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塵埃 第一章 新生

    前言:我們生活在一個全民大遷徙的年代,無數的人為了自己,為了未來的家庭能過的幸福,富足,努力着適應現在的生存環境,離開故土去追逐自己的夢想,藉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不單單是貧瘠的土地上的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世代農民,也有商人,藝人,政治家,不同階層和身份的人。時間的齒輪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想要追逐日新月異的時代變革的步伐,追逐成功,追尋自己的夢想,不可能再慵懶的閒庭卻步,腳步只能再快一點。現在已經不是笨鳥先飛的年代了,現在聰明的鳥都知道要飛的更快更早,所謂達者為先,先機就是機會。所以我們唯有全力奔跑,盡情揮灑自己的汗水才有機會得到那個可能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也許是唯一的.....

    戈壁的塵土隨着曠野的風,帶起一粒粒被夏天太陽熾熱的灼烤後粗狂的沙粒,隨着風的包裹掀起黃沙漫漫。

    這樣的天氣在西北的大漠中時常發生,風沙中一個敦實的身影頂着沙粒的侵襲,歪歪扭扭的騎着二八坦克(二十八寸自行車的暱稱)在風中搖曳的前行,有點滑稽。

    從騎行的那種奮力程度,似乎他懷揣着某種迫切的心情。風沙雖然不大,但是一般這樣的變天,卻預示着可能來的夏季雷暴雨。老董硬朗的臉頰稜角分明,混合臉上留下的細密汗水與風沙結合一起呈現,頗像個動態的雕塑。

    輕輕用舌尖抿了一下嘴唇,吐掉沾染在嘴唇皮上的沙粒,老董又開始在風中搖曳的砥礪前行。三刻鐘前家屬院的鄰居老李頭的娘們,跑來告訴老董,老董的媳婦可能要生了。老董趕緊和廠醫務所的劉醫生又打了個招呼,立馬放下手裏的活,自己折返回去。

    騎行一段路後,隱隱可以看到家屬院的平房。這時老天似乎不滿意老董的速度,瞬間開始傾瀉不滿的吐沐星子,雨水混着風中的塵埃驟然而下。等到老董到了家門口,已經成了灰突突的臉,頭上也是混着淡淡的一層灰色。

    而他被激動的喜悅充斥着,根本沒在意。車都沒停穩,往牆角邊一靠,着急忙慌的衝進家門。剛進家門就在小院子裏碰見小女兒穿着碎花小布衫和改小的黃軍褲,眼淚汪汪的站在哪裏,依着門口,看到老董焦急的看着他。

    「二丫,怎麼站在門口呀?」

    「爸爸,媽媽肚子疼,隔壁嬸嬸到來了好幾個。」二丫思維略顯跳躍。

    「我去看看,你待在這裏別動!」

    二丫突然拉住老董的衣角,哭泣着說「爸爸,媽媽不會死掉吧,嗚嗚…..,一直喊疼。」

    老董低下身子抱住二丫,用粗糙的大手抹去二丫臉龐的淚水,「二丫不哭哈,爸爸去看看。」然後轉身進門。

    剛進門進碰到媳婦的閨蜜彩鳳,彩鳳看到老董,嚷嚷着「我說老董,你媳婦都快臨盆了,你還去廠里忙個什麼勁,能給你個先進還是給你升一級工資呀。還有,醫生請來了嗎?」

    「來了來了,我出來的時候劉醫生打過招呼了,她準備東西馬上就到。我這不有幾個活要趕着國慶節前完工,大家都馬着勁干,我哪能拖後腿。」

    「就缺你好吧,整個廠子,沒有老董就不轉了?」彩鳳很鄙視的瞟了一眼老董

    老董憨憨的一笑「呵呵,這不也沒辦法嘛,誰讓我是木工組的組長!」

    「人咋樣了,還有多久生?」老董問道

    「又不是你生,你說生就生呀!」

    「哦哦,那我先進去去看看。」

    老董讓過彩鳳,掀開帘子,進了大臥室。看到美娟躺在床上,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手略顯吃力的的抓着被單。老董快走幾步上前來到床榻旁,握着美娟的手,這時美娟手心裏都是是溫熱潮濕的。

    「美娟,怎麼樣?劉醫生馬上來了,你再挺挺。」

    美娟因為有點虛弱,臉色略顯蒼白,弱弱的說「老董,沒事,也不是第一胎了。你現在趕緊去把大丫接回來,馬上幼兒園要下學了。」

    「我找人去接,你現在要生了,沒人陪着怎麼行?」

    「生孩子你老爺們也幫不上忙,你趕緊的,去把大丫接回來。」

    「那你一個人可以呀?這,好吧!」老董猶豫的詢問後,還是同意了。

    「我這裏有彩鳳,李嬸她們都在,沒事的。」

    於是老董轉身準備出去,剛出門進到小院子,外面的大門推開了,劉醫生帶着藥箱就進來了。

    一看劉醫生準時到了,老董趕緊上前說「劉醫生,辛苦,辛苦,你快去看看,我媳婦快生了,拜託了!」

    劉醫生也不比老董好多少,進門一場雨,白褂子上都是泥雨的斑點。

    「老董,你去忙你的,這裏有我,放心吧!」劉醫生給了老董一顆定心丸。

    老董一看劉醫生到了,沒着急出門,卻轉身去了廚房,在鐵桶里翻出兩個粗布袋子,然後轉身把彩鳳拉進了小臥室來。

    「彩鳳,這裏有兩包雞蛋,我攢到現在,一會走的時候,一包你給劉醫生,另外一包你給幾個街坊幫忙的分分,也表示一下我的感謝,總不能讓她們白幫忙不成。」

    「呦,看不出嘛!小木匠腦袋還蠻開竅的嘛!」彩鳳抿嘴一笑,很大方的收了起來。

    「美娟老早都準備好了,一包雞蛋呢,我一會給劉醫生。剩下你留着給美娟補補身子,剛生完孩子身子虛。」

    「這樣呀,俺媳婦想的比我周到,哈哈。」老董一臉尷尬的笑着。

    「你呀,就是撿着個寶,你們家美娟呀,那可是我們連里的杜鵑花,結果被你個木頭疙瘩給采走了,你趕緊去接大丫吧,這裏我和劉大夫和那麼多街坊看着,應該沒大問題。」

    「好嘞,那我走了。」老董撣了撣身上的泥雨干後的塵土,拿了件雨披,出門了。

    雨依舊沒怎么小,老董繼續搖曳的騎着他的二八坦克,只是車胎上帶着泥水星星點點的裝飾着他的褲腿,淺藍色的工作褲被裝點成迷彩色。

    老董努力的蹬踏着,很快拐到了去幼兒園的小路上,斑駁的泥濘的路上雨水匯集了很多個小水窪,老董像個戰士躲轟炸的彈坑一樣,左搖右擺的繞過。

    也許是太急了,在前方的水坑繞行的時候沒有繞過,車輪一滑,來不及做些多餘閃避動作,連車帶人側翻在路上,不巧的是,路邊的有兩塊突出的石塊,拳頭般大小,看着不起眼,但是有一個稜角朝上。正好嗑在老董的腰眼處,手着地的時候,也被細碎的石子磨破了手掌。雨水這個時候像是嘲弄人一樣,直接浸透他的下半身,老董一時沒能馬上起來。

    最近的工作量很大,體力活不老少,雖然身體很敦實,但是也是處於疲勞狀態。足足有一兩分鐘,他才努力用另一隻手起身,艱難的從泥地上試圖爬起來。但是泥濘的土地視乎成心作弄他,腰不受力,單手撐地的他盡然沒有能一次起來,又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着地,正好後背脊椎骨又嗑在那塊該死的石頭上。疼的老董齜牙咧嘴,趕緊翻身側躺,終於讓身體離開了那塊該死的石頭。

    這時候已經是個半泥人了,雖然有雨披的防護,但是整個人,像是在泥水裏翻滾過一樣。再次起身,終於艱難的站了起來。手上磨破的地方被鹹濕的雨水浸入傷口,火辣辣的疼,腰部和後背的疼痛也開始顯現。

    老董此時樣子真是狼狽不堪。

    沒有去扶車,用雙手接了點雨水把手上的泥搓洗乾淨。然後接了點雨水,拍打着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點。接着才把車扶起來,試了下,好像暫時有點難以再騎行。老董就這樣推着車,來到了廠里的幼兒園。

    去的時候,孩子都已經已經被接走了,只有大丫一個人大堂的門廳內,坐在小板凳上等着自己的親人來接。進門時候正好碰見同木工組的同事王通,而對方只是瞅了一眼,卻沒有和老董打招呼說話。本來是同事按道理在那個年代同事應該關係都可以,

    但是這兩人因為之前競爭木工組長一事,王通一直心裏不爽。王通一直覺得老董家裏窮,還生什麼生,而且活不見得比自己好多少。而且這次競選的落敗,讓他平白的比老董工資少一級。而老董平時為人憨厚,技術一流,而且樂於幫其他人,在工友中有很好的人緣和口碑,最終投票的時候,他落選了,這也讓王通心生嫉妒。

    王通斜着眼看了一眼老董,還是忍不住譏笑道

    「呀,老董,我以為你下午你急忙出去忙着完成宿舍樓的窗去了,你這是去泥地里幹了什麼活,這真夠敬業的呀,裝個窗戶都能弄成這樣,真是勞動模範呀!」

    老董也沒在意,知道這個小子平常嘴碎,擠出幾分笑容回答道「剛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通聽後還是不肯放過「你可要注意身體,你要倒下了,你們家你可是頂樑柱,那可要全家喝西北風了!」話沒毛病,善意人說出來那是一種擔憂和關愛,然後此時王通說出來,就變了味道,卻是一種赤裸裸的幸災樂禍。

    老董忙着接孩子,懶得理睬他。老董不傻,聽的出話中有話。但是他本性就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看了一眼王通,沒多說,側身讓過王通進去了。

    兩人在擦身而過的時候,老董正眼也沒看他一眼,王通大概覺得被忽視了,側臉露出個小人幸災樂禍的笑容,吹着口哨離開了。

    大丫眼睛不好,帶着厚厚的眼鏡,坐在小板凳上,手掐着褲子,脖子略前傾,似乎這樣才能讓她看的更遠的前方。當看到爸爸來接了,稚嫩的對着老師說「老師,我爸爸來接我了」滿臉的激動,又帶着點緊張。因為老爸平時在家裏還是蠻嚴厲的,而且也不常來接她。

    老董快步推着車來到大廳門口,對老師說「不好意思,徐老師,今天來晚了。」。徐老師笑笑說「沒事,大丫很乖的。老董你怎麼弄成這樣,沒事吧?」

    「沒事沒事,剛快到的時候摔了一下,那我就接大丫走了,給你添麻煩了,徐老師!」

    「老董,你看你摔的,真沒事吧,要不我一會下了班,帶大丫回去,你手都出血了。」徐老師看着老董手上還在微微出血的手掌說道。

    「真沒事,徐老師,來晚了,這都耽誤你們下班了。如果還要麻煩你你要帶大丫回去,你還要多饒個圈子。我就擦破點皮,我們幹活的手,皮糙肉厚的,不打緊。」

    「這樣啊,好吧!你等下,我去拿個紗布,別給感染了,你等等,馬上就來!」徐老師還是不放心,轉身跑了進去。

    老董還沒來得及喊,看徐老師跑進去,又不好意思駁了人家的好意。就把車停在門口,人進到大廳的屋檐下。

    大丫很乖,等老師和爸爸說完話,才站起來跑到爸爸身邊,用小手拔開老董的手指,看着隱隱流血的手,淚眼婆娑的說「爸爸,疼不疼,吹吹會不會好一點?」

    老董聽着女兒暖心的話,低身俯視着大丫,用另外一隻手掌揉了揉大丫的頭,笑笑對大丫說「爸爸是男子漢,這點小傷都不是事,沒事的。」隨後又蹲下身來,捏了捏大丫的臉蛋。本來想抱起來,但是突然感覺好像腰還沒馬上恢復,沒什麼力,只能把大丫往懷裏帶,蹲着摟着大丫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大丫很喜歡這種感覺,順勢摟着爸爸的脖子。小腦袋貼着爸爸的肩膀,下巴依着爸爸的肩頭,不經意默默的落下幾滴淚水。父親的懷抱對孩子來說,是港灣,大丫很依賴,很享受這種感覺,對她來說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味道。

    不長時間,徐老師找了一塊紗布返回,遞給老董,徐老師本想幫老董包紮。但老董執意自己來包紮,簡單的包紮之後打了一個結,打結的地方像個小兔子的耳朵。

    老董感激的說道「謝謝,徐老師,那我先走了、」。

    徐老師接着說到「老董,你回去推着吧,手不好,一會帶着孩子又摔了,這可不得了!」

    老董憨憨的笑笑「徐老師說的是,呵呵,還是你想的周到。」

    轉身把雨披多餘的部分先罩在大丫身上,準備抱着大丫,放在車後座的木板上。但是有點用不上力,一旁的徐老師似乎發現了,趕緊上前幫忙,託了一把幫着老董將大丫抱着放到了後座上。

    老董很感激的說「謝謝!」

    「不打緊,老董,你慢點哦。」

    老董不方便轉身,揮揮手,帶着大丫進入了雨中。

    徐老師站在廳屋檐下,注視着老董,寬闊的場地中,一個步履闌珊的男人在風雨中馱着女兒,逐漸消失在幼托所大門方向。。

    一路上大丫沒辦法像往常那樣抱着爸爸的腰,只能在稍顯悶的雨披中看着這個男人前行,用小手拽着爸爸的衣角,聽着雨滴啪嗒啪嗒的打落在雨披上。寂靜的只有父親的呼吸聲,還有雨聲,感覺那麼平靜。回家路此時變得很漫長,但是感覺幸福卻如影隨形襲來。很多年後,大丫還時常會有這樣的場景感覺,雖然那時候很小,記憶已成片段,有些模糊,但那一次好像記得特別清楚。

    歷經泥濘和風雨,推行的老董忍傷痛,推行着大丫回到了家門口。因為沒辦法用力抱着下車,只能一隻手撐着雨披,然後讓車靠着牆,很小心的把大丫放下來。

    這時候大概由於雨披內有點悶,大丫出來後,臉蛋紅彤彤的,隨後老董撐着雨披,牽着大丫的手走進院子。

    院子有個用破油氈子搭的雨棚,老董有點艱難的脫下雨披,明顯有點喘氣不均勻。二丫第一時間看到大丫回來,趕緊跑過來拉着姐姐的手「姐姐,阿姨說媽媽要生小寶寶了,你快來!」

    根本沒有看到爸爸一身的泥土和,也沒注意到手上的傷口。孩子的注意點,永遠和大人不一樣。姐姐的到來,對於二丫來說此多了一個同齡的訴說對象,兩個小丫頭片子呲溜一下就鑽了進去。

    彩鳳正好出來,看着老董,驚訝的說「老董,讓你去接個孩子,你咋跟打過仗一樣,還負傷了!」

    「幼兒園門口的泥地不平整,騎車滑了一跤。」

    「沒摔到哪吧?」

    「沒事。」老董搓了一下手掌,白色的紗布,都被他沾染塵土的手搓的微微發黃。

    「你呀,要當心呀,現在是三個孩子的爹了,全家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有事!」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過呀,其實和剛才王通的話異曲同工,但是卻充滿的是善意的味道。

    「趕緊進去洗洗,換身衣服,別着涼了。」

    「哎,我這就去。」老董進去後,不敢去主臥室,怕讓美娟看着心裏不安。在平房還有個儲物間,放着平時幹活穿的衣服,拿了一套工服,轉身去了小房間,關好門,稍微擦拭了一下,換好衣服。

    美娟的陣痛還在持續,而彩鳳承擔起美娟的角色,給孩子們弄了點東西吃,兩個孩子折騰了半天,吃飽後也跑到小房間的床上玩耍着。

    老董在小房間的床上休息了一下,感覺身上的疼痛這時候才開始發作,只能趴在女兒的床邊緣休息一下,兩個孩子蠻乖巧的,大丫拿了一本小人書帶着妹妹坐在床里冊和二丫講故事,儘量不是那麼大聲,二丫卻像個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一會問東一會問西。

    大丫每當聽見二丫聲音大了,總用一根手指在嘴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指指爸爸,讓二丫小聲點別吵着爸爸。而二丫咯咯的輕笑着,而且很像模像樣的學着大丫,眯着一雙彎彎的月牙般的小眼睛,俏皮的跟着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兩姐妹偷偷哈哈的笑着。

    聽着孩子們稚嫩的聲音,漸漸疲憊超越了疼痛將眼皮子最後一絲掙扎給掐滅了,老董慢慢的合上了雙眼。

    「美娟,別走!!」老董做了個大概不太好的夢,一身冷汗的睜開雙眼,驚恐的的看着眼前。兩個女兒仿佛受到驚嚇,看着老董。

    大丫抱着書圈着身子,雙腳和妹妹的腳搭在一起,透過鏡片漏出略顯驚恐的眼神。二丫揪着大丫的衣服袖子,感受到大丫的不安,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大概有點莫名,有點不解,有點驚嚇。然後睜大眼睛看了姐姐,又看了看爸爸,突然慢慢的伸出小手扯了住老董的衣服「爸爸,抱抱。」

    老董的意識在這一刻逐漸恢復過來,側了個身把二丫摟了過來,抱在懷裏。二丫順勢像個小八爪魚一樣小腳搭在他的腰上,腦袋深埋在老董懷裏。大丫看着這一幕,充滿了羨慕,因為自從有了妹妹以後,爸爸好像更多的愛給了妹妹,而且妹妹很活潑,不像自己好像不太說話,父親也似乎不像以前那麼關注自己。

    羨慕過後,眼神里流露着一種失落和期待。然而天下的父母其實都是愛着自己的孩子的,時間就那麼多,可能無法分割平均給每個孩子,那個更弱小的,總是給與稍微多點的關愛。其實稍大的孩子,卻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比弟弟妹妹得到過更多時間的寵愛。

    老董好像看出了些什麼,下意識對着大丫招招手,然後伸出一隻胳膊把二丫頭放在手臂靠咯吱窩地方上,然後讓大丫抱着妹妹,順勢把大丫的腦袋也枕在前臂彎里。兩個小傢伙調整了一下姿勢,像兩個蜷縮的小蝦米一樣排隊枕在爸爸的臂彎里,這一刻兩個孩子都笑了,像膠片定格,兩個孩子都一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不久後門外傳來了扣門的聲音,打破了這場短暫的溫馨。老董喊了一聲來了,將手臂從兩個小丫頭裏頭上抽出來。然後卻發現兩個女兒都睜着眼睛,不約而同的用小手抓了一下即將撤離的港灣。這一刻老董突然鼻子一酸,用另一隻手在兩個女兒的臉頰上各用大拇指輕輕的捏了一下,起來走向門外。

    敲門的是彩鳳,門打開了,彩鳳瞄了一眼床上的兩個孩子說

    「睡着了?」

    「沒呢,剛我睡着了,兩個丫頭靠着眯了一會。」

    「美娟,好像胎位有點不好,劉醫生說要煮點東西再吃點才有力氣,人熬到現在有點虛脫,一會生的時候沒力氣咋整,家裏好像沒麵粉了,你去隔壁鄰里看看能不能借點麵粉,我去給她做點湯飯。」

    「好,你等我,我馬上就去!」老董隨手把小房間的門帶上。

    在知青下鄉支邊的那個年代,很多物資都緊缺,特別是西北地區,所以口糧都是限量供應,糧票屬於硬通貨幣一樣,而且禁止倒賣。這就是為什麼王通覺得,老董生那麼多小孩,家裏又窮要養活幾個孩子是個很困難的事情。

    老董的爺爺屬於地主階級,但是老董沒有享受到一天大少爺的的福,爺爺那輩已經屬於沒落的地主,分家後其他的老爺們都去了南洋。只有爺爺一定要在故里守着奶奶,因為奶奶身體不好,走不了遠途。由於平時待幾個長工都如兄弟般,解放後沒有清算,算是回歸了勞苦大眾行列,但是成分還是不好。老董的的媽媽有五個兒子,為了擺脫不好的成分,送大兒子先去支邊,老大首當其衝,也讓這個家庭成了光榮家庭。老董去了最遠的新疆支邊,在這裏和兒時的髮小美娟意外相遇結為夫妻,算是修成正果,當然這其中又有太多的故事。

    借了好幾家,都沒有白面,那個年代白面是精糧,不是隨處都能得到的。到不是大家不援手,只是好像那個年代大家的孩子都不少,或者工階低,養活孩子都挺難。最後一間就是平房的把頭王通家了,他家只有一個孩子,媳婦本地農家人,家裏還是比一般家庭富裕一點。

    老董看了一眼王通家的大門,躊躇了半天,最後老董還是硬着頭皮敲響了王通家的大門。扣兩會門,見沒人出聲,老董實在感覺沒必要扣第三回,正準備要拔腳走人,去別家的時候。屋內雖沒人回應,門卻直接打開了,王通端着個碗,正想看着是誰呢。一看是老董,突然就楞了一下,好像在說「你找我幹什麼?」

    這時候的老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沒等王通開口,老董擠出幾分笑容說道「王通,不好意思,你吃飯呢?。」其實這就是尬聊,人家明明端着碗,你說你這話說的尷尬不尷尬。王通也沒反應過來「正吃呢,有事?」這個也是個尬聊的同伴,你說人家沒事找你幹嘛。

    「額,是這樣的,你嫂子她要生孩子了,生不下來,想做頓麵食給她打打氣贊點力氣,看兄弟你家有多餘的麵粉沒,我借點,等我有了還你。」老董雖然尷尬,但是超長發揮,竟然沒打一個結,一口氣表達的明明白白。

    王通一聽,心裏第一反應「借給個鬼,老子一級工資都泡湯了,還想升工資再要一個娃呢」,當時就想拒絕。

    老董看王通的反映,心想「問你借這不白瞎嘛」,就在這時候,王通的老婆馬惠芬在院子裏跟着出來聽到,馬上走到王通身邊笑着說「老董來了呀,需要麵粉是吧,我家有,你等等我這就給你拿,但沒有太多,有個一公斤你看夠不?」。王通回身瞪了一眼媳婦,你這個缺心眼的娘們,知道我和他不對付,你還借?惠芬當沒看見一樣。

    老董都沒來得及說「夠了。」,惠芬轉身進去找面袋子裝麵粉去了。

    都這個節骨眼了,王通也是要臉面的人,總不能當場說沒有撕破臉皮吧,只能順水推舟的說「老董,你找我就找對了,估計也就我家還有點,實在不夠你和我說,我再給找點」就這還要顯擺一下,找一下優越感。

    老董尷尬一笑「是的是的,真是太謝謝兄弟你了」

    這時候他媳婦笑着出來,拿了一小袋子麵粉「謝啥,都是一個廠一個組的,再說,要謝也別謝他,這我娘家給送的,又不是他的口糧」

    王通一臉尷尬,真想抽這個娘們,當外人人面還要下我的臉面。但是誰都知道,王通是廠里有名的妻管嚴,這種事情發生概率估計不高。他媳婦將滿滿一小袋子麵粉塞到老董手裏「老董,趕緊去吧,要是有啥要幫忙的你就吭氣,都鄰里鄰居的,別和我們客氣!」

    老董這個時候很認真的看了一眼馬惠芬,又看了一眼王通,很鄭重的說了一聲「謝謝」。轉身離開了。

    王通端着碗看着老董離開,心裏其實挺不是滋味的,說不好是種什麼樣的情緒。馬惠芬拉了一把王通「飯都涼了,趕緊進來吃」。王通轉臉對着媳婦說「你借他幹什麼呀,知道我和他不對付,不是他,指不定我多拿一級工資呢,想想就憋屈,還要給他家未出生的崽子提前供口糧。」

    「你憋屈個啥呀,大老爺們的,人家老董靠的手藝活,祖上傳下來的,上次去做窗上的木雕刻線,人家那個雕工,雕的那個花木,鳥多好看,你看你雕的那個蘭花,和狗尾巴草一樣的,就不是一個檔次。老爺們爭勝,我覺得挺好,別再哪裏瞎逼逼,是騾子是馬拉出去能遛彎才行,當初你追我那陣的爺們氣都去哪了,你那時候多爺們。行了,爺們咋要爭就明面爭,不去做那些不上枱面的事情。就算輸了要跳河,我也陪你。趕緊的進來吃飯。」

    惠芬一通火箭炮的連珠語嗆的王通吃進去的飯硬是差點卡在嗓子眼裏,還沒啥言語反駁,仔細想想,是呀我王通啥時候搞的那么小肚雞腸,像個陰險的小人一樣。不行,我得懟回去。艱難的咽下這口飯,快步隨着媳婦進屋去了。

    老董拿着沉甸甸的一小袋麵粉,心裏也是五味雜陳,別看是小小的一袋麵粉,在那個年代也是不容易的,東西雖少,代表的意義不同。想想那個原本最不對付的人,結果最終還是在緊要關頭人家不吝伸出援手,不管王通是不是當時真樂意,但是他媳婦馬惠芬真心是個好人。等這次結束了,看來找個機會和王通好好嘮嘮,看能不能解開這個心病,這樣大家都好受。

    老董邊走邊想着,心裏其實還是有股暖暖的感覺充斥着。到了家,把麵粉交給彩鳳,彩鳳趕緊起水和面,弄了點番茄,辣椒和白菜,準備起一鍋湯飯。老董也幫不上忙,就想着進去安慰一下媳婦,但是裏面都是女同志,而且劉醫生也說最好不要進去。屋裏平常不讓抽煙,就只能在儲物間工作的時候抽,摸了一下煙盒,彈盡糧絕。

    只好打開抽屜,掏出一張報紙,將報紙整齊的對疊,折成莫合煙可用的大小尺寸。一張一張輕輕撕下,到底是手藝人,干起活來一看就章法具在,有條不紊的。將一張張撕下來的莫合煙報紙碼好,然後將莫合煙盒掏出來,盒子是一個朋友送的,刻印着偉大主席***的頭像。將蓋頂的鐵片抽出,然後手腕均勻的抖動,將莫合煙倒入報紙,一顆又一顆的捲起來,最後用舌頭上的唾液封口。另外一個是木質的煙盒,自己雕刻的,用了整塊木頭,中間挖空,然後用沙皮和小的雕刀打磨,拋光,最後再內壁上刻了一個槽子,將木片作為抽板,像拉開彈夾的盒子一樣,將卷好的捲煙整齊排列好後,像子彈壓膛里一樣,被老董一顆顆輕輕的插入煙盒裏,每顆大小基本上都差不多大小,很勻稱,使得殼裏不多不少可以整好裝下20顆捲煙。

    這時候已經快晚上10點了,西北的天才開始慢慢進入夜幕,由於下過一場夏季的雨,將地面的塵土都還給大地了,空氣隨帶着點土腥味,還是蠻清新的。漸漸漫天的繁星開始在夜空中顯露,星星點點的開始裝點着夜空。

    大房間裏,劉醫生看着美娟說「老董媳婦,吃點東西,你這樣子不行,一會要是再用勁的時候沒力氣了。」

    美娟忍着一陣陣的陣痛,實在是連說話的力氣都像是要問別人借一樣,後背墊着幾個枕頭,靠在床首上看起來十分虛脫。從下午開始羊水已經破了,一直陣痛,之前生大丫和二丫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久,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但是美娟還是很緊張。早就讓老董和劉醫生打了關照,但是沒想羊水都破了,卻從中下午一直拖到晚上,還是沒有生。

    劉醫生也沒想到,原本想着都是二胎的媽媽了,應該生產不會那麼費力,沒想到美娟羊水破了,到現在還是沒有生產下來,下午和傍晚時分都做了一下催生的按摩,但是看美娟都累的精疲力竭了,還是還是沒有生下來。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下去有點危險,孕婦體力不足,羊水早破,如果拖到後半夜有可能就不能順產了。

    劉醫生轉身出了內室,找到在院子裏,蹲在牆邊一個勁抽煙的老董。

    「老董呀,你要做好準備,不行要找呂師傅!你媳婦有點難產的跡象,如果入夜後還是沒辦法正常生的話,估計要到醫院去了。」

    「啊!」蹲在地上的老董,轉身起來看着劉醫生。

    「生不下來?劉醫生,真的要去醫院呀。」

    「嗯,如果羊水破了超過大半天,就不好整了,弄不好大人小孩都有危險,以我現在的技術,不可能在這裏剖腹產的,要去醫院的。你做好準備,也說不準一會美娟努把力可以生下來。」

    老董眉頭皺成川子,狠狠地抽了兩口煙。呂師傅就在後排平房,車平常都開回來。剛出去的借麵粉的時候,看到車子停着。而且老呂和自己關係不錯,他家新沙發還是老董幫着打的,這個人情老呂不得不還,應該不用擔心。只是,手上沒多少錢。媳婦是工傷,在一次連里組織的外派務工途中,車輛側翻,腰椎受損。考慮到當時情況,和日常美娟的優異表現,連里讓媳婦病退了。雖然有部分工資,但是加上老董的工資想要比較寬裕的養活幾個孩子,還是有點拙荊見肘。

    「劉醫生,需要備多少錢。」

    「如果剖腹產的話,要小几百。」

    七十年代中後期如果順產的話,大概要幾十元,正常是大半個月,但是如果剖腹產可能要幾百。對於這個每月都卡的正好的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老董聽後眉頭又緊了緊。家裏現在能用的也就百八塊多點,還有日常兩個丫頭的要養,沉重的擔子一下把這個憨厚的男人在現實來臨的時候壓的喘不過氣。

    劉醫生看了一眼老董,心裏有了數,安慰的對老董說「老董,你也別太愁,如果真要去醫院,錢不夠的話,我借給你。」

    老董感激的看着這個清廋的女醫生「劉醫生,這怎麼使得,你都幫了那麼大的忙了」

    「都一個廠子的同事,誰沒點困難的時候,再說,上次我們家桌椅都是你給打的,工費沒收不說,還讓你自己搭着搞了好幾塊木料。」

    「那就是些邊角料,都是廢物利用,至於工費,二丫生的時候,也是您給接生的,多大的人情,我還還來不及。」

    「行了,行了,我們就不要在這裏討價還價了,搞的和菜市場買菜一樣。大家都是一個廠子的,平時又是好朋友,扯這麼多久見外了。」

    「行,感謝的話,我老董不太會說,明年您家裏要打個五斗櫥,工費我老董包了。」老董心裏充滿着感激說道。

    「哈哈,說好了,那就這樣。我進去看看美娟。」

    雖然得到了劉醫生的幫襯的承諾,算是心裏有點底了。但是這次的生產,還是讓老董心裏忐忑不安。前兩個娃都沒有經歷這樣的困難的生產,而且這次美娟的身體剛恢復也就小兩年多,日常雖然都還不算太影響生活,但是重累的活已經不能再干。

    聽着妻子在內房裏陣痛忍不住的呻吟,老董實在無法平復心情,繼續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點燃後,用力的吸了幾口,想借着莫合煙那濃烈的煙味沖淡心裏的那絲絲不安和煩躁。

    內房裏,美娟艱難的一口一口艱難的吞咽着彩鳳給做的湯飯,濃烈的番茄和辣椒的味道飄散在房間裏。但是這對於美娟來說沒有任何的誘惑,她只知道自己很虛弱,如果不吃下去,可能孩子沒辦法順利生下來。雖然吃的緩慢,但是卻吞咽的無比堅定,而那個胎中的小傢伙,像是得到給養一樣,也在肚皮里亂動,腸道好像都被這傢伙踹到了,一邊吃一邊噁心,努力的讓自己不要有劇烈的反胃感覺,艱難的一口一口吞食着碗裏的面片。由於熱天,而且怕受風,只在窗戶的的小窗露着一絲風,算是流通一下。屋裏混着汗液,湯飯的味道,還有幾個不同氣味的女伴身上發出來的體味,讓人有點發悶。

    美娟有點喘不過氣起來,本來就虛弱,然後屋內還有點悶。劉醫生也發現了這個情況,讓幾個幫忙的鄰里街坊的女伴都出去,只留下上次幫她一起接生過二丫的彩鳳。

    劉醫生對彩鳳說「彩鳳,你去把小窗開大點,稍微找個扇子,輕輕的給美娟透透氣。她這樣虛弱,屋裏又空氣不流通,一會孩子沒生,都要暈倒了!」

    「好,我去開。」彩鳳拿了一個凳子,爬上去,把小窗打成大半開的狀態,還用手在哪裏往裏帶了好幾下,估計是想着能帶新鮮空氣進來。然後找了半天沒找到扇子,找了一本薄「紅旗」刊物,瞅了一眼,當着扇子給美娟輕輕的扇了起來。估計是人少了好幾人,房間裏又通了點風,好心幫忙卻無意中搶空氣的人總算走了幾個,屋裏開始有了新的空氣流通了。

    美娟的氣色過了片刻有了好轉,肚子裏馬上要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傢伙,卻逐漸的躁動起來。估計湯飯蠻香的,這小傢伙沒吃到,發泄着自己的不滿,又像是想早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掙扎的運動。美娟感覺腸胃那個難受,幾次想嘔,都拼着命的忍住。屋內的這種情況還在繼續,臨盆的出生預兆在一步一步顯現。

    而屋外的老董腳下也積攢了一地的煙頭,老董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抽煙連軸轉。聽着裏面的妻子的呻吟,老董心裏像有狗爪子撓一樣,一下一下的,每聽見一下心就抽一下。於是又點了根煙,朝着滿天的星辰望去,像是祈求點什麼,又像是腦體空白着,想得到短暫的抽離。

    剛才彩鳳抽空兩個孩子看了一眼,已經睡着了,姐姐抱着妹妹兩個小傢伙已經進入了夢鄉。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整個家屬院安靜的很。估計只有老董家煤油燈還亮着,那個年代西北還沒有全面通電,照明那都是大城市才有和工業用電,煤油都是緊俏物資。蠟燭家裏有不少,但是蠟燭燃氧氣,點太多不行,所以老董把家裏兩個煤油燈都給了大房間裏。

    就在老董摸着煙盒裏最後幾顆煙,想着再不行再去卷點的時候。房內美娟開始大聲的開始喊疼痛,院子裏留下的兩個要好的街坊女同志趕緊讓過老董進去了。聽着劉醫生對幾人說,要生了,趕緊準備好熱水之類的東西。房內開始聽見美娟逐漸加重的喊叫身,如果說剛才妻子的呻吟是狗爪子一下一下撓着老董的心,現在簡直就像是狼狗撲上來撕扯老董的心。老董原地不停的走來走去,搓手,抓頭髮,深呼吸,這一系列動作隨着屋內的動靜,不停重複循環着。

    就在這時,突然褲腳被扯了一下,老董低頭一看,兩個女兒由於媽媽痛苦的聲音,全都爬起來了。西北的夜裏不像是口內,溫差比較大。兩個孩子小的牽着大的衣服,大的扯着老董的衣服站在那裏。外面雖然天很黑,但是借着屋內透出來的光亮,能看見兩個孩子似乎都很害怕。二丫顯的更明顯,牽着姐姐的衣角走到門口,看到爸爸後第一時間伸手就要抱抱。老董趕緊,把工作服脫下來把兩個孩子包裹在衣服里,自己穿着一件發白變黃,還有幾個洞的緊身背心。對着兩個孩子說「不害怕,媽媽肚子裏的小寶寶不聽話,媽媽在教育他(她),所以聲音大了點。爸爸抱你們進去,外面冷。好不好?」

    大丫由於眼睛沒帶,眼睛看着有點不聚焦,只知道探着頭想先努力看清老董。而二丫卻糯糯的說「那爸爸怎麼不去教育他(她),這樣爸爸喊就好了!」這句話突然讓老董一時卡在哪裏,不知道說什麼好。老董很無奈,這孩子思想單純的,有時候說出的話確實讓作為大人他很憋屈。

    老董耐着性子,抱着兩個孩子,哄着二丫說「爸爸陪你們進去睡覺好不好?」。

    「好吧。」二丫還是有點困,喃喃的說道。

    老董轉身把衣服披在大丫身上,抱着二丫進門走向小房間。大小房間隔着廚房,房內兩個鄰里正在忙活着,老董道了聲「辛苦他嬸了!」。

    兩個鄰里笑着說,「趕緊帶孩子進去,外面冷。」

    老董進房後把兩個小傢伙房在床上,點了根蠟燭,側身讓大丫抱着二丫,自己從後面抱着兩個孩子。輕輕的拍着孩子,想讓孩子早點睡。時間滴答滴答從老董那塊老舊的梅花手錶里在不斷前行,燭火被透進來的風吹的微微扭動着身軀,。

    把厚毛毯給兩個孩子蓋嚴實,老董用身子擋着燭光,儘量讓兩個孩子可以安然入睡。迷迷糊糊的靠着孩子,突然聽劉醫生的聲音透過火牆(西北在那個年代冬天暖屋子的一種牆體設計)輕聲的傳過來「頭出來,美娟用力,再用點力!」。老董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經過大半個小時,兩個孩子終於睡去了。再看了看表,快凌晨五點多了。

    把小房間的門帶好,又只能去院子裏隔着窗子聽着裏面奏響的生命到來前期,讓人驚心動魄的序曲。時間就像快停止一樣,一直傳出美娟喊叫,而且妻子估計想到兩個孩子在,咬着什麼,現在發出的是悶哼的喊叫,有點心撕力竭。這種壓抑的叫聲,比剛才的喊叫更讓老董彷徨,手有點發抖,也許是他沒發現他穿着背心,外面有點冷,也許根本就是他自己比較緊張造成的。總之手有點顫抖的掏出一顆莫合煙,然後有顫抖從火柴盒裏拿出一根火柴,擦了幾下,才點燃,趕緊拿着煙猛吸了幾口。

    在將煙盒裏最後一根煙快燃盡的時候,裏面終於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試圖將整個家屬院接近黎明最後一絲黑暗給撕破,去迎接今日的朝陽。

    隨着內室的喧鬧,門帘被掀開,彩鳳帶着疲倦的笑容向老董恭喜到「恭喜了,是個帶把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老董這是雖然眼睛充斥着血絲,但是還是異常興奮「哈哈,我老董終於有兒子了!」老董還是有點傳統的重男輕女的基因在發酵。

    彩鳳瞅了一眼老董樣子,突然覺得有點不滿「你是有兒子了,把你媳婦弄的半條命都快搭進去了,如果你以後對美娟不好,我告訴你,我非罵死你不可。」

    老董又憨憨一笑「哪能呢,這麼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美娟咋樣。」

    彩鳳也明白,老董確實那麼多年下來,對自己的這個媳婦還是真心的好。只是自己是家裏老大,下面兩個弟弟,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比較重,讓她骨子裏還是有些牴觸。

    接下來就是收尾工作,劉醫生和街坊都出來恭喜一遍。彩鳳將之前準備的東西,逐個送給大家,大家推脫一番,卻也是盛情難卻。都收下了這點微薄的禮物,每人幾個雞蛋,和美娟父親之前郵寄過來的一包上海的帶來的糖果。只是東西有限,都是一人分個十幾粒而已,略表心意。

    只有劉醫生,彩鳳特意留了一下,給了一整包雞蛋,也就十幾個,帶着給了一塊蜂蜜巧克力和一聽麥乳精。那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禮物,感謝劉醫生一晚上的忙碌,這要是到醫院生產要花個幾十塊。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那麼多,貴在在西北這個地方,屬於比較稀罕的,只有大城市才能比較容易的買的到。劉醫生也沒有太推脫,包好裝進醫療箱。又向老董和彩鳳囑咐了一下注意事項,臨了又恭喜了下,這才騎着車走了。

    等劉醫生走了,彩鳳才帶着老董進屋,進屋看着美娟躺在那裏,雖然很疲憊,嘴唇皮都略微泛白,臉上也沒有太多血色。但是看着老婆側身看着兒子充滿母愛的眼神,老董一時到沒有衝上前去,可能是怕自己打破妻子剛剛戰鬥完畢能休息片刻的寧靜。然而,美娟已經注意到了老董的到來,只是,側着身子還在看這個把自己折騰的半死的小傢伙。小傢伙,出生沒多久,哇哇一頓喊,就呼呼了。美娟,抬起頭看着老董,露出一絲微笑,眼睛像是欣慰的慢慢的眯了一下。老董心領神會,知道這是讓他過去。老董輕輕的走到床沿邊,順勢握着美娟的手,往臉頰上貼着。

    「老婆,辛苦你了!」老董露出一臉的心疼。

    美娟沒有說話,微微一笑,接着閉起眼睛,嘴唇呶起來。老董以為老婆要親一下,隨後想着彩鳳還在呀,一瞬間心還在掙扎,結果老婆的嘴裏吐出一聲「噓!」。

    這時候老董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會錯意了,老婆是要自己不要出聲,怕吵醒了孩子。老董尷尬的傻笑了一下,美娟這才也明白老董這個傻笑,知道他會錯意了。臉上剎時有一抹紅暈,美目俏皮的瞟了一眼。

    彩鳳在後面待着有點不自在,用手點了一下老董的肩頭,然後看着美娟,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我去外面收拾下。」。

    美娟看着彩鳳感激的輕聲說「鳳,辛苦了。」

    彩鳳笑笑,慢慢的退出了房間,把這一刻的溫馨讓給這一家人。

    老董和美娟就這樣低頭看着兒子,時不時老董手欠欠的去觸碰一下這個小傢伙,美娟想阻止,怕孩子醒了,一會又要吵着喝奶咋辦。自己現在還很虛弱,只想多休息下。但是看到老公那麼溺愛的看着兒子,又不忍心阻止,只好閉目養神。這場溫馨持續幾個小時。

    然後被二個醒來的女兒的給打破了,大丫牽着二丫的手進來,大丫還好,看到過妹妹小時候的樣子,然而二丫卻是皺着眉頭看着這個弟弟。怎麼那麼難看呀,皺巴巴的,一點都不好看。二丫剛想說話,就被姐姐捂着嘴,做了一個噓動作。指指媽媽和躺在床上的弟弟,還有跪在地上腦袋枕在床邊的爸爸。二丫,恍然大悟,拼命的點點頭,然後小月牙的眼鏡又眯了起來。

    然而這一切又被這個事件的主角咿呀的啼哭聲給打破了,同時的美娟和老董都醒了過來。美娟看來這兩個小時的睡眠給了她很好的恢復,對着兩個小丫頭招招手,示意她們都過來。兩個丫頭走到床邊,老董順勢用手摟着連個女兒,美娟笑着對兩個女兒說「丫丫,媽媽給你們生了一個小弟弟。」大丫伸手摸了一下弟弟的手,二丫有點害怕的看着媽媽,因為弟弟在哭,二丫不敢摸她。

    美娟笑了一下,用鼓勵的微笑對二丫說「二丫,摸摸弟弟的手,軟軟的,但是要輕輕的哦。」二丫得到媽媽的鼓勵,輕輕的伸出手摸了一下。然後小月牙眼睛又眯了起來。老董很欣慰的笑笑,在二丫的頭上擼了擼。

    這時候彩鳳穿着圍裙進來,說「美娟一會我幫你抱孩子,你餵奶。大丫二丫,來和鳳姨去吃早飯,老董也來。」對着兩個孩子招招手,然後又繼續對着美娟說「我給你帶幾條五道黑,一會給你餵個魚湯給你催催奶,補補身子。」。

    美娟稍微往後用力湊了一下身子,老董一看幫着搭把手,稍微讓美娟起來了點。

    「鳳,真是辛苦你了,這幾天你忙裏忙外的,還給整了魚。」

    「娟姐,你這話說的,我到這裏從來都是你照顧我,現在輪到我照顧照顧你,你咋還矯情起來了。」

    「老董,你幫着彩鳳去看能做點啥,她一個人忙裏忙外的。」

    「好!」「彩鳳辛苦了,我去幫你。」

    彩鳳說「你老爺們能幫個啥,帶着孩子去吃飯。」

    老董撓撓頭皮,嘿嘿一笑。

    就這樣,一家人迎接新生命的歷程算是正式開啟了。



第一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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