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記 第兩百三十七章

    太華山，中峰，玉女宮內。

    絕帝一襲黑袍，大踏步而行，筆直向前，宮中女弟子但有上前攔阻者非死即傷，他那冷漠至極的目光宛如一把尖刀，從始至終都是刀鋒向前，無視左右，向着玉女宮大殿中央上首位置切剮而去，那裏端坐着一道婀娜倩影。

    當今玉女宮宗主，朝霞！

    「都退下！」朝霞宗主猛地站起身來，喝退下方眾弟子。

    「絕帝，你今日闖我玉女宮，想必絕不只是為了殺人吧？」即使俏臉冰寒，朝霞宗主也依舊遏制住了滿腔怒火，以儘量平和的語氣問向眼前的黑袍人。

    「哼！」絕帝冷哼一聲，並未作答，只是那雙狹長的眸子下寒光射人，如綻冷電，冰冷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正視着朝霞宗主那張無暇俏臉，仿佛有端詳的意味。

    朝霞宗主以為對方這是在挑釁自己，作為一宗之主，自然不能被小覷了，於是怒目回視，不卑不亢。

    「你認識我嗎？」絕帝端詳着大殿上首的朝霞宗主良久之後，終於開口道。

    任朝霞宗主如何聰慧過人，卻也沒想到這玄師界臭名昭着的絕教教主竟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哼，我當然認識閣下，閣下不就是當今絕教教主，大名鼎鼎誰人不識？」

    朝霞宗主同樣冷哼了一聲，看似在恭維對方，實則那不屑的語氣已宛如實質。

    「好吧，看來你的確不認識我。」絕帝搖了搖頭，黑色兜帽下的臉上仿佛帶着意料之中的表情。

    「閣下到底什麼意思，闖我玉女宮就為了說這些廢話？」朝霞宗主就算再有修養，也被這些有的沒的廢話給激怒了，當場呵斥下方那道黑袍身影。

    「這並不是廢話，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今日本座是來了結一樁因果的！」絕帝倒是很有耐心，不急不緩道。

    朝霞宗主見對方剛才還來勢洶洶，現在說起話來倒是氣定神閒，很是中聽，於是也不想跟對方撕破臉皮，就沉下了心氣。

    「好吧，既是如此，說來聽聽。」

    絕帝點了點頭，道：「朝霞宗主，我且問你，三十年前，你是否曾誕下一子？」

    嘩！

    此話一出，全場先是一寂，而後破口大罵聲四起，皆是聲討絕帝，就連朝霞宗主一雙玉掌都變得晶瑩剔透了起來，顯然她怒了，想打出玉女宮的絕技——碎玉掌！

    相傳此掌威力非凡，一掌擊出，掌力能穿透人體，將骨骼打碎，就像寶玉被摔碎在地上一樣，故而得名。

    然而絕帝根本無視眾人的聲討，更未把碎玉掌放在眼裏，他只是緊盯着朝霞宗主的臉，上前一步逼問道：「是，還是，不是？」

    「絕帝你欺人太甚，不許你污衊我們宗主！今天就是拼的一死，我們也要維護宗主尊嚴！」

    「我玉女宮一脈世世代代以處子之身接受掌門宗主之位，玉女掌門人唯有處女可擔，你對宗主如此出言不遜，我派今日便是全軍覆沒，也要討個公道。」

    「無恥老賊，安敢詆毀吾宗宗主？你要付出血的代價！」

    一個個女弟子義憤填膺，一位位女長老熱血上涌，簡直恨不得活吞了面前的黑袍身影，所有人一擁而上，把絕帝團團圍住。

    「聒噪。」

    絕帝身在垓心，只是隨手一揮衣袖，一眾弟子長老如遭雷擊，統統被擊飛出了大殿。

    「好了，現在安靜了，你總算可以回答我了吧？」絕帝視線始終不曾離開朝霞宗主的臉，仿佛整個玉女宮在他眼裏都不如這張臉有價值。

    碎玉掌緩緩握緊成拳，朝霞宗主眼睛微眯地看着下方站立的絕帝，儘管後者戴着金面具，可那雙眸子並未遮住，她想從那雙眸子中看出來對方的用意。

    「你什麼意思？」最終，朝霞宗主從牙縫裏蹦出來幾個字道。

    「我沒什麼意思，我說了，我只是想來了結一樁因果！」絕帝微笑道。

    「你到底是誰？」朝霞宗主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同時她一步踏出，直接從大殿上首，閃現來到了絕帝面前。

    通玄宗師，恐怖如斯！

    二人面對面，距離不過一米，恰好是一把劍的長度而已。

    「你說呢？」絕帝並未回答。

    「你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這件事不可能有第四個人知道的！」朝霞宗主銀牙緊咬，眼神中有怒火，也有恐懼。

    「那這麼說，應該有三個人知道當年的事咯？分別是哪三個呢？」絕帝問道。

    「我憑什麼告訴你？」朝霞宗主瞪視絕帝道。

    「當然是憑本座能在頃刻間將你們玉女宮趕盡殺絕的實力！」絕帝邊說邊抬起了一隻手掌。

    轟的一聲，整個玉女宮大殿的房頂竟然直接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此等手段，着實震撼人心！玉女宮一眾弟子長老們當場傻眼住了，就連同為宗主境界的朝霞宗主，自問不動用玄術的情況下，也無法做到如此輕易將這麼大規模的房頂掀飛掉。

    「如何，現在朝霞宗主肯回答本座的疑問了嗎？」絕帝帶着赤果果的威脅道。

    朝霞長嘆了一口氣，她閉目又睜眼，最終緊握的拳頭鬆開，雙手也不再晶瑩剔透，整個人由原本的容光煥發忽然變得憔悴蒼老起來。

    她的眼神變得很疲倦，很老態，畢竟她的年紀真的不小了，一個五十歲的女人，即便踏上修行之路，但歸根究底不是神仙，無法長生不老。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不能讓玉女宮毀在我手裏。」朝霞宗主低下了一直高貴的頭顱道。

    「很好，我就三個問題而已，問完立馬消失，絕不多待片刻。」絕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第一個問題，當年那件事，知道的三個人分別是誰？」

    「我師傅，也就是玉女宮上任宗主。雍王。我自己！」

    「第二個問題，那件事的起因究竟是什麼？」

    「起因是雍國王室千年來都不曾有玄師出現，雍王為了打破這個魔咒，便想到與玄師結合，希望生下的子嗣能夠踏上修行之路，從而守護王室。」

    「以雍王一國人王的身份，當然只有一宗聖女配得上，恰巧我就是當時玉女宮的聖女，為此雍王與我師傅做了一筆交易，承諾只要與我結合生下子嗣，便允許玉女宮招收雍國之外的弟子門徒。」

    「畢竟當時玉女宮人才凋零，急需新鮮血液補充，王室的幫助無異於雪中送炭。除此之外，雍王還答應我，生完孩子之後，一切與我無關，我可以繼續回太華山修行，做我的太華聖女。」

    「面對這樣高回報的投資交易，我師傅自然樂意答應，於是她便開始苦口婆心地做我的思想工作。」

    「但她小看了我，我當時第一次聽到這個交易，心中雖然排斥不願，但一夜思量過後，我認為女性所謂的貞匚操在玄力修行面前實在不值一提，我輩修行中人哪有男女之別，貞潔匚淫匚亂之分？」

    「所以第二天我就答應了師傅，然後就被安排去雍國王室做了一年的妃子，從後宮侍寢到懷胎十月，最終瓜熟蒂落，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聽完朝霞宗主的回答，絕帝沉默了很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去想什麼？念什麼？要什麼？

    「最後一個問題，那個孩子你有在乎過嗎？」這句話，仿佛用盡了絕帝的一身通玄玄力才說出口，以至於最後幾個字要是離得稍遠點根本聽不清。

    朝霞宗主當然聽清楚了他的問題，可是她的回答卻是出奇的迅速，出奇的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猶豫。

    「不在乎，那孩子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一瞬間，我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仿佛坐了一年的牢被刑滿釋放了出來。我甚至從始至終沒有主動去看過那孩子一眼，他是男是女也是從宮女口中聽到的，那是個男孩。可是那與我有什麼關係？那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我心中只有修行，只有光耀玉女宮！」

    「好，很好，非常好！」絕帝笑了，哈哈大笑，他連說了三個好字，甚至鼓起了掌，在他那瘋狂恣意的笑聲中，黑袍身影消失不見。

    絕帝人雖離開，笑聲卻繞樑不絕，甚至迴蕩在整個太華山中峰，致鳥驚飛，獸驚散，人驚心動魄。

    又過了許久，直到再也聽不見絕帝的笑聲迴響，玉女宮眾弟子長老才敢徹底松下一口氣來，所有人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莫非他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呆呆的望着黑袍身影消失的原地，空蕩的大殿中只有朝霞宗主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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