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劍俠傳 第九十一章

    九十一

    「退兵,我不管主公怎麼說,都要退兵」

    胡權拍在桌子上,聲音大如雷鳴。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前面的一眾人都不說話,帳中一時靜得無人發聲,胡權一令既下,眾將都知前一日的大敗讓胡權的心情極不高興,自然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胡權的霉頭,當下就開始撥營。

    若是在野戰時臨亂撤兵,當然有大危險,野戰臨敵撤兵最容易被對方追擊,甚至發生全軍潰敗的事例,但是現下一戰,官兵全守在城中,不敢追擊,胡權便打算以本部墊後,讓流民兵的其他部先走,即使對方追出來,也不能影響到整個戰局。

    前日一敗,流民兵差不多損失了全部的俘虜,施大勇、左明玉、左光先、一匹狼等部都有拆損,官兵燒毀了全部的攻城器械,幾十架棧橋、上百鈎梯,幾十架投石車,還有數不清的弩床、強弓,在北面承恩門外,橫屍體數里,原先抓來的上萬俘一個不剩,追殺的遼兵甚至一度追到了胡權的大營門外,這一戰後,流民兵起碼半個月無力發動新的進攻。

    羅五車和於強奔等施大勇的親兵都跟在承恩門外的戰陣上拾一些扔在地上的兵器、盔甲,這些東西都是流民兵的物資,現下都要儘量回收。

    城頭上的官兵不時發出一陣陣冷笑,不時一兩支冷箭飛過來,嚇一下這些在戰陣上拾物資的烏鴉,官兵大勝之後,士氣大漲,而反過來,原先的流民兵都個個不語,低頭拾着地上的各式物資,後面的旗子也是有氣無力。

    羅五車一邊罵一邊在地上翻動,小心看一下城頭,雖然在這個距離箭射不着,可是弩床卻射得着,對方不可能為了幾個小兵就射弩,但是小心總是無過,那一日他和於強奔兩人回營之後,才發現施大勇早跑得不見了影子,後來還是跟着一群披甲,才尋到了早躲在一邊的施大勇。

    承恩門外一片的屍體,大都數都是俘虜們的,這些老百娃被人歷城的周邊抓了過來,然後被驅着攻城,上萬人都死在承恩門前這一邊地方,這一片方圓數里的地方,除了地上的屍體之外,還有沒有燒完的棧橋車,破壞的不成樣子的投石機,被屍體填平的壕溝,扔了一地的鈎梯,在戰陣上沒有人去管的箭台,大戰之後太陽升起來,羅五車看着地上插着的長槍斷刀,突然的種錯覺,這些斷了的刀槍是從這片土中長出來的一般。

    羅五車揮頭打斷了些念頭,站起身,呤了一句:「興、百娃苦、亡、百娃苦。」後面的於強奔怒道:「你不快幹活,早點兒搞完了好收工回去,若是讓對面城牆上的弩 弓射一下,我們都得完蛋。」羅五車盯了於強奔一眼,嘲笑道:「你懂不懂,官兵才不會為了我們這樣的小角色浪費弩箭頭。」於強奔也怒道:「放屁,我只知道老子的命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我才不賭對方放不放弩。」羅五車嘆氣一聲,小心的看了一眼城頭,將能用的刀都拾了起來,他身後一大堆人都在幹這個活計。

    突然對面的牆頭上發出了「嘣「的一聲響,羅五車早就聽過這個聲音,沒有想到對方還真的為了這些零散的散兵射床弩,當即往一邊處棧橋的殘骸下躲過去,他剛剛閃身進去的時候,那弩飛越了兩百步,釘在地上,還掀起一陣子泥土,周圍的一眾流民兵都嚇得四散躲開,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牆頭上的官兵頓時大笑起來,流民兵們更加驚恐。

    此時羅五車已然背好一大摞的刀盾在背後,便趁這個機會向後面而去,施大勇在暗中向他透露流民兵將會在近期退兵後,羅五車心思也活了起來,因為他知道,一旦退兵,管理一定會混亂一些,到時候就可以逃出流民兵營。

    羅五車這些天天計算如何逃出去,流民兵對於逃兵的監官也是異常嚴格,常將逃兵吊死在營門口,這幾天更是加大的力度,羅五車看了一眼營門口向個被吊死的逃兵,心中計算着如何才能逃出去,在羅五車心中,第一,他不願意打仗,第二,他更不願意為殺父仇人打仗,這也是他為何如何想逃出流民兵營的原因之所在。

    歷城中,在巡撫官衙外,李率教從衙門口出來,幾個義子李承祿、李承志、李承斗等在官衙的門口,看到義父出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兩人一齊圍上去,李率教看到兩人神色緊張,便輕鬆笑道:「不要緊、不要緊,巡撫大人很是客氣,一句重話也沒有說,你們還說要帶兵前來護衛,以我看,根本不必要。」

    此時李率教已然帶兵入城,兵馬自然都分在城中兵營中,今天崔歸元的標兵傳令李率教晉見,幾個義子都主張帶一些兵馬護衛,因為上一次的事情惡了巡撫,崔歸元也不是什麼氣量大的人,自然不能不小心,但是李率教最終不是決定放下心,來見一下崔歸元,依李率教想來,崔歸元自己也不是在敵軍後兵臨城下時拉後腿的人,幾個義子勸說不聽,於是李承祿、李承志、李承斗幾個便跟着一起到了巡撫官衙處,不想此時巡撫官衙份外客氣,連以往那個眼睛放在天上的門子都低聲下氣,銀子也不敢收。

    幾人一齊緩緩策馬,李承斗輕聲道:「義父,崔大人可不是什麼善輩,吾聽說此人甚是記仇,崔大人如今客氣,只怕是由城外敵兵在側,才對義父如此客氣,日後怕是少不得難為義父。」

    李率教道:「我也知道,但是國事為先,即使知道他以後有心報復,也先把流民兵打走了再說。再說吾是一品節將,持銀令箭,表章可以直達天聽,他也擋不住我,這一仗打完,我們便回遼左,那時他也管不以我們的頭上。」一邊幾個義子也吩吩點頭,打完這一仗,便可以歸鄉,哪一個不想。

    李承斗眉頭輕低,向李率教道:「義父,只怕那個崔大人不作此之想,不知今天拜見,情形如何崔大人說了一些什麼?請義父大人說明一下,我也好為義父大人參謀。」在李率教的諸子中,李承斗最為智謀,是以常常出主意。

    李率教臉上發出紅光,笑道:「這麼多年,頭一次見文官可以不跪,今天拜見,崔大人竟然阻我下跪,想來也是臉上有光。」說話間臉上顯出高興的神色。

    李承斗臉色卻難看了,又道:「你與崔大人還說了一些什麼?」

    李率教笑道:「我只是獻上方略,將城門打開,將遼兵、燕兵、還有本地的毛兵分城駐守,與城牆分犄角,相互支援,這也是前幾日我與幾位總兵、參將大人說定的,今天看到崔大人心情不錯,便說了出來,當然崔大人脾氣也挺好,看不出不高興的樣子。」

    李承斗臉色變得更難看,終於停下馬來,下了馬,幾個人都愣住了,不知李承斗要幹什麼?李率教也停下馬,道:「斗兒,你卻是要做什麼?」李承斗走到李率教馬前,突然「卟嗵」一聲跪了一來。

    李承斗道:「義你,孩兒請你速速向泰安而去,依義父說來,這崔大人要麼將我軍作為炮灰,要麼會暗算義父,他今天如此做派,分明是在麻痹義父,然後突然下手,這是文官常用的技倆,義父記不記得,幾十年前,幾位大學士閣老突然對都督府的將軍們下手,也是這種手法,先是好言麻痹一番,然後突然翻臉下手,這崔歸元,分明是有心置義父於死地,義父,您還請速走。」說話間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不顧一邊的行人的驚視。

    李率教也下了馬,將李承斗扶了起來,道:「吾兒擔心吾之安危,自然是好的,不過強敵在前,吾臨敵而逃,實在不像話,這話不用再說了,這個話也不要讓別人聽到了,若是讓崔大人聽到了,只怕也保不了你,快快起來罷。」一邊一向最為衝動的李承祿也叫道:「就是,如果那個狗官敢如此做派,我就帶兵衝擊巡撫衙門,那些標兵,個個如同軟腳蝦一般,如何能上陣場。」說話之間顧盼自得。

    李率教將李承斗扶起來,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只是如今國事為大,私事為小,承斗,你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以防讓人聽到了,承祿,你也不要如此器張,你看泰安的武傳玉、張家玉他們,他們擁兵卻從來不鬧事,不鬧餉,這也是為什麼了耿如紀他們能在泰安做到文武相濟的原因,你們若是及得上他們一成,吾也就放心了。」

    李承斗上了馬,幾個人騎馬向城中自家的軍營而去,李承志雖然心中憂慮,許多話武將們都是不能在文官們面前說的,比如說用兵方略,李率教今天在崔歸元面前說出來,在崔歸元聽來,分明是指責崔歸元不會用兵,而城中其他幾位將領都不敢在崔歸元面前說,卻串輟李率教去說,也是怕了崔歸元的緣故,這下子,卻是將崔歸元得罪完了。

    當下數日中,流民兵再也沒有能力發動下一次進攻,有幾次崔歸元下令李率教將所部騎兵投入守城,要求騎兵下馬去守剁口,李率教也都大咧咧的拒絕了,崔歸元沒有說什麼,可是李承斗心中卻極是憂慮,這種平靜,往往掩蓋着暗流。

    崔歸元在上一次流民兵攻城之後,下令嚴守,一度甚至想將四門都放下巨石堵死,不過後來有人向崔歸元說若是將四門堵死了,萬一流民兵打進來,從城頭硬城進來,四門皆被堵死,就再也逃不掉,如此一說,崔歸元真的擔心流民兵再來上一次那般的大進攻,萬一真的如此,崔歸元想逃也逃不掉,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

    又過了十多天,這一日李承斗正和幾個兄弟在城頭巡邏,自從前些日子李率教從崔歸元府上歸來,與眾義子一同說教之後,雖然一時無事,李承斗心中卻是不安,還私下悄悄向巡撫衙門的門子們使錢,悄悄打聽崔歸元的消息,只是李承斗平素也沒有什麼積蓄,錢也不多,也沒有探聽出崔歸元的什麼額外的消息出來。

    李承斗與李承忠兩人在城頭上,向城下望過去,只見北門外的殘破景像還是如舊,流民兵扔下了大批的攻城器械,棧橋和鈎梯扔在地上,現下幾天沒有人來收,已然沾了泥土,一開始一些流民兵想來收拾這些東西,城上的守軍在龍世忠的授意下,用床弩射這些來收拾舊東西的流民兵,雖然沒有射死多少,便是嚇得他們扔下這下器械,再也不敢來收拾。

    北門外的許多屍骸也是扔在地上,現下是夏天,早已蚊蟲飛,一陣陣的臭惡揚起來,腐肉在十多日的暴曬和雨淋之下,已然露出了許多白骨,李承斗和李承忠兩人自牆頭向下看,便看到零星的土裏全是閃的白光,這些慘白的顏色如同露在泥中的石頭一般,恐怕有上萬之眾。

    那一日攻城,死於官兵刀槍之下的人只有三成,七成的人都是自相踐踏而死,那一仗,不但燒毀了流民兵精心製作的攻城器械,也大大消耗了流民兵的戰力,俘虜死得差不多,流民兵也戰死不少,這也是對方為何不再攻城的原因,就在李承斗的眼皮之下,便看到城牆根下的倒刺上,掛滿了頭戴紅頭巾,穿白布衣的流民兵,這些流民兵有的還穿了皮甲,間或有個別的重披甲兵,他們的屍體也沒有人收。

    李承斗向一邊將校道:「為何不將屍體收了,若是不收這些屍體,只怕會有疫病。」那小校甚是尊敬這些解圍的遼兵,便道:「這是崔大人的嚴令,任何人都不得開門,違令者斬,是以如此,我們也整天受不了這屍臭之味。」

    李承斗又看了看遠方流民兵的大營,這些屍體,許多在流民兵大營門口陳列,但是也沒有見到他們自己去收,李承斗是知道流民兵統兵的胡權等人的,斷不至於連軍中防疫都不知道,卻不知為何流民兵大營不收近在咫尺的這些屍體,難道流民兵不擔心疫病。「

    李承斗又盯了兩眼,流民兵大營的旗子倒是飄着,可是半天也看不到什麼人,偶爾只有個把人出來走動,整個大營十分寂靜,安靜的非同一般,似是沒有人氣,這絕不像是大軍駐紮之的氣象。

    李承斗腦袋一轉,大叫道:「快開城門,流民兵只怕都撤了,他們是擔心我揮乘勝追擊,是以撤退,只怕已有了幾日了,快開城門。」一邊的小校面上也露出疑色,城門自然有其他人來分守,輪不到他來說話。

    一邊的李承忠叫道:「不如放個藍子,將我們兩兄弟放下去查看,你看如何?」那個小校一聽這主意,不違反巡撫的嚴令,心中也尊敬這些遼兵,便一口答應了。

    歷城城頭的兵士都擠到這一塊來看着,這守城的校官用弩床上的絞盤吊了一個藍子,將兩人放在藍子中,緩緩放了下去,這一段牆上的守兵都聽到流民兵可能已然撤走的消息,都擠過來看,個個神色緊張。

    在城牆頭眾兵緊張的神色中,李承忠和李承斗兩人捂着鼻子,穿過了大片的墳場,各自手拿了兵器,緩緩到了流民兵大營門口,在守城眾兵的眼光中,一步步挪進了流民兵的大營中。

    不多時,流民兵大營中那面旗子突然被一扯而下,城頭上的守兵便看到兩人扯着流民兵的大紅旗,呼叫着衝出了流民兵大營的門口,城牆上的守兵看到這幕,那裏不知道流民兵都已然撤走,城頭上頓時呼聲一片,聲如沸鼎一般。

    當下守門的龍世忠當即命騎兵衝出,偵查情況,偵騎四出,便查到歷城的四門,都只剩下一些假帳,假營,原來流民兵早已撤了近兩日,只留下極少的老卒,每日升起大旗,製造聲勢,大軍早已歸向肥城。

    當下四門大開,偵騎向南而去,發現流民兵的大隊早已在近八十里之外,偵騎回來報告了情況之後,崔歸元確認情況無誤,歡聲大笑,極為歡娛,這一次他守住了歷城,自然可以上表報功,當下李率教請帶兵追擊流民兵,蓋因為敵前撤退,多是討死,正好追擊,崔歸元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絕,現下功勞已然到手,當然用不着再去冒險,李率教自是大呼可惜,也不顧崔歸元的臉面。

    當下守城的官兵、民壯便開清理城下的屍體,一眾器具,將幾道壕溝都填平,同時派出野戰軍出城,防止對方突然殺回來,一時間喜氣也洋於歷城之中。


    崔歸元坐在書房中,眼色緊閉,仿佛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一邊的小廝上前,卻看到崔歸元面前放着一本奏本,上面端端正正寫着「十當斬」用用做的鎮紙壓着,風吹過,崔歸元抓起筆,吃飽了墨水,開始了下筆。

    小廝輕手輕腳,上前磨默墨,卻將頭偏過,看自家大人在那奏本上寫一些什麼,只見那宣紙是端端正正寫着:「:「爾有十斬罪,知之乎?祖制,大將在外,必命文臣監。爾專制一方,軍馬錢糧不受核,一當斬。人臣之罪莫大欺君,爾奏報盡欺罔,殺降人難民冒功,二當斬。人臣無將,將則必誅。爾奏有牧馬歷城取神都如反掌語,大逆不道,三當斬。每歲餉銀數十萬,不以給兵,月止散米三斗有半,侵盜軍糧,四當斬。擅開馬市,私通亂兵,五當斬。部將數千人悉冒己姓,走卒、輿夫盡金緋,六當斬。自泰安還,剽掠商船,自為盜賊,七當斬。強取民間子女,不知紀極,部下效尤,人不安室,八當斬。輦金京師,拜奸人為父,塑冕旒像於軍中,九當斬。泰安之敗,喪軍無算,掩敗為功,十當斬。領軍南下二年,不能復寸土,觀望養敵,當斬。」

    那小廝只感到眉頭跳了一跳,這份奏章的日期是前幾日,卻沒有發出去,自己家大人自然是要對李率教下手。

    崔歸元站起身,合起奏章,低聲問道:「探馬消息打聽得怎麼樣了?可有新的情況。」

    小廝低眉道:「老爺,剛才探馬來報,現下流民兵已然遠去百里,是去攻打泰安城去了,現下已然確認了,他們是不會回來了。」

    崔歸元將身子正了正,看了看自己補子服子,道:「取吾的尚方寶劍來,命標兵營游擊江朝棟來見本官,還有,今天晚上的慶功宴,你務必告辭眾軍,凡是千總以上,都必須到,若少了一人,必軍法從事。」那小廝應了一聲,低頭出去了。

    那小廝出了拱門,便看到幾個丫鬟在花叢邊拿眼看着自己,眼中帶着媚笑,手中拿着香帕,欲上前說道,這小廝是常年伺候在崔歸元身邊的人,當然是崔歸元身邊的紅人,當然是一眾下人的討好對像。

    小廝笑着作個揖,對幾個丫鬟笑道:幾位姐姐莫要怪小的,今天老爺吩咐有急事,也沒有給幾位姐姐帶想要的糕點吃食,見諒了。「一個丫鬟臉上帶笑,上前幾步,道:「小環子你若是把你自己給姐姐們,倒是也可以充數。」那小廝笑道:「姐姐說笑,小環子現下有急事,姐姐託付的事情,待小環子做了老爺的令旨後,再來回復姐姐。」話語間也不為這幾個女子挑逗。

    話說間走了這一重的院子,便打開了後院牆角的小門,幾個丫鬟在身後還在調笑,那小環子陪笑走了,閃身出了院門,然後輕輕將角門關上,便看到一個穿着黑衣的漢子正在門口的柳樹下,這漢子便好似是街上的閒漢一般,並不惹眼,那小環子看了看左右無人,便悄悄將一個紙條遞了過去,低聲道:「李將軍對小的有恩,小的也只能做這些,還請告知李將軍,快快逃走,還有希望。」那黑衣漢子抬了下頭,正是李承斗,不知為何卻打扮成這樣。

    李承斗輕聲道:「我回去便去勸說義父,小哥的恩情,我李家父子永生不忘。」那小廝看了看左右,便道:「小的這便走了,請自珍重。」李承斗也抱了抱手,兩人悄悄作別,那小環子便閃身,打開了角門,悄悄進去了。

    李承斗抬起頭來,嘆道:「也是平日裏義父的功德,若不是於難民中救了這小環子的父母,只怕現下就要死在這崔歸元的手中。」當下低下頭,用范陽笠遮住了頭面,看了看左右,順着這巡撫衙門的牆角,向自家的營頭去了。

    李承斗走了半個時晨,穿過了熱鬧的街角,看到街上人都歡天喜地,個個高興,心中卻有許多憂慮,眼下正是自家的義父危難之時,實在沒有心情看街上高興的眾人,只感到街上的喧鬧之聲,聲聲入耳。

    逆着人群,正擠着回去時,便突然看到一隊軍兵向安遠門那邊擠過去,正是自己家的一眾兄弟,當頭便是李承祿、李承志幾個兄弟,後面的的,正是自家營頭上的一千多遼兵,這半年多來的征戰,原先有二千五的兄弟,現下只有一千八左右了,還有二百多在泰安為李叢哲、耿如紀練騎兵,只看到自家兄弟們都披持齊整,往安遠門的方向去了,個個面上都露出高興的神色,街上的行人看以來了兵,也不像以往那般害怕,現下打了勝仗,街上的老百娃自然對這些官兵們也客氣了一些,平常都不待見這些客兵。

    李承斗擠過去,正和李承祿對上了眼,李承祿擠了過來,叫道:「斗哥,你也來了,那崔老官兒答應給我們發軍餉兵餉,聽說還要為我們補上五百匹戰馬,都放在安遠門那邊兒等我們去領,快和我們一起去吧,你手下的人也損失了不少,正好一併補上。」他叫得高興,李率教的兵馬,都是分給眾義子統領,他手下每個義子都帶着一個伍的騎兵,每個義子都算得上是伍長,當然也有幾個伍長不是義子,是和李率教同輩的兄弟,半年下來幾場征戰,損耗頗多,是以都想有所補助,但是崔歸元一口咬定沒有,李率教明知他給自己穿小鞋,卻也沒有辦法,現下這一次終於鬆口,有了這一次補給,是以這一支遼兵自然都很高興。

    李承斗擠過人群,衝到了李承祿的面前,急叫道:「義父呢?義父大人那裏去了?怎麼沒有看到義父」

    李承祿笑道:「那江朝棟來請義父,說今天晚上的慶功宴,要請義父坐首席,剛才阿忠帶人護着義父,去巡撫衙門了,走時吩咐我等去安遠門,去領了軍資,便一同去巡撫衙門吃酒。」說話間頗為高興。

    李承斗大叫道:「不要去,不要去,這是陷井,崔歸元要害義父,大家都不要去那安遠門,咱們綁了義父,快快逃出城去。」他說話甚急,卻不知道對方發動的這麼快。

    一邊李承志道:「可不要玩笑,綁了義父出城,你想幹什麼?而且我們好久沒有領到軍資,現下正是補給之時,怎麼能錯過,再說李說崔歸元要害義父,你都說了這麼久了,也沒有看到崔大人下手,你莫要自已嚇自己,我們義父是朝中一品節將,持銀令箭,怎麼能說殺就殺。」

    其他向個義子也不相信,都上前來責問,李承斗平常和眾兄弟並不是沒有矛盾,兄弟間也常因為物資分配不均而爭執,現下也說服不了幾個兄弟,只有李承祿的關係較為鐵,曾經相互救過命,看到其他幾人都不信自己,便大聲對李承祿道:「承祿,你信哥哥一句話,你帶上你手下的一伍人,我也叫上我手下的一伍人,我們一起在巡撫衙門去,自然可以救得義父。」李承祿想了想,看到一邊其他向個兄弟、叔伯都不應,想到平日裏也只有李承斗這個兄弟對自己好,便道:「好,斗哥,我們便去看一看,我手下有一百多騎,你也帶上你手下的一百多騎,我們便去看一看,不過依我想來,多半沒有事情,你且不要自己嚇着自己。」

    其他幾個義子都不應聲,李承志道:「你們還是莫要如此這般,這般若是讓崔大人看到了,讓崔大人知道義父在猜忌他,要義爺如何是好,再說你們要是不去安遠門,這些物資我們可不會為你們兩上留。」

    李承斗叫道:「你們最好跟着我和承祿,一起去救,只怕你們一到安遠門,就要被繳械,還是與我一併去救人罷,如果你們實在不信我,也萬萬請你們等我和義父、承祿等一起回來,再去取那軍資不遲。」

    幾個義子叔伯都不語,不答應李承斗,李承志道:「你們兩自去罷,不關我事。」幾個叔伯也向一邊擠過去,不欲與李承斗一起走。

    李承斗無奈,上了馬,到了自己手下的那一伍,清點了人手,匯同了李承祿,兩人調轉了馬頭,帶上自己手下的兩伍騎兵,反過去,開始逆着人流向巡撫衙門而去,臨走時又叫道:「一定要等我們安全歸來,再去安遠門領取軍資。」

    巡撫衙門後花院內,標營游擊江朝棟一身鎖子甲,身後跟着一隊親兵,面前便正是崔歸元,此時崔歸元已然將大紅的朝服穿上,補子上繡着白鶴,他職差是三品巡撫,掛的卻是都御史銜,和全國其他的巡撫相比,就高人一等。

    崔歸元喝了一口茶水,安然坐在官椅上,這黃花木椅是幾家糧商送來的,下面所有軍糧、兵士口俸的倒賣,都要分一個大頭給最頂上的人,如今崔歸元也算是頂層之一,下面的糧商為了討好,當然不能直接拿黃白之物,正確的方法是既送黃白之物,還要送風雅之物,然後最後還要能為崔大人造點兒清名。

    江朝棟行走數步,身上的鎖子甲發出「嚓嚓」的聲音,身為巡撫的標營,裝備自然是最好的,崔歸元也幾次從軍中挑強壯的人塞進自己的標營中,當真是兵強馬壯。

    崔歸元輕聲道:「都安派妥當了麼?」江朝棟低下身子,道:「大人放心,四面都已安排妥當,只要他一進來,便如同瓮中之鱉,為了防他暴起傷人,進門時所有兵將都要下了兵器,另處他手下的遼兵都派往了安遠門,標下已然安排了副將孫大功帶兵五千,早早埋伏在了安遠門城牆之上,時晨一到,當即動手。」

    崔歸元有一些不放心,便道:「其他的軍將可有什麼異動不成,他們私底下會不會串聯起來,你可有什麼消息?」江朝棟道:「大人放心,李率教雖然會打仗,卻得罪過不少人,這幾日除了祖廷年、龍世忠幾人與他來往,卻沒有什麼旁的人了。」崔歸元道:「這件事情要雷霆一擊,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要他再也沒有還手的力道。」江朝棟道:「大人神機妙算,小將佩服不已。」

    崔歸元端着茶杯,又想了想自己那一些地方想漏了,想了想,便道:「今天到場的有幾個軍將沒有來?」江朝棟道:「除了守四個大門的守將之外,今天所有的軍將都要到巡撫衙門來,所有的軍將都不在自己的軍營中,所以不可能煽動作亂。」崔歸元想了想,道:「是不是將四個大門的守將都調回來方好?」江朝棟笑道:「大人的主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如果調動四個守門的大將一起回來,反倒引人注目,我朝還沒有在開慶功宴時將守門之將都調回的先例,按成例,都是賜酒於城門之上。」崔歸元沉呤道:「那便算了吧,本官今天晚上便都靠你們了。」江朝棟道:「這幾日李率教已然麻痹不已,正是動手的好時機,大人放心,今天晚上一定馬到成功。」

    此時一隊隊的甲兵,分佈於巡撫大堂左右偏廂之內,悄然無聲。

    為了防止有人暴起反抗,在巡撫衙門幾條街內,都派出了兵士悄悄潛伏於小巷之內,不注意當然看不出來,可以一旦真的有人衝出衙門口,這些兵當即可以封鎖出路,讓李率教回不去。

    當然,如果有那個將領不服,一起作亂,這些標營衛士同樣也要鎮壓之,崔歸元最忌的是有人衝出巡撫衙門回到自己的兵營,要知每個將官都有幾個親信的家丁保衛,一旦交鋒,說不定就有人沖了出來,當然要封鎖街道。

    同時崔歸元已然將罪名造好,現下就等發動。

    不多時,各路將官續繼到來,巡撫衙門邊早有一群標兵招呼,將官及親兵進入巡撫大門都必須將兵器留下,而且由於今天是來巡撫衙門,慶的是功宴,當然不能穿盔甲,眾將官都知崔大人的喜好,大都穿上的自己的補服,一時間巡撫衙門口充滿了胸前繡着熊羆、豹子的武官,親兵們都做家丁打扮,也跟在武官們身後,但是都不准進入內堂,自然有下人引到一邊飲酒。

    李承忠是李率教幾個義子中的一個,現下正和向個十多個積年的老家丁一起擠在偏廳中,周圍亂糟糟都是擠在一起的各個將官的家丁,大家相互之間都不大認識,李承忠拉住身邊的一個家丁叫道:「義父是不是到正廳去了,你們如何不跟着。」那家丁中道:「那些標兵擋住我們,大爺便叫我們歸來,我們怎能違得。」這幾天李承斗不停說崔歸元要害李率教,李承忠雖然不信,但是小心防備,家丁自然也帶得多了一些,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不准帶兵器進來,這十多個人,身子棉衣下面都穿着鎖子甲,但是隨身的刀卻讓收了去,現下心中頗為後悔。

    便看到一排下人魚貫進入,後面擔着幾十個擔子,肉香傳來,眾兵都開始咽口水了,然後後面又是幾十個粗使的漢子,都抬着酒桶進來了,酒香傳來,下面沒有什麼見識的親兵們都叫喊起來了,當兵的頗為艱苦,一年到晚最好也只能吃乾飯,如果軍餉發不及時,也許還要喝稀飯,逢年過節才能有肉吃,有酒喝,這還是親兵,普通的營兵們更加差勁,常有逃亡之事。

    那個門子鄙視了一下眾兵,叫道:「搶什麼搶,爭着去投胎麼?每個人都有,急什麼?」下面便有標兵們拿着兵器,仿佛是要彈壓眾兵一般,眾兵都不做聲了,同樣是當兵,在標營的待遇自然和普通兵將手下不一樣,不過現下酒肉在前,也沒有顧得上了。

    將一碗碗肉抬了上來,都是放在土瓷碗中的梅菜扣肉,還有溫好的酒,當下許多兵就拿起碗來,往自己口中倒,許多人都搶了起來,李承忠手下的幾個兵也搶了一桶酒,又有一個家丁搶到了一盆扣肉,幾個人蹲在地上,便往口中倒肉,一時間堂上亂成一團。

    那個門子「呸」的吐了一口口水,轉身走了,一邊的標營兵們倒是立在一邊,冷冷監視着眾人。

    李承忠沒有心情去搶肉吃,走到了門前,向那個標營兵伍長道:「兄弟,我想到正廳看一看,可否容我出去?」手底下遞過一錠銀子,那個標營兵抱着刀子,也不接他手中的那錠銀子,冷笑道:「好好的就在這裏,要吃要拉都有地方,正廳是巡撫大人所在,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往正廳走,不怕衝撞了眾位大人。」李承忠陪笑幾聲,道:「是,是,我這便回去。」回了人群中,所有人都亂成一團,個別親兵們坐在地上,便賭起錢來。人群一時很亂,等到看不到那個伍長後,李承忠悄悄繞過迴廊,路上幾個標營兵也沒有注意到他,等到了茅房,因為怕臭,這裏也沒有幾個標營兵守着,李承忠進去了,看到一邊的一扇窗子,距地面一人半高,看到沒有人進來,李承忠一縱身,跳了上去,沒有發出聲音,便悄悄打開了窗子,窗子外正是一條青石路,一群廚子抬着東西往前去了,李承忠知道前面便是正廳,便輕輕跳了下來,往前面摸過去。

    他身上穿着周兵常用的棉盔,質量稍好,看上去倒像是標營兵,由於今天巡撫衙門中派了不少的標營兵,所以也沒有人注意,他跟着一眾人行了許久,突然前面傳出了怒吼之聲。

    一個聲音傳來,正是李率教的聲音,只聽李率教大聲罵道:「本將是一品節將,持銀令箭,崔歸元,你安敢殺我。」這個聲音傳來,頓時讓李承忠嚇了一跳,便越發發急了,擠了幾步,向前擠過去。

    終於到了門口,便看到一群一群的標營兵湧向了正廳門口,那個江朝棟便在門口,江朝棟大叫道:「莫要走了李率教。」他身後的標營兵們湧進去,堂中傳來打鬥的聲音,還有怒吼的聲音,有人高叫道:「保護崔大人。」還有幾個使女高叫着跑了出來。

    便聽到一個尖聲音叫道:「你有大罪十二,本官早已稟明聖上,即日聖旨下達,現便將你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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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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