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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睿影早就想到,白慎應當是沒有把解藥帶在身上,不過現在聽到他這般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心裏還是咯噔一下,極為失落……
他心裏的預期已經達到了圓滿,就像充滿了氣的氣球,被人用尖利的刺猛然捅破。
砰的一聲,炸的人毫無防備。
「白慎盟主,這樣是不是太不講道義了?」
劉睿影問道。
看着白慎臉上的笑意,他真想一拳打上去,在用劍刺個稀爛。
不過這樣的事情想想很是解氣,但若真的這麼做了,反而沒有任何意義。
任何事情都是自己的選擇,劉睿影既然選擇了從白慎這裏獲得解藥,那他就只能繼續下去,一條道走到黑。
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
好在白慎還在他眼皮子底下。
劉睿影下定決心一定要死死地盯住他,就連去茅房都不能離開一步。
這樣雖然有些噁心……甚至是變態,但卻是最好最有效率的辦法。
「兄弟,道義這種事情看你怎麼想。危機關頭,我話說得稍微有點過火,也是情有可原吧?這只能算是沒有說話算話。道義這種事情,無非是雙方都有好處,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比如當下,我最想要的就是回到部落,你最想要的就是得到解藥。」
白慎解釋道。
劉睿影啞口無言……
一個人若是把不守信用說的如此清新脫俗,那任憑什麼方法也無濟於事。
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但光腳的也抵不過無賴。
無賴什麼都沒有,只有爛命一條,甚至連這命都可以不在乎。
白慎這般踐踏自己的尊嚴,在劉睿影眼裏看來的確是作繭自縛。
但他卻能通過這般耍無賴的手段獲得最大利益。
只要白慎平安回到部落之中,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盟主。
現在他可以對劉睿影卑躬屈膝,是因為自己的安全還沒有得到全然的保證。
不過要是讓他回到了部落,或是部落中有人前來接應。
白慎底氣足了,腰杆自然也就硬。到時候他還會遵守和劉睿影的道義嗎?這點劉睿影自己也摸不准。
稚氣少年端着兩個粗瓷碗,放在劉睿影和白慎面前。
粗瓷碗裏面只有幾片茶葉,但劉睿影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上好的鐵觀音。
放在中都城裏,一兩鐵觀音至少都得好幾兩銀子。下危城地處偏僻,該當更貴些。
能喝的起鐵觀音的,一個是有錢,一個是好喝。
喝酒能成癮,喝茶當然也能。
甚至成了癮之後,比賭癮還大還厲害!
有酒癮的酒鬼,無外乎是日日想喝醉。在他們眼裏,胡家的」滿江紅「,街邊小酒館裏幾枚大錢就能買半斤的散酒沒什麼區別。
那散酒的酒勁比滿江紅更大。
喝起來反而更加痛快!
但茶葉則不同……越喝人越是清醒。要是三五好友在一起聚着,一斤茶也就是半天就能喝完。
喝完後並不難受,反而渾身舒坦,可若是滿身苦難的人喝了,恐怕心中的苦會更加的苦澀。
但一斤鐵觀音和一斤散酒的錢,如何能相提並論?
「小哥,這是哪裏來的茶?」
劉睿影看了看茶湯,隨後抬頭問道。
「是我師傅的茶葉,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這稚氣少年倒也是個老實人,劉睿影問什麼,他都一五一十的回答。
「你師父愛喝茶?」
劉睿影接着問道。
「武修一般都愛喝酒,但我師傅滴酒不沾。」
稚氣少年每次說起他師傅的時候,眼睛裏都有濃烈的神採在閃耀着。
看得出,他對自己的師傅極為尊重崇拜。
「你師父都教你什麼?除了射箭。」
劉睿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下去。
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從他嘴裏知道些關於這營地的東西。
他發現白慎似是對這營地極為忌憚。
這種忌憚還不到害怕的程度,但言行舉止中,白慎都變得極為謹慎、收斂。和先前在厭結部落里的時候截然不同。
面對着厭結,即使兩人都是各自部落的盟主,可那裏畢竟是仇人的地盤。白慎依舊是一副有恃無恐,大大咧咧的樣子。
但這會兒,整個營地里露臉的只有個稚氣少年,可白慎卻誠惶誠恐,一臉客氣。
就連那少年端着粗瓷茶碗走過來時,他都微微起身,然後雙手接過,嘴裏不住道謝。
以上的種種,更是讓劉睿影疑惑,同時也更加堅定了想法。
那就是這個營地里,絕對有能制衡白慎以及他身後整個部落的存在。
只是這個存在因為什麼限制或者本身就是不屑出手,才讓白慎一家獨大,但他不出手並不代表不存在。
就像一根刺,時不時讓他疼一疼。
這個存在白慎決計不會自己透露。
雖然他嘴裏對劉睿影左一個兄弟,右一個兄弟的說個不停。可實際上心裏是如何想的,劉睿影也是一本明賬。
只要能存這稚氣少年的嘴裏,知道那讓白慎忌憚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劉睿影就有機會反客為主。
他已經決定,解藥的交易絕對就要在這應敵中進行,絕不能再跟着白慎去往部落之中。
收拾白慎一個人,劉睿影不說綽綽有餘,起碼是手拿把攥。
但要是去到了部落里,劉睿影要面對的就是整個部落的力量。
除了那些個野蠻彪悍的戰師外,還有蠻族部落中最為神秘的司命和星官。
司命這樣的存在,在蠻族部落中綿延傳承了這麼久,定然有他獨一無二的道理。
再加上先前在古樹的樹洞裏遇到了高仁,他那一番話中雖然難免有誇張的成分,但也變相的讓劉睿影知道蠻族其實並不想簡單,起碼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而這些機密,應當大多都是掌握在了司命的手中。
面對這樣未知的敵人,劉睿影還是覺得能不碰上就不碰上。給自己避免麻煩的同時,還能儘可能的節約時間。
「還有讀書寫字。」
稚氣少年想了想說道。
「泡茶!」
「看來你師父還是個很有雅趣的人。」
劉睿影感慨道。
在這樣的大漠之中,除了生存的殺伐外,再無其他。
但這稚氣少年的師傅,竟然還有餘興教自己的徒弟讀書、寫字、泡茶。
「雅趣是什麼意思?」
稚氣少年問道。
劉睿影以為他既然讀過書,該當是明白這個詞的含義。這般一問,卻是把劉睿影問住了……他不是先生,不知道這個詞該怎麼解釋。
絞盡腦汁想了一番,開口說道
「就是好的興趣。」
這般解釋有些牽強……
好在是都用的稚氣少年能聽懂的詞。
所以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還從抽屜里拿出紙筆,遞給劉睿影,讓他把這個詞寫下來。
「你要我把『雅趣』這個詞寫下來?」
劉睿影茫然的接過筆問道。
不知少年究竟是何意。
「嗯!我師父說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現在咱們這裏剛好三個人,你教會了我不懂得一個詞,那你就是我老師!
看着少年如此堅持,劉睿影只好提筆寫下了這個詞。
寫一個詞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地位一下字就變成了這稚氣少年的老師。
教書育人這種事情,着實是不適合他……想要讓一個人變好,讓他知書達禮,守規不逾矩,遠比殺人要難的多。
一個是塑造,一個是毀滅。
猛然聽到被人這樣稱呼,劉睿影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就是『雅趣』二字?」
稚氣少年指着紙上的兩個字問道。
「正是。」
劉睿影說道。
紙上這兩個字,他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是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兀自嘟噥了一句這讀書寫字真是奇怪……射箭一支箭只能命中一個地方。相同的放在一起卻就成了別的意思……
劉睿影聽後笑了笑。
「你師父怎麼教你射箭的?」
「他說什麼時候我看天上的飛鳥不動,水裏的游魚不動,風吹過的樹葉不動,就算是能出師了。」
劉睿影臉上閃過一陣錯愕。
畢竟他見到這稚氣少年用的弓箭時,只覺得他師傅應當很是一般。
哪個師傅不願意把最好的東西分給徒弟?
可這個當徒弟的用的箭矢卻連尾羽都沒有,箭杆上還有極為粗糙的敲擊痕跡。怎麼看都不能算是用心之做。
師傅如此怠慢徒弟,徒弟能有什麼出息?
但劉睿影卻是沒想到,這稚氣少年的師傅竟然能說出如此有哲理的話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射箭技法,而是武道真理。
飛鳥不懂,游魚不動,落葉不動。
三不動看似離譜,像是決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就如「連弓子」交道自己的弟子,是要把很是細小的東西,看做龐大。
比如把衣服上的線頭,看做一條巨蛇。
把空中的飛蟲,看做是會飛的凶獸。
這位師傅卻是讓少年把動的東西看做徑直。
對於射箭來說,這兩點都極為重要。
小的東西,經過射手的目力被放大,卻是就變得容易被射中。而速度極快的東西,要是能夠在視覺中靜止,得到的效果也是相同。、
「你現在做到了嗎?」
劉睿影問道。
「我……還沒有……」
稚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尷尬的撓着頭。
「不過我已經能做到看飛鳥,游魚,慢了很多。至於樹葉……大漠上沒有樹葉,我也從沒去過有樹葉的地方,所以還不知道。」
少年接着說道。
劉睿影還想問什麼,但他的耳朵聽到帳篷外傳來一連串輕快的腳步聲,立馬閉上嘴,伸手撫在旁邊的劍上。
稚氣少年也聽到了動靜,但他卻以為是自己的師傅回來了,滿心歡喜的上前迎接。
可走進來的人,他卻不認識……
反而劉睿影認識,白慎也認識。
只不過這人白慎恐怕是不想見到。
「你怎麼來了這?」
劉睿影對着來人說道。
來人正是安明。
兩人從古書的樹洞裏離開後,行至厭結部落應敵附近,他便策馬離開。
「我從白慎部落來。」
安明說道。
「等等,現在應該叫做安明部落!」
一個矮小的身影從安明魁梧的體型後閃出來,對着劉睿影說道。
看到此人……劉睿影當即把劍握在了手裏,隨時做好了出劍的準備。
矮小之人當然就是高仁。
劉睿影不知他何時從那古樹的樹洞裏出來,也不知他何時與安明碰到了一起。
但他卻聽懂了方才那句話中的意思。
白慎部落已經該拆換代。
滿足部落一般用盟主的名字當做部落的名稱,當然後繼盟主也可以選擇延續,只是很少有人這麼做罷了。
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名聲能響亮些,再響亮些!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部落的名字換成自己的,由此傳揚至整個大漠,以及中都城裏。
高仁說罷,邁開小短腿,快步走上前來。
他走的虎虎生風,迥然的目光死死盯着劉睿影的雙眼。
但他的嘴角上還掛着笑意。
這笑意不是開心,而是得意。
人在完成一件事之後,難免都會有得意的情緒。
小事得意的小,大事得意的大。
從高仁的嘴角里,劉睿影雖然看不出高仁得意的大小,但卻能從中感覺到他的滿足。
顯然這件事無論大小,高仁都做的很滿意。
能讓一個瘋子所滿意的事情,決計不會是一件小事。
高仁在距離劉睿影僅有一尺之遙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劉典獄,口渴了,能喝碗茶嗎?」
高仁問道。
劉睿影沒有回答。
他還在全身心地戒備着……
這個人確實比李韻好要危險!
甚至聽到他的名字,劉睿影就覺得心口一縮!
要是回到他這不要緊的問題,就會讓自己凝聚起來的全部精氣神泄了。
萬一高仁在此刻暴起發難,卻就是個措手不及……
「請我喝茶,我送你個好東西!」
高仁接着說道。
劉睿影心中冷笑……
高仁怎麼會有好東西送給他?
上次高仁說送他個東西,到頭來卻是要他送命。
這次劉睿影可不會再上當。
結果高仁一躍而起,撲倒桌子上,端起茶碗就仰脖喝完。
碗裏那幾片茶葉也都被他嚼着吃的乾乾淨淨。
「真舒服!還是這樣的粗瓷大碗茶解渴!劉典獄,就當是你請我喝的吧,這個送你!」
在高仁躍起的一瞬,劉睿影就閃開身形,朝後退了半丈之遠,幾乎背部都要貼在帳篷的底端。
高仁喝完茶後,盤腿坐在桌子上,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扔給了劉睿影。
劉睿影用劍托起,絲毫不敢靠近自身。
誰知道這小瓷瓶里裝的是什麼……萬一是毒蟲毒藥,傷了自己,那說不得就得交代在這裏。
「瞧你那點出息……」
高仁一副恨鐵不成高的模樣,對着劉睿影指指點點的說道。
「這是你要找的蠱毒解藥。」
安明忽然開口說道。
「白慎部落的蠱毒解藥。不過,現在的確是該改口了,安明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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