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包子也能有春天 69廚房交鋒

    周榮氣極，便指着大廚房裏頭不肯出來跟着他走的那些人冷笑道：「好！一個個都是指望不得的牆頭草！你們且等着！」回頭見着跟來的既有個重要的紅案幫廚，也有個得力的白案學徒，便又多了兩分底氣，繼續冷笑道：「既然是胡主事和胡娘子口氣大得很，說是必不會耽擱主子們的飯食，人手夠不夠也都是小事了，那我就且等着看就是了！」說着就帶着這幾個人，氣呼呼的就往外頭走了去。

    「誰說我和我家當家的口氣大的？」胡娘子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後頭還帶着個牙婆子，牙婆子手邊還站了一串年齡不一，皆是低眉順眼的女子。

    胡娘子低聲問了問胡安，知道了具體缺失的幾個廚房職位是什麼後，便回頭問牙婆子：「這裏頭那個會白案，那個熟紅案？」

    牙婆子便推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娘子和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婦人出來道：「這個小鶴，家裏沒落前，父親就是點心鋪子後頭工坊的大師傅，最擅長做京都時興的點心了；這個桃娘，就是原本禮部被抄家了的那個陳家裏頭髮賣出來的，早先就是陳家廚房裏頭的大廚娘，陳家興盛時，她手下也有一二十的幫工呢。這兩個都是廚藝極好的，若不是府上管家說了要急用人，加倍給老婆子我佣金，我還未必捨得就帶了她倆來呢。」

    胡娘子拉着百靈一道，湊近了看看這小鶴和桃娘，尤其是細細看了兩人的手，果真是常做活計的樣子，便點頭道：「這兩個先站一旁等着，你再挑三五個，要人老實幹活也細心的出來，這廚房裏也是要有人打下手的。只是有一件，這三五個就是手笨些，嘴笨些自也無妨，不過是多調&教幾日的事情，只是這性子卻總是要老實本分為上。」

    牙婆子自是殷勤點頭應是，又推出來兩個看着做慣了事的十二三的小女孩兒，三個三十打上的婦人出來，堆笑說道：「這幾個都是安分守紀的，其中有一對還是母女，也是可憐見的，一家子被拆的東離西散的，只求這邊主子們看在她們都是老實人的份上，能讓這母女倆同在一處就同在一處罷。」

    楊亭見着其中一個小女孩兒眼圈兒都紅了，只怯怯的看一眼身側的母親，便咬着唇瓣垂下了頭。楊亭有點兒聖母病發作，便和百靈低聲說了兩句，百靈就對牙婆子道：「世子妃看着你說的這樣可憐，也有些不忍，就讓這對母女留下罷，只是有一條，這老實須得是真的才好，要是裝的，仔細着你們的皮！咱們家歷來不待見這等狡猾的人！」

    那個當娘的，聽完百靈這話，忙就上前來半步，往楊亭的方向跪下叩頭求道：「世子妃明鑑！我和我這小女兒都是老實人，並不敢欺瞞任何事兒！我在這兒厚着臉皮想求一求世子妃，我家當家的是個花兒匠，連着我那大兒子也是個待弄花草的好手，而今他們父子也還沒找到主家收留，要是……要是……要是府上還缺這等人手，世子妃能不能把他們也買了來？」

    小女孩忙也挪到她娘身邊，雖然不說話，卻也同樣對着楊亭跪下磕頭。

    牙婆子先是偷眼去看楊亭的反應，見着她不但沒有惱色，反而似乎還有點兒動容，便壯着膽子幫那對母女說起了好話：「世子妃見諒，這家子也是忒倒霉了些，本來一家子都是南邊兒的正經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偏生遇上百年不得一遇的河堤崩塌，那城裏死傷無數，這一家子雖是都撈得了性命，卻沒了主家照應，也只走脫了個光身，一路乞討着來了京都。本來嘛，再找個合適主家自賣其身也不算難，可惜這時候京中也少有一下子大肆買人使的人家，他們母女父子之間又不大想分開，至少希望有兩個人賣在同在一家裏互相有個照應，這才拖延了大半月，還沒個着落。」

    牙婆子其實說的也都大半算實話，不過也有一句藏着不好說的——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家子自來了她家，活計雖是也干，但那大兒子不知道是不是剛從饑荒中熬過來，也是着實吃得，沒油沒菜的也能幹啃六七個饃不帶停的！牙婆子總覺着這孩子簡直就是餓鬼投胎，再留着不推銷出去，遲早自己的家當都被啃薄了去！於是她這才不遺餘力的幫着母女倆說好話扮可憐的去哄楊亭。

    楊亭聽得這樣曲折悲慘的身世，倒是為難了起來，這家子要是真老實安分，收留了也無妨的，要是牙婆子沒說實話，只怕將來養了白眼狼也不一定。楊亭便往鄭零處投去求助的眼神，鄭零稍一沉吟，便對牙婆子笑道：「別是還有什麼瞞着咱們的話沒說吧？趁早說了的好，要不然等人賣了來才發現不妥，退回你家去可就沒意思了！」

    牙婆子忙擺手道：「看世子您說的！我可怎麼敢欺瞞府上！要真的說我有話沒說完，那也就是我看着這一家子都命苦，好容易從天災裏頭得了個性命，若是再要分散了各處去，便就輕易再見不得面，豈不是也讓人看着心酸？如果是府上能讓他們一家子齊全在一處，也算是個功德呢！」

    楊亭聽到這兒，心全都軟了，便和牙婆子說道：「話都被你說到這份上了，這也就罷了，你喊人這就家去把那對父子也帶了過來讓咱們看看得了。」

    那婦人聽見楊亭鬆了口，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和女兒一道邊流淚邊磕頭不絕。胡娘子和百靈上前一邊一個扶了起來。

    趙零便道：「這話既是說給你們母子的，也是說給才剛挑上來這幾個人的，淳王府跟別的地方有點兒不同，今兒賣你們的花費並不是走的淳王府公帳，而是走的翠竹院我和世子妃名下的私帳，換言之，你們這些人，跟我和世子妃在平定州帶來的人一樣，只是翠竹院的人罷了。淳王府的事兒，該你們份內的，自是該老實做的，至於份外的，可就要認真想清楚了才好。我和世子妃，才是王府裏頭的正統，你們可懂了？」

    那幾個都忙忙的低頭應了，楊亭便揮手讓牙婆子先將沒挑上的幾個人都帶走，胡安和胡娘子便也將挑來的這幾個也安置進大廚房裏去了。

    大廚房裏留着沒跟周榮走的那些人，一直是在廚房裏頭豎着耳朵聽外頭動靜的，當然也聽懂了趙零說的那番話。這時候胡安和胡娘子帶人進來，這群人神態明顯恭敬了不少。胡娘子看着他們微微笑道：「咱們世子和世子妃不是什麼難相與的人，你們只要老實做事，自然有你們的好處，別的且不說，月錢至少是月月準時準點的發放的。從前我在平定州那府里，二三十年的月錢可是沒遲過半日的。」

    胡娘子這話一說完，便明顯見着那些留下來的人當中，好幾個都是眼睛一亮。此後再吩咐起他們做事，也見着配合度更高了。

    胡娘子便抽空和胡安低聲笑道：「果然還是銀錢更見動人心啊！」胡安卻是回道：「你那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咱們沒被拖過月錢是咱們的運氣！你也別多話了，老實做事才是正事兒。」胡娘子一笑也就罷了，真收起這話頭不說了，自去廚房放置雜物處清點那些零碎食材。

    這邊才安置妥當，胡娘子正吩咐着人預備午飯，那邊遠遠就聽着一陣急促腳步聲響。

    趙零知道這是周榮和方安把趙顏這個救兵搬了來了，便對吳左史和肖右史致歉道：「我那位暴脾氣的姑姑這就要上場了，倒是我要連累了兩位的耳朵了。」

    肖右史笑道：「這干世子什麼事，原本就是咱們自己要來這兒看看的，況且我和吳左史本就不靠這位郡主娘娘發俸祿，世子才算是王府裏頭正經主人呢。」

    吳左史也懶洋洋的伸了半個懶腰，點頭贊同肖右史的話，他也同樣看不上趙顏這位明瑛郡主。

    這兩位的態度，趙顏自然也知道的，為着他們兩個品級最高的王府官員的不合作，還氣得在墨蘭園裏抓着小丫頭們發了兩三回脾氣。不過這兩位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趙顏再忿忿不平，也對他們是無可奈何。明瑛郡主這名頭說着好聽，實則沒有一點權勢，連正式封地都沒見着朝廷發還給她，平日裏拿這個名頭壓壓家裏的人也就罷了，擺到朝廷命官面前就啥也不是了。

    所以趙顏原本氣勢洶洶的帶着周榮和方安過來的，走到近前見着兩位長史官，忽然就打心底泄了點兒氣——這兩位她拉攏不到也不賣她面子的長史官，這時候就坐在趙零夫婦身側，擺明了就是來表明支持趙零的態度了。

    趙零也是等着她都要走到跟前的時候，才慢悠悠的站起來招呼道：「姑姑怎麼這樣有閒情逸緻往大廚房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