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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睿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位殘廢讀書人的屍體,接着又將目光轉向傅雲舟。文師閣 m.wenshige.com
他雙目中血色炯炯,比手中煙斗內燃燒的煙絲更加赤紅。劉睿影沉默了許久,收起劍,側身想要從他身旁離開。
傅雲舟這次沒有阻攔,反而讓了讓身子。
帶劉睿影過去後,本以為他會轉頭來張望一眼,即便不開口說話,也會有些反應才對。
可是他沒有。
平靜的只能聽到煙絲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音。
巷子口近在眼前,但劉睿影卻停下了腳步。
他終於知道傅雲舟為何沒有挽留,也沒有回頭。
語言和動作畢竟是貧乏的。
但巷子口閃現的人影和頭頂恍然的刀鋒卻是最為有力。
電光火石之間,一束刀光自頭頂落下,緊貼着劉睿影的後背,徑直劈向傅雲舟。
劉睿影沒有任何遲疑,抽劍出鞘,右臂背在身後,劍身高高揚起,擋住了這一刀。
刀光和他的劍沒有任何接觸。
在即將碰撞到之際,黯然消失。
劉睿影未轉身,只有耳朵動了動,隨即背在身後的手向前揮動,斬出一道弧形的劍光。
劍氣四溢,將巷子內低矮屋檐上的瓦片都削去了幾片。
瓦礫紛紛落下,掉在地上的聲音像極了雨滴。
入夏之後,中都城的雨水明顯少了很多。
平南王域濕潤的風因為季節的更迭而改變了方向,都朝着安東王域,朝着海邊吹去,不再光臨這裏。
而西北裹挾着沙塵的風暴卻更加強勁,即便吹佛到中都城中已然是強弩之末,但仍舊使得這裏變得乾燥。
人缺水會口渴,會感到煩躁。
一座城缺了濕潤也會變得嘈雜。
很多事端本來可以被無形的濕潤所慢慢融化,但在這樣的環境中,卻被無限的放大,直至乾裂流血。
劉睿影想起了那位死去之人的嘴唇。
他的屍體就躺在身後。
人死後,血脈失去了活力,從嘴唇與指尖開始慢慢變得烏青,血肉也不再鮮紅。
黑色就是有這種魔力,足可以吞噬一切。
巷子口越發亮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巷子內的昏暗。
天邊還剩下最後一抹餘輝,要不是今日天氣很好,早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可今天的傍晚,就連晚霞都不存。只有半個太陽低低的垂在天際,要比多雲的日子裏鮮紅許多。
似是在流動一般,將最後的光和熱朝着大地傾倒。
劉睿影聽見身後有聲輕微的響動,而巷子口的閃爍卻已不見了蹤影。
燈火的明亮斜斜的招進來,在劉睿影的身前停止,就像是一道分割線。巷子內外,兩方天地。
「啪……啪!」
正待劉睿影轉身時,傅雲舟不緊不慢的撿起那人的錦囊,從中捏出一撮煙絲,填滿了煙斗。
兩顆火石在手中很有節奏的碰撞。
若是在白日或是巷子外面,這幽暗的火星根本不會被人注意。但現在,在這昏暗的陋巷中,每一顆火星都像是一道閃電,刻在劉睿影的心間。
「就是他要殺你?」
劉睿影問道。
在他和傅雲舟之間,是一具屍體。
在傅雲舟之後,是一個人影。
穿着寬大的斗篷,帶着風帽。
風帽的帽檐很長,很尖,像極了烏鴉的嘴,將他的面龐遮住大半,只露出了長滿胡茬的下巴。
那人死時並沒有流出多少鮮血。
一是因為傅雲舟的出手着實精妙,很是小心的讓皮肉在匕首拔出後自然閉合,故而鮮血只會倒灌,並不會朝外流淌。
二是他已經斷掉了一條腿,身上着實沒有多餘的血液。
巷子裏的空氣有些厚實,但一股騷臭的酒味卻蓋過了血腥,壓迫着劉睿影的咽喉,讓他很是反胃。
不得已,只能微微張開嘴巴來呼吸,以此來摒棄這股難聞的味道。
他很確定這異味是從那位頭戴烏鴉風帽的人身上發出來的,可他很難想明白為什麼人身上會散發出這樣的味道。
這只能說明劉睿影喝的酒還不夠多,喝酒的時間還不夠長。
酒湯灑落在身上,一開始會飽含酒香,但放置的時間長了,如果不清洗乾淨,就會開始慢慢變的惡臭。
酒本就是糧食釀造的,隔夜的米飯都會變質,酒當然也是同樣的道理。
「只是其中之一。」
傅雲舟說道。
火石上浸染了那人體內僅剩不多的鮮血,他花費不少功夫才將煙斗點燃。
「他是誰?」
劉睿影接着問道。
傅雲舟將口中的煙嘴拔了出來,看看那人又看了看劉睿影,繼而笑着說:
「我也不知道。」
劉睿影無言。
傅雲舟竟然連是誰要殺他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他究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過對於他而言,這個問題已經不再重要。
一個人來,還能應付,三個人來還能勉強應對。
要是十個,二十個,那便只有等死的份。傅雲舟滿腦子裏想的只有如何才能活下去,而不是弄清楚這些人都是誰。
如果他還是詔獄的典獄,這些麻煩根本不存在,可惜他已經不是。
落單的狼,和野狗沒有區別,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和狼一樣,都是成群結隊的。
孤僻之人即使從未得罪過旁人,但在這世間也是寸步難行。因為他雖然沒有仇敵,可也沒有朋友。
就算不會惹來禍事,但連分享愉悅的人都不存在,久而久之自己的心也會慢慢死去。
「你走吧!」
劉睿影對這傅雲舟說道。
雖然並不想救他,但也不忍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我不走,除非你答應送我離開中都。」
傅雲舟深深吸了口煙,緩緩吐出說道。
帶着烏鴉風帽的人,將手中的刀鋒抬起,指着劉睿影。其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他是現在的詔獄『第十三典獄』,還是中都查緝司的省旗。」
傅雲舟衝着這人說道。
「劉睿影?」
此人捏着嗓子說道。
顯然是不想旁人記住他的聲音。
劉睿影點了點頭,黑暗中這個動作並不明顯,但他確信對方看的很清楚。
那人聽聞後,手中的刀略微朝下低了幾寸,顯然是在猶豫。
為了殺死傅雲舟而和劉睿影這位如日中天的官府中人結仇到底值不值得。
眼見對方開始遲疑,劉睿影朝着傅雲舟丟了個催促的眼色,不過他卻仍然無動於衷。
沒有得到劉睿影的保證前,他是決計不會挪動身形的。
結果都是死,就算現在離開能多活幾個時辰又有什麼意義?還不是跟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提心弔膽?
從他被凌夫人革職,趕出詔獄之後,以及大大小小經歷了十餘戰。雖無致命傷,全身上下卻是也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創痕。
一件駝色的長衫,已經變得血跡斑斑,和染坊里作廢的差不多。
劉睿影眼見如此,只得走上前去,用劍再度抵住他的咽喉。
劍尖在傅雲舟咽喉的皮肉上壓出個凹痕,只要再稍稍用力些許,就能刺進這塊柔軟,讓他殞命當場。
「死在你手裏總比死在這些不知名的雜碎手裏好得多。」
傅雲舟從容的說道。
甚至還挺直了脖子,讓劉睿影的劍尖在自己的咽喉上略微刺破了些許,嫣紅的血液順着劍刃的血槽朝後流淌。
見狀,劉睿影只能收回了劍。
到現在為止,傅雲舟似是還未接受他已經不是詔獄典獄的事實。仍然稱呼這些個前來襲殺他的人為「雜碎」,但這些即將要了他的命的「雜碎」可不會因為他的不屑而動搖想法,只會更加的義無反顧。
傅雲舟繼續抽着煙,劉瑞意卻好似驟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對着那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提着劍,轉身朝着巷子口外走去。
這次不是欲擒故縱,劉睿影是徹底不想再插手此事。
即使後來傳揚出去,他卻是也有辦法推脫的一乾二淨。
傅雲舟冷笑着看劉睿影一步步朝外走去,和先前劉睿影覺得他會挽留自己一樣,心中也十分篤定劉睿影決計不會這般一走了之。
但他想錯了。
當劉睿影的身形走入燈火中之後,步伐卻沒有絲毫停頓,仍然是一往無前的走去。
傅雲舟開始有些慌神。
嘴裏吊着的煙斗一直通紅的亮着。
就在劉睿影即將走出陋巷的時候,他忽然張口說道:
「我知道寶怡賭坊的東家是誰,你絕對想不到!」
話音落地,以為劉睿影會止住腳步,但這樣的伎倆一次兩次或許好用,第三次定然就失去了誘惑。
眼見劉睿影仍不停留。
傅雲舟徹底失措。
手中的煙斗一彈,煙絲與煙灰朝着那人的面龐激射而出,隨後雙手在地上奮力一拍,將自己的身子托起。
刀光筆直的插入他先前盤坐的地面,裂紋四散開來。
傅雲舟伸出右腳,牢牢踩住刀背,借力朝前竄出,和此人拉開了足有一丈之遙。
劉睿影感覺到背後的動靜,揮劍轉身。
傅雲舟看看避過,但肩頭的衣衫卻又增加了一道劍痕。
站定之後,他與劉睿影都立身於燈火中,身形也出了巷子。
周圍雖然還未真正熱鬧起來,但已經開始熙熙攘攘。
沒有人趕在中都城的長街上正大光明的殺人。
那人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不敢。
他是為了報仇,但卻不是為了同歸於盡。
如果為了報仇連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那就有些得不償失。
傅雲舟攏了攏自己凌亂的頭髮,露出混着泥與血的臉龐,偏過頭很是驕傲的看着劉睿影。
「剛才你要是幫我,你已經知道寶怡賭坊的東家是誰了。」
「我不會和你做交易。」
劉睿影搖頭說道,又朝着巷子裏看了一眼。
除了那具屍體外,再無任何人的蹤影。
傅雲舟也鬆了口氣,抻了抻胳膊。
兩人之間再無任何言語,劉睿影邁開步子,朝着正前方走去。
酒三半還在酒肆中等着自己。
與其將時間耗費在不相干也不必要的人身上,劉睿影當然選擇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喝酒。
傅雲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可目光卻始終死死的盯着劉睿影的後背。
他知道還會再見。
因為劉睿影現在是他離開中都城並且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即使現在劉睿影的想法斬釘截鐵,不可動搖,但此一時彼一時,想法這個東西,和命數一樣,時刻都在變化。
就好比真正的陰陽師,批算流年時都會告訴對方這是此時此刻的命數,然而批算之後他喝酒還是喝茶,行路還是歸家,都會讓這命數改變。
前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劉睿影就看到了那家酒肆。
他很是驚異酒三半是怎麼找到這裏的,或許嗜酒之人,對喝酒的地方天生就有種敏感。
剛邁過門檻,劉睿影便看到酒三半位於一處最中央的座頭,站起身來,朝自己招手。
「你不是最愛靠着窗戶?」
劉睿影問道。
「以前的確是的。不過在博古樓中呆了這麼些時日,忽然發現要是總靠窗戶,別人就會把你歸為邊緣。中間的位置固然惹眼,但只要坐下來,坐穩當了,也沒人會把你怎麼樣。」
酒三半說道。
拿起自己的酒葫蘆,給劉睿影面前的酒杯倒滿了酒。
劉睿影看到華濃和李懷蕾很是端莊的坐在兩側,既沒有動筷子吃菜,也沒有舉杯喝酒,不由得有些奇怪。
「他倆說一定要等你,可能也沒想到你晚了這麼久。」
酒三半說道。
「遇上難纏的人,所以稍微消磨了點。」
劉睿影說道。
酒三半沒有再問下去,端起酒杯同劉睿影一碰,仰脖喝盡。
華濃和李懷蕾看劉睿影落座,也紛紛倒滿了酒杯,氣氛終於變得融洽起來。
回到中都後,劉睿影覺得自己好像都沒怎麼睡覺,此刻算是唯一的清閒時光。
「你怎麼不說話?」
劉睿影自飲了一杯後問道。
「我看你腦子裏都是事兒,應當聽不進去我說話。」
酒三半笑着說道。
劉睿影也附和着笑了笑,同他閒聊了幾句博古樓的事。
「鹿明明這次也來了,還帶着個馬隊,將他的鐵匠鋪全都運了過來。」
酒三半說道。
「他的鐵匠鋪不是被你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劉睿影說道。
「你剛走,他就搬回了博古樓中住,還在後院裏重新蓋了一個。好巧不巧的,我的屋子就在他旁邊。每天半夜裏都是「叮叮咚咚」的聲音,攪擾的我睡不成。」
酒三半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這個便宜師傅還一錘子打鐵都沒教我呢,這次來要是他帶了鐵匠鋪,倒是可以跟他好好學學。」
劉睿影說道。
「歐小娥也在中都城,就是神出鬼沒的,雖然住在祥騰客棧里,但根本碰不到。」
酒三半一聽歐小娥,立馬來了精神,兀自猛灌了好幾大口,連向來迷離的眼神也變得有了光彩。
除了劉睿影,他心裏第二個就是那個豪邁的姑娘了,像女人又沒半點女子扭捏的性格,施粉黛也會耍長劍,比平常男子都精通劍法,若是說有什麼缺點,就是有點太急躁,常常他說什麼話,她都不大有耐心聽的樣子。
不過那不耐煩的表情,也很是讓人想多看幾眼。
「都在中都城裏,總能見到。何況你們不也是住在祥騰客棧?」
劉睿影說道。
酒三半重重的點了點頭。
「昨晚我找酒喝的地方叫做『寶怡賭坊』。」
酒三半說道。
二人既然是朋友,便會有默契。何況劉睿影先前就說了,想問問酒三半關於那賭坊一事。
「天蒙蒙亮的時候,街上沒有行人,也沒有開着的鋪子。只有這家賭坊錢還點着燈,兩個半人高的燈籠,上面寫着兩個漆黑的『寶』字,我便走了進去。」
「賭錢的地方,你是怎麼要到酒喝的?」
劉睿影問道。
「有個姑娘笑着把我迎了進去,但她好像看出我不是來賭錢的,只是問我喝茶還是飲酒,我當然是選擇了酒。她給我拿來了兩壺後,還放下了本薄冊,就離開了。」
酒三半說着從懷中掏出那本薄冊遞給了劉睿影。
打開一看,其中全是關於此次文壇龍虎鬥的信息。
有對博古樓和通今閣兩大文道門派的介紹,還有對其中重點人物的分析,還在後面標註高低不同的賠率。就連樓主和閣主也不例外。
最令劉睿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最值錢的竟然是湯中松,其次便是酒三半。而兩位樓主與閣主,卻是並列倒數最後,賠率相當。
「怕是你一進門,就被認了出來,所以才會給你酒喝。」
劉睿影合上薄冊說道。
「應當是如此,最後酒錢也沒問我要,只說我可以隨時光臨。」
酒三半說道。
劉睿影夾了口菜。
餘光看到門口走進來一人。
臂彎上挎着籃子,駝着背,步伐拖沓,扶着門框走進酒肆中來。
劉睿影放下酒杯,轉過頭盯着此人,漸漸浮現一抹笑意。
「一包糖炒栗子!」
劉睿影站起身來吆喝道。
那人還未站定,耳中便傳來了這麼一句,瞬時打了個激靈。
抬頭看向聲音傳來之處,卻是與劉睿影撞了個四目相對。
熊姥姥用力扯出個笑容,露出一口暗黃色的牙齒,拖着步子走上前來。
「劉省旗,又見面了!」
熊姥姥拱手作揖。
劉睿影卻盯着她的左腿。
上回劉睿影已經發現熊姥姥這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實際上卻是身手矯健。
但今日熊姥姥卻拖着一條左腿,膝蓋都不曾彎折。右腳邁出一步,便扭動腰夸,帶動左腿跟上前去。
顯然這一日的光景,熊姥姥這條左腿應當是受了不輕的傷。
「一包糖炒栗子。」
劉睿影收回了目光,重複道。
「不敢巧,老身今天不太舒服,沒有做活,這籃子裏一顆栗子都沒有。」
熊姥姥解開臂彎處籃子上的蓋布,遞到劉睿影面前說道。
「我要是有那麼多金子,也不會做活的。」
劉睿影說道。
他等待着熊姥姥能自己與他說她的身份,可有覺得痴心妄想,若是想說早就說了,何至於都已經敗露成這樣了還繼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熊姥姥並不接話,只是站在原地很是平靜的看着劉睿影。
「熊姥姥自便,我是來與朋友喝酒的。」
說完便端起了酒杯,繼續與酒三半推杯換盞。
熊姥姥連連應了幾聲,便走向旁側,尋了處空座頭坐下,喚來夥計點了小菜與酒。
「這老太太好熟悉的感覺。」
酒三半看着熊姥姥,皺起眉頭說道。
「是在賭坊中見過?」
劉睿影問道。
「記不清了……要是你提前告訴我,或許我還能留意一二,現在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酒三半說道。
酒肆中不斷的有人離開,也不斷有人進來。
離開的人帶着滿嘴酒香,或空了來時的心事,或又增添了許多煩惱,進來的人滿眼是酒,滿心都是一同喝酒的人,這酒館到處都是,可一喝酒就能想到的人,卻是不容易找。
一壇酒喝盡,酒三半仍然興致不減,又讓夥計再搬來了一壇。
夥計也未曾見過如此能喝的人,就連四周的酒客也看這酒三半開始竊竊私語。
從他落座開始,手中的酒杯就未曾放下過。
速度雖然並不快,但貴在持久。
猶如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很多人說自己從未醉過,是因為他喝的不夠多,喝的時間不夠長。只要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天底下沒有不醉的人。
人的身體也不是無底洞,喝的久了,酒比血還多,猶如泡在了酒缸里,怎麼可能不醉呢?
酒三半當然也會喝醉,只是他的程度旁人的十倍、百倍,無人得以一見罷了。
除非到了和他酒量一樣的程度,不然在不會喝酒或者酒量不行的人眼裏,酒三半就是干喝不醉。
又是兩桌人走出酒肆,勾肩搭背搖搖晃晃的嘴裏說着一家青樓中姑娘的花名。
還未走出,門口卻是又來了人。
夥計正巧搬來酒罈子,看到門口的來人,極不耐煩的說:
「叫花子走遠點,這裏是酒肆,不是飯鋪!沒有剩菜給你!」
「我是來喝酒的,還有朋友在這!」
這位「叫花子」說道。
隨即大步流星的走到劉睿影身邊,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敲了敲桌案。
劉睿影聞聲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除了他,不會有人這般緊追不放。
傅雲舟就跟狗皮膏藥一般死死的將他纏住。
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浪費那時間,做着無意義的舉動。
反觀熊姥姥,看到傅雲舟之後臉色卻是驟然變化,身子朝里側了側,避過傅雲舟的目光。
她似乎在害怕什麼,與傅雲舟相熟的模樣,能讓她如此忌憚,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糾纏。
夥計看這「叫花子」竟然上前打擾難得一見的豪客,頓時更為不滿,放下酒罈子就要上前推搡,想要將傅雲舟趕出酒肆,但卻被劉睿影制止。
傅雲舟衝着劉睿影笑了笑,隨即又看向門口。
三個身着黑色斗篷,頭戴烏鴉風帽的人正站在門口。
伸手摘去頭上的風帽後,目光在酒肆中掃視着,最後定格在傅雲舟的身上。
這三人身型相仿,看面容年紀也相仿,只是都較為邋遢,臉上鬍子拉碴,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酒臭。
鄰近的幾桌酒客紛紛掩住口鼻,就連夥計一時都分不清究竟誰才是叫花子。
他以為穿着得體的,卻比眼前的人更加的不雅。
「麻煩讓一讓,堵在門口是怎麼回事?!」
三人身後,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
歐小娥用劍鞘將堆在自己面前的三人扒拉出個縫隙,擠過身子,走進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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