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朔風冷的已經有些刺骨,很多地方已經開始結冰,對於鄴城的守軍而言,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不止是天氣,還有人心。
李山從韓馥那會兒,便已經是冀州軍了,當年少年熱血,跟很多人一樣想要在戰場上博取富貴,封侯拜將。
跟隨韓馥討董,後來韓馥投降,轉投到袁紹麾下,那時也不過是個什長,再後來跟着袁紹南征北戰,打過黑山賊,打過公孫瓚,也打過塞外胡人,這般兜兜轉轉十多年,殺了一圈,又回到了鄴城。
少年時的熱血早在這十多年軍旅生涯中被磨去,當年和自己一起參軍的,現在已經找不到了,戰爭是會四人的,男兒功勳馬上得,何惜馬革裹屍還,聽着熱血沸騰,但像他這樣出身的,便是戰死,也配不上馬革裹屍。
現如今,他已經是個軍侯,以他的出身,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就算再有功勞,也很難再獲得升遷,看着周圍一名名年輕充滿着朝氣的臉龐,李山嘆了口氣,陳默打來了,這一仗下來,不知還有幾個能夠看到。
嗚~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帶着西北大地的蒼涼和雄豪中,遠處的軍隊開始在視線中變得清晰起來,也拉回了李山的心緒。
「站好,莫要害怕,關中軍也是人,跟我等一般的血肉之軀,怕什麼?」李山一邊走在城頭上,看着對面的軍隊列着整齊的隊列朝着城牆這邊緩緩靠近,沉聲呵斥着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新兵。
他們的恐懼李山能夠感受到,甚至連李山都有些心顫,當年牧野之戰,李山當時還是個隊率,那一仗可是實打實的以少勝多,關中軍那悍不畏死的氣勢,至今想起來,仍舊法子心底的畏懼。
但戰場上最怕的就是氣勢被敵人給壓住,作為將領,李山不能亂,作為一名征戰沙場十餘年的老兵,李山很清楚仗該如何打。
城頭的號角也在此時響起,更多的冀州軍朝這邊匯聚過來。
「莫要亂!」人群開始變得有些擁擠,不少都是城中世家豪族之人,這些人終究不是軍隊,沒有經過訓練,他們的到來,使得原本整齊的陣型變得有些混亂,李山皺眉開始約束這些人,對於那些不聽命令的,李山也沒客氣,上去就是一腳踹過去。
「你是何人?可知我是誰!?」一名青年被李山踹倒,憤怒的爬起來想要理論。
「嗯?」李山皺了皺眉,默默地拎起了刀子,看着這年輕人,大戰當前,任何混亂都是不允許的。
青年看着李山那殺氣騰騰的模樣,頓時不說話了,默默地按照吩咐站在隊列之中。
李山持刀在隊列中來回走動,不時呵斥兩句,這也就是守城,這幫人還能派上些用場,若是在城外作戰,就這些連基本軍紀都不懂服從的人,只會亂了自家陣腳,更別指望在兩軍廝殺時能派上用場,恐怕第一時間跑的就是這些人。
「我不管爾等來此之前是哪家人?但既然上了這城牆,便要服從軍紀,違令者,立斬無赦!」走在人群中的李山,對那些報以惡意的眼神並不理會,軍隊有軍隊的規矩,既然來了這裏,那就把你那狗屁身份給放一邊兒。
嘎吱~
遠處傳來木材摩擦的聲音,一架架投石車、雲梯、井欗被緩緩的推上了戰場,李山抽空看了一眼,卻見那雲梯比尋常所見的雲梯要大了不少,看來關中軍為了攻打鄴城,做足了準備,這種體積的雲梯、井欗在尋常攻城戰中根本用不到,而且搬運起來也更費事,幾乎可說是為鄴城量身打造。
一架架油鍋已經架起來,開始加柴滾煮,這是對付雲梯、井欗的好東西。
守城用的滾木、礌石被調集來的百姓不斷搬運上來,李山讓那些世家兵丁將這些東西擺在女牆後,方便一會兒直接拿來往下砸。
關中軍整齊的隊列在距離城牆還有百步的位置停下來散開,一架架床弩出現在視線中,那數量多的有些嚇人。
「躲在女牆之後,莫要冒頭!」看着敵軍開始調試床弩,李山連忙下令,這種床弩威力一般不小,挨上一下,就算不死也要廢了。
「嗡~」就在李山下令之際,遠處傳來一聲嗡鳴,緊跟着一排弩箭朝着城頭方向射來,百步距離幾乎是轉瞬極致,李山直接躲在女牆後面,多年征戰的經驗,如何在戰場上保命可是無數袍澤用血教出來的。
四周圍那些世家兵丁有些嘲笑的看着李山和他的將士,甚至有人開始出言譏諷,但下一刻,這些目光和聲音便都消失了。
「噗~」
冰冷的弩箭直接將粘在牆垛邊的兩名世家兵丁穿貫穿在一起,狠狠地釘在敵樓之上。
悽厲的慘叫聲沒有持續太久便消失了,李山看着那比尋常箭簇粗長了一倍的箭杆,弩箭的威力讓他震驚,這弩箭的射程絕不只有一百步,但卻被對方推到一百步的地方發射,這關中軍夠狠的。
那些剛剛上了戰場的世家私兵哪見過這陣仗,就這一瞬間,這段城牆上有十幾人中箭,直接被射死還算幸運,沒死的那慘叫聲讓城頭泛起一絲陰霾。
一名世家私兵尖叫着想要逃跑,被李山上去一刀斬殺,兇狠的目光掠過這些人的身上掠過,森然道:「臨陣逃脫者,殺!」
第二波箭雨再度射來,這一次,有了前車之鑑,世家私兵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一個個擠在女牆後,生怕被對方射中。
城外那嘎吱嘎吱的聲響還在繼續,李山在箭簇射擊的空檔從女牆後探頭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一架架投石車不斷被推進。
連忙扭頭,看向旗官處,正看到一名旗官在揮動令旗。
「放箭!」李山連忙喝令,一名名弓箭手迅速抄起長弓,彎弓搭箭,朝着那前移的投石車放箭,不少推動投石車的力士被射殺,但緊跟着又會有人衝上來繼續推動,後方還有對方的弓箭手跟隨在投石車後方,雙方的弓箭手開始互射,箭簇在空中短暫的交匯,分別射向不同的方向。
守軍有城牆保護,又居高臨下,射程要比對方更遠,關中軍的傷亡開始變大,盾手並不能完全保護弓箭手。
嘎吱~轟隆~
一枚枚石彈在投石車的推動下,朝着城頭射來,人頭大小的石彈一枚枚落下來,哪怕沒有砸中人,那威勢也讓剛剛來到戰場上的那些世家私兵瑟瑟發抖。
「莫要慌亂!散開,散開一些。」李山站起身來,費力的指揮着這些沒有經歷過戰場的新兵,看不懂旗語,只能用吼的讓對方聽命。
又是一輪石彈過去,對方的弓箭手已經在盾手的保護下將陣型推到城下,箭簇已經可以傷到城牆上的將士,傷亡開始加劇,同時對方的雲梯、井欗也開始朝着城牆靠近。
「放箭,不要管那些雲梯、井欗,射人!」沙啞的咆哮聲不斷在城頭響起,世家私兵的加入雖然讓鄴城有了充足的人手,但這些什麼都不懂的私兵想要真正成為合格的戰士,至少今天是做不到的。
雲梯靠近,敵軍不斷順着雲梯攀爬上來,滾木礌石開始不斷往下砸,一鍋鍋滾燙的滾油澆下去,不但將雲梯上的關中軍澆的悽厲慘叫,更引燃了雲梯。
同時對方的井欗上,已經有關中軍兇狠的撲上來,一名世家私兵只是呆呆看着,被從井欗上跳下來的關中軍一刀斬殺。
「動啊,等死呢!?」李山衝上前去,一刀捅進那關中軍的胸腹,狠狠把刀一攪,對方咧嘴慘叫着想要揮刀跟他同歸於盡,被李山一腳踹倒,更多的關中軍順着井欗爬過來,李山帶着將士四處救火,看着那些呆頭呆腦,不知往哪跑的世家私兵,真恨不得連他們一起做了。
慘烈的廝殺聲隨着雲梯和井欗不斷搭在城牆上越發激烈起來,活着的私兵在各個將領的喝罵下也終於有了些樣子。
李山一腳將一名關中軍踹到城牆外,狠狠地喘了口氣,壓力漸漸減緩,這些世家私兵,總算是開始有些用處了。
戮戰持續了一日,直到日落時分,敵軍的鳴金之聲響徹在戰場上,關中軍開始如同潮水般退去,李山的力氣也仿佛失去了,有些無力地坐倒在城牆上,看着那些劫後餘生,抱頭痛哭或是傻笑的世家私兵,咧嘴一笑。
今日傷亡是最慘重的一天,多數是這些不懂打仗的世家私兵拖累的,不過今日之後,隨着這些世家私兵漸漸適應了戰場,關中軍再想有這般戰績,卻是難嘍。
另一邊,陳默中軍,看着潮水般退回來的將士,陳默看了一眼城頭的方向,守城軍隊的孱弱並未讓陳默高興,他很清楚,這是因為守城的多是新兵所致,今日之後,這些經歷過戰場洗禮的新兵,再對付起來可就難了,強攻攻佔鄴城,果然有些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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