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劍俠傳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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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

    一眾人喝完酒,自然有僕婦上來收拾酒席,席間方舉人還挨個兒向一眾江湖人物敬了酒,算得上是給這一眾人面子了,武傳玉跟方舉人喝了一杯,此時方舉人似是已然記不得他了。一筆閣 m.yibige.com

    武傳玉跟着那龍媽媽,向里院行去,江湖人物都安排在後院,武傳玉也安置了一間小院子,這是方舉人對有家室的人的照料,方舉人更加喜歡這些有家室的,原因無他,有家室的上陣之後心中想着家小,就不會臨陣脫逃,而沒有家室的,到時候一跑,誰也沒有辦法。

    武傳玉跟着龍媽媽進了院子,便看到水明苫在正堂燈下坐着等自己,心中一股暖意升了起來,揮手讓龍媽媽回去了,走進了院中,輕輕道:「明苫,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一些歇着好。」他根本沒有男女之欲的心思,現下水明苫挺着大肚子,他當然不會有那方面的想法,武傳玉心中敬愛水明苫,怎麼會讓她做她不願意的事情。

    水明苫輕輕嗯了一聲,道:「可有什麼最新的消息麼?且告訴我一聲,我也是出身世家,也好助你分析下。」她聲音溫柔,極是關心。

    武傳玉摸着她的頭髮道:「你放心罷,崔歸元下令各地自辦團練,這方舉人至少招了三千人,距此不遠還有一個屯衛所,報兵三千五,這麼多人,就算攻不足,守是足了,你不用擔心。」

    水明苫輕輕點頭,擁入了武傳玉的懷中,當夜,武傳玉在外堂打了一夜的坐,他是一天都不敢放下練武的事的,自從見了張存仁威天裂地的掌力,阿玉踏雲一般的輕功,他再也不敢看不起天下習武人士,武傳玉在心中也在盤算,如果有個萬一,這邊也讓流民軍攻破,那到時候帶上水明苫跑路,也要有一身高明的武功,是以對武功修練更勤。

    清晨時分武傳玉到了校場上,方舉人已然到了場中,此時卻見到方舉人面色發急,正在對下面幾個下人發火,那幾個下人都不是方家奴僕的打扮,似是別家的,武傳玉隱隱聽到了:「怎麼能這樣,你們想將妹妹趕出門牆……」

    武傳玉向站了一邊的車夫,便是昨天為自己拉車車夫道:「方顯發兄弟,出了什麼事了?」

    方顯發道:「主子的妹妹,就是長小姐,家裏出了事啦,長小姐的婆家讓老爺派人將長小姐接回去。」

    遠處方舉人的吼聲傳來:「我女兒註定是要守節的,我方家世代詩書禮儀傳家,方家的女子定要守節,這是沒得商量的。」

    不想底下的一個青人僕人突然頂嘴道:「方老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不就是想圖我胡家那一份家產麼?明白告訴你罷,我家老太君已然尋到了胡家的外系子弟過繼過來,您是沒有指望啦。」聲音極大,也不怕後面的人聽見,顯得一點兒也不怕方舉人。

    方舉人一下子沒有聲音,頓了頓,不言語了。

    底下那胡家的管家樣的仆子道:「方老爺,你若是不去接,也好,老太君有令,將夫人往堡子外面一趕,到時流民兵來了,有什麼後果,可不要說我們胡家沒有盡到仁義。」

    方舉人麵皮發紅,指着那胡家管家道:「無義之輩,你們滾。」後面幾個家兵上前,做出威脅的樣子。

    那胡管家唱個喏,冷笑道:「好說好說,我胡家也不怕你們方家,面子撕破了誰怕誰,我們胡家怎麼可能將家產給一個沒有子嗣的外婦,方老爺,你還是收起吞沒我胡家家產的心思吧。」

    後面的家兵已然上前來趕了,胡管家唱個大喏,冷笑着向後退走了,武傳玉便看到那胡管家帶着一行人,徑直從大門口出去了,門口停着馬車,一行人洋洋得意的走了。

    方顯發看到人走了,小聲對武傳玉道:「可憐大小姐了,大小姐嫁過去時,那胡家獨子就不行了,不到一年就病死了,胡家無後,那胡老太君一個老婆子想必也不久會蹬腿,不想那老婆子極為精明,明着同意讓大小姐守節,暗地裏卻去尋胡家的外系過繼啦,這下子主子的圖謀全都落了空了。」

    武傳玉略微明白了一點兒,這種事情也是極多的。

    武傳玉看了看場中,今天本來是選將之時,正是方舉人考較一干人之時,不想出了這麼一件事,想必要耽擱一會兒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選取的,方舉人接受那「團練大臣」的稱號,這支營伍自然是方舉人的私兵了,武傳玉看了一看,場中穿了盔甲的,就是要當軍官的,差不多都是方舉人的親屬子弟,是方舉人的兄輩和後輩,想來這些人要充當軍官的角色,而不知自己一干招來的武藝好的人要做一些什麼,好像待遇不低的樣子,莫不是要選鋒不成,武傳玉聽李群山曾道:「行軍之中,最重選鋒,選鋒之後作哨探之用,則可盡其材矣。」但是選鋒的話極為重要的一環是馬術好,這些江湖漢子有些精於步戰,也不見得是馬術好的,武傳玉在武昌見到武昌兵可以在馬上張弓,這種本事,可是要從小練才成的。

    方顯發走了過來,沖武傳玉小聲道:「胡大爺,老爺請您去一趟。」

    武傳玉找了一匹青馬騎上,後面是十多個騎士,這些馬都是方舉人從衛所買來的,雖說不上多好,但勝在能用,武傳玉看一下身後跟的騎士,雖然能騎馬,但是不能作為騎兵用,人馬之間配合不到位,李群山說最好的騎兵應當是自己養馬,但他眼下也不關心這些,十多個騎士後面拉了幾輛馬車,還有幾十個步卒,一起小跑着,向幾十里處的胡家堡開過去。

    方老爺終歸是記掛着妹妹,擔心那胡老太君真的將自家的妹妹趕出堡子,讓流民給抓了過去,這幾日探馬來報,小股的流民軍出現在北邊的望集堡,想必是在探哪些堡子好打。

    方舉人想來想去,想起武傳玉那天一個人單手舉石,想必是武功高強之輩,便將武傳玉派出來,又派了一隊家兵,一起將妹妹接回來。武傳玉接過差使也沒有多話。

    現下不願入流民的百娃成群結隊的開向南邊,這幾日,方家莊外面不時有大群民眾經過,方舉人只招青壯,還要相互監視。

    至於色公子,現在他差不多將齊地的北邊吃光了,往西是歷城,那裏牆高城厚,崔歸元便在歷城,還有上萬正規軍馬防守,前一次王開平作亂,打了歷城半年也沒有打下來,想必這一次也是打不下來的,打不下歷城,就無法西進,北面從北平調來的燕兵遼兵正在往南下追,如果往北面走,當頭碰上邊兵,那真是自尋死路了,色公子魔教大軍的戰法就是流動作戰,絕對不與朝庭正規軍正面開打,當年王平開就是搞的這一套,這是非常有效的,流動到那那裏,就吃到那裏,終歸有一天可以將這大周朝吃垮是不是?

    色公子這一段時間雖然天天享受美女,看似不理正事,但是色公子有一樁超過王開平的好處,就是看準了,就用人不疑,他自知沒有什麼軍事民生戰略,但是認準了一個人有才就用,秦匪就是這樣被他起用的,胡權是個兵頭,會練兵,於是也被他提撥起來,鄧得志在軍旅不得志,卻長於用兵奔襲,色公子將提撥為將,蔣十咒長於搞暗殺,也毫不猶豫就用了,還有那張小腳,他都能人盡其用。

    胡權、鄧得志和色公子其他的一眾手下都不建議他打歷城,往南走,往江淮地區走,只要衝破了江淮的防線,那就是天高海闊了,這些日子,胡權正在用放糧的法子招收潰兵。

    朝庭有大量的軍戶由於失去土地而產,這些人有軍事技能,是現下流民兵招收的最佳兵源,有了方舉人、吳三湘這些人都是倒賣軍田的能手,軍戶們失了軍田,沒有生計,要麼落草,要麼逃亡,這些人都普遍有軍事技能,胡權說服了色公子,優先招這些人,然後組織成軍,這一段時間,胡權正在拼命整合軍隊,建立白衣兵。

    這些也都是零零碎碎的消息,消息還在打聽中,朝底的邸報上有時也是報喜不報憂,玩一些文字的遊戲,聽朝庭的口氣,好像流民兵馬上就在滅了,可是從望集堡打聽的消息來看,流民兵現在越來越有組織和紀律了,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王開平強盛時,也只是東西遊盪出擊,最後也是被合圍擊敗。

    這一小隊家兵帶頭是方家人,是方老爺的侄子,叫方應虎的,是個年青的後生,是方舉人的侄子輩,所以的伙長伍長都是方家子弟,至於武傳玉,算是副官。

    方應虎穿了一身棉甲,一看是從軍屯裏偷買來的,武傳玉也套上一身棉丁甲,上面打着銅釘子,裏面有鐵片兒,兩人都戴上明盔,想必那方應虎是第一次騎馬,甚是不利落,想下馬將馬牽着走,看到武傳玉騎得好好的,自己身為正官兒,也不好意思不為下屬作出表率,忍住屁股痛,與武傳玉一起並肩騎着馬,武傳玉見了,有心幫助,便放慢了馬速,讓方應虎也好受一點兒。

    武傳玉看到馬車有三四輛,不知為何接一個人要這麼多馬車,便開口向方應虎道:「方隊長,不知為何要這多空車,須知兩馬一車,這至少可以省下六馬,我聽旁人說,現下堡子可正是缺少馬啊。」眼下方舉人雖然買了許多軍器,可是馬是戰略物資,是極為缺少的,方家雖然暫無實力組織騎兵,但用馬拉車,不如給哨探。

    方應虎也聽自家的叔叔說了,這個胡大俠是個有本事的人,方舉人叮囑他要多多向「胡大俠」討教,便耐心道:「姑姑陪嫁的便有十多個婢女,還有許多物件,這幾輛馬車還少了。」武傳玉忙道:「方隊長,軍伍之中要以軍職相稱,不可稱什麼大俠,以後萬萬不要如此了。」方應虎笑道:「我本是個童生,再過兩年就要考秀才,沒有想過當什麼丘八的,只是叔叔一定要我來做,也沒有辦法,只得做了,這軍伍之事,只怕是半點也不明白的。」

    現下文貴武賤,要不是出了戰亂,方家子弟當然要入學的,想來也是方舉人臨時將方應虎抓來,這少年臉上稚氣未脫,武傳玉心道:「這位少年,倒是一位容易相處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因為後面跟着步卒,是以走得不快,加上要小心強人,防着山賊,武傳玉也有意放慢馬速度,一行人行得甚是悠閒,只到了正中午之時,一行人才看到那胡家堡。

    只見到一座規模不下於方家莊的堡子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那堡子牆高城厚,還設有瓮城,火台,依山而建,在那堡門正中間,還架有弩 弓,上面的家兵來來回回,個個都面作警色,防衛比起只有一條河的方家莊好了許多。

    看到一行人出現,今晨出現在主家堡的那管事帶着一行人,騎着馬迎了上來,那帶頭的管事見到方應虎,在馬上拱一拱手道:「原來是應虎少爺來了,想來方老爺終歸是疼愛妹妹的,老太君真是所言不虛。」

    方應虎卻是認得這個管事,道:「胡大管家,我姑姑卻在那裏,我正要去接。」他對那胡管事不怎麼客氣,語氣中帶着許多生硬。

    那胡管家也不在意,道:「早收拾好了,若是方少爺不來,只怕夫人—方姑娘就沒地方住了。」此言一出,方應虎臉色更加不好看,道:「有你們好看的。」說完帶頭策馬,向裏間行去,後面的一眾人也跟了上來。

    武傳玉一招手,後面的方家家兵們排好隊列,向裏間而去,那胡管家看到武傳玉轉眼間將亂成一團的方家家兵聚集好,排好隊,明顯比自家這一方的家丁們強了許多,臉上對武傳玉充滿了好奇之色。

    眾人轉了幾個彎,進了那堡門,牆頭上的弩 機手不懷好意的看着眾人,武傳玉看到手下心神不定,運起內力,低聲道:「不許看。」內力傳出,頓讓一干人靜了下來。

    又轉了幾處,便看到一群女子,還有許多婆子,擁着一個清麗的少婦,這少婦身裝宮裙,身形婀娜,頭插珠花,清麗中帶有愁容,從裏面高牆之內出來,那女子雖然相貌清麗,只是臉上帶着憂色,想必在婆家受了不少氣,穿着打份倒是十分得體的,想來這少婦,便是方舉人的妹妹了。

    武傳玉勒住了馬,一行家兵都站好了,現下兩家多有不和,雙方的家兵都怒目而向,至於方應虎,則面帶怒氣,看着胡管家。

    胡夫人與幾個親信的婆子,使女剛一邁出那祠堂的大門,立時從一邊搶出數個青衣家兵,搶將上去,將胡家的大門用力一關,眾人只看到胡夫人一出來,那胡家大門便發出「轟」的一聲,想來這是為了故意羞辱胡夫人了。

    方應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上前去,用力朝那大門踢了一腳,不想那紅木大門結實沉重,方應虎一腳踢上去,反倒將自己的腳踢傷了,他捂住腳,退後了幾步,臉上露出痛色,一邊的胡家的家兵們紛紛大笑起來,那胡管家也將手插在袖子裏,臉上隱隱笑了起來。

    方應虎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經過這麼一下,臉色頓時變得緋紅,好似要哭出來似的。

    方舉人的妹妹—胡夫人,心疼自己的侄兒,不顧別人的眼光,急忙走上前去,輕輕扶住方應虎,臉上都是痛惜的神色。

    後面的一干胡家的家兵們鬨笑起來,一個家兵叫道:「方少爺,你還是回去多吃兩口奶罷,你看你穿這麼一身,真是不倫不類。」此言一出,跟着鬨笑的人越來越多,連一些從這祠堂門口經過的下戶人家都停下來好奇觀望。

    武傳玉一見,心中略略有氣,這位胡夫人神態有一絲像自己的師姑解雨,以前每次在巴山,言方悅會找事亂罵,也罵過解雨師姑,解雨師姑受了氣不會還口,也是這個樣子,又看到胡家一群人趾高氣揚,心中有些看不慣,想到這裏,便想早一些走,武傳玉下得馬來,走到了方應虎跟前,道:「方少爺,咱們早一點兒走罷。」

    方應虎道:「姑姑少了一隻鞋子,落在方家祠堂裏面了,我須要他們將門打開。找回來。」

    武傳玉一見,果然,只見胡夫人綠裙之下,露出一隻白玉似的光足,原來剛才時候,後面一群胡家的惡婆子們趕,胡夫人不想受氣,便走得急,不想一隻鞋子落在了那祠堂里,現下胡夫人只有一隻鞋,另一隻腳卻是光着踏在青石板上 , 女子的嫩足在裙子下若隱若現。

    武傳玉對身後的婆子道:「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將小姐扶進驕子裏去。」武傳玉一發話,後面的幾個使女婆子們上前,將主人扶起,往驕中去了,這些使女婆子由於主人氣揚不強,所以在面對胡家的下人時,也感到抬不起頭來,想來狗仗人勢,如果人不強,下面的狗也會沒有氣勢,這女主是是個沒牙的兔子,要不然怎麼會鬥不過胡老太君,讓胡老太君給趕了出來。

    武傳玉對方應虎道:「方少爺,這事還是我來代勞罷。」不等方應虎答話,慢步走到那胡管家面前,道:「煩勞胡管家,將這祠堂的大門打開罷.」

    那胡管家還沒有說話,後面剛才嘲笑方應虎的那家丁笑道:「我家這祠堂大門怎麼可以隨便開,這門只可以進胡家人,不可以進方家人的。」言下之意,正是方小姐現下已然不是胡家人了。

    武傳玉看到那胡管家不語,還面作得色,想必是他授意下面的人這麼說的,便道:「胡管家,你若是不開,那麼某便要自己去開了。」

    此言一出,後面的家丁們鬨笑成了一片,這大門沉紅木所造,差不多有千斤之重,這人失了心瘋了,要自己去打開。

    武傳玉看着一干人鬨笑的表情,心中厭惡,也不管別人的眼光,徑直走向那紅木大門,看着那沉重的紅木大門緊緊關住,想來他們是不會開的,武傳玉大吼一聲道:「武某不客氣,自己來取東西了。」說完伸出雙手,扭住兩個門環,用力一扯。

    武傳玉的武功,只差一線,就可以進入超一流的高手境界,以武傳玉現下的武學內力修為,行走江湖是半點兒也不怕的,只要不是江湖上一些成名之輩之手,都拿武傳玉沒有辦法,胡一達對於武傳玉的武學天份極為欣賞,不過胡一達發現,武功很重要,但是混江湖,原來武功並不是最為重要的,胡一達最後還是喜歡一些肯下狠手,有心計的弟子,離武傳玉也越來越遠,

    武傳玉雙手一扯之手,那大門「吱」的亂響起來,頓時胡家一眾家丁個個都面露驚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武傳玉,武傳玉大吼道:「給某開吧。」他心中同情方小姐,看不起胡家一干人的做派,便存心要給胡家人一個下馬威。

    只見那門環竟然讓武傳玉給扯脫了,掉在石板上發出「叮咣」的聲音,武傳玉雙手一推,那兩扇紅木門推了開,後面隱着數十個胡家堡的家兵,都讓武傳玉一推之下,倒跌而去,落在後面地上發出「哎呀」之聲,然後武傳玉跳將起來,用力抓住門板一掄,一扇門板便飛過了眾人的頭頂,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那扇重達千斤的門板掉在地上,發出轟然大響,青石板都讓這兩扇門板砸了個印子。

    武傳玉走到那門坎前,仔細看了一下堂間,果然在裏面看到一隻女子的鞋子,碧綠色,正是方小姐落下的,當下不顧眾人的驚異目光,道:「某不是胡家人,當然不進胡家的門,不過東西還是要取來的。」說完運起內力,單手一招,眾人只見到那隻鞋子便飛向了武傳玉的手中,讓武傳玉抓抓的抓住了,這一手絕技,頓時震住了所有人。

    對於胡家、方家來說,平日裏不是沒有江湖人物來混一口飯吃,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江湖武功,但是江湖武功也是分層次的,比如李群山之流,一腳差一點兒踏斷三際峰,那就是神話了,這樣的人物,就要被人們口口傳頌了,但是層次低的,不入流的武學武者,比如寧三白,在言家混飯吃,這些人,身手武功只能勉強稱得上三流,這樣的武藝,大多在強族之家混一口飯吃,也還能得到一些禮遇,便是江湖上,為數眾多的是不入流的武藝,他們有的落草,有的入軍,還有的入強族混一口飯吃,方家胡家都有不少招了不少不入流的武者,不過就算再不入流,打沒有武功的人,也是輕而易舉的,這就是他的價值了。

    至於武學到了武傳玉的水平,其實已然非常了不起了,他如果入魔教,可以馬上當一個長老,在一流的大派去,也可以做一個客卿,這已然是江湖一流高手的身價了,至於二流三流,魔教的金衣使者,還有綠林中各位大佬的心腹都是這一類人物,在各省綠林之中,江南齊老大最強,無他,不是因為他個人的武功高強,是因為他手下的十多位兄弟,個個都是江湖上一流甚至是超一流的好手、高手,齊老大在十多年前打敗了張繼祖,奪了江南綠林龍頭的位子,其實齊卓一的武功只怕還不及張繼祖,而且當年雪楓樓上武傳玉能踢傷羅正堂,還是佔了偷襲的便宜,正面打,當時武傳玉勝算雖然大一點兒,當也不是十足的把握。

    眾人看到武傳玉露了這麼一手,頓時一時無語了,那發語嘲笑的胡家家丁還想說一些什麼,武傳玉冷眼一掃,他便不敢再說話了。

    武傳玉手持了鞋子,走到驕子前,對一面發呆的婆子道:「還不快快給小姐穿上,等着幹什麼?」這一下子,眾方家的僕婦都有了喜色,一個婆子連忙接過鞋子,進了驕子,想必是讓方小姐穿上了。

    武傳玉卻是沒有看到胡夫人的眼色,驕子中,一雙女子的雙眸悄悄盯了他一眼。

    武傳玉轉過頭,上了馬,對後面的方家家兵道:「護衛好小姐,我們回去。」這一下,眾人如夢初醒,方家家兵個個臉上都帶有得色,而胡家家兵們個個精神不振,那胡管家臉色青紫,指着武傳玉,想說一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方應虎見到武傳玉手扯大門,震住了胡家一干人,自己一方氣勢回來了,臉上也露出高興的神色,招手道:「我們回去罷,不要呆要這個髒地方了。」眾方家家兵都呼哨一聲,一齊齊向堡門涌了過去,也不說其他的場面話了。

    那胡管家氣得麵皮發紫,卻是沒有法子,是自己一方先給別人難看的, 現下還想找個什麼藉口去為難一下對方,卻也找不出來了,眼看着一群人眾堡門外飛奔而過,而方家的人個個都還面帶喜色.

    武傳玉只是看不得胡家一人仗勢欺人的模樣,想為胡夫人出一口而已,心中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他心裏也不想難為這胡家,方家和胡家的爭奪,中間的是是非非,他一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只是憑良心而做而已.

    一行人奔馳而去,只剩下一眾胡家堡中的家兵,個個面作驚色,看着一眾人消失在了視野之中。

    一路上無事,但是方應虎看武傳玉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想來是武傳玉為自家姑姑出了口氣的原因,武傳玉也不是為了在方家人面前表現什麼,只是看不起那胡家人的做派,憤而出手,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

    一行人回到方家堡時,已是傍晚時分,武傳玉騎馬走了一天,他內功深厚,倒是不覺得十分累,急着回堡子,是因為武傳玉心中現在是只有水明苫,對於水明苫,他是一時不見,便如同隔了三秋,心中急着想水明苫是不是過得習慣,有什麼不好,都想急着去問一問,但是這一隊中人的中其他人累翻了。

    到了堡子時,早有人來接,方舉人還是極為重視自己的妹妹的,親自出來接人,武傳玉看到他們兄妹之間感情似是極好的,要不然,在這個時代,女子回娘家,甚不受重視的。

    武傳玉自然搶着回去看水明苫了。

    卻沒有看到一邊胡夫人向他指了數下,方舉人看武傳玉的眼光中,便有許多的不同了。

    閒語少說,武傳玉到了堡中十多天,便是助方家堡中堡丁訓練,現下望集堡那邊整天都是流民軍的探馬,戰事的氣氛已然燒到了每一個人頭上了。

    方家堡在招守堡丁壯丁的情況下,聚起了超過二千人的隊伍,方舉人是團練大使,下面一群方家子弟各任副使,哨官什麼的,武傳玉做了一個副職,每日練兵,與眾兵一同操練。

    方家堡的後勤做的非常不錯了,一個堡子,這些天,軍器不停的運進來,盔甲、角弓、長弓都有許多了,甚至還有二十架車 弩,這玩藝是攻城用的,方舉人也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若是方家堡守不住,那麼什麼家財田產都要讓流民軍收了去了。

    在距方家堡五十里的望集堆,胡權一身皮盔,後面跟着十多個夜不收探子,都牽着馬,跟着胡權說着話,他們都要養馬力,能不騎兵都不騎馬,騎兵是金貴的兵,馬更是流民兵的寶,每一個都愛惜得不得了。

    後面的夜不收探子都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是胡權從本地破產的軍戶中招來的,他們的軍田讓軍頭們佔了去,又要負擔沉重的兵役,當然得反,是以胡權便花大價錢招收這些有軍事技能的人,作為流民軍的核心戰鬥力,色公子本來想給胡權配武功高強的魔教使者,胡權拒絕了,這些使者們雖然武功高強,不過打仗這種活動,一個人的武藝再好,也最多有利於戰場保命而已,不是取勝的關鍵之所在,胡權當直拒絕了色公子,色公子也不生氣,讓他放手施為,還讓秦匪在糧草上配合他,於是在流民中,一支精銳的戰鬥力量開始形成了。

    一邊一個探子道:「胡大人,已經探明了,那吳三湘手下兵額是三千五,不過這官是世襲的軍職,在職方司使錢才襲了父職,他吃空額吃得多,想必是沒有那麼多的兵的。」

    胡權道:「你們幾個,以前都是那吳三湘屯下的軍戶罷?」

    那探馬道:「正是,那吳三湘將軍田都倒賣了,還讓小的們給他做奴隸,打雜做家事,小的們如何肯做,他便暗害小的們,小人們便來投了聖教了。」

    另一探馬道:「還是聖教好,有錢有糧,小的們一身本事,都賣給聖教了。」

    胡權笑着摸了摸身邊馬兒道:「傳令下去,你們若是能拉到更多的戰兵入我聖教軍,便重賞,招一個能馬上射箭的兵,給銀十兩,面十石,能聽明白號令的旗號兵戰兵,銀五兩,面五石,每招一人,我便要親自接見,你等可知道了麼?」

    眾兵皆道:「大人放心,原為大人效命。」

    這時那剛開品的探馬道:「大人,那吳三湘和他手下幾個子侄都是草包,可是屯中一個百戶叫張家玉的,這人是個硬點子,手下幾百號人,都是實打實的,他手下的兵丁都是二天一練,真的是不輸於邊關的行伍兵,大人可要小心此人。」

    胡權驚道:「這人的人,竟然沒有讓人排擠死,真是稀奇,你們有誰願意去為我說服這人來投我聖教大軍麼?」

    幾個探馬都低下頭不語,那是沒有人能去說服此人了,胡權一見,自然心中明了。

    胡權自語道:「邊關的行伍兵都是募兵,戰力遠超我軍,我軍是萬不能與北面的燕兵、遼兵面對陣的,燕兵遼兵這次不過是來了不到一萬,可是這萬萬是不能抵擋的,向西又打不下歷城,所以只能向南,就要打敗眼前的這左前屯衛一屯了,無論如何,也要打過去。」

    那先開口的探馬道:「本地還有兩大堡子,分別是方家堡和胡家堡,這兩個堡子只怕也擁家兵數千,但小的以為,可以先攻屯衛兵,然後打兩個堡子。」

    胡權繞有興趣道:「你且說一說為何?」

    那探馬道:「先攻屯衛兵,胡家堡和方家堡定然不敢來救,這兩堡皆想自保,只想我大軍過境,我大軍不去打他們,他們卻不敢主動來打我們的,     然而若是先打胡家堡和方家莊,那麼張家玉這人,說不定會來救,這便有了麻煩了。」

    另一個探馬卻道:「非也,大人,我聖教人數雖眾,然而可戰之軍只有三千多,其他都是跟着來混飯吃的流民,所以最為有效的方法是攻破易攻的方家莊,驅動方家家兵為前鋒,與屯衛兵決戰,這樣,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胡權聽了,臉上露出笑容,這兩個人都想在自己面前表現,而自己看了看,這兩個人,也都算得上可用的人,現下人材急缺,色公子這個主公一天到晚只知道睡女人,許多事情只有他來做了。

    胡權便道:「你們兩人說的都不錯,你們兩人分別叫什麼名字?「

    左首的探馬隊長喜道:「小的名為王掃地,原來是個伙長,後得得罪吳三湘,不得已做了響馬,才投聖教軍一個月。」

    右首的探馬隊長亦道:「小人胡海馬,原是府城的兵丁,後來聖教攻破府城,小的便投入了聖教軍中。」

    胡權喜道:「你們兩人放心,我定然向主公舉薦你們兩人,讓你們兩人都有地方施展抱負。」兩人皆是大喜,紛紛向胡權拜倒。

    胡權道:「你們放心,我聖教大軍,馬上便要攻打左前屯衛了,想必你們都可以一展所學。」

    胡權回到營中,早有手下牽過了馬,便向營中大帳行去。

    走了不到半路,便看到蔣十咒灰頭土臉從大帳中出來,原來他丟了水明苫,讓色公子招舒無忌的計劃不成,便讓色公子大罵了一頓,這時他便跑了出來。

    看到蔣十咒去了,胡權正想進帳,不料一隻手將他拉住了,正是秦匪。

    秦匪交他拉到一邊,胡權道:「秦長老可有事麼?我可是要見公子呢?」

    秦匪冷笑道:「你大禍臨頭了,還不自知。「

    胡權一聽,心中一驚,這滿營的人,誰都知道若問誰最明白色公子,當然是秦匪了。

    當下道:「秦長老明說一下罷,我是個粗人,不知道裏面的這些門門道道。」

    秦匪道:「上次公子要為你配上十位金衣使者,你說什麼來着,你說這些金衣使者,武功雖高,打仗半分用處也沒有,你當時便得罪了張繼祖、王應嘉幾位長老,你說金衣使者們不行,做不了什麼事,對公子大來無助,浪費糧食,而且還說這些人搶掠婦人,搞壞了我聖教軍的名聲,你這不是打幾位長老的臉麼?」

    胡權道:「本來如此,這些人眼高於頂,上限陣最多能算個小兵,他們連號旗也看不明白,而且還要對我的指揮指手劃腳……」

    秦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他們都要死,要死在戰陣上,要你配合。」

    胡權不明白的看着秦匪。

    秦匪道:「這些人死了,公子也方便了許多,他們要上陣嘛,你就讓他們上嘛,是不是?反正你聽我的沒有錯,要不然,說不定幾位長老便要殺死你,你說公子會不會為了你與幾位長老翻臉呢?」

    胡權一想,確實如此,如果幾位長老殺了自己,估計公子也只有忍着。

    秦匪道:「你馬上去說,答應幾位長老的將使者們派進先鋒軍的事,你放心,我有計劃,我會把這些使者都弄死的,不過要你配合,我會讓張繼祖他們沒有話說的。」

    胡權道:「都是教友,何故如此?」

    秦匪冷冷道:「因為他們想奪公子的權,所以他們要派人入軍,搶軍權。」

    胡權一聽,頓時感到自己的政治嗅覺實在不靈敏了,心中暗自警惕。秦匪道:「你們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看我不玩死這幾個人。」這句話他已然是自言自語了。

    胡權道:「那我便去了,還要向公子舉薦兩個有才能的,不能耽誤了。」

    秦匪道:「你自去,我還要會一會舒無忌,這人也不是不可以拉攏的,如果他不識想,一併玩死他。」

    帳中色公子正在虎皮大床上,色公子將幾個女子都剝光,將她們都捆住了,然後專門看她們的腳,看這幾個女子腳美不美。

    正見着胡權進來,色公子喜道:「胡權,一起來玩啊,這幾個女的,腳如美玉,正好玩之。」說話間,搓動一個女子的小腳,那女子嘴都塞住了,發不出聲,只能「唔唔」的叫喚,

    胡權低着頭道:「主上,小的經過了十多日的探查,已然定下了決戰的時機,眼下正要報與主上。」

    色公子一聽,一揮手,一邊早有幾個婆子上來,將床上的女子拖了下去,其中一個婆子竟然只有一條腿,那個婆子在斷腿上裝了一個假肢,也能行走,但是十分生硬,這個婆子正是李紅娘,他在雪楓樓上從李觀濤劍下逃得性命,後來江南綠林為爭龍頭亂了起來,她在亂中奔逃,想逃回太行老家,不想戰火之中,無法到達,也卷到了流民大營中,後來張小腳推薦,為色公子調教女子,她原來就是做這個的,只是斷了一條腿後,只能做張小腳的副手,張小腳死在武傳玉手下後,李紅娘轉正了,成了色公子的後宮總管。

    色公子道:「你且說來?吾正要聽一聽?」端坐了身體,十分認真。

    胡權道:「主上且聽我道來,我意先擊……」

    第二日,流民軍大營全軍出動,胡權所薦的胡海馬、王掃地都擔任了要職,不過,張繼祖終歸是將一堆金衣使者塞了進來,眼下正混在隊伍中,

    色公子和秦匪也在胡權的身邊,色公子想看一看怎麼打仗,而秦匪則是有事要辦,秦匪避開了張繼祖,悄聲道:「我要你準備的事還事,你辦好了麼?」

    胡權道:「秦長老放心,今天一定辦好。」

    看着煙塵大起的隊伍,這當頭的四千多人,正是十萬流民軍的頂樑柱,是胡權這段時間來的心血,至於後面跟的萬多人,只是作為炮灰而已,兵器都拿不全,有的只有一根木棍,更不用說盔甲了。

    有限的騎兵牽着馬走,正是為了節省馬力,這些馬要吃豆子,要餵乾草,不能將馬力亂用,騎兵的戰術機動性在陣場上極為重要的,整個流民軍,馬不過一千多,照一人雙馬的配置,五百多騎兵,卻是胡權的心頭肉。

    披甲兵現下沒有披甲,現下盔甲還在板車上,披甲兵只是執兵器,背弓,他們都是軍戶的出身,知道這時要做一些什麼,打過仗的便十分冷靜,沒有打過的則神色激動,左顧右盼。

    至於後面的炮灰兵,胡權沒有告訴長老們這些人在戰陣上的作用,他們只是用來壯大聲勢,也許打順風仗也是可以的,所以看上去人多,其實大都是普通青壯而已,也許身體強壯一點兒,但是其實不經用的,炸營都不稀罕。

    前面的胡海馬來報:「五里之外,有一流河流,水深不可趟水而過,有一木橋,寬不過六步,不能通行大軍,兩側為荒地河灘,多沙石,不可縱馬。」

    然後鄧得志來報:「現吹吹西北風,風向利我軍舉弓,但日光正射東南,迎面照我軍。」

    色公子看到探馬奔馳而去,這些東西他也不明白,不過他有一樁好處,用人不疑,也不去管,只是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打?」

    胡權一看是色公子開口,連忙小心道:「公子,這是我軍佈陣的地方,我們便要在此間,以逸擊勞,大破屯衛兵。」

    色公子不解道:「為何對方會聽咱們的話,在這裏打?若是官軍們不來,怎麼辦?」

    胡權道:「公子放心,他們會來的,因為官兵若是不出戰,便是怯戰,上面的文官們不會聽他們說什麼不利野戰的,兵部的官兒們若是知道這一屯的兵士沒有出來野戰,那麼主官一定會有罪,所以那吳三湘一定會來出戰。」

    胡權說的是實話,兵部的老爺們,還有本地的都撫們,可不管這些,現下大周朝,文官指揮武官,若是流民軍從一支官軍面前經過而官軍卻不卻打,那麼事後事情傳到了各位大佬的耳朵里,將官是絕對討不了好的,當然,事情也不絕對,如果後台硬,朝中有人好說話,在台閣說一些什麼:「糧草不足,士氣不可用,賊勢眾難制……」之類,那麼也許便不會追究,但是吳三湘顯然沒有這麼硬的後台,他雖然可以和一些官紳們搭上話,但是顯然他交往的層次,還不能讓他可以逃開這樣的責難,如果他真的有這樣的後台,他也不會還窩在這地方,真的有後台的將官們,齊地一亂,就調到別處去了,或者是調到了後面的燕遼兵中,跟着打順風戰,好撈功勞。

    此時吳三湘汗水橫流,他正帶着自家的親兵,還有兩千多屯衛兵,各堡子來助戰的鄉兵也跟在自家的後面,鄉兵人數也有二千多,其中也有方家莊,胡家堡的鄉兵,當然其他的小堡子的鄉兵也有許多,這一帶的鄉紳聽聞流民軍打來,自然知道單個莊子,肯定是打不過的,遲早給卷進流民兵,成了眾多的流氓無產者之一,鄉紳們拼死不甘心,當然想反撲一把,他們也許沒有方舉人的家勢,聚不了上千的兵馬,但是幾十百把個家奴還是有的,但是這些人有不有鬥志,願不願意為家主人賣命,那可真的不好說了。

    人群亂鬨鬨成一團,這次出擊,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流民兵從昨天開始,就向這邊流動,人數上萬,幾個小莊子毫無疑問滅亡了,鄉紳們大驚,要求吳三湘立時出兵將流民兵打垮,吳三湘一聽,心中直叫娘,他現在想的是可不可以扔下這些官職等,自己帶上家財早一點兒逃命才好,這些鄉紳們說的好輕鬆,流民兵是那麼好打的麼?好打的話,早去打了,立下了功勞,也調到有油水的地方去,但是如果不打,不出擊,就算流民兵肯放過他,想來事後巡撫大人還有各位大人都不會放過他的,現下的崔大人也是同情正統派的人物,和吳柄章一樣,武將沒有過錯,也要挑過錯,武將有過錯,那就是十倍的過錯,吳三湘不得不打。

    張家玉騎着馬從一邊上來,這時張家玉也沒有現跟吳三湘鬧的意思了,張家玉部是吳三湘手下幾個百總中裝備最好的一部了,吳三湘是絕不會這時挑張家玉的過錯的,而張家玉也算明進退,沒有跟吳三湘鬧。

    張家玉策馬上前道:「大人,這些鄉兵們只怕不經用,一打起來,跑得最快。」吳三湘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可以讓他們做炮灰嘛。」吳三湘也不想說什麼場面話了,又道:「你是不是以為我腦子了壞了,要在這裏跟他們打,可是不能不打,要是再有莊子被攻破,我左前屯的弟兄們,一個二個都要被問罪。」張家玉不語,知道吳三湘說的是實話,吳三湘雖然倒賣軍資占軍田,可是要是換了張家玉去做這個屯衛官,三天就要下台,因為張家玉不知道怎麼和這群有勢力的鄉紳們相處,以為世上所有的事就是非黑即白的,這樣子搞下去,是要得罪人的。

    吳三湘道:「等會你將本部拉到後面,和我的親兵在一起。知道麼?」張家玉道:「這些鄉兵們,一次都沒有上過戰場,等會兒只怕一上陣,就要逃命。」吳三湘道:「也不盡然,你看那方家的兵,還有那個帶頭的,不是帶兵很好麼?」張家玉張眼望去,正看到一員將官,帶着百多個方家的鄉兵,方家的家兵在這一群人中算得上好,裝備士氣還可用,用張家玉的眼光來看,最重要的是這一群人沒有像其他的鄉兵一樣亂鬨鬨的,其他的鄉兵們推推擠擠,亂成一片兒,家主們用鞭子狠命打那些家奴,試圖讓他們歸隊,但是效果很不好,人群還有人吵將起來。

    這一隊人的隊首,正是武傳玉,方家還有兩個子侄輩,方應虎和方應臣,這兩上都是方舉人的子侄,表現上這兩人是這一隊約二百人的隊首,但是他們兩人不知如何收束隊伍,事情都是武傳玉在干,武傳玉也做的有模有樣,畢竟是聽李群山、曾猛等人講過的,而且作為巴山派弟子,也在軍營中混過極長一段時間的。

    張家玉道:「這一隊人也可以用。」吳三湘道:「那還用說,你快去和他們聯絡一下。」張家玉道:「探馬已然放出去了,剛才回報,流民兵超過萬人就在對岸的八里灘邊上,現在他們還沒過橋,我們的探馬還讓流民兵的探馬殺了幾個,弟兄們過不了河,現下消息就只有這麼多了。」吳三湘罵了一句,道:「這些流子,想不到還挺能來事,有點兒本事。」張家玉道:「是胡權,他投了流民兵,探馬夜不收都是他的人。」吳三湘一聽,大罵道:「都是殺材。」張家玉道:「昨天他派人來做說客,我沒有答應。」吳三湘道:「好兄弟,真不愧哥哥這麼多年來容忍你,旁人只知道你是個刺頭,可是不知道是我故意容忍你的。」張家玉道:「我心中明白,你放心,這次再怎麼着,手下的百多號精兵,也能保你性命。」

    張家玉這種刺頭,只所以能混在今天,其實吳三湘暗地裏縱容了許多的,表面上看上去張家玉跟吳三湘事事不對付,好像不共戴天一樣,但是張家玉心裏也明白,吳三湘還是寬容的,換了其他的上官,有的是法子玩自己。

    武傳玉大叫道:「所以人上陣之後,有敢回頭者,斬。上陣之後只有一條,跟着將旗……」武傳玉不停的重複軍紀,這時張家玉到了武傳玉身邊,道:「不管用的,一打他們就全都忘記了,還不如管好自己。」武傳玉一見,正是張家玉,兩人早就惺惺相惜,早已相互熟悉,這時前面號角吹起來,是牛角號長號聲,三長一短,這號聲是說,前方敵兵已現,這正是張家玉手下的夜不收,發號提醒了,在探馬互戰中,流民兵是大勝了,胡權手下的夜不收能力極強,將吳三湘手下屯衛兵的哨探打得奔返而逃,以至於到底有多少敵兵,吳三湘張家玉是不知道的。

    隊伍齊齊停了下來,前面一座木橋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張家玉大罵道:「賊子也是知兵的,想趁我們過河進突擊我們。」剛才夜不收傳來了信息,流民軍有一支五百左右的騎兵,而官兵一方,騎馬的保有百多人,還分散在各個家兵隊伍中,吳三湘如果想集中騎兵,那些鄉紳是不會答應的,誰會將自己的馬獻出來?

    張家玉道:「賊子想讓我軍過河,半渡而擊,我們便看一看誰能等得起,我們反正是不用擔心的,大不了舉火夜戰。」武傳玉道:「夜戰的話,只怕我方還佔便宜,一到夜戰,我方人數少的劣勢便不明顯了。」張家玉點頭道:「正是如此。」


    吳三湘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可以休息,這些各地鄉兵們頓時哄然亂成一團了,張家玉連忙帶人劃定地區,不准鄉兵們亂走,好不容易,在河灘這邊,才穩了下來,但是仍然是亂成一團。

    這時河這邊的流民軍大陣都可以看見了,官兵這邊兒只看到對面人影重重,流民兵齊整坐在對面,距離這邊經貿部三箭之地,只看到大小旗號約有數十面,兩邊的是騎兵,中間是本陣,人數上萬,前面是炮灰兵,沒有披甲的,後面則是大旗和精銳的披甲兵,現下流民兵都披甲完成了,就等一聲令下開打了,他們擺一個中間凸出的陣形,看樣子是想進攻了。

    本地的鄉兵們擠作一團,有些兵現在就拿出大餅和水吃了起來,還有的兵在啃饅頭,這還沒有下令,就些兵就開吃了,張家玉看到了,殺人的心都有了,這些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跟放羊一般,吳三湘看到這個場景,心中也極是後悔帶上這些鄉兵,這些人現在還沒有亂,那是對方還沒有衝過來,等會兒對方要是沖了地來,那麼這些人肯定半點也是不濟事的。

    這時日頭慢慢朝這邊了,陽光正朝着自己一方直射過來,吳三湘舉頭看一下日頭,陽光刺的他極不舒服,張家玉看到他的動作,突然有所醒悟。

    對面的胡權看看日頭,又看了看風向,大笑道:「好了,現下他們正在吃飯,正是突擊他們的最好時機,問下了鄧得志和胡海馬他們,他們摸清了這河淺水的地方了麼?」

    兩邊的探馬來道:「大人,已然摸清了,左右各有兩處右以渡馬,現下兩位大人都已去做準備了。」這一仗是鄧得志、胡海馬等投效的第一仗,當然要用力打了,鄧得志手下的百多個老兵,都是他的老底子,幾乎是核心力量。

    胡權道:「讓胡海馬側擊官兵,讓鄧得志追擊官兵,這一仗,要打垮所有的官兵,讓鄉兵也不敢與我聖教軍為敵。」那探馬看了一眼在上首的色公子,色公子正拿眼看着對面的官兵,眼中全都是好奇的神色,色公子一見那探馬看着自己,罵道:「你們愣着幹什麼,就按胡權將軍說的去做,以後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探馬立時上馬,奔向旁邊去了。

    兩邊的騎兵紛紛上馬,此時馬力已然養到了足夠的水平了,正是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不多時,這兩支騎兵人馬都從本陣中分了開,開向了兩邊早已探明的淺水區。

    胡權道:「主上,小的馬上便下令了。」色公子道:「你只管打,不用管我,不過只有一條,一定得打勝了。」胡權領命而下,不多時,胡權身後的親兵們揮動令旗,後面的傳令兵一聲大吼道:「全軍起立,前進。」三聲鳴號後,前面的炮灰兵在後面的披甲兵的催促下,向河邊開了過來。這些炮灰兵懷中抱着乾草木板等物,想的就是要填這河水。

    兩邊一逼近,張家玉清楚看到了那些流民兵手裏抱的是什麼,心頭大急,原來對方根本沒有想過只從這橋過來,對方想填河,而且對方看準了自己一方這時都坐在地上,正亂成一團,不能佈陣作戰,對方的帶兵的人真是工於心計。

    張家玉大吼道:「你們都不要吃飯了,快起來,快起來,列陣,列陣,聽到了沒有?」

    這些鄉兵一看到對方黑壓壓的人群涌過來,頓時慌神,頓時就有個別向回頭的方向張望,那是打算打不過就跑的人了,張家玉心頭惱火,也不顧這此鄉紳怎麼想了,抽出刀,朝一個拐着旗子,向回頭張望的鄉兵一刀砍下去,人頭飛起來,一眾鄉兵驚叫起來,張家玉道:「有敢回頭者,斬。」那鄉紳本想來理論,但是看到張家玉的臉色,放棄了這個打算,現下張家玉滿臉殺氣。

    武傳玉這一隊鄉兵都沒有坐在地上,武傳玉帶頭站着,以身作責,但是方應虎和方應臣兩人都臉色發白了,對面的流民兵如同烏雲一樣開過來,人群中帶有不發聲的一種氣勢,讓人喘不過氣來,方應虎現下才明白,原來這跟戲文里唱的真不一樣,打仗不是兩邊派出將領來單挑一陣的,是壓上來的。

    後面的方家兵也人人面色發白,不過武傳玉嚴命不得回頭不得左顧右盼,倒是不像其他的隊一樣亂,其他的幾家鄉紳正在猛鞭打地上的家奴兵,讓他們站起來,排好隊。

    前面的流民兵已然開到了一箭的地方了,張家玉帶着屯衛兵上前,屯衛兵們大都有一身棉甲穿着,還不算太差,張家玉管的那一隊甚至還是披雙甲,這一仗他們就是主力了。

    武傳玉看到一邊的屯衛兵們已經開始張弓,也大聲道:「弩 手上前一齊放箭。」多個弩 手從隊中鑽了出來,雖然都害怕,可是這些人還算聽令。

    張家玉大聲道:「放箭。」

    約五百張弓一齊拉開,然後「呼啦」的一下,上百支箭飛上了天,天上黑了一下,那是箭射到了天上,第一波還沒有落,張家玉又再次揮手,屯衛兵們又射出了一波。

    對面的流民兵顯然裝備也不好,都沒有鐵甲,有的拿個長槍,有的拿單手順刀,有的有盾可用,大都懷裏都抱着填河的東西,但是在這引起炮灰兵身後是披甲兵,看樣子個個都是精銳,而且最讓張家玉心急的是,流民兵的騎兵都不見了,不知道開到那裏去了,一想到有一支超過五百的騎兵不現身,張家玉心中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是眼前的的事情顯然更加緊迫,這使張家玉不得不將精力集中在眼的事情上。

    兩千屯衛中的五百弓手,連着不斷射了十波箭,這都是張家玉平常的訓練結果,開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長弓有超過一石半的力道,連開十次弓,那要經過許多的訓練。

    只看到那箭如同暴雨一般下下來,落地如同長出一片箭林,前面沒有披甲的炮灰兵們,也叫敢死輕兵,在這樣的暴雨之下,顯然昏頭轉向,他們慘叫着,一批一批人的讓人射倒,他們沒有盔甲,對於這暴雨一樣的箭到底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

    前面的讓對面的官軍給一批一批射死,有的沒有死,受了傷的就倒在地上慘呼,他們倒在地上,卻沒有人敢去扶一下,這時有些滑頭的立時想轉頭回來,沒有想到後排披甲兵們早有準備,後面的披甲兵們早得了胡權的命令,如果前面的人敢將臉轉過來,有掉頭的,不問職位大小,一律殺掉,十多個看似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來的流民兵往後掉頭走,正遇到後面的批甲兵,那個想跑的還要大叫:「兄弟們快跑啊,不要去送死啊!」聲音還沒停下來,幾十個披甲兵一涌而上,刀斧齊下,這些人立時做了刀下鬼,人頭給剁了下來,披甲兵們砍光了回頭的流民後,冷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秦匪嘆道:「我還以為自己夠狠,沒有想到胡權你才算狠,你下令殺人時,我剛才看到你眼皮真的都沒有眨一下。」

    胡權道:「沒有時間。」頭也沒有轉過來,這時他看也不看色公子和秦匪,一道又一道將令傳下去。

    前面的炮灰兵們一見,本來有想掉頭的,立時不敢打這個主意了,他們從死去的人手裏將兵器搶了下來,個別聰明的想到用死屍做盾,人在死亡時總是能爆發了最大的潛力。他們拼命擠着向前,已然到了這河邊。

    這河也才不到二十步,大概一人深,也許深的地方還更深一些,但是雙方都不會將有限的情報收集能力放到這個上面,國朝開國以來,雖然越來越重文輕武,但是民間還是有一群能打仗的人,胡權、張家玉、鄧得志、胡海馬都是這樣的人。

    一隊甲兵衝過了炮灰兵們,衝到了木橋邊,看樣子是想衝過來,張家玉早有準備,大喝一聲,早有一隊銳士上前,這些銳士都披雙甲,持盾執刀,這些人都是吳三湘的家丁和張家玉的親衛,雖然只有百人左右,卻是敢戰的精銳兵,比普通的屯衛兵強了太多。

    但是這一隊流民的披甲兵卻不沖橋,胡權非常珍惜這些披甲銳士,是不想拿他們去消耗的,這樣做,只是為了給對方施加壓力而已。現下用同樣的兵力讓對方不得不壓上同樣的兵力,在已方兵力佔優時,這是個不錯的賣買。

    但是張家玉卻沒有法子,他不敢讓那些鄉兵們去堵橋,這些鄉兵的樣子,去了也是頂不住對方一陣子猛打的,而普通的屯衛兵也不頂用,只得將手上不多的精銳分出去。

    這時,胡權一聲令下,令旗再揮動,沖在前面的流民兵開始將懷中的乾草、灰土、木板都住河中扔,而且位置都集中在一段河灘上,胡權當然不打算將河填平,只在能步行而過就可以了,這河也只有一人左右的深度,為數達上萬的敢死輕兵都來填河,用不了多少時候就可以過人了,這為數上萬的炮灰兵們正是做這個活計的最佳人群。

    張家玉臉都白了,看到對方如同螞蟻一般在河對岸涌動,個個都抱着木枝灰土之類,這時已方的鄉兵們個個臉色發白,個個都抖起來,對面的流民兵人數眾多,聲勢浩大,幾個鄉紳已然開始想溜了,鄉兵們個個兩股戰戰,臉色慘白,聲低氣短,嚇得如同小孩子一般,看樣子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

    這時武傳玉一聲大吼,道:「架起來。」

    方家家兵面後面推吱吱呀呀推出了五輛木板車,張家玉一見,恨不得撲過去啃武傳玉兩口,這武傳玉竟然說服方舉人將弩盤車開來了,這都是方舉人花大價錢賣來的,這可是寶。

    為了快,流民兵們只填一段約五十步的河段,這也夠已方大隊人馬衝過去了,可是這麼一段河床,正是弩盤車發威的好地方,地方越小,越發威。但是武傳玉卻不打算射這些炮灰兵。

    武傳玉早已訓練了這些家兵許多時候,他們也知道怎麼開 弩,武傳玉道:「先把橋上的魔教妖人都射死再說。」武傳玉早已看明白,射死一百個炮灰,不如射死橋上的精銳,射死這這些人之後,本方的精銳甲兵可以殺過去,反過來突襲對方的炮灰兵,甚至引起對方的炮灰兵潰亂。

    武傳玉先是命方家兵們放手 弩,幾十架手 弩 射過去,橋上的披甲兵都有盾,還披了雙甲,只射死了幾個,屍體掉進河裏,發出「卟嗵」的聲音,對方都是精兵,發現這邊的手 弩後,立時將圓盾朝這邊架着,也沒有見到潰亂,胡權治軍甚嚴,這一手,差不多可以比得上邊兵了。

    武傳玉帶着人,將五架弩 盤車推到了橋上,張家玉連忙讓手下的精銳甲士讓了開,甲士在後面準備,準備突擊。

    看到對面張開的大 弩,這 些流民披甲兵也動 亂了一陣子,這弩 連牆都可以穿破,要射穿自己身上的盔甲的手盾,那是極為容易的。

    武傳玉道:「放。「

    幾十枝重鐵箭頭帶着「呼呼」聲音,飛向了橋對面。

    胡權在後面一見,大叫道:「不好。」

    每架車可開五支大鐵箭,約是二十五枝箭頭,這些鐵箭頭飛進了盾叢中,頓時讓胡權的甲兵們一陣子慘叫,這橋又擠,地方又小,於是差不多每支鐵箭頭都取得了最好的效果,這箭不是將人射穿的,是將人射成肉沫的樣子,一箭穿了過去,常常就只剩下了半個身子,武傳玉前面一個流民披甲兵手裏舉個手盾,想防住射來的弩 箭,不想一支鐵箭頭將他手裏的牛皮盾射個粉碎,然後從他肚子裏穿過,裏層鎖甲和外層棉甲絲毫沒有起到作用,他想摸一摸自己肚子,一摸是個洞,然他就掉在河裏去了,血花在河水中泛了起來。

    這次射擊取得了極好的效果,武傳玉對弩 車上的開弩 手道:「你們馬上再上一次絞盤,我馬上殺過去,等我們回來時,你們要將弩 車再次上好。」這時張家玉一聲令下,屯衛兵的銳士們從弩 盤車邊涌了過去,殺向對面的流民披甲兵,武傳玉也身先士卒,此時有一分力氣就要盡一分力氣,至於後面的方應虎方應臣則在地上大嘔,好像起不了身,武傳玉也沒有功夫卻管這兩個少爺了。

    武傳玉雖然只披了棉甲,但是卻一馬當先,前面有一個披甲流民兵被射掉了一條腿,一支鐵箭頭將他的腿射掉了,血肉絲絲在風中輕輕飛舞,血還滴答滴答的,這人竟然忍着痛,背靠着橋欄杆,還沒有倒下去,武傳玉大吼一聲,一刀砍了下去,在戰陣上用劍是不得力的,李群山不止一次這麼告訴武傳玉,所以武傳玉也拾了一把二十多斤的厚背砍刀,那人舉起盾,不想失了一腿後身體沒有平衡,頓時讓武傳玉一刀將手裏的盾砍飛了,然後武傳玉半點兒也不客氣,他一腳踢在這披甲兵的肚子上,這人連着橋欄杆一起掉進河裏去了。

    受了重擊的披甲兵們慘叫着,剛才那些鐵箭頭飛過來,已然將帶頭的伙長、伍長差不多全都射死了,因為他們都排在最前面,這讓他們全都沒有了組織,武傳玉沖在最前,他一刀一個,後面的屯兵銳士也是張家玉的精銳,衝上來亂砍一陣子,這些流民中的披甲兵抵擋了片刻後,一鬨而散了。

    張家玉也沖了上來,他穿着山文甲,武傳玉道:「你來幹什麼,快回去。」現下如果張家玉死了,那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說不定官兵們立時就亂了,後面雖然還有幾個百總甚至吳三湘都在後面,但是就實際作用而言,大大不如張家玉。張家玉道:「那裏有那麼多廢話。」然後手一指,這一群屯衛兵的披甲銳士直接殺向了正在河邊填土的炮灰兵,張家玉打的就是用精銳擊炮灰的主意。

    這不到一百人的屯衛兵都披雙甲,持刀盾,殺入了炮灰兵中,頓時殺得流民們一陣子慘叫,這些流民兵人雖多,但是最多只有長槍,這些長槍只是木頭加一個鐵槍頭,刺不穿鐵甲的,有的只有木棍,他們都沿有披甲,只穿着粗布青衣,在全身武裝的甲士面前半點兒都擋不住。何況他們的近戰技能更是上不了台面,立時被殺得節節敗退,在胡權想填土的五十步的河灘上,跑得慢的都死了,屍體滿地,各種姿勢趴在地上,血順着河灘流進河裏,本來是白沙地的,現在變作了紅沙地。

    許多流民扔下土灰等轉身就跑了,屯衛們都披重甲,也跑不快,不能追擊,張家玉則沒有上前殺敵,他看到胡權在後面調兵後,手一揮,屯衛精兵們都又往橋上回來,後方胡權將一支人數上千的披甲兵集中起來,正在往這邊開過來,如果拿這點兒人和他們硬拼,那是不行的,更是拼不起的。

    看到對面的披甲兵殺過來以後,張家玉一聲令下,殺得心滿意足的屯衛兵們就往回頭去了,井井有條,這可是張家玉的精兵,是二千屯衛中的精華,都是親兵家丁樣的人,剛才一陣子突擊,只在橋上和流民披甲兵混戰時死了幾個,殺炮灰兵,一個也沒有損傷,張家玉當然不可能拿他們去和胡權為數達三千以上的披甲兵硬拼。

    武傳玉一回去,便看到對面的流民炮灰兵又被趕了回來,胡權大怒,下令砍殺回頭的人,於是披甲精兵看到有回頭的,就亂刀下去,死了一堆後終於有人明白了事理,又回頭了,炮灰兵們又開始的填河的過程。

    胡權又派一隊人卻防着對面的屯衛精兵,叮囑要躲在炮灰兵之後,如果對方再殺過橋,就將對方沾住,不讓對方回去,然後再派大隊壓上去,以人數壓死對方,下面的帶頭的伙長大聲應了,又有三隊約三百人的披甲兵去防橋了,他卻不敢卻破壞橋,對方的弓手也恢復了力氣,弩 車也上好了,還有手 弩,卻破壞橋,得扔下五百以上的披甲兵,他傷不起。

    秦匪看着滿地的屍體,這都是剛才炮灰兵們往回頭跑,讓胡權下令殺死的,面前躺了一地屍體,死人的嘴張得大大的,血如同泡沫一樣從嘴中流了出來,死的毫無尊嚴,原來死人是半點兒尊嚴也沒有的,想不到還有人想自殺。

    秦匪道:「剛才你一下令,剛才殺的敢死輕兵,至少有一千吧。

    胡權頭也不回,道:「嗯,好像是吧。」然後突然一拍手裏的將旗,大聲道:「將則才從橋上退下來的人都去了盔甲,押上來。」

    下面早有軍士一哄而上,將則才從橋上下來的六十多個披甲兵都押住了,將他們身上的盔甲都脫了,兵器也下了,雙手反綁。

    胡權道:「伙長伍長何在?」

    下面一個跪有軍士哭道:「一伍長,四伙長,全都死了,小的是剩下的那個伍長,是小的下令退後的。」

    胡權冷聲道:「軍法上怎麼說。」

    一邊的軍官道:「大人,官長逃命,而全隊戰死,斬官長,全隊逃命,棄官長,斬全隊,大人,按律,這一伙人,逃戰的除了剩下的這個伍長的手下,其他的人皆逃戰,當斬。」

    胡權道:「剩下的這個伙長,你何敢私自下令退兵。」

    那個唯一的伙長低聲道:「保全弟兄們的性命而已。」

    胡權道:「軍律如何?」

    那軍官道:「私傳將令,斬,只是這個伙長的手下只是聽從軍令,不算怯戰,免罰。」

    胡權道:「皆按軍律,陣前行刑。」

    色公子看到這個景像,本來想說一些什麼,想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秦匪則面露驚色,他本以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狠人,看到地上死魚一樣的屍體,又聽到一大堆「斬斬斬」看到胡權木頭一樣的臉色,頭一次感覺原來自己不算狠人。

    一群人搶將上來,將這群退下來的披甲兵們拖到軍前,鼓聲突然響了起來,等會兒鼓聲一停,就要砍頭。

    胡權道:「讓他們喝一碗臨刑酒。」

    就有軍士端着大碗的酒上前,每個要被砍頭的逃卒都有,這些人喝下了一碗後,用力將碗扔在地上,大多會叫上一聲:「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個唯一的伍長喝了一碗酒後,咽聲道:「反正都是死,總算救下了十多個兄弟。」他這一伍還剩十多個人,其中一半還受了傷,有一個一隻手都給砍了下來,用紗布包着,還有一個少了一隻腳,讓人扶着,他們就站在一邊,看着自己的伍長被行刑,二三十歲的爺們,眼中都冒出淚水。

    鼓聲突然停了下來,後面的行刑隊舉起了大刀,那個少了手的大叫道:「哥哥放心,兄弟們只要還有人活着,不會讓大侄子沒有一口飯吃的。」

    讓還沒有說完,大刀就砍了下來,退下來的六十多人,除了這一伍之外,全都斬首了,屍體倒在地上,血水噴得齊整,如果心情好,也算是風景。

    色公子看不下去了,捂住嘴,轉身走了。

    秦匪臉色有些白,他勉強笑了兩聲,道:「好,好。」

    胡權道:「有敢後退者,同於此例。」

    武傳玉和張家玉兩人立在橋頭,看着對面又開來三伙的披甲兵,數量比第一次多了三倍,他們遠遠的站在炮灰兵的身後,也不言語,看樣子,如果張家玉再次命這邊的屯衛精銳過橋,對方立時上前來纏住已方,然後後面的本部一涌而上,那麼這些難得的精銳兵馬便要讓對方殲滅了。

    武傳玉本想再將弩 弓再射幾次,但是一來這弩 的鐵箭重達十四斤二兩,方家幾十架架弩 盤車,也不過每車配三十支重鐵箭頭,剛才殺過橋時沖得急,也沒有時間將第一次射出去的鐵箭頭回收,等於是用一次少一次,對方遠遠的站着,浪費這些鐵箭頭實在不值得,二來這些人站得遠,也站得散了些,即使射過去,效果肯定也不及第一次好,只打死一些炮灰兵,武傳玉不願意,兩人便看着對方的炮灰兵們又開始了填河的過程。、

    看到對方將臨陣逃下的披甲兵斬首,人頭都懸起來,張家玉嘆道:「我本以為這些流民兵只靠人多打仗,不想他們竟然有這樣一支精銳兵馬,看來對方練兵統兵,都有能人帶領啊。」武傳玉亦道:「這樣的兵馬,看樣子比我當日在武昌所見的兵馬更為精銳。」武傳玉在武昌時,見到許多營頭都是三日一練兵,常常兵馬不出操,眼前的流民兵,反倒是軍紀如山,進退井然。

    這些射了十輪的弓手們休息好了,張家玉打算再次對對面的炮灰兵進行齊射,武傳玉道:「這河只怕馬上要填平了,我們的鄉兵都沒有上陣,不如我們學他們,也用一用這些不怎麼頂用的炮灰兵。」張家玉道:「只怕吳大人不肯得罪這些鄉紳。」武傳玉道:「我等若是兵敗,只怕都要讓對方一網打盡,能跑回去的不過十之一二,現在那裏能顧得上許多。」張家玉聞言,下定了決心,道:「我這便將屯衛中的精兵調到後面,驅鄉兵上前,一等他們將河填完,正面決戰,多少也能起一點兒作用。」

    現下有幾個鄉紳看到了這血淋淋的戰場,嚇得魂不守舍,當下有欲打馬而逃者,有兩股戰戰者,好在一開陣官兵們還算佔了上風,慘的都是對面的流民兵,所以還支持的住,打這仗實是個噁心的活計,不是文人想的那樣,什麼「取上將首級於十萬敵軍之中。」打仗原來一點兒也不英雄,這些鄉紳多是詩書之家,原本還以為今天可以「大破十萬賊軍。」看樣子不被對方大破就是萬幸了。

    這個時候還好官軍佔着上風,如果官軍佔了下風,這些人肯定會逃,這一逃對方肯會背後追殺,到時候全軍都會覆沒,活的人,能剩下十之一二,也算是正常的。

    所以張家玉武傳玉都打算現在就將鄉兵們趕到陣前,因為這些兵等會兒最容易崩潰,張家玉將手下的屯衛放在後面,其實是起一個督戰隊的作用。趕他們去拼命而已。

    張家玉立時行動起來,他悄悄調動,不知不覺間,屯衛兵們都調到了鄉兵的身後,他對方家還是比較客氣,因為看到武傳玉的表現,和武傳玉又惺惺相惜,所以對方家兵客氣一點兒,沒有把他們趕到最前面。

    對面的流民兵還在填河,便是鄉兵們卻慢慢的發現,怎麼自己突然站在了最前面了,頓時就有精明鄉紳們去尋吳三湘理論,不過吳三湘精明,早就躲到後面去了,這些人找不到吳三湘,看到武傳玉和張家玉在前面,幾個鄉紳來尋張家玉,氣勢洶洶,張家玉只道:「諸位可以自行到陣後,不要排在陣前。」便再也不理會。

    一個唐姓生員本來帶着百十個家奴前來助陣,他看到陣前的慘烈後又害怕,看到屯衛兵們都開到後面去了,他與幾個生員一起來與張家玉說理,張家玉不理他,只管盯着眼前的戰局,那唐姓生員大聲道:「諸位,這些丘八打仗不頂事,想跑呢,我們也用不着陪他們,咱們只管走罷。」說完回到他帶的那一隊鄉兵之前,就要帶着人往回跑。

    張家玉一聽,臉色大變,他這一走,頓時就要潰營,屯衛兵們也會起了跟着逃命的心思,真是拆台。

    張家玉再也顧不上對方的功名,便從親衛群中走了出去,跟着那唐姓生員而去,那唐姓生員看到張家玉過來,以為張家玉是來道歉,現下文貴武賤,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平日見了張家玉這等武將,鼻子都會翻到天上去,當然看不起這些武將了,正想招呼手下家奴,往回走。

    張家玉將他一拉,那唐姓生員大怒道:「你這下作丘八,要做什麼……。」話還沒有說完,張家玉一刀揮出,血水飛起,那唐姓生員的人頭就提在手裏了。

    後面的一群生員員處都面作驚恐之色,張家玉道:「事有從權,顧不得了,有敢戰陣後退者,殺無赦。」後面的一個生員驚道:「你、你敢殺有功名的秀才,你有吞天的膽子不成。」張家玉道:「若是敗了,大家都活不了,現下可顧不得那麼多了,有誰敢不聽令麼?」那群生員鄉紳個個臉色發白,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也算老老實實了。

    眼看這河越填越淺,因為河床填高,所以水開始向兩岸蔓延,張家玉派出幾個親衛,但凡有敢向回頭張望的鄉兵,可不經回報,立時斬首,又砍了十個多腦袋,將人頭在眾兵面前陣列,鄉兵們總算是沒有崩潰。

    對面一聲牛角長號連響,加兩聲短號,這是要前面的炮灰兵們退開意思,大約有一千的流民的披甲精兵出現在炮灰兵的身後,胡權手上還留了約二千的披甲兵,現下是發動進攻的時機了。

    敢死輕兵們轟的一下從披甲兵兩邊讓了開去,披着重甲,手持短斧,厚背刀,小盾的披甲兵出現在了眾鄉兵面前,武傳玉一聲令下,又放了一次 弩,幾十支鐵箭頭飛過去,將對面射倒了一片,只是短時間不再發一次了,上絞盤是要時間的。

    對面的披甲兵極為有序,衝到了河邊,後面一聲長牛角號長響,只聽「轟」的一聲,一片箭的烏雲向這邊潑了過來,原來胡權將箭手放在披甲兵後面一點兒,本來是想出其不意射擊張家玉手下的屯衛精兵,沒成想屯衛的精兵都拉到後面去了,他也算漏了一着,一般打仗都會讓箭手在前,箭手放箭後,再讓披甲死兵上前的,他光想着重創屯衛的精兵,沒有按常理出牌。

    這箭一落下,這邊的鄉兵發出無數慘叫聲,箭兜頭射過來,躲都躲不開,他們又沒有披甲,頓時死傷無數,至於那些家主,生員們早就躲到後面去了,現在前面的鄉兵都是張家玉和手下的親衛們彈壓着,要不然早就逃了。

    張家玉令旗一揮,大聲道:「全軍出擊。」站在這裏讓別人射,也許他手下的屯衛們做得到,可是這些人鐵定做不到,所以與其在這裏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左右的親衛們持刀上前,後面的屯衛也抽出刀劍,往不肯向前的鄉兵們身上招呼,他們一邊向前跑一邊砍殺後面的人,恐懼讓鄉兵們也吶喊着,向淺水中的披甲兵們衝過去,這時對面的箭還在不停的射,齊整的落下來,每次落下都射倒一批人,但是沒有人敢停下來,一回頭,就會讓自家人砍死,現在就是張家玉回頭,也會讓讓自家人砍死。

    衝擊的鄉兵,誰也不敢倒在地上,因為倒在地上的話就會讓自家人給踩死,他們木然吶喊着,眼神空洞,張家玉道:「除了馬隊,全都押上,精銳在後押陣。」

    武傳玉也跟着沖了上去,此時雙方已經在淺水區短兵相接了,鄉兵們也許比流民的炮灰兵們武備好一點兒,但是也比不上對方的披甲兵,一接戰就讓對方砍倒了一片,武傳玉便看到一個鄉兵一刀砍在一個披甲兵的盾上,刀入盾中,抽不出來,那個披甲兵一斧頭正劈在那鄉兵的頭上,他就倒了下去,沒在人群里,然後人群擠在一起,大家吶喊着,將兵器往前面招呼,擁擠着,相互大罵着,鄉兵們被砍得節節後退,人人都擠着向後退,甚至有人往兩邊擠,他們是擋不住對面的精銳披甲兵的。

    終於,後排的屯衛精兵們也衝到了前面了,現在最前面的鄉兵們在戰線上擠成了一條線,大多數人發現往後不通之後,就往河裏跳,他們往左右方向衝過去,想從沒有人的地方找一條活路。

    披甲兵們撞在一起,只聽到「砰砰」的盾牌撞擊聲,雙方都會在第一時間用牛皮盾撞擊對方,試圖將對方撞倒,他們都弓着腰,儘量放低身形,試圖撞擊對方的下盤,然後用刀斧向對方招呼,武傳玉看到一個屯衛兵被砍斷了右手,他用左手捂着斷手的地方慘叫着,痛讓他失去了理智,將自己左側的空門露給了對方,立時有一隻長槍從人群中殺出,準確的殺入他的左腰部,這個部位正好沒有盔甲,然後槍一扭,從人體中放出一朵血花,然後縮了回去,這個兵眼翻白了,沒有叫出聲,他倒在地上,臉朝下,任人踩來踩去。

    武傳玉也擠到了人群中,前後左右都是狂熱的人,人人都狂叫着,嘴中發出不知是什麼意思的吶喊,眼中放出迷亂的光,武傳玉擠在人群中,他伸不開手,大砍刀也不能掄直,好像有人將他抱住一般,人群擠着他,在人流中湧來涌去,推着他不斷變化方位,武傳玉想起李群山說過的,打仗時武功什麼的,用處不是非常大,運氣好更好。

    這時候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就看最後一拼了,張家玉看到對方還有兵馬沒有上陣,而自已一方只有百多馬隊,如果打不過這一波披甲兵,那麼大家都會死在這裏了。

    想到這裏,張家玉也拖出自己的大砍刀,準備加入肉搏戰中,現下總的來說,陣線是往流民兵那裏擠過去的,特別是剛才他將手頭的銳士都派出去以後,屯衛兵們優勢體現出來了,現下橋上也擠着人,雙方亂砍着。

    張家玉大叫道:「用一把力啊,將他們砍回去。」人群涌動,戰線生生往流民兵那邊兒擠了幾十步,這幾十步的前進,地上就躺滿了穿着鐵甲的屍體。武傳玉也擠在人群中,他仿佛感到身不由已的向前,不過也看得出這條線上,屯衛們佔了一些優勢的,因他一直擠着向前。

    這個時候張家玉的一個親衛突然大叫道:「騎兵、騎兵、流民兵的騎兵來啦,就在那邊兒……」

    張家玉心頭:「咯噔」的一下,他舉目望去,兩邊出現了白蓮教騎兵的影子,他們策馬在鄉兵們身後追趕,然後向這邊的逼近過來。

    此時戰線已然推過了河,這時候想把兵拉回來都辦不到了,一旦下令向後退,那只會大潰亂。

    張家玉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張家玉敗於此地也。」

    武傳玉拼命打馬,此時再也顧不上愛護馬兒,前面是方應虎方應臣兩個,在一匹好一點兒的馬上狂奔,後面是武傳玉策馬跟着,後面是亂成一團的兵士們,有馬的奪了馬就跑,沒有馬的撒開兩條腿,而流民兵的騎兵們則分成小股追擊。

    張家玉和吳三湘等人不見了蹤影,極為可能是身遭不測了,武傳玉想的是快點兒將兩上方家的公子哥兒送回去。

    在沒有打這一仗的時候,武傳玉是看不起色公子的流民兵的,他在府城見過色公子的流民兵,完全是亂作一團,他為了救水明苫又探過一次營,那 時還在營中看到婦人孩童,所以聽說吳三湘要出兵時,武傳玉也跟了來,也沒有勸阻方舉人不要來,依武傳玉所想,流民兵其實也沒有什麼戰鬥力,想必官兵一到,就可以將流民兵打得落花流水。

    可以今天的戰鬥大大超過了武傳玉的所料。

    當然也大大超過了張家玉的所料。

    武傳玉和張家玉等人都算得上能征之將,但是卻完全不知道胡權為色公子練了一支約四千人的精兵,就是今天看到的披甲兵了,這些兵,臨陣不亂,進退有度,最後一段時間和張家玉吳三湘所部最後的精銳短兵肉戰時,半點兒不退,那一段河床上,官兵前進了五十步左右,可是每一步都是砍出來的,對方的悍勇、紀律半點兒不輸張家玉所練的精兵,兩邊對戰,當真是你砍我一刀,我還你一刀,看誰先倒下而已。

    後來騎兵從後背殺過來,騎兵半點兒也不浪費時間在鄉兵上,後面的普通屯衛受騎兵一衝,還來不及變化隊形,就讓對方沖亂了,然後潰成一片,那些鄉紳最先開始跑,這一跑帶動了屯衛也開始向後跑,然後就發展到了大潰亂,為數超過四千多的人,像受了驚和兔子一樣,四散而逃,人影佈滿了這一片平原。

    腹背受敵的銳士們也很快潰亂了,胡權看準機會,將後備的二千多人一齊壓了上來,銳士們頓時頂不住了,直往後退,武傳玉在人群中最後看到張家玉時,張家玉正想帶人將弩 車破壞掉,不想讓這些弩 車落在流民兵的手裏,但是那個時候銳士們已然被擠着向後退,再也不能擋住正面的披甲兵,武傳玉看到方應虎方應臣兩個亂成一團,想到方舉人甚為重視這兩個侄子,便從一個鄉紳手中奪了兩馬,誰說武功在戰場上沒有用,起碼逃命時,搶馬是可以的。

    他搶了馬以後,便帶上兩兄弟,開始向方家堡方向狂奔,回頭看去,只見張家玉苦心經營的銳士精兵已然亂成了一團,人群中張家玉的旗子也看不到了,至於吳三湘和其他幾個百總,早逃了,他們跑得也快,吳三湘的旗子好像還讓流民兵的騎兵給奪了,現下正拖在地上,給騎兵拖着跑。

    幾個百總的人頭讓一個流民兵騎兵掛在馬邊,他正招呼騎兵追擊亂奔的步兵,現下他們只要追過去,將人砍倒就行了。

    這真是極慘的。

    張家玉武傳玉歸根到底,都沒有想到流民突然有了一支能正面野戰的部隊,張家玉雖然對流民兵進行過偵察,但是胡權深知保密的重要性,他只知道流民兵好像在招收選鋒,不知道這些天胡權拼命練兵。

    情報不對稱。

    如果沒有胡權的這一支高達四千人的野戰軍,六百人的騎兵,那麼靠原本色公子的水平,他只能派出那種炮灰一樣的兵來,那真是讓張家玉和武傳玉笑掉大牙來,這種炮灰兵,看似人多,真正野戰起來,正面一交戰,就要倒卷回去,沖亂本陣,所以一開始張家玉和武傳玉都是不將流民兵放在眼中的,張家玉主動出擊,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武傳玉回頭望去,方家的鄉兵他已管不了了,現下正拼命往這邊奔逃,便是武傳玉知道,人的兩條腿再怎麼也跑來過馬的四條腿,不一會他們就會讓魔教的騎兵給追上,如果他們還沒有跑死,還有一口力氣的話,也許還能投降。

    其他人也一樣,其他的鄉兵也亂跑一氣,人在絕望中會向家的方向奔跑,但是這些人,只怕跑不了多遠,魔教的炮灰兵們看到大勝了,個個都歡呼起來,這時候可以讓他們發揮作用了,胡權已命炮灰兵們去追鄉兵去了,他不會將寶貴的騎兵用來追不值錢的鄉勇的。

    那些屯衛兵,對於還結成陣營反抗的,則圍起來,這時胡權派人大叫道降者不殺,他看見這些屯衛們都能看明白旗號,如果能招入魔教中的軍中,正好補充魔教的軍隊,訓練軍士看明白一個旗號的意思要花很長時間,胡權沒有時間,這些屯衛加以訓練和配上好的裝備,就是新的披甲兵。

    那些逃路的屯衛兵,胡權則派出了騎兵中的一部去擊,這些人如果集合起來,有了組織,又可以進行反擊,胡權是絕不想讓他們再回到有組織有狀態中的,要讓騎兵拼命追,讓他們半口氣也停不下來。

    至於另一部,胡權下令,不理會路上的潰兵,直取左前屯衛,佔了這個要地,那裏的他人的軍資、盔甲、糧草,說不定還有戰馬。武傳玉拼了命的帶上兩個少爺狂奔,跑不過的人都讓流民騎兵給砍倒在地上了。

    看到一片大勝,色公子心情是極好的,以往搞到了漂亮女人心情也不過如此,色公子看到對面的官兵如同野馬一樣狂奔,散了一地,遠遠望過去,只看到無數人的屁股,還有自己的騎兵揚着刀追殺,騎兵要做的只是追上去,從後面將他們砍死,現在往往是一個騎兵追一大群人,沒有人願意回頭看一樣,他們寧願跑死也不願意再抵抗了。

    胡權策馬過來,朝色公子一跪道:「幸賴公子天威,官兵們不堪一擊,都被打敗了。」其實這股子官兵那裏是不堪一擊,這四千多人中有大約六百人的精銳兵,都在第一線,和胡權的披甲們死命砍殺,短兵相接只有片刻的功夫,可是胡權的精兵死傷超過了五百,在這時代,傷了的人,如果傷了肢體,就不能再上陣了,此時胡權心裏疼的要命,可是想到剛才在戰陣上自己對色公子好像有一絲不敬,胡權連忙跑過來裝樣子,這個時候有閒功夫了,多說幾句好聽的,以後也好給自己免禍。

    色公子疑道:「這樣的官兵也叫不堪一擊。」他有一些懷疑,他是江湖人物出身,不是像胡權一樣的行伍出身,但也看剛才拼殺的慘烈,剛才如果胡權的披甲兵沒有擋住對方,那麼潰營的就是流民兵了,王開平剛起事時常被一兩千官兵追着打,幾千官兵追殺上萬流民的事情並不少見。

    色公子看到胡權還跪在地上,當下打消了心中的疑惑,這時候不裝一下明主,什麼時候裝,所謂英明之主,賢能之臣,要君臣配合才好,現在胡權正跪在自家面前,做賢臣的樣子,自家可不能不做英主。

    當下哈哈笑了兩聲,將身上熊皮袍子摘下來,走到胡面前,彎腰將他扶將起來,口中在大聲道:「戰陣兇險,幾損我愛將,見將軍平安歸來,幸甚之至也,此上天不欲吾折愛將也。」說完,將自家的袍子往胡權身上披了上去。

    胡權做出感激的樣子,咽聲道:「得遇公子,上天賜吾明主也,臣誓死跟隨。」後面的一大群武官也嘩啦啦跪下了。

    後面的秦匪馬上造勢,一大群人跪了下來,場面甚是雄壯,如果色公子以後真的奪了江山,倒真的可以傳為美談,當然要叫一群文人來潤色一下才行。

    戲做完了,胡權回到指揮台上,對手下道:「命胡海馬追擊官兵的精銳,特別是那個姓張的百總,好像叫張家玉的,如果抓不了活的,就要死的,這個人不死,就可以召集潰兵,還有那方家的鄉兵頭子,也是個麻煩,要胡海馬着重追擊這兩人,其他人都可以放一放,讓步卒去追擊。」下面的人領命去了。如果胡權抓了活的張家玉,那麼就可以用張家玉的召集潰兵,他也想將流民兵好好充實一下,如果張家玉跑掉了,那可就麻煩了,張家玉找個地方振臂一呼,又可以將亂兵召集起來,胡權心中,這個人今天和他打仗,打了半天滴水不漏,是個人物,要是能招為手下就好了。

    胡權坐在椅子上,想到今天打第一仗,就碰到這樣的硬骨頭,只怕北面的燕兵遼兵比眼前的這些屯衛們還要厲害,一想到自己要助色公子這樣什麼都不會,只對玩女人有心得的人奪天下,不知還要打多少超過今天這樣水平的強軍,想到這裏,胡權頭就大了起來。

    一邊一個流民兵士奔將過來道:「鄧統領已然殺入了左前屯衛中,現下已然奪了左前屯衛,抓到了百總二人,普通兵卒數百,但是其中沒有那張家玉和吳三湘。」

    胡權揮手致意自己知道了,除了張家玉,其他的幾個草包他都不在意,不過抓了至少能拷到一些軍餉,聊勝於無的,現下他正在思考下一步怎麼辦。

    這一仗,流民兵精銳三千多兵卒,加五百多騎兵,並有敢死炮灰兵一萬多人,對陣約四千以上,五千以下的官兵和鄉勇。之所以能打勝,其實還是靠人多,特別是對方的精銳也只有陣前的六百多步卒,如果對方有同樣多的兵力,那麼能不能打贏,還真是個未知數,如果吳三湘在是將這三千五的兵額配滿,騎兵營也不吃空餉吃光,步兵個個如張家玉手下的精兵一般,胡權只能去哭街了。

    想到後面催命的一樣的燕遼兵,他們可都是一人雙馬甚至是三馬,他的馬每天都有豆子可以吃,乾草都是足量的,這些兵常年和女直兵蒙古兵打仗,其中很多兵就是蒙古人,一想到後面催命的這群邊兵,胡權就吃不下飯,他是邊關行伍出身,知道差距的,他的騎兵是比不上邊兵騎兵的,人家才是真的騎兵。

    要不是這群邊兵跟着吳元濟討要軍餉,在意放慢,早追上來了,秦匪好像也正在搞什麼活動,政治方面一向是秦匪在管,胡權也不清楚。

    卻說在方家莊中,武傳玉保住了方應臣與方應虎兩人,連奔了數十里,看到後面沒有人追來,此時後面跟的只有數十兵,個個都有馬騎,這些人有的是衛衛兵,有的是別家的鄉勇,都不是一個隊伍中的人,都跟在身後,但是都有一個特點,便是有馬,雖然這些馬看似跑廢了,便好歹人活下來了,然不然,也逃不過騎兵的追擊,這次能逃出來,還是流民兵的騎兵過少的緣故。

    後面一兵大叫道:「大人,我們不能往前啦,我剛才看到流民兵的一隊騎兵直接開去了左前屯衛前了,想必此時正在攻打左前屯衛,大人,我等不可到左前屯衛啊。」

    武傳玉轉過馬,策馬過來,道:「你可看清楚了,莫不要假傳軍情,莫不然我們都要死在流民兵之下。」那鄉勇大叫道:「小人不敢欺騙,剛才一大隊騎兵從小的一邊經過,小的本以為死定了,不想他們也不理會小的,直接開往左前屯的方向了,小的還聽到他們隱隱在喊要攻取左前屯。」

    武傳玉沉思片刻,心道:「流民兵定然是趁此機會以攻取左前屯,定然不會顧及到方家莊,此時正好收攏一下潰兵。」當下叫道:「眾人都休息一下,你們到處去看一看,有沒有走散的兄弟,若有的話,及時召回來。」幾個方家的鄉勇聽了,都散去了,在這附近去尋有沒有走失的同伴。

    武傳玉趁機策馬到了方家兩位少爺面前,道:「少爺,都將盔甲脫了罷,穿上這玩藝,跑不快的。」這兩人還穿着打着銅釘子的棉盔,聽到此言,兩人一起將棉盔都脫了下來,這一身達二十多斤重,他們沒有武傳玉的內功,當然受不了。

    看到方應臣想將這盔甲扔到河中,武傳玉忙搶了過來,這盔給能殺敵的人用都是好的,這麼扔,太可惜了。

    武傳玉看到後面幾個鄉勇沒盔甲,便將這盔甲發給了他們,現下剩的十幾個人都有馬,這是大大的便宜,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盔甲,大都只穿棉衣。

    武傳玉正在看地形,一邊突然大叫了起來,武傳玉一驚,回頭一看,幾騎人馬奔來,正是自己派出去的人,一個當頭的鄉勇大聲道:「大人,我們發現了張大人,張大人受了傷,正躺在一邊呢!」武傳玉連忙過去,走了幾百步,便看到草叢裏的張家玉,此時他躺在地上,背後中了一刀,這一刀從肩甲部位砍下來,好在他穿的山文甲質量夠好,這一刀將他的護肩砍破了,斷了骨頭,但是人是沒有死的,傷口還在流血。

    原來片刻之前,張家玉看到後面流民的騎兵衝散了隊形之後,知道大敗已然不可避免了,當下招呼自己的親兵將幾架 弩 車破壞掉,不想屯兵潰得太快,人群相互踐踏,後面的流民披甲兵也在追殺,張家玉剛砍爛一個絞盤,就有披甲兵上來了,流民披甲兵也知道這是寶,張家玉帶着剩餘的十多個親兵和對方拼殺,終歸沒有打贏,讓人從背後砍了一刀,他的幾個親兵將他搶了下來,混在人群中逃跑,運氣好,倒是跑掉了,幾個親兵將他架到這裏,看到武傳玉派出來的人,忙將他的消息傳了出去。

    武傳玉當下吩咐眾人架好張家玉,左前屯衛是萬萬不敢去了,現下說不定已然讓人給攻下了,現下幾個堡子中,最大的方家莊和胡家堡,胡家堡雖然也派出鄉勇,但是也沒有見到發揮什麼作用,自己也不好帶人去胡家堡,現下最好將張家玉帶去方家堡,如果好好經營,也能抵擋。

    現下知道流民兵有這樣一支勁旅之後,武傳玉再也不敢托大,現下方家莊中還有一千八百左右的鄉兵,還有幾十位江湖客,最為重要的是,方舉人為了抵擋流民兵,在莊中收了上萬石糧食,其他的軍資盔甲不計其數,甚至還有二十多 架弩 車,這都是長期堅守的重要條件,武傳玉有信心將方家莊守住,給水明苫一個安穩的環境。

    當下看到眾人休息好了,武傳玉上馬道:「聽令,馬上回方家堡,沿途收攏潰兵。」眾人上馬,現下不斷有潰亂的兵勇加入,已然達上百人了,武傳玉擔心流民兵追上來,不敢再停留,一行人騎兵與兵卒同行,向方家堡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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