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滿西山 第九十章 小機靈不機靈

    測試廣告1                  胡夫人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女兒身上,身邊一胖一瘦以及那位客棧夥計沒有胡夫人的指示也當即收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劉睿影用殘存的火驅散了身上的寒意,覺得自己也該走了,便走到胡夫人面前,對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從馬廄里遷出自己和金爺來時的兩匹馬,客棧夥計很知趣的將門打開。

    原來這大門處的門檻卻是可以拆下。

    夥計把旁側的一個掛鈎提,接着雙腳朝前一踩,整個門檻就從豎直變得躺倒在地上。

    劉睿影不敢耽誤,和金爺縱馬疾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別忘了『滿江紅』的拍賣會,劉典獄還是貴賓!」

    胡夫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混着呼呼的風聲砸入劉睿影的耳中。

    他胡亂應了一聲,也不知胡夫人有沒有聽清楚。反正自己不回答了,就不算是虧欠。

    何況客棧周圍因為剛才的火光,已經圍攏過來不少人。

    他們不敢踏入客棧一步,是知道這裏乃是胡家的產業。

    要是進去後得罪了誰,這可就是得罪了整個胡家。

    胡家家大業大,頗有勢力,雖說名聲不錯,但畢竟是大家族,要是得罪了誰可不好說,到那時候的威嚴可就不是他們能承受的起的。

    大世家抖三抖,他們就要丟幾條命,這誰敢惹啊。

    居住在下危城中的流人,做事要更有分寸。始終守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不出去。遇上該低頭的,卻是膝蓋軟的比誰都快。遇上能任憑自己拿捏得,那只能怪對方運氣不好。

    當他們看到劉睿影和金爺一前一後從客棧中出來,原本圍攏的圈很是自覺地閃開一條道路。

    劉睿影隱約的看到,有人的刀鋒動了動,刀尖微微上翹,但卻被身邊之人壓住了手腕,輕輕搖頭,示意不可。

    一陣奔馳過後,馬喘着粗氣,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耳邊傳來陣陣水聲,料想是回到了河邊。

    「金爺去哪?」

    劉睿影問道。

    黑暗中,金爺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安靜的像是一尊雕塑。

    唯有他坐下的馬兒,是不是晃動着脖頸和腦袋,但卻是都未能讓金爺的肩膀與雙手有絲毫動搖。

    「你有能去的地方嗎?」

    金爺問道。

    劉睿影想了想,自己能去的地方喝多……但到底去哪兒,卻是沒有想好。

    他大可以去歐家。

    「一劍」拜託自己幫忙的事情還沒有着落。

    他能確定歐帆沒有死,但卻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也許該去再問問老力巴「蠻牛」,可「蠻牛」居無定所,他在下危城中又再無熟人,着實是不好打聽。

    「那咱們就此別過!」

    金爺對着劉睿點點頭說道。

    還不等劉睿影回答,便聽到了輕快的馬蹄聲。

    望着金爺遠去的背影,他有些落寞……

    劉睿影知道金爺會去哪裏,一定是去了四爺茶樓。

    他的好朋友陳四爺能把自己最為寶貝的烏鋼刀借給他,當然也會給他一間屋子,一張床鋪。

    相比於刀而言,這些簡直都不能算是事情。

    不過劉睿影考慮的則是陳四爺背後的陳家到底是什麼態度。

    陳四爺如此行事到底是出於江湖義氣,還是得到了家族授意?

    若是江湖義氣的話,劉睿影說不得要高看他很多……自古以來從不缺落井下石和錦上添花者,但雪中送炭的人的確是少之又少。

    陳四爺豪放粗狂不假,但他並不是個傻子,腦子裏能分得斤兩。

    在外面喝大酒,賭大錢,玩女人,哪怕把自己的烏鋼刀當作賭注抵了出去,都算不得什麼。因為這些事情對陳家的根基沒有任何損毀。

    可金爺現在要做的事,是憑一己之力抗衡整個歐家。陳四爺若是選擇和他站在一起,哪怕只是借了刀,這件事情的性質便上升到了陳家與歐家兩個家族之間的爭鬥。

    這兩個家族都在平南王域之中,陳家距離下危城也就大半天的路程,算不上多遠。

    陳四爺要是真的到了家族授意才如此行事,按時間上算也完全足夠。

    其中的內里,劉睿影不知道,卻是也沒法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今晚還省下的幾個時辰里,不能去歐家,不能去胡家,&nbp;也最好不去陳四爺的茶樓。

    那他又能去哪兒呢?

    乾脆翻身下馬,把馬拴在一旁的樹上。

    河邊的樹,水分充足,都長得很是粗壯。

    韁繩拴在上面,把馬的脖子提的很直。

    劉睿影一屁股坐在河邊的草甸子上休息。

    屁股下的草甸子已經開始發慌。

    平南王域的秋季很是明顯,但卻又短暫。

    秋天,濕度和風沙對於釀酒來說都是最適宜的氣候,所以胡家才會選擇在這時候舉辦「滿江紅」的拍賣會,同時也會再釀造一批新酒入庫中貯藏。

    老家主可以釀出滿江紅,你新家住為何就釀不出來青玉案?

    正在劉睿影胡思亂想之際,不遠處又是兩人並排騎馬而來。

    只是這兩人的形狀有些怪異……他們中間間隔着很遠,似乎還橫着一個東西。

    待稍微近了,劉睿影才看到兩匹馬中間橫着的是一條諾達的黑布口袋。

    口袋裏不知裝的神秘,很是沉重,兩匹馬竟是都有些吃力的樣子。

    好巧不巧,這黑布口袋一路顛簸,在走到劉睿影身前時,不小心被樹枝掛了一下。

    線頭瞬間崩開,蜿蜒曲折的蔓延而去,整個黑布袋子頓時裂成了兩半。

    劉睿影眯眼看去,裏面掉出來一大團白花花的東西來……

    「他媽的……!」

    黑布袋子開裂,導致騎在馬上的人重心不穩。

    馬兒掙扎着,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背上坐着的人卻險些被這晃動一頭栽下來。

    黑布袋子一頭一尾是幫子兩人的馬鞍上。

    現在袋子破了,卻是得將其解下來,重新捆綁好。

    罵娘的那人先從馬上跳將下來,解開黑布袋子綁在這一頭的繩結。

    用力一抽繩頭,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這黑布袋子的一段重重落在地上,沒有任何緩衝。

    劉睿影本來不在意。

    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去看了看,這條路是下危城中通往東面的唯一一條路,也就是旁人口中說起的流人區。

    在那裏面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這兩人看樣子因當時駝子。

    這駝子不是指駝背,而是流人們給鏢師的別稱

    相對於鏢師的正規、嚴禁、忠誠,駝子恰恰相反。

    他們只看錢。

    錢給的多,他們什麼都敢送。

    不過要是半道上遇見出錢更多的主兒,他們也會當即把貨物反手賣掉,賺兩份兒錢,毫無信義可言。

    在他們眼裏,錢大於一切,什麼信義和職責操守,都通通拋在腦後,哪怕是運送人的屍體,或者盜賊的贓物他們都無所謂,只會盯着銀子夠不夠。

    也從不擔心會有人報復,他們掌控了送貨之人的秘密,若是被滅口,這秘密也定會傳出去。

    駝子通常都不知道自己運的是什麼。

    對於他們,知道了反而是個麻煩。

    只管收錢,然後送到目的地,再收餘下的錢,豈不是最為容易?

    腦子裏只用擔心兩件事,如何順利的拿到餘下的錢和如何順利的全身而退。

    方才那個駝子一見布袋爛了,開始罵娘,是因為他看見了裏面的東西。

    雖然沒看清,但白花花,明晃晃的,還是映在了腦海里。

    「你來吧,趕緊綁好趕路,今晚就能把這活兒了了!」

    他對另一人說道。

    另一駝子不說話,繃着臉。

    顯然也是因為布袋開裂而有些不高興。

    他手裏拿着繩索,準備想將布袋綑紮結實,然後再像先前那般固定在馬鞍後面。

    結果剛一走進,這布袋卻是動了起來!

    他驚的當即彈起,朝後退好幾步。

    劉睿影也伸長了脖子,看的津津有味。

    沒想到這倆駝子這次運的竟然是活物。

    先前罵娘的駝子見狀立即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壓住那袋口開裂的地方。

    接着用手上下一抹,臉色頓時變了。

    「不好,是人!還活着……」

    隔着袋子,他摸到了一個人的腦袋、肩膀還有手腕。


    這些特徵人和動物、牲畜截然不同,還有溫和的體溫傳出來,更加讓這駝子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但裏面的人好似沒什麼精神,被駝子壓住,便再也一動不動。

    「現在咋個不動了……」

    另一人問道。

    「笨蛋,你說咋個?!」

    壓在布袋上的駝子罵道。

    這麼大個活人,要是沒有受傷或是沒被下藥,怎麼會老老實實的被裝進布袋之中。

    定然是方才解開繩頭時的顛簸,讓他略微有些清醒。

    趁着他現在還在混沌之中,兩名駝子卻是得趕緊想折。

    他們除了前面說的那兩點擔心外,更擔心被這「貨物」看清自己的臉,記住自己的聲音。

    行當內曾有一人,送了個被綁票的大人物,最後那人有幸逃脫,運送他的駝子用火把臉燒到毀容,又往嗓子裏灌下熱油,燙毀了聲帶,卻是都沒逃脫。

    想起這種種,兩名駝子不禁打了個寒戰&nbp;……

    「要不……」

    另一人抬起右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壓在布袋上的駝子想了想,還是搖頭否定。

    「你把那一頭兒也解開!」

    另一名駝子不知為何,但他自己該是個沒主見的人。

    解開之後,他手下不顧輕重,當即鬆開,使得這一頭也「咚」的一聲砸在地面上。

    這一下讓兩人徹底沒了耐心。

    劉睿影聽到那駝子捏着嗓子,壓低聲音,趴在破開的袋口說道「兄弟,各自討生活而已,千萬別記恨!」

    說罷,抽粗腰間的短刀,雙手握住刀柄,就要朝下使勁插。

    袋子裏的人忽然哼哼了一聲。

    聲音不大,還很敦促。

    但劉睿影卻熟悉的很!

    這聲哼哼的主人,前不久,在下危城外,還和他一併喝了酒。

    駝子的刀尖已經觸碰到布袋時,突然像是插在了石板上一樣,進退不得。

    無論怎麼用力,卻就是插不下去。

    低頭一看,發現刀柄下被什麼東西架住。

    順着瞧去,卻是劉睿影站在旁側,伸過劍鞘,從下放撐住駝子的短刀,讓他無法寸進。

    「哪裏來的雜碎,也敢管爺爺我的事!」

    他刀鋒一轉順着劉睿影的劍鞘向上滑動,劉睿影反手再一壓,卻是給他手腕重重的敲了一下,險些讓他拿不住刀,當場撒手。

    「不好,遇上個硬點子……」

    駝子暗想。

    不過他們有兩人。

    在自己與劉睿影爭鬥的那一下時,另一人已經摸到了劉睿影身後。

    這空蕩里,他細細打量了一番劉睿影。

    看到他身上的陰陽師袍服時,頓時輕鬆了許多。

    道上有很多駝子,也是身穿陰陽師的袍服當做偽裝。

    一個是因為陰陽師走街串巷,走南闖北,居無定所,不容易被人摸清行蹤。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陰陽師的袍服為了在做法事時跳得開,扯不壞,故而極為寬大,裏面可以藏得下很多東西。

    「君是君來臣是臣,敢問仙家是哪人?」

    手持短刀的駝子,當即把刀尖倒轉,對着劉睿影說了句道上的話。

    「路人。」

    劉睿影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無非是要打探他的底細而已。

    總不能直截了當的告訴他,自己是查緝司省旗,詔獄典獄。路人卻是最為恰當。

    「路人……」

    那駝子還信以為真,正在腦袋裏盤算。

    劉睿影卻是已經出手,將身後之人打翻在地,用劍鞘提着他衣領,用力一甩,把他甩到了同夥身邊。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又沒當你的發財路,你為何要砸我的聚寶盆!」

    那駝子扶起同夥,對劉睿影嘶吼道。

    遠處的流人區因為這一聲卻是都亮了幾盞燈火。

    「你的獨木橋擋了我的陽關道!

    劉睿影上前一步說道。

    那駝子還想爭辯什麼,忽然看到劉睿影手中的歐家劍,頓時沒了脾氣,陪着笑臉兒說道

    「原來是劍仙家的大人,可否留個名諱?不打不相識,權且算是交個朋友!」

    他這話卻是有兩重意思。

    下危城裏,用着歐家劍的雖然不一定都是歐家人,但和歐家必然有不淺的關係。歐家依仗鑄劍立足於天下,在江湖人的口把式里自然就成了「劍仙家」。

    誰想和歐家牽扯上不好的關係呢?

    那損失的可就不單單只是這一趟的利益了,恐怕以後都沒人再敢找他們運送。

    問名諱不過是給自己兜個底。

    畢竟這趟差事,他們已經收了一半的錢,回去怎麼着也得有個交代。只要說被歐家中人攔了東西,那想必僱主也不會過多為難。

    「怎麼,下危城中就非得是劍仙家,不能是酒仙家?」

    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

    劉睿影回頭一看,卻是胡夫人帶着胖瘦二人,騎馬而來。她親自把女兒攬在懷裏,雙手緊緊握這韁繩,走的很慢。

    那駝子似是認識胡夫人。

    抬眼一看,登時頭皮發麻……

    他打死都想不到,這三更半夜的,胡夫人怎麼會在城東的流人區閒逛?

    她這般身份的,不該左擁右護,更別提出現在這鬧市,萬一有了損失,豈不是整個城東都要受難?

    當即道了聲多有得罪,給同夥丟了個眼神兒,兩人當即翻身上馬,鞭子不住抽趕,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發覺後面無人追趕,駝子這才鬆了口氣。

    接着想到,胡夫人夤夜在此,八成是來幽會什麼人的吧?這流人區雖然骯髒混亂,但卻勝在無人是非。

    再想起劉睿影那模樣,算是個小白臉無疑。

    心中一拍盤算,覺得這趟不但沒有虧本,反而大賺了一把。等到天亮,在胡家拍賣會之前,自己把這消息找個地方賣出去,掀起多大的波瀾他不管,但到手的銀子可是實實在在的。

    「多謝胡夫人。」

    劉睿影轉身對胡夫人行了個禮。

    「沒想到劉典獄還是個熱心腸,行事如此有俠義之風!」

    胡夫人說道。

    「在下向來時有了麻煩,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不瞞您說,先前在客棧中,您求字剛一出口,我卻是就像鑽窗戶逃走。」

    劉睿影笑着說道。

    「那這次怎麼在路上和兩個駝子硬碰硬?」

    胡夫人也有些好奇。

    當時他感覺到了劉睿影想要逃跑的心思,奈何身後大門緊閉,唯一的窗戶又被店夥計守着,而他站在幾乎大廳中央的位置,無論到哪都有一定的距離。況且還摸不清胡夫人的底細,自是就沒有輕舉妄動。

    可現在劉睿影卻是率先開口出手,從兩個駝子手裏把人家的貨物截了下來。

    胡夫人不相信劉睿影是對着貨物感興趣,更不相信他會真的路見不平。

    早些年的時候,她和查緝司中人有過交集。

    對他們惟一的印象就是冷血麻木,簡直不像個人。

    相比之下,劉睿影還算能說道說道,在加上自己的女兒對他很是歡喜,不由得讓胡夫人也在&nbp;她心裏對劉睿影高看了不少。

    「因為這裏面裝着的好似是我的一位故人。」

    劉睿影說道。

    「這裏面是人?!」

    饒是胡夫人聽後也驚了一跳。

    就在這時,那布袋正好動了動,裏面的人似是抻了個懶腰,在布袋外完全勾勒出個人體的行裝。

    「劉典獄的故人怎麼會在布袋中?」

    胡夫人接着問道。

    「這……我也不知。有些人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悟。有些人太精明,精明也會被機靈所耽誤。」

    劉睿影有意說的很大聲。

    但他和胡夫人距離很近卻是根本不必如此。

    布袋裏的人在方才抻了個懶腰後已經悠悠轉醒,這句話鑽入他的耳朵,他瞬間就聽出了劉睿影的聲音,而話中的內容更是讓他想大笑一場。

    不過眼下如此決計是不合時宜,忍的他極為辛苦,在布袋裏不停地抖動……

    沒想到卻是觸碰到了布袋中的另一人,此人口中「嚶嚀」一聲嬌嗔,在夜裏極為響亮。

    劉睿影和凌夫人也頓時閉上嘴巴,氣氛驟然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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