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凡傳 第四百八十二章 是鬼?

    readx;    上京城,東勝門外菜市場。

    賈力士穿行在滿地污水垃圾的路上,各種難聞的腐爛氣味直衝入鼻子,四周全是扯大了嗓門的叫買叫賣聲,污穢而嘈雜,與處處雕樑畫棟幽靜雅致無倫的皇宮相較,可謂天上地下之別。但賈力士自小就在這種鮑魚之肆長大,反而覺得說不出的親切,摸摸懷裏的一樣物什,心情更好了幾分。

    「嘿,這不是賈二老弟麼,好久沒見,越發精神了,又回家來看老娘了?」一個賣酒糟的小販大聲招呼。

    「是啊,是啊,張大哥紅光滿面,今兒個的生意一定不錯吧。」賈力士也堆着笑招呼。

    「喲,力士兄弟回來了,瞧這身光鮮行頭,是不是在宮裏升了品?以後當大總管出息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窮街坊們。」又一個賣醃菜的婆娘沖賈力士嚷嚷,邊上還有幾個人嘻嘻哈哈跟着打趣。

    王嫂,我娘她這一向身子骨還硬朗吧?我哥這幾天有沒有來看過?」

    王嫂臉立刻就沉了下去:「賈大啊,前些日子當上了三掌柜的,快成貴人了,哪還有閒工夫到這種醃髒地方來?別說你那個白眼狼大哥了,力士兄弟,你在宮裏當差,出來一趟不容易,趕緊回去瞅瞅你娘吧,這天氣要冷了,你娘的老毛病可能又會發作了。有錢就多抓點藥放家裏,別到時顧不着。」

    「誒,那我就先走了。」

    賈力士來時的滿心高興勁兒立馬淡了許多,連忙往家趕。

    轉到菜市場邊上一條狹窄僻靜的小巷子裏,推開一扇破舊得看不清本來顏色的木板門,賈力士踏進自家小院就高聲叫道:「我回來了。」

    剛叫了一聲。左首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外型非常俊朗,一雙眼眸亮得出奇,唇角似乎時時似笑非笑地稍稍挑起,全身洋溢出一種懶散不羈的獨特魅力。但眸底深處,卻依稀地隱藏着難以描述的陰沉及冷酷,就仿佛沉沉夜色里一把泛着森森幽光的利刃。

    年輕人抱臂掃了賈力士一眼,慢吞吞地問:「你找誰?」

    被他銳利的眼神一掃。賈力士頓覺矮了一大截,囁嚅道:「我找……」突然醒轉過來,警惕地喝道:「這是我家,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裏?」

    賈力士是閹人,聲音相當尖細,年輕人又奇怪地掃視他一眼,但也不是很在意。道:「哦,你是賈大娘的兒子。那就請自便吧,我就不招待了。」說完轉身自行進房。

    賈力士呆了一呆,追過去叫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

    右邊的房裏這時走出一個兩鬢斑白的瘦弱老婦人,雙目渾濁無神,視力似是難以及遠。眯着眼望向賈力士,叫道:「是誰來了?」

    賈力士忙跑上去,攙住老婦人道:「娘,是我回來了。」

    賈大娘枯乾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笑紋,驚喜地捉住他的手。湊近細細端詳道:「力士啊,你今天怎麼回來了?讓娘看看,你這陣子瘦了沒有。」

    賈力士問道:「娘,家裏怎麼多了一個人,他是什麼人?」

    賈大娘嘆了口氣道:「那是前兩天來咱們家租住的房客……唉,我現在眼睛看不清東西,做不了活計,就只好租間房子出去補貼家用了。你回來得少,今晚就在娘屋裏將就一晚吧。你放心,客人是位軍爺,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

    賈力士這才寬了心,皺眉說道:「娘,大哥呢,他沒來看你?」

    賈大娘忙道:「有,有,上個月他來過,還給我帶了十來斤米,一斤素油。」

    賈力士一聽就發作了:「他不是當上了二掌柜嗎?就給了你這點東西,當生他養他的親娘作叫化子打發不成?我找他算賬去,不給個說法就跟他沒個完。」咬牙恨恨地就要往外走。

    賈大娘趕忙拖住他:「力士,他是你哥,兄弟要鬧出亂子來也是白叫別人看笑話,娘日子過得也挺好,你忍忍氣啊。」

    賈力士掙不脫,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娘,我不值啊,我斷了自己的根進宮掙點月例錢養家,只指望大哥能代我盡孝好好侍奉你老人家,不成想他娶了媳婦就不要娘,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娘,我不值,不值啊!」

    賈大娘也哽咽起來:「兒啊,是娘拖累了你,娘對不住你,當初我怎麼就沒早點死,你就不用作踐自己了……」

    兩母子抱頭痛哭了一陣,賈力士抹去淚水,掏了幾小錠碎銀子出來道:「娘,這錢你收着,明天我再去藥鋪撿幾劑藥,天氣冷了,千萬要坐家裏別出去吹風。」

    賈大娘早年日夜不歇氣地替人縫補衣裳,才含辛茹苦拉扯大兩個孩子,眼睛因此落下毛病,見風就會流淚,特別是吹不得冷風,遇寒氣侵入眼中便會有失明之虞。一家人苦熬了那麼些年,眼看賈氏兩兄弟就要長大成人了,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幾年前,賈大娘生了一場重病,賈家登時陷入絕境。不得已,賈力士下狠心淨身進宮,拿了賣身的銀子救急,才又勉強熬了過來。

    賈大娘也收了聲,掂量下手中的碎銀,疑惑道:「力士,你在宮裏當差,要兩三個月才能攢下這麼點銀子,你都給了我,還拿什麼去抓藥?」

    賈力士轉了轉眼珠子道:「我辦事利索,宮裏有位大太監喜歡我,這次出來的時候特意打賞了幾兩銀子。」依大楚的規矩,賈力士這種最底層打雜的內侍還只能算一個閹人,在皇宮裏要有點職權的才有資格稱太監。

    賈大娘哦了一聲,也沒再多問。只道:「力士,你進宮也有好幾年了,那點例子錢全花在我身上,沒餘下一個銅子,這樣下去不行,日後病了老了怎麼辦?那些你就自個兒收着吧。這錢夠我抓藥過活了。」

    賈力士明白這點散碎銀子派不上多少用場,老娘只是在寬慰自己,就道:「娘,你別多操心,我的事自己心裏有數,我得了大太監的賞識,往後的賞賜更多,說不準還有機會提拔上去,讓別人叫我賈公公。嘿嘿……別盡說這個,娘,進屋去,我給你做飯。」

    左首房子裏,那個年輕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難怪覺得這小子有點怪,原來是皇宮裏的內侍,這可巧了,大哥的事這麼久了還沒找到眉目。看能不能從這個閹人身上着手……」

    這年輕人,卻是陳浩然上次入京時所認下的兄弟歸拾兒。

    陳浩然回鄉後。歸拾兒順利加入大楚的禁軍,他已有引氣中期的修為,實力在世俗界也算得上一名高手了。入伍操練時歸拾兒稍稍露了下身手展示自己過人的勇猛,便被任命為小隊長,手底下管着幾十號新兵蛋子,當上了大楚軍中一位低級小軍官。

    歸拾兒心性堅忍。適可而止也不太出風頭,規規矩矩訓練了幾個月,只盼着能夠早些被調出巡守皇宮,以便尋找機會打探消息甚或偷入宮中。但歸拾兒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們這批新兵雖是以禁軍名義招募。卻屬於預備役,再怎麼也輪不到他們去擔當守護皇宮的重任。訓練結束後被派到了上京城外的皇陵,終日在荒郊僻野守護皇家那些老鬼新鬼們。

    歸拾兒氣得簡直要吐血,幾乎想就此當逃兵一走了之,但衡量了一下形勢之後仍然留了下來。半途而廢不是他的風格,最起碼的,既使要走也得跟大哥見過面後再定奪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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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過後,萬籟俱寂,稀疏的星辰掛在天幕上,散發着黯淡的光芒,有氣無力地照耀着沉睡中的上京城。

    「吱呀」。

    一扇木門啟開發出輕微的響聲,賈力士從房中出來,朝歸拾兒的住房望了望,見沒有動靜,這才放輕腳步走出自家院落。

    「沒了卵蛋的閹人,大半夜穿戴得整整齊齊地出門,總該不會是去會相好的罷?」

    歸拾兒早被賈力士下地穿衣弄出的動靜驚醒,貼在窗上見到他略顯鬼鬼祟祟地出了門,不由來了點興趣,飛快着好衣跟了出去。

    以歸拾兒現在的身手,跟蹤賈力士這樣的傢伙不被發現自是輕而易舉之事,一路隨着他轉出好幾條街,來到已經接近東城城牆的一條窄小巷子裏。

    雖是深夜,這條窄巷卻是人來人往,大多獨自一人,個個啞吧一般默不作聲,影影綽綽形同鬼魅,極為詭異。還有不少人打着燈籠蹲在巷子兩邊,面前或多或少擺放着一些東西,不時有人上前察看翻撿,遇上中意的便與貨主壓低聲音談價,然後要不起身離去,要不掏腰包拿銀子。

    賈力士這閹人窮得連老娘都快養不活了,到鬼市來做什麼?歸拾兒尋思。

    這鬼市,是上京城買賣來歷不明的貨物的最佳去處,交易時間只限於下半夜,天亮之前就會結束。交易的物品基本上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偷扒拐騙等等見不得光的贓物,交易的對象之複雜更是洋洋大觀幾乎什麼人都有。來這兒的人大都不願暴露自身的身份,行為極其的詭秘,加上只在夜間舉行,便自然有了鬼市之稱。

    由於其特殊性,這鬼市絕對不欠缺稀奇古怪物美價廉的珍品古玩,運氣好的甚至能遇上修行者使用的法器,的的確確是一個買東西的好地方。據說光顧者不乏達官貴人,更有傳聞說,前幾年龍鬚國的太子殿下來大楚朝賀宣威帝壽辰時,也曾喬裝打扮偷偷摸摸來惠顧過。

    作為上京城的本土資深混混,歸拾兒對鬼市自然知之甚詳,一邊輕車熟路地綴住賈力士,一邊琢磨:「這廝想必買不起什麼玩物,定是來賣貨的無疑。嗯。莫非他沒錢替老娘治病,所以冒險在皇宮裏偷了東西來這齣手……」

    忖度之下大覺有理,歸拾兒登時精神一振,心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自己正愁沒法打探宮中的消息,抓住這廝的痛腳。可不就有了一個現成的耳目了麼?

    既然是市場,就必定有人經營維護,賈力士也似乎頗懂這兒的套路,在陰暗處找到一名漢子,付出十枚銅錢拿了一個燈籠,到巷子盡端相對而言屬於鬼市最偏僻的地段蹲了下來,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石塊般的扁平物體擺在面前。

    歸拾兒探頭瞧去,只見是一塊不方不圓的硯台,正要上前去來個人贓俱獲。卻有一人蹲到了賈力士跟前,拿起硯台掂量了兩下,又對着燈籠瞅了瞅底部,道:「不錯呀,是上品的眉紋硯,多少銀子?」

    賈力士不說話,伸出一根手指頭。

    「要十兩?」那人看來是個識貨的主,搖搖頭道:「這上品眉紋硯外面雖然要賣三十來兩。可是在這兒卻不值這個價。五兩,賣不賣?」

    賈力士搖手示意他走人。

    鬼市裏的買賣一般都相當乾脆。成就成,不成便罷,這人卻是個經常在這裏廝混的老油子,見賈力士神情頗為緊張,顯然屬於生嫩之列,想多沾點便宜。便又道:「小兄弟,看你這貨下面的印記,是大楚宮裏的專用品,這犯禁的東西可有點兒燙手啊。這樣吧,我給你六兩。大家痛痛快快成交,你好我也好,還能交個朋友,下次更好互相照顧,怎麼樣?」

    見這人識得硯台的出處,賈力士臉色不由得一變,心中驚恐不已,正慌亂間,忽然聽見有人搭腔:「喂,這位老兄,人家不賣了,你還纏着他幹什麼?走吧。」

    這人轉頭看見歸拾兒,以為他是想跟自己搶着占這個便宜,惱火道:「你懂不懂這兒的規矩?現在是我跟他在談生意,你橫插一手算什麼?」

    歸拾兒笑道:「我還以為老兄不懂規矩,原來是個明白人啊,那你說說,你點明這貨的來歷又算什麼,要不要再找人來仔細說道說道?」

    這人面色大變,再不吭聲,立即起身溜開。鬼市裏的所有交易都是心照不宣自願進行,最大的禁忌就是嚴禁打聽賣家身份和交易物品的來路。這人剛才的行為等於威脅賈力士強買貨物,要是傳到主持鬼市的人那兒,這傢伙不死也得脫層皮。

    見到是家中的住客歸拾兒解圍,賈力士恐慌更甚,只差沒把腦袋勾進褲襠里了,只盼望昏暗的光線中歸拾兒沒能認出自己來。否則因為偷盜宮中用品捉去,多半會給亂棒活活打死。

    歸拾兒慢悠悠地蹲到他旁邊,笑呵呵道:「賈老弟,昨兒咱們才見過面,你就忘了我了?」

    賈力士希望破滅,整個人像掉進了冰水裏,渾身冰涼,顫聲求饒道:「軍爺,大爺,小、小人實在是沒法子,看在小人老娘有病又沒人贍養的份上,求求大爺你饒過小人這一次,小人這就把東西還回去,下次再不敢了。」

    「你要還什麼?」歸拾兒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怕,不就是賣個小玩意嗎?你怕什麼?趕緊把它賣了,咱們好搭個伴回家睡大覺。」

    聽歸拾兒暫時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賈力士稍微安定了些許,但又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自己,心裏七上八上魂不附舍,連有個買主來搭話也不知應對,還是歸拾兒替他出的價,這回倒是以十兩銀子順利成了交。

    賈力士渾渾噩噩接了銀子正要走,邊上一個大漢走上來吹滅了燈籠,又沖他伸出一隻手,賈力士正茫然中,歸拾兒提醒道:「拿一兩銀子給他。」

    賈力士這才恍然,按照鬼市的規矩,每筆交易賣主都得交給主持者十分之一的抽頭,慌忙數了銀子出去。

    走到家門外時,行屍走肉般的賈力士三魂六魄總算差不多歸了位,「撲嗵」朝歸拾兒跪倒,抱住他的大腿涕淚俱下可憐巴巴地哀求:「大爺,你發發慈悲,留小人一條狗命吧,小人願為大爺做牛做馬。」他膽子雖小。腦瓜子卻極伶俐,明白身為禁軍的歸拾兒不將自己抓到官府去領功,當然是有其目的。

    歸拾兒瞅着他,嘴角往上翹了翹,露出一個有如惡魔的微笑:「哦,如果我饒了你。你想怎麼為我做牛做馬?說來聽聽……喂,小心點,要是把大爺的新褲子弄髒了,大爺現在就把你送到上京府去。」

    賈力士嚇得忙不迭鬆手,撈起襟擺胡亂擼去滿臉的鼻涕眼淚,然後像捧着祖宗靈牌一樣,恭恭敬敬將餘下的那九兩銀子雙手奉上:「只要大爺饒過了小人,小人從此之後心甘情願為奴為仆,任憑大爺吩咐一聲。小人上刀山,下火海,滾釘板,絕無二話。這是小人的孝敬,請大爺別嫌微薄賞臉收下,今後有機會,小人必定獻上更多孝敬你老人家。」

    「你以為大爺我會貪圖你這點碎銀子麼?」歸拾兒如今有了能耐,加上誅殺鍾義後在義記典當行所獲的不義之財不少。哪會像以前在街頭廝混時一樣,把一點小財看得甚為着緊。嘿嘿一笑:「你這廝倒挺機靈上路。銀子大爺不缺,收起來吧。要是你真心愿意為我辦事,我不但不要你的銀子,你老娘的病也由我來出錢治,以後別在宮裏偷東西了。」

    賈力士不喜反驚,歸拾兒捏着自己的把柄。非但不勒索求財反而主動救濟相幫,那麼讓自己做的事情絕對危險得緊,指不定就是砍頭抄家的大罪,一時不由得欲哭無淚。

    歸拾兒瞧出他的心思,又笑道:「別擔心。我讓你辦的只是一件小事,簡單得很,你只管放寬心好了。」


    賈力士如何能放寬心?尋思左右腦門上貼了個死字,唯有狠狠心伸出脖子讓人砍,哭喪着臉道:「大爺,你要小人幹什麼,就痛快交待一句吧。」

    歸拾兒收服賈力士,要他在大楚皇宮裏打探胭脂玉璃的訊息,也不食言,為賈母請來大夫治病,更拿出不少銀子給賈力士,讓他在宮中交結討好各等人士,以方便行事。

    期間歸拾兒抽空到飄香院看望鳳姑等幾個相熟的老鴇,又聚集以前那些經常廝混的狐朋狗友,招待他們吃喝了幾頓酒肉。雖然這些傢伙對如今的歸拾兒無甚大用,但畢竟是在上京城土生土長浸了多年的老油子,各種小道消息相當靈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花點小錢籠絡一下總歸沒有害處。

    一切處理妥當後,歸拾兒這才自回駐紮在城外皇陵的軍營等待消息。

    軍營中自然沒有什麼消遣,每日裏不外是點卯操練,圍着一大堆修葺得富麗堂皇的墳堆轉上幾圈,無事時也只能弄些舞槍弄棒遛遛馬射射箭之類的活動,乏味可陳。歸拾兒嘗盡滄桑吃盡苦頭,深知等若改變命運的修行機會之難得可貴,得空便潛心苦修,倒也沒有苦悶難耐的感覺。

    說來歸拾兒可算是修行界中罕見的奇才。當初陳浩然為他伐毛洗髓至引氣中期,他自行修煉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境界竟然就達到了引氣後期,近些天還隱隱有突破至鍊氣初期的跡象了,進境之離譜足以令全天下的修行者為之抓狂。

    其實,這種現象的出現極端反常,完全是因為陳浩然替他築基時注入了含有自身魔煞之氣的精元的緣故。

    本源不正,歸拾兒等同就是一個隱性的修魔者,註定了會修入魔道。修魔的前期速度原本就遠比修道和修佛要快得多,加上歸拾兒的修行天賦遠超常人,兼心性偏激冷酷,修起魔來天生的事半功倍,進境快得像坐火箭一樣也就並不足為奇了。

    同理,得到陳浩然精元築基的另外兩人,慕容荻和高二牛,亦同樣是隱性的修魔者,隨着修為的進展,或遲或早,均會步入魔道之中。而這一切,根本還沒有人意識到。

    回營後轉眼過了十餘日,這一天歸拾兒正當值巡視時,忽見有一彪怒馬鮮衣的騎乘馳至皇陵,忙率隊上前攔下。

    來者中,打頭的青年眼神精亮,雙眉劍一般直插鬢角,顧盼間虎視鷹揚,自然而然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自信風采。他勒韁止馬,掃視了面前這一隊禁軍一遍,望住低級校官裝束的歸拾兒:「李修元將軍可在駐處?我要見他。」

    李修元是守陵五千禁衛軍的將領。手下人數雖是不多,等級亦只是從四品武官,不過能夠獨立統領一支禁軍的當然屬於實權人士,這青年氣派十足地直呼其名,不用說都來頭極大。放在以前,歸拾兒自是得小心應付。但步入修行大道之後,眼界境界不知高出了凡幾,也不覺自身如何地低人一等。加之他幼時受人輕視欺凌太甚,骨子裏對從小錦衣玉食一呼百諾的世家子弟有着天敵般的仇視,忍下心中的厭煩感,抱了抱拳不失禮貌地問道:「請問公子是何人,找李將軍有什麼緊急要務麼?」

    青年眉頭一挑,還未發話,身邊一個少年已然不耐地喝叱:「你這傢伙好生可惡。照我大哥的吩咐回話就是了,羅嗦什麼,要是礙了我們的事就將你拿下治罪。」

    這少年的聲音又尖又細,歸拾兒不由一愕,心道莫不成又碰上了一個死閹人不成?抬頭仔細瞧去,卻發現這少年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小口,面如敷粉。胸部挺突曲線宛然,竟是一個穿着勁裝的美麗少女。

    再細細一看。這少女一張瓜子臉精緻無倫,無有半分可供挑剔的瑕疵,點絳般的紅唇更是誘人至極,美貌可以說是歸拾兒生平罕見,只是眉宇間卻充滿了凶蠻刁橫之氣,很大一部分破壞了整體美感。

    見歸拾兒雙目炯炯地打量自己。這少女怒意立生,厲叱道:「大膽放肆的奴才,再看就把你的狗眼剜出來。」

    天子腳下,名閥權貴數不勝數,歸拾兒原本只想問清他們的身份就放行。不願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人招來不便,但這少女把他不當人般呼喝斥罵,登時被激起了壓抑在心底多年的不平怨氣,當下淡淡地道:「這位小姐,在下並不曾賣身入賤籍,當不得奴才這個稱呼。還有,先不說小姐以何種身份來治罪於在下,在下奉命上諭鎮守皇陵,自問沒有犯下任何罪行,只想知道小姐要將大楚哪一條罪狀加到在下身上?」

    他手下有好幾十號新兵蛋子,亦盡皆屬於社會底層貧苦出身,本與歸拾兒交好,平素對飛揚跋扈頤指氣使的公子哥兒小姐名媛們更是欠奉好感,此刻見歸拾兒與那刁蠻少女針鋒相對,心下大感解氣之餘,又暗暗為他擔心。

    那少女氣得面色發白,抬腕唰地抽出手中馬鞭:「該死的狗奴才,竟敢這般頂撞本郡主。」馬鞭擊出時風聲呼嘯,勢道十分兇狠,直朝歸拾兒面目抽來,一旦擊實,便眼球也會給抽將出來。

    歸拾兒大怒,桀驁憎惡之意更濃,心中霎時轉過了無數念頭,不過他心性極為深沉,神色中並未流露半分,也不躲避閃讓,等蛇狺般的鞭梢抽到面前時,才驀地一抬手,駢指牢牢挾住。

    那青年見狀不禁輕噫一聲,眼中精光閃過,暗忖這新招募的禁軍中竟有這等好手,倒是讓人有些意外。略略擺手,身後一個正欲上前的隨從便即退下。

    少女也微是一呆,隨即用力抖鞭回扯,但鞭梢有如生在了歸拾兒指間,哪能繃得動分毫?少女又連扯數下,只是徒勞無功,少女更怒,一邊回奪,一邊厲聲喝叫:「放手。」

    歸拾兒這次倒挺聽話,聞聲便即松指,正大力扯奪馬鞭少女不防,力道使空,身體頓時望後傾跌,那青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才免去墮馬之虞。

    駭了一大跳的少女怒發欲狂,扔掉馬鞭抽出腰間佩劍,躍下馬來舉劍就要直刺歸拾兒。那青年急掠下馬,奪下少女手中長劍,責備道:「靈紀,夠了,不要再胡鬧了。」

    少女又驚又氣,叫道:「大哥,你明明看見是這狗奴才欺負我,還幫着他罵我?」

    那青年臉一沉,斥道:「給我住嘴,靈紀,這是保我大楚江山疆土的堂堂將士,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惡言相侮?還不快向這位將士賠禮道歉?」

    少女一呆,怒道:「你還要我向區區一個小校賠禮道歉?我死也不干。」氣沖沖地扭過頭去。

    那青年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身向歸拾兒拱手施禮,極是誠懇地道:「這位將士,舍妹年幼無知,我代她向將士賠罪了。還請你能夠寬恕她的不是。」

    見這青年對自已的態度大大改變,歸拾兒哪會不知對方心存籠絡之意,他展露身手也正是有意借這個機會來交結這青年,回禮道:「不敢,在下也有得罪之處,也請公子原諒。」

    青年見歸拾兒相當合作。心中歡喜,又笑道:「一場小誤會而已,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我姓沐,單名昊,請教將士高姓大名?」

    雖是早知這青年身份不凡,卻沒想到來頭這般大,歸拾兒啊了一聲,再次施禮道:「卑職歸拾兒,見過世子殿下。」原來。這青年竟是大楚當今大皇子縉王沐沅之子,那少女稱其為大哥,當然便是縉王府中的靈紀郡主了。

    巡衛的一隊禁軍聞言都嚇得不輕,得罪郡主可不是鬧着玩的事,更為歸拾兒擔上了心。

    聽歸拾兒轉變了語氣,那少女靈紀郡主冷笑道:「前倨後恭見風使舵的無品小人,告訴你,這會兒求饒已經太遲了。」

    歸拾兒對她的態度卻是大不一樣。只略略拱拱手道:「在下也見過郡主殿下。」動作蜻蜓點水般瞧不出哪兒有半點恭謹,顯是敷衍了事。馬上又對沐昊恭敬道:「世子殿下請稍待,李將軍正在駐處,卑職立即叫人去請來見殿下。」

    他這種涇渭分明的作派分明就是把靈紀郡主當作了可有可無的擺設,金枝玉葉無比高貴的靈紀郡主何曾被人給過這樣的臉色,氣得幾乎咬碎了貝齒,怒道:「姓歸的傢伙。你這算什麼意思?不把本郡主放在眼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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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拾兒淡然道:「在下對郡主殿下並無失禮之處,郡主殿下何來此言?」

    靈紀郡主怒極,尖聲叫道:「你還敢狡辯自己沒有失禮?豈有此理。你對我大哥那般態度,對我卻這般態度,這難道還不算不敬?」

    歸拾兒不卑不亢道:「郡主殿下的指責在下不敢當,在下對兩位殿下的禮敬均是一視同仁,絕無怠慢之心。只不過,世子殿下有軍職在身,是在下的上司,所以在下須以軍中禮儀回話,如果郡主殿下因此覺得不愉快,在下對此也無能為力。」

    他說來說去,話里的意思還是沒把靈紀郡主放在眼裏,這番說辭偏偏又滴水不漏,靈紀郡主也無從駁斥,只氣得酥胸激烈起伏,一時說不出話來。

    自家刁蠻妹妹雷霆大作,沐昊插不進話也無計可施,這時忙趁機圓場:「歸兄,我今天來此並無公務,無須論排軍職,大家以朋友身份相處就行,用不着講究這麼多規矩。」

    歸拾兒大感意外,沐昊是何等的尊貴,即便再怎麼隨和禮賢下士,也用不着對他這個小小的隊長如此客氣,心中驚疑不定,道:「世子殿下這般稱呼,卑職怎麼敢當?萬萬不可。」

    沐昊笑道:「無妨,無妨。歸兄人中龍鳳,將來絕非池中之物,我能與你交友也是一樁幸事。」又嘆口氣道:「唉,我這個妹妹就是這個脾氣,歸兄多擔待點,切勿放在心上。」

    歸拾兒忙道:「卑職豈敢?」

    順過氣的靈紀郡主又冷笑道:「你不敢麼?本郡主看你敢得很,現在你心裏一定在大罵本郡主,是也不是?」

    歸拾兒默不作聲,竟貌似默認了。

    靈紀郡主怒極,正待再度發飈,沐昊見機不對,趕緊拖起她前行,走出好幾步才匆忙回頭道:「我去找李修元將軍,有暇再來找歸兄述話。」

    等沐昊一行人去遠,眾禁軍都激動地圍上歸拾兒,七嘴八舌表達各自的萬分敬佩,亦有人勸他找個機會通過世子沐昊向靈紀郡主去認錯道歉,以免影響今後的前程不說,更會留下後患。

    歸拾兒不置可否,揮手讓大家繼續巡行,眯眼眺望沐昊與靈紀郡主兄妹遠去了的背影,眸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奇異光芒,冰冷、邪氣森森,帶着嘲弄,仿佛黑暗深淵中升起的一對魔眸。

    「別說我是堂堂的郡主,那傢伙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賤民,我也是你的親妹妹。你竟然向着他說話?回去我一定要告訴父王。」被強行拉走的靈紀郡主還在大發脾氣。

    「夠了,靈紀,我這麼做自有道理,你不要再跟那個歸拾兒過不去了。」沐昊端正臉色嚴肅道:「我還有正事要辦,你再這樣胡鬧,我就讓人把你送回去。」

    見兄長認起了真。靈紀郡主也不敢太放肆,氣呼呼道:「要我不找那個傢伙的麻煩?哼,那你告訴我,那傢伙這樣的小校軍中多如牛毛,以前從沒見過你對誰熱情過,為什麼單單對他這麼客氣?」

    沐昊笑笑,回首道:「江峻,你來告訴她。」

    先前那個欲出手相助靈紀郡主的隨從應了聲是,道:「這個叫歸拾兒的小校身手相當厲害。恐怕我大楚軍中的大部分將領都不會是他的對手,而且……」

    靈紀郡主不屑地打斷他道:「那傢伙只不過碰巧抓住我的鞭子而已,哪有你說的這麼厲害?」

    江峻道:「郡主有所不知,以屬下觀察所得,這個歸拾兒並沒有系統地習過武技,抓住郡主馬鞭時的動作屬於本能反應,所以他不應該有着非常不錯的修行基礎,絕不是普通的世俗武功好手。」

    「就算他有修行基礎。又有什麼好稀奇的?我也有啊。」靈紀郡主不以為然道:「別說天底下修行不成的人多了去,即使是元神有成的修行者。我們身為天命所歸的皇家血統,也用不着看他們的臉色,更別提一個連金丹都沒修煉出來的傢伙了。」

    「天命所歸的皇家血統?」

    沐昊又譏諷地笑了笑,揮揮手,示意江峻帶着一眾隨從離遠些,才壓低少許聲音道:「我們身具皇家血統是沒錯。不過,天命所歸麼,永遠只有一個人才有這種幸運,就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要是坐不上那把椅子。也不過比其他人多上幾分中看不中用的富貴之氣而已。所以,我們必須……」

    他停了一停,再將聲音壓低了一些,道:「靈紀,你年紀不小了,有些事也應該讓你知道了。前些天,皇上的病又犯了一次,此後一直未曾上朝,根據各種消息來看,恐怕皇上仙去的日子不會太久了。父王和二王叔七王叔之間的情況你也清楚,皇上殯天后,就算留下遺詔讓父王繼承大統,只怕那幾位王叔也會心有不甘……現在已經是非常緊急的關頭了,因此,我們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來以防不測之需。靈紀,你明白了嗎?」。

    「你是說二王叔和七王叔會武力……」靈紀郡主神色大變,失聲道:「這可是造反,他們應該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吧?」

    沐昊冷冷一笑,道:「皇上在位的時間太長了,父王跟王叔們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矛盾早已經不可化解。靈紀你說,要是遺詔上指定的是二王叔或者七王叔,父王會聽而任之嗎?」。

    意識到皇位之爭絕不可能和平解決,靈紀郡主神色又是一變,她身在帝王之家,平素雖然刁蠻任性,但終究尚算識大體,深知奪嫡的殘酷無情。大楚歷史上亦曾有過武力奪嫡的幾次先例,皇子當中但凡兵變失敗的派系,大多結局慘澹,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處置方式根本談不上有什麼親情可言。

    沐昊又道:「你沒見到二王叔七王叔他們這段時日的動作麼?尤其是二王叔,就差沒把整個上京城攪得雞犬不寧了,前段時間竟然公然做出那般令人側目的事來。」

    靈紀郡主想了想道:「大哥是說二王叔為他那個妻弟上慕容尚書家提親的事吧?」

    沐昊點點頭,幸災樂禍道:「二王叔也是昏了頭,跟父王與七王叔相較,他的勝算並不大,所以才急功近利使出這麼一着昏招,非但沒能將慕容世家拉上船,反而讓朝中不少觀望的人對他生出戒心,可以說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了。」

    綜合大楚現今各方面情況來判斷,宣威帝一旦駕崩,大皇子和七皇子獲遺命繼承大統的希望要比二皇子高出不少,二皇子自是不甘心自己多年心血化之流水,到頭來只能為他人作嫁衣。是以,在他而言,武力奪嫡已是勢在必行。

    而對於大皇子和七皇子來說,塵埃落定之前,彼此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壓過對方取得最終的勝利果實,因此皆容忍不發靜觀待變,只在暗地裏聚朋黨攬羽翼慮精蓄力。天命所歸歸在自己頭上便罷,若是落於對方之手,說不得,便要趁二皇子起兵發難之際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事,不動則已,動則一擊畢其全功,否則萬事皆休。

    因此,上京城此際的局勢暗流激涌,極之複雜微妙,就有如一桶密封着的滿滿的火藥桶,只待引信捻燃的那一刻到來,便將轟然爆發。

    沐昊叮囑靈紀郡主道:「守陵的這支禁軍雖然大部分是招募的新兵,戰力未經檢驗,但距京城只有三個時辰的行程,關鍵時刻能夠起到奇兵之用,絕對不能讓二王叔和七王叔控制。李修元的脾氣跟他老子兵部侍郎李浩一樣古板,我已經找了他好幾次,這傢伙卻總是油鹽不進,所以我們不能把寶押在他身上了,必須拉攏幾個中層軍官,就算到時只能掌握一小部分力量也是好的。」

    靈紀郡主不解道:「那個歸拾兒僅僅只是個小隊長,手下不過五十個人,拉攏他能起到什麼作用?」

    沐昊胸有成竹地笑笑道:「現在他只是個小隊長沒錯,不過你別忘了,不久後就是秋獵之期,不論士兵軍官,凡在秋獵演武大會有突出表現的均可以得到獎賞,前三名的原地擢升三級。歸拾兒身手原本十分高強,我們再在暗中操作一番,很有希望奪得前三,到那時,他的作用就不能小視了。而且這麼一來,我們就等於對他有知遇提攜之恩,更提供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通天捷徑,不愁他從此後不對我們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效忠。再說,他既有修行基礎,身後就說不定有一位修行高手……」

    靈紀郡主這才恍然大悟,但仍餘氣未消道:「這樣的機遇倒是便宜了那傢伙,哼,在本郡主面前也敢這般無禮放肆,就暫且讓他得意一段時日,總有一天,本郡主要好好地一雪今日之恨。」

    語畢,靈紀郡主翻身上馬,狠狠地揮鞭打馬馳前,仿似要將心中恨意一股腦兒發泄在馬兒身上。但不知怎地,眼前忽然又浮現出歸拾兒那張冷漠俊朗的面龐,及英武至極的昂藏修長身軀,心中不由想:「那個可惡到極點的傢伙,其實外表倒是挺出色的,算有那麼一點兒值得驕傲神氣的本錢。上京城裏王公大臣的子弟成百上千,還沒幾個人能及得上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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