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我出去了。筆下樂 m.bixiale.com」
「今天給我死回來早點兒,再叫你弟弟餓了肚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聽見沒?」
裘敬蘭默默地點了點頭,拿着手中小小的包袱,從門裏走了出去。
今天是她十五歲的生日。
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可顯然的,在這個家中,並沒有人在意這件事情。如果阿娘還在的話,她應該會記得的吧?
阿娘走的時候,她只有八歲。七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日子,阿娘的淚水就好像天上的雨水一樣,不停地落下。阿娘噙着這樣多的淚水,給了自己一個擁抱,把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塞進自己的心裏之後,就這樣走了。
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有時候裘敬蘭在想,阿爺恨自己,究竟是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還是因為,阿娘的原因。
不知道阿娘現在在哪裏,身體是否康健,自己還有能再見到阿娘的那天嗎?
裘敬蘭不知道。
可如果有的話,她想和阿娘走,
即使會風餐露宿,晝夜奔波,
她也想和阿娘走。她想念阿娘做的摻了灰面的蒸餅,想吃阿娘的用魚碎和羊肉包成的餃子。她想念伏在阿娘的膝上,聽着阿娘哼着童謠睡覺時的安心。她再也沒睡過那麼舒服的覺了。
阿娘到底去了哪裏呢?
抱緊懷裏的破布包袱,裘敬蘭很快地擦了擦眼角;她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邁步朝着臨雲坊外面走去。
走過拐角的時候,忽然被面前閃出來的人影嚇了一跳。
「信平,子安?」
「你們怎麼在這裏?」
裘敬蘭拍了拍心口,對着面前的兩個少年說道。
林子安想搶先開口說話,可他啞巴似的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反而臉倒是先漲的通紅。
「啊......啊......」
啊啊半天,他露出頹敗的表情,往林信平身後縮了幾步,
看的裘敬蘭摸不着頭腦。
林信平瞟了林子安一眼,眼神仿佛在說着你個沒用的東西,隨後滿面笑容地看向裘敬蘭,說道:
「敬蘭,我們有東西要給你看,」
「你跟我們來一下好嗎?」
「給我?」
裘敬蘭有些茫然。她抬頭看了看天,表情有些為難,
「那個,有什麼事情午後再說可以嗎,我,我現在有些事要做......」
「哎呀別嘛,」
「只要一小會兒就可以了,」
「你跟着我們來看看,我想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可是......」
「哎呀說那麼多幹嘛,跟我們來。」
還不等林信平繼續嘗試說服裘敬蘭呢,在一旁一直看着的林子安反而急了。他伸出手拉着裘敬蘭瘦削的手腕,拽着姑娘就往前面跑。
林信平在後面追。
「子安,子安......」
「你放開我......」
「放開我......」
少女的臉有些泛紅,她小聲地在後面叫着少年的名字,想讓少年放開她,同時眼神不住地看着四周,生怕被認識的人瞧見。
轉眼的功夫,三人就來到了公孫先生家門口。
林子安這才鬆開了裘敬蘭的手。缺乏運動的少女微微彎着腰,小口卻急促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她抬起頭,看見兩人把找自己帶到了公孫先生家門口,不由得有些詫異。
「你們帶我來先生家做什麼?」
「現在還不是上課的時辰啊。」
「美沒人叫你來上課的,」林子安打斷了裘敬蘭的話,林信平連忙笑着補充了一句:
「我們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先生家,」
「你進去就知道了。」
「進去就知道了?」
裘敬蘭愣了愣,目光再一次停在了那個緊閉的門板上。
「打開吧,」
林信平溫柔的聲音在裘敬蘭的耳邊響起。
少女的手猶豫着抬起,緩慢地朝着門環的方向伸過去;在觸摸到冰冷的銅門環時,裘敬蘭的心底忽然出現一種莫名的悸動。
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可歷來的生活經驗叫她不敢提供一個肯定的答案;心口的位置像擂起的鼓,逐漸大聲起來。
指尖戳了戳金屬的表面,又忽然收了回去。
「那個,我,我,我真的有事......」
她想退縮,可林子安不允許。少年的手越過惶恐的少女,徑直地推開了門。帶着燦爛笑容的人們,出現在裘敬蘭的面前。
是所有和她一起在公孫先生學堂讀書的同窗,男孩子女孩子,年紀大的年紀小的,白錦兒也站在其中,雙手背在身後。
「敬蘭,」
「今日是你十五歲的生日,也是你及笄的日子。雖然你不願和我們說,但我們其實都記得的。」
「雖然我們弄不了多盛大的笄禮,但是也想叫你知道,」
「總有人記得的,你的生日。」
林信平站在裘敬蘭的身後,悄悄地說道。
少女沒有回答,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卻微微顫抖着;林信平心裏嘆了口氣,用手肘拐了拐站在一邊發呆的林子安。
「喂,你的東西,」
「不給她麼?」
這才大夢方醒。
錦盒早已經被林子安攥在手中了,緊張的汗水把錦盒外層都弄濕了。林子安咽了咽唾沫,手腳僵硬地走到裘敬蘭的身邊。
「這個,給你。」
他的手像是釘在了木板上,直愣愣地叉出來,把錦盒遞到裘敬蘭的面前。
裘敬蘭接過,
「我,我能打開嗎?」
「嗯,嗯......」
當着林子安的面,裘敬蘭打開了手中的錦盒。看見盒子裏靜靜躺着的簪子,裘敬蘭才是真真正正地愣在了原地。
林子安可怕極了她不喜歡,連忙開口:
「你,你不喜歡我可以馬上去換,換一個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裘敬蘭忽然緊緊地將手中的錦盒抱緊了懷裏,整個人蹲在地上,臉埋進膝蓋,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林子安愈發的不知所措。
他求助地看了林信平和公孫先生一眼,林信平聳了聳肩,公孫先生則摸着長長的鬍鬚搖頭晃腦,沒辦法,林子安只好也蹲下,用着自己笨拙的語言安慰着面前的少女。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她哭泣的聲音反而越來越大。
林子安徹底慌了神。
「你,你別哭,別哭......」
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想拍一拍裘敬蘭的背,還是想摸一摸她的腦袋,卻不知道應不應該,想被操縱的人偶一樣,呆呆地保持着一個姿勢。
直到裘敬蘭的身子微微前傾,給了他一個擁抱。
「謝謝......」
帶着濃重鼻音的道謝聲,在林子安的耳邊響起。
在場的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就連公孫先生也只是拿着手中的書遮着面,嘴裏念叨着授受不親授受不親,但並沒有阻止。
一種祥和又親密的氣氛,在小小的院子裏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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