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錦衣衛的審問大牢之後,趙春秋準備去見朱由校。
這件事情說小也小,說大也大,趙春秋真的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就趕奔到朱由校的寢宮。
見到趙春秋的時候,朱由校還有一些沒反應過來,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這麼快。
聽趙春秋把所有的事情說完,朱由校的表情有些凝重。
朱由校沒有罵許顯純愚蠢,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事情到了一定的程度,許顯純絕對不會選擇屈從。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京城的那個所謂的某個大人物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趙春秋和自己都想錯了,原本都以為是京城的某個不知名的大人物,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這是京城裏的一群人弄出來的事情。一旦事情被掀開了蓋子,恐怕會牽連不少人。
朱由校相信只要把這個蓋子掀開,裏面裝着的人肯定有很多自己熟悉的,甚至是自己親近的人。至於朝中的大臣,肯定也有自己重用的人。
這個蓋子掀開有兩個結果,一個就是自己輕拿輕放,處罰一番之後便什麼都照舊;另外一種就是自己嚴懲,不顧情面,無論牽扯到誰全部嚴懲到底。
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因為自己是皇帝,從自己開始做事情到現在,一直秉持的就是公平公正的原則。無論牽扯到什麼事情,無論牽扯到誰,自己都不會心軟,
這樣的行事準則造成了一個現象,不喜歡自己的人多、反對自己的人多,但是願意支持自己這個皇帝的人也多,比如盧象升等人。
許顯純看得明白,如果當皇帝的選擇嚴懲,他的兒子也跑不掉;如果皇帝不選擇嚴懲,那麼也簡單,放過了京城的那些人,肯定也要放過眼前的這些人。
這對於朱由校來說,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選擇。
「看來朕的形象塑造的還挺好。」朱由校笑着說道。
別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朱由校心裏卻明白,在外人看來,自己塑造的是嚴苛的人設。無論什麼事情,無論牽扯到誰,自己這個皇帝都不會手下留情。
這種嫉惡如仇的人設可以震懾宵小,同時也可以收買人心。但這些都是朱由校對外的東西。
對於朱由校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設,自己本身也不是嫉惡如仇的人。所以外人的考量根本就毫無意義。
朱由校看了一眼趙春秋說道:「去找崔應元,把周家的人抓了,其他人暫時先不要動。」
「是,陛下。」趙春秋連忙答應一聲。
朱由校繼續說道:「這個周家人既然有腦子,覺得自己很聰明,那朕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在朕的面前,乖乖的比什麼都強。抓周家的時候,對外就說他們是聞香教的人,意圖謀反、勾結魯王府的刺客刺殺朕。跟朕來這一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是,陛下。臣馬上就去辦。」趙春秋恭敬的行禮,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趙春秋的背影,轉頭對陳洪說道:「朕只是抓了周家,還用了這樣的罪名,周家說不定會被滿門抄斬。你說,跟着周家一起幹這些事的那些人,他們會不會為了周家魚死網破?」
朱由校的話里,魚死網破的意思就是把他們手中的所有把柄全都拿出來,把京城掌握的那些人全都捅出去。
陳洪沉吟了片刻說道:「皇爺恕罪,奴婢愚鈍,實在是想不出來。」
「你想不出來就對了,朕也想不出來。」朱由校笑着說道:「不過這件事情倒是挺有意思,讓朕有了一點興趣。」
「自從到了山東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很無趣,反而是這件事情讓朕覺得很開心。」說完這句話之後,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喜歡和朕一起玩遊戲,這還真是讓人沒想到。」
陳洪站在旁邊不敢說話,心裏面為周家人默哀。
這些人實在是太愚蠢了,就這麼撞到了皇爺的頭上來,還真的是頭鐵的要命。
許顯純拿你們沒辦法,真以為皇爺也拿你們沒辦法?
不過這些人可能還真就是有恃無恐,覺得皇爺真的不能拿他們怎麼辦。一旦皇爺抓了他們,他們就會把京城那些人捅出去。到了那個時候,京城的那些人處置不處置?
他們肯定會把自己和京城那些人綁得死死的。可是他們就沒想過,皇爺就不能換個罪名嗎?
現在皇爺把周家的罪名換成了你們就是聞香教,這個罪名可比前面的罪名大多了。
意圖謀反,行刺陛下,這是滿門抄斬的罪名,斷一個夷三族都不多。
朱由校看了一眼陳洪說道:「孔胤植走了嗎?」
「回皇爺,暫時還沒走,臣找不到合適的人手。」陳洪一點都沒有隱瞞,把事情向朱由校說了一遍,然後靜靜的等着朱由校說話。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說道:「讓許顯純去吧。」
「皇爺,是不是有些不妥?」陳洪看着朱由校,略微有些遲疑的說道。千書吧
作為朱由校身邊的大太監,陳洪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一般情況下,無論皇爺需要吩咐什麼事情,陳洪都不會問原因,只會去照着辦理。
可是這一次卻不一樣,陳洪無論如何沒想到皇爺會用許顯純。他心裏面也是真的擔心,這一次事情事關重大,在這樣的情況下,皇爺居然還願意用許顯純?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差錯的話,那就麻煩了。到時候恐怕事情會很難辦。
朱由校看了一眼陳洪,嘆了一口氣說道:「許顯純這樣的人才不好找,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廢棄了。如此一來,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句話朱由校倒是沒說慌,他心裏面真的是這麼想的。
像許顯純這樣一心辦事的劊子手真的不好找。駱思恭會退,但是許顯純不會,甚至面對孔家的時候也不會。
這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刀。
這一次的事情,許顯純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估計也是一時糊塗。
再加上和自己這個「嫉惡如仇」的皇帝相處的時間不多,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皇帝,所以才做了這樣的糊塗事。
如果給許顯純一個機會,說不定以後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當然了,通過這件事情,朱由校還意識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許顯純很在乎他的這個兒子。
這人啊,有在乎的東西就好,有在乎的,就有弱點。既然別人能通過兒子控制他,自己為什麼不能?
抓住許顯純的兒子,原諒他的錯誤,給足他好處,朱由校相信,如此一來會收穫一條瘋狗。
只要自己願意,那就是指哪打哪,還悍不畏死。
關鍵是許顯純的能力自己也很欣賞,與其放他回家,不如讓他接着做事。使功不如使過。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朱由校不看着陳洪,笑着說道:「朕也不是那種涼薄之人,他以前的功勞朕還是記得的。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朱由校說得非常的真誠,語氣之中還帶着幾分唏噓。
陳洪臉色卻很是難看,這一次他和許顯純算是鬧翻了。如果許顯純記了自己的仇,以後恐怕就不好辦了。
不過皇爺既然已經說了,自然不會有更改。
剛剛皇爺說的話,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對自己說。就是因為皇爺看重自己,所以解釋了兩句,那自己就更沒有辦法再說其他的了。
如果在皇爺給自己解釋了兩句之後,自己還要廢話,那就是不識抬舉了。
「是,皇爺。奴婢馬上就去傳旨。」陳洪答應了一聲,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在陳洪到達錦衣衛駐地的時候,這裏已經非常的熱鬧了。
崔應元帶着人里里外外進進出出,正在快速的調集人手,顯然是準備去周家抓人了。
趙春秋也站在一邊,面容嚴肅的等待着。
見到陳洪之後,趙春秋和崔應元連忙迎了上來。
兩人見到陳洪,連忙說道:「陳公公怎麼來的?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不是找你們,是找許顯純。」陳洪緩緩地說道:「人在哪裏?帶我去見他。」
聽到這句話之後,趙春秋沒什麼反應。
這件事情本身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他只負責把事情查清楚。至於許顯純如何?他不在意。
一邊的崔應元則有些慌了。
這怎麼還找上許顯純了呢?許顯純不是已經被打翻在地了嗎?
自己剛剛接替了許顯純的職務,怎麼許顯純這就要翻身了?
要是讓許顯純翻了身,自己可怎麼辦?
看了一眼趙春秋,崔應元連忙說道:「卑職和公公一起去。」
「如此甚好。」陳洪答應了一聲,讓崔應元在前面帶路。
兩人走出去幾步之後,陳洪說道:「陛下有差事交給許顯純,這一次他可能要翻身了。」
聽到這話之後,崔應元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很難看,有些無奈的說道:「陛下還真是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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