的聲音,點在了那第二層上。
下一刻——
噌!
光芒驟起,我眼前場景一變,再睜眼時,面前,突然變成了一個好似秦王墓兵馬俑坑一樣的地方!視線所及,儘是一個又一個的石俑,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眼望不到邊,足可以千計數!
「你想看看嗎?」白一翁突然說道。「這座仙宮的全貌。」
「這座……仙宮?」
白一翁沒有回答我的話,舉起了自己的地正劍,遙指天空。
而我,也學着他的樣子,舉起天邪劍,雙劍劍尖相抵,一道流光,突然射向天空,緊接着猛地炸裂出一團花火,如下了一場煙火雨一般,開始降落到地下的這些石俑的身上。
「長白仙宮的各位啊,醒來吧——!」
白一翁大吼一聲!那些花火已然落到了他們的身上,而下一刻,這些石俑竟然開始移動了起來,好像活了一樣!
這,就是長白仙宮,真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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