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現在心中着實迷茫,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怎麼辦?是聽天由命,還是選擇奮起反抗?
所謂的聽天由命,事情很簡單,那就是先把清查工部的這件事拖下去,等到拖不了再去查。
到時候自己在工部找幾個替罪羊往上一交,剩下的就等着陛下裁斷。
到時候若是陛下讓自己回家,自己就回家。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不過東林黨的案子會不會牽連到自己就不好說了,一個搞不好自己就去錦衣衛陪他們了。所以這是一個選擇題。
如果選擇奮起反抗,那麼自己就把工部好好查一查,讓工部的人知道知道有工部侍郎趙南星這麼一號人物。
這也是陛下想讓自己做的事情,那就是把工部好好的整肅一遍,如此一來自己也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只是這麼幹的話,自己就要面對很多人的報復了。甚至在東林黨裏面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自己該怎麼辦?
自己需要找一個靠山。
那麼找誰比較合適呢?劉一璟嗎?
肯定不行,劉一璟這個人老謀深算,這個人靠不住,另外自己和他也沒那麼親近。
除了他以外,那麼自己的選擇就只剩下一個了,這個人就是韓爌。
在當前的情形下,韓爌也需要人幫忙。所以必須要找到韓爌,與他結成同盟,這才是自己的出路。
韓爌現在在查東林黨的案子,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韓爌必然會和東林黨鬧掰,只要自己和他攜手,那麼就有了底氣。
他在那邊查,自己在工部查,雙管齊下!
越琢磨,趙南星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至於所謂的東林黨,那些人也算是東林黨嗎?他們只是混入隊伍之中的渣滓!
自己和韓爌在一起,完全可以把孫慎行給擠掉,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
等一下明天的結果,如果孫慎行和劉一璟沒有達成協議,自己就去找韓爌。
趙南星在心裏面下定了決心,他覺得這是一條出路,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大明。
與此同時,韓爌自己一個人正坐在書房裏喝茶。
屋子裏面的燈火明滅不定,韓爌也沒有去管,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猶如一個老僧入定般,許久不曾動彈。
通過今天的事情,韓爌大概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順了。
所有事情的起因就是魏忠賢,魏忠賢是為了報復,報復那些彈劾他的人。
如果再往前推,事情在於陛下啟用了熊廷弼。
那件事情的原因韓爌也知道,為此他還去見了陛下。
那就是陛下做了一個關於飛熊和野豬的夢,解夢的是那個叫韓立的道士,而那個韓立是魏忠賢送到宮裏面去的。
魏忠賢為什麼這麼幹?
這個其實都不用想,太監固寵的方式千奇百怪,給陛下送女人、送各種各樣的玩物一點都不奇怪,那麼他送一個道士給陛下自然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陛下做了奇怪的夢,於是就去問那個韓立,那個叫韓立的道士就解了這樣一個夢。所以陛下任命了熊廷弼,朝中才有了後來的風波。
之後楊漣他們愧對陛下的信任,把事情搞砸了,事情向着不可預測的方向滑落了下去。
韓爌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一雙手在推着這件事情往前走,將所有的事情推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想到這裏,韓爌猛地抬起了頭。
在整件事情裏面,有一個人並沒有參與到其中,但是這個人卻無處不在,這個人就是陛下!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陛下在操弄。
陛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不得而知;陛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插手的,這也不得而知。
但是韓爌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這是陛下想要做的事情。
事實上白天的時候韓爌就有這種感覺了,所以他直接站了出來,為了驗證自己心裏的疑問。
結果是陛下給了自己答案,陛下把錦衣衛調過來的,這就證明陛下希望自己這麼幹。
陛下想讓他老韓把這個案子定下來,將東廠大牢裏的那些人全部治罪,甚至還要牽連進來,把更多的人裹挾進來。
陛下就是在逼着自己這麼做,如果自己不按照陛下的意思做,那麼自己就是下一個進錦衣衛監獄的人。
想到這裏,韓爌的冷汗都流下來了。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你沒得選。
「老爺,天色不早了,明日你還要當值,早些歇息吧。」老管家韓福來到韓爌的身邊,語氣溫和地說道,同時帶着一絲絲關心和擔心。
跟着自己家老爺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到老爺這個樣子了。
韓爌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管家,沉聲開口說道:「韓福,老爺問你,如果老爺我做一件事情會得罪很多人,但是陛下會歡喜;如果我不做,陛下會遷怒我,甚至我會被鎖拿下獄。你家老爺該怎麼做?」
聽到自己家老爺的問題,韓福沉吟了片刻,恭敬的說道:「老爺,這些都是朝中的大事,我也不懂,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是懂的,這天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過公理和道義。如果陛下要讓姥爺做的事情有違公理和道義,那老爺就可以不做。當年老爺讀書的時候,有一件事情我的印象特別深刻。」
聽了自己家老管家的話,韓爌也來了興趣,笑着問道:「什麼事情?」
「那個時候老爺還年輕,有一次老爺讀一篇詩文讀的很大聲,當時我還沒有聽過那篇詩文,但是就覺得老爺讀得很有氣勢。那個時候的老爺神采飛揚,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至今都沒有忘。」韓福眼中帶着懷念的說道。
「還有這樣的事情?」韓爌笑着問道:「說來聽聽。」
「當時老爺捧着詩文,就在老家宅子的涼亭裏面。那是一天晚上,老爺就那麼捧着那本書,高聲地吟頌着,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惟其義盡,所以至仁。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聽着老管家的話,韓爌的心裏面有一陣恍惚。
這一段書文,他自然是記憶猶新,出自元阿魯圖《宋史·文天祥傳》。
這句話是藏在文天祥的衣服里的,他死了之後,在他的屍體上發現了。
聽到這段詩文,韓爌也想了起來,那是自己讀書生涯之中少有的失態。
當時自己壯懷激烈,一心想着學文天祥。
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都快忘了當時了。
抬頭看了一眼老管家,韓爌微笑着說道:「難得你還記得。」
韓爌的眼中全部都是緬懷,那是他失去的青春。
老管家韓福笑着說道:「我當然記得,老爺那個時候最英武。」
聽了韓福的話,韓爌也笑了。
他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老管家就是在告訴自己,既然不知道怎麼選擇,怎麼選擇都不對,那麼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按照公理和道義去做,至少無愧於心。
韓爌站起身子,走到門口,伸手輕輕地拉開了門,眺望着天上的月亮,開口吟誦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雖然聲音並不高,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肆意飛揚,但是就這麼站在月光下,韓爌的身軀異常挺拔。
管家韓福站在韓爌的身後,看了這一幕,眼光中神采飛揚。
這才應該是自己家的老爺,這才應該是自己家老爺應該有的樣子!
半晌,韓爌空轉回了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似乎一身的煩悶就這麼沒了。
韓爌笑着說道:「天色不早,也該睡覺了,年紀大了就不應該發瘋。你也早點睡吧,年紀比我還大,多活幾年,多陪我幾年。」
一輩子的交情了,韓爌此言也算有感而發。
韓福笑着說道:「好,我多伺候老爺一些年。」
主僕二人相視而笑,隨後都去休息了。
這一晚上很多人堅定了信心,這一晚上很多人找到了方向,這一晚上看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這一晚上卻又發生了很多事情。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陽光灑滿了紫禁城,在陽光的映襯下,金色的琉璃瓦更顯輝煌。
朱由校面無表情地站在台階上,看着遠處疾走過來的陳洪,笑着說道:「這又有什麼事情了?」
「皇爺,戚金送來了一份題本。」陳洪連忙說道:「昨天就送上來了,只是昨天晚上沒有看到。今天早上下面的人送上來,奴婢連忙給皇爺送過來了。」
朱由校伸手將題本拿了過來,輕輕的翻開。
題本的內容也不算複雜,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准許他將一些戚家軍的老人調過來。
說起來這件事情,是朱由校的疏忽。
這麼長時間了,自己一直沒有動這件事情,不過這件事情也是應有之意,倒算是可以,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
估計這幾天戚金愁壞了,這一份題本估計也是他硬着頭皮上的
朱由校想了想,然後將題本遞給了陳洪,「准了。讓人告訴戚金,他可以調一萬人過來。如果人不夠的話,讓他自己去按照戚家軍的標準去選,給他一萬人的名額。」
所謂按照戚家軍的標準去選,是因為戚家軍選人是有嚴格的要求的。
這一次在京營選出來的人其實算不上戚家軍,只是軍中的精銳,按照戚家軍的方法操演罷了,所以戚金只是在練兵。
這一次朱由校給了一萬個名額,是讓戚金按照戚家軍的標準去選,實際上等於擴編了一萬人。
這又是一筆大錢,不過這個錢也不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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