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茫茫黑夜中回過神來,陸涯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姐如此柔弱、無助的樣子。
想當年,陸涯騎虎上山,第一次見到師姐的時候,她是那麼的莊嚴肅穆、雍容爾雅,盛氣凌人又知書達理,像是某個能帶你提寶馬的漂亮阿姨……
現在,師姐竟像個三千八百歲的孩子一樣,靠在自己肩膀上哭的稀里嘩啦。
這姐倆感情真夠深的啊!
陸涯心想,你叫我照顧師姐,怎麼照顧啊?你之前不是叫師姐照顧我的嗎?
互相照顧是幾個意思呢?
寧中子的無助感如潮水般湧來,又迅速退卻。
尤其當她意識到陸涯竟如此淡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激靈離開他的肩膀。
明媚的秀臉上還掛着淡淡淚痕的,遠處盛開的煙花,在她臉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似帶着不解的詰問。
「師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老婆孩子出去嗎?」
陸涯笑笑。
「我有萬有引力呢,她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寧中子破涕為笑,搖了搖頭,這才忙擦乾淚水,整理了衣衫,瞬間恢復嚴整肅然的狀態。
柳玄夜一走,寧中子也沒理由留在小竹泉山,便與陸涯一起去了青鸞城,開始忙碌起來。
這讓陸涯壓力山大,都有些不好意思瀟灑了。
「師姐大過年的也不休息嗎?」
二人走在河道邊,因為農戶們都去城裏玩了,河道邊意外的很安靜,家家戶戶點着燈籠。
寧中子背着右手,翩然走着。
「師兄有所不知,青鸞城最近擴張很快,我這幾日又在研究藥典,小櫻一個人太辛苦了,我準備趁年會,給她放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陸涯點點頭。
「小兔子確實挺能幹的,不過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會接受休息的,她是個優秀的工……咳咳,到了。」
除夕夜。
青鸞城舉行了盛大的廟會。
廣場上人山人海,煙花飛舞,鞭炮齊鳴,熊孩子們打着燈籠唱着歌,帶着面具四處搗蛋。
悅來客棧。
因為櫻兔仙工作太忙,悅來客棧改名龍門客棧的事就被拖下來了,以至於陸涯覺得此舉有些多餘了。
廣場上用竹篾編造的巨型龍雕,被熊孩子們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主幹的龍骨,倒與骨龍有幾分相似。
悅來客棧因為今晚開放骨湯的打包購買,客棧內摩肩繼踵,客棧外也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可惜錢都進了寧中子的腰包。
嗚嗚嗚,好想殺了這個女人。
眼不見為淨,陸涯本想去廟會瀟灑一番。
不過作為一城之主,玩之前,還是要象徵性的去自己辦公室視察一番。
有事的話,就大小倆秘書干,沒事的話……
嘿嘿嘿嘿。
結果剛與寧中子走進悅來客棧三樓的辦公室,就有一位客人求見陸涯。
這是一個身材健碩的中年男子。
一身飄逸的白衣被虬結的肌肉撐的緊繃繃,胸口繡一道白蓮,眉宇之間瀰漫着野獸般的荷爾蒙味道。
是范睨!
見陸涯進門,范睨立即起身,面露焦灼,似乎有急事等了很久的樣子。
「陸城主,我等你很久了。」
陸涯一臉嫌棄。
「我可不想被你等。」
「……」
范睨這次來青鸞城,主要是大批量採購龍骨湯。
悅來客棧賣的龍骨湯,雖然是兌水重熬的版本,但對白蓮宗來說,和神藥沒什麼區別。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件事找陸涯。
「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請教陸城主。」
「什麼事?」
「是張師姐的事。」
寧中子一聽,幽幽看了陸涯一眼。
為了不打擾師姐辦公,陸涯示意范睨出門說話。
二人來到悅來客棧的屋頂。
這裏是青鸞城海拔最高之,是看煙花的好地方,可惜站在陸涯身邊是個變態。
他儘量長話短說。
「我在極雲之海見過張蓮心。」
「那太好了!」
范睨驀的鬆口氣,健碩的胸口隨之起伏,看的陸涯直起雞皮疙瘩。
「張師姐去極雲之海後,就沒回白蓮宗,只傳了一道秘信說,要回懷象谷靜修一段時間,宗主不太放心,剛好聽說陸城主柳宗主也去了極雲之海,特命我過來問問。」
陸涯點點頭。
「確有此事,是懷象谷的三位師兄妹接她回去的,最近的事情你也明白,她留下來只會拖累白蓮宗。」
「可問題就在這裏!」
「嗯?」
「張師姐的師尊布穀真人昨日傳來密信,讓她千萬不要回懷象谷……這很奇怪,因為之前正是布穀真人傳信,建議師姐去極雲之海祈願的。」
一邊叫張蓮心去極雲之海冒險祈願,一邊又叫張蓮心別回明象谷,這是幾個意思?
陸涯也搞不明白,看了看范睨拿出的兩份傳信玉簡,兩份信息確實出自同人之手……
這就奇怪了。
不過,陸涯心思也不在張蓮心身上,為了能早點瀟灑,他只隨口應付道:
「你放心吧,這兩件事也沒什麼太大矛盾,這件事交給我,她死不了的。」
陸涯也沒說謊,有青竹片護身,張蓮心確實死不了。
范睨倒也知趣。
「有陸城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陸涯想了想又提醒道:
「與其擔心張蓮心,不如擔心你們白蓮宗,如今雲中鶴被仙庭通緝,白蓮宗有着他三千年心血,仙庭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回去跟你們宗主說說,早日投靠我青鸞城,房租減半,水電全免,豈不美哉?」
范睨表情難看,也沒搞清楚這個電是指什麼,不過他還是恭敬說道:
「范某一定轉告宗主。」
……
送走范睨。
陸涯回辦公室告訴櫻兔仙,新年致辭和店鋪視察定在今晚亥時,也就是晚上十點左右。
在此之前,陸涯想要有一個時辰的私人娛樂時間。
陸涯稱之為他的賢者時間。
正所謂,平平淡淡才是真,他不想被人簇擁,也不想被人仰視,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跡街頭巷尾,體驗這個城市最真實的一面。
這叫微服視察。
陸涯比微服更進一步,直接隱身。
隱身才能視察的更清楚。
隱身在廟會裏逛了一圈,陸涯能感受到青鸞城翻天覆地的變化,節日的氣氛也很濃。
全城土著,加商販,加遊客,一共足有三十萬人,擠在一里多長的雙排三面街道上,看起來比東浮城熱鬧多了。
可惜大過年的孤身一人,老婆在外打天下,他的感覺依舊是魯迅的那句話——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這就是陸涯一個瞬移,出現在萬花樓的理由。
萬花樓。
縱使除夕夜的價格翻倍,萬花樓依舊是爆滿。
陸涯旁若無人的來到了二樓包廂。
看看小蝶到底是被誰包了,看看能不能一起團購聽一曲《難忘今宵》。
結果發現包廂外,酒狐仙正在和老鴇爭論着什麼。
「我回山之前小蝶都還在,吃頓飯的時間,小蝶就回老家了?你騙誰呢?」
「我哪敢騙酒狐大人,聽說是小蝶父親走了,她忙不急的回去奔喪。」
「大過年的奔喪,有這麼巧嗎?」
陸涯也感覺很巧。
神識一展,發現整個浮空山、甚至整個東浮仙區,都沒有小蝶的身影。
要知道,乘青鸞城最快的仙舟,離開東浮仙區也要兩個時辰起步,酒狐仙說吃飯前還見到了小蝶。
這就直接沒影了?
陸涯心想,能在我的眼皮底下隱藏實力,看來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吶!
當然,陸涯也不在乎小蝶是誰的間諜,有多高的實力,他看重的是小蝶的藝術。
搞藝術人的不髒。
這時候。
酒狐仙查遍了花樓每一個包廂,都沒發現小蝶的身影,氣呼呼的離開了萬花樓。
陸涯隱身尾隨其後。
閒着也是閒着,看這騷狐狸玩什麼花。
離開萬花樓,酒狐仙又在幾個酒肆和風月場所晃悠了幾圈,人太多,莫得靈魂。
最後跑去了千局坊。
千局坊。
千局坊只有半個店面,因為賭局太過高端,大過年的居然也沒客滿。
不過九指神丐也不在意,她開賭坊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體驗人生,結交高手。
酒狐仙一進門,四下一看,稀稀落落的,如一股清流。感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老九,這都過年了,你咋還沒客滿?」
九指神丐日復一日的搖骰子,連陸涯也看不出搖的什麼門道,宛如着魔了一般。
「這條街已經有三家賭場了,人家都有年輕漂亮的仙女陪玩,賭術被污穢了啊。」
狐眸一轉,酒狐仙靈機一動道:
「那是因為你的玩法太古老了,我最近發明了一個高階玩法,叫做【三人斗幽冥】,超好玩的,你感不感興趣?一次性一萬仙晶,獨家買斷,怎麼樣?」
九指神丐一臉褶子裏全是漠然。
「你發明的?沒興趣。」
酒狐仙轉而道:
「嘿嘿嘿,其實是城主大人發明的,但他老人家是有身份的人,怎麼能拿來賣呢?」
隱身中的陸涯:
「……」
聽到城主大人四個字,九指神丐老眸一凜。
「拿來看看。」
酒狐仙笑呵呵的將一疊軟竹片往桌前一撒。
「嘿嘿,超好玩的,我告訴你,你要發了。」
陸涯也沒阻止,等酒狐仙交易完成,再去吃一筆回扣豈不美哉?
……
離開千局坊。
陸涯晃悠到不遠處的班氏偃甲。
班家鋪子同樣是半間店鋪,但比千局坊生意好的多。
班墨子的偃甲還是那麼幾十件精品,都很有工藝價值,經的起時間的考驗,所以都落灰了。
店裏賣的最好的是班月的人偶。
其中賣的尤最最好的,正是陸涯的人偶。
可惜陸涯分不到一分錢,錢都落入寧中子腰包,作為城市發展資金存起來。
陸涯悄悄進了店,將裂刻心盾號戰甲放在一枚戒指里,留在後堂桌子上,沒準備打擾班月。
正要走時,卻迎面撞上了班月。
一雙澄澈的眼睛盯着陸涯。
儘管她沒看見隱身的陸涯。
但發現桌子上突然多了個戒指,還正好是陸涯之前裝戰甲的戒指,於是試探性的問道:
「城主大人,你還活着呀。」
陸涯隨即現身,一臉懵逼。
「你說啥?」
班月沒想到真是陸涯來了,興奮之情難以自抑,手裏拿着最新捏出的陸涯人偶,認真說道:
「如果城主大人死了的話,我光靠賣人偶就能在青鸞城買十套房。」
「……」
陸涯滿額黑線,一把奪過班月手中的陸涯人偶。
仔細看了看,與老版人偶相比,居然還多了個「第三條腿」。
「你沒必要捏這麼逼真的。」
班月沒明白陸涯的意思,只認真道:
「這是等比例人偶,細節要做足,才更暢銷呢。」
「……」
陸涯不知說什麼好。
班月又興沖沖說道:
「兩個月後的彩雲仙班大會,據說有一項內容就是展示各宗門或仙城的煉器煉藥水平,陸城主要不要再造一艘戰甲去參展,搞不好能賣出好價錢!」
還有科技展示?
陸涯本來對彩雲仙班大會興致缺缺,這麼一聽,突然有點興趣了。
若是自己去了,展示點什麼寶貝好呢?
民用級鋼鐵戰衣?高達初號機殲星艦?智子水滴二向箔?還是互靈網、靈工智能?
這些前世的科幻作品,以仙界煉器水準也是能造的,只要自己設計好圖紙,班墨子爺孫倆就能造出來……
不過,陸涯想開生產線,讓煉器事業規模化、工業化,產業化,這樣他就能快樂的鹹魚,躺着賺錢了。
或許,深淵的前身下界本就是個科幻世界。
自己如果大搞靈力科技的話,搞不好某一天真把仙界改造成了科幻世界……
真是天道好輪迴!
陸涯胡亂想着,也沒計劃,就是胡亂想想。
一旦有了計劃,人生就疲憊了。
順其自然就好。
……
時間不早了,陸涯準備先去接見歐陽龍城,看看這傢伙到底有什麼計劃。
回去的路上,無意間走到老乞丐的攤位前。
還是那個老瞎子!
乞丐周圍圍滿了小孩子,男娃女娃都不少。
有手裏抓着饅頭的,有抓着糖葫蘆的,甚至還有孩子抓着皮皮蝦和章魚燒的。
陸涯仔細一看,竟是暮雨霏霏!
這倆熊孩子竟偷藏了海鮮出來!
不過看在二人不是自己吃,而是準備犒賞乞丐的份上,陸涯並沒有阻止她們。
「先生,人到齊了,快說,過年咱故事不能停啊,小炎子和韻韻在山洞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得好,這些海鮮都是你的!」
老乞丐沉默片刻,忽然抬頭,看向了陸涯的方向。
「陸城主也想聽故事?」
陸涯心嘆自己的隱身法術實在太簡陋,前腳剛被班月猜出來,後腳竟又被瞎子給認出來了。
陸涯抬頭看了看夜空,並沒有發現鴿子或鴿子屎。
也不計較什麼,陸涯索性現身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聽什麼故事?」
老乞丐幽幽道:
「可這裏就你最小啊。」
「……」
無法反駁!
陸涯笑道:
「那我聽聽你的故事。」
老乞丐卻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
「你不需要聽故事,你就是故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s 3.943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