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心情很糟糕,無論是哪一個當妻子的,遇到這種事心情都好不起來,所以,她臉上就表現得很沉重。只不過,她仍然在告訴自己保持冷靜,對於未知的事情,她始終堅持她給自己同時也給他的承諾——相信。有些事,她需要從他口中親耳聽到她才會信,而不是其他人,而這些事情,也不是她撒撒嬌就能避過的了。
其實,她這樣的女人就是這樣。無事的時候,她樂意放縱自己去釋放她的嬌、她的傻、她的孩子氣,哪怕有時候的嬌、傻、孩子氣是一種自欺欺人的盲視,也是她選擇性享受自己生活的方式,這樣會換得她想要的平靜和安寧,可是,現在這份安寧被打破,她也可以呈現另一種形態的許自南來,所以說,人都有無數個表象,可以很柔弱,在必要的時候,也能很強大,很冷靜。
下午畫畫的時候,她心裏一直有根弦繃得很緊很緊,可是,臉上卻表現得很平靜,只是在畫的時候緊抿了唇,每一筆都畫得很慢,很謹慎。
晏暮青來的時候,她正站在高架上,畫着伎樂天手裏那隻反彈的琵琶,只差最後一點點,衣帶飄飄反手弾琵琶的伎樂天起舞部分就要畫完了副。
他進來的時候,她是有感覺的。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原本極陌生的兩個人,在朝夕相處中,竟然不知不覺地會對另一個人的氣息、呼吸、腳步都漸漸熟悉起來,對於他的存在和出現,已經不需要再用眼睛去看,就好像,他的存在是另一個自己一樣,憑感覺就能感知。
她知道他在她身後停下,他沒有打擾她,她也沒有回頭,只是繼續着她的色彩,就像完全不知道他這個人到來一樣。
世界頓時靜得仿佛能聽見她的色彩塗上牆壁的聲音,用力、濃重、沙啞……
她的右臂酸到麻木,她卻沒有停下來。有時候,人喜歡用這樣的自我折磨來達到一種克制的目的,讓內心趨於平靜,而她成功地做到了。
畫完最後一筆,她站在畫架上不動,靜靜凝望着自己這副尚未完成的畫,明顯覺得今天的自己運筆凝重了許多。
「畫好了?」身後的人終於出聲。
她仍然站着,用一種不同於她平時的聲音說,「伎樂天,不啖酒肉,惟嗅香氣,且在佛國里散發香氣,為佛獻花供寶。天欲作樂時,其身自現異相,飛行於天空,蹁躚起舞。象徵着歡樂吉祥。」
他走上前,伸手把她從架子上抱了下來。
她一身工作服,身上還染了不少色彩,就連臉上都蹭了一些,這麼一抱,色彩都蹭到他衣服上了,他也不介意,笑着伸手來擦她臉上的色彩,「今天有興說起佛來了?可我這一身銅臭味的商人對佛經一竅不通啊,回家煮壺茶,慢慢說給我聽行嗎?」
商人……
她今天才被人提醒了他這個身份……
她輕輕推開他,收拾着畫具,「不說佛,說人吧。當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當做天,便可以為了他放棄自己的需求,仰望他的鼻息而活,不啖酒肉,惟嗅香氣,而後把自己僅有的香氣獻給天。」
他微偏了頭,思考着她的話,「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天?」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成為他主宰的世界裏那個伎樂天,但為了他,她放棄她喜歡的一切,放棄了她的社交圈,只為換得他雙眉舒展。她之所以說不知道,是因為她不懂伎樂天是否快樂。
應是歡喜的吧……
這歌舞昇平的景象好一派繁華歡樂,伎樂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她職責所在,成佛,則無怨無嗔,那個叫做西方極樂世界的地方,是多少人憧憬嚮往之所在,而她怎麼和伎樂天比?她是人,人有怨有嗔,有愛有恨,有拿得起放不下,有不能堪破,還有貪婪欲/望,所以,人,用一個字來描述,便是苦……
她平靜地看着他,「伎樂天據說是乾闥婆和緊那羅的合體。乾闥婆散發香氣,棲身花叢,飛翔於天宮。緊那羅則在佛國奏樂歌舞,卻不能飛翔,後來,乾闥婆和緊那羅相混合,合為一體,變為飛天。」
「呵!」晏暮青笑,「我從來沒發現晏夫人這麼博學,三人行必有我師,看來我該好好跟晏夫人學學佛經才是,不然都搭不上話了。」
許自南搖頭,「只是突然有感而發,總覺得還是佛好,像這樣能兩全的事對人來說好難。」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概?」他走近她,居高臨下,給她解着工裝的衣帶,「沒什麼不能兩全的,你先告訴我你要什麼,我不一
tang定能全部做到,但是我會盡力而為。」
「我不是說我。」她抬頭看着他的眼睛,「我說的是你。是的,你很有能力,有魄力,可是那又怎樣?還是不能給你自己買個兩全。」
「我?兩全?」他失笑,「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了解了?」
「我不知道我在你生命里的角色是什麼,我又能給你什麼,在我的理解範圍里,我給了你體面,給了你一個不至於讓你丟臉的妻子,以及一個勉強襯得上你的家庭背景,可是,卻不能給你愛情,在這個面對各種附加條件,愛情總是退居第二位的世界裏,我和她能夠合體就好了,那你也就不會有遺憾了。」她把手機拿出來,解開了密碼,交給他。
「不過,也許你不會覺得遺憾,畢竟這個社會同時擁有兩個的滋味也是很愜意的,呵呵,聽說每個女人有不一樣的風情,晏先生,是不是這樣?」她又補充道。
晏暮青看了一會兒她,然後才低頭看手機,飛快將剛才她和何日君再來的對話看完。
他在看的時候,她默默地收拾着東西,他看完以後,過來幫她一起收拾,她也沒阻止,兩人很快收完。
他站在她面前,沒有着急解釋,只問她一句,「南兒,你相信她,還是相信我?」
許自南看着他的眼神其實有些無力,不過,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相信你。」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會來問你了……
「好,相信我就足夠了,現在你聽好。」他握住她的肩膀,「在我這裏,沒有什麼兩全,我想要的,只有你一個,明白?」
她點頭,不知道這是否是她的習慣動作了,機械而習慣地點頭,「我明白啊!可是,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你說!」
「這個人,她叫青青。」她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你曾經告訴過我,你從來不認識叫青青的女人!你現在,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一次,你到底認不認識青青?」
他眼中有片刻的遲疑一閃而過,那遲疑閃得如此之快,以致許自南儘管一直和他雙眸相對也沒看出來。
「不認識,我不認識青青。」他最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本來許自南還有下一個問題要問的,那就是:你到底愛不愛青青?可是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必須他先承認他認識青青才行,現在他如此否定掉了,也就沒有了問的必要了……
「相信我了嗎?南兒?」他問。
其實,她除了相信,沒有別的選擇……
她點頭,「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
晏暮青將她抱入懷裏,用身體的語言在告訴她,在他這裏,相信他是正確的。
「南兒,不必害怕,那幅畫我已經找出原因了。」晏暮青把小麥送去的那副畫眼睛流血的原理說了一遍,和許自南自己發現的一模一樣。
可是,許自南卻裝作不知,表示驚嘆,並非將他捧上神的高度,而是在他面前表現得弱一點,他也許就會惦記她多一點,當然,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他今天真的沒有撒謊,他內心裏會在意她……
一件或許在別的夫妻那裏會撕得不可開交的風波,在他們這兒就這麼輕輕易易地解決了,許自南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太平淡了。
她覺得晏暮青的談判能力一定極佳的。
她原先設想的是,晏暮青如果不承認跟青青之間的關係,一定會百般狡辯,以他的能力說不定還能旁徵博引,引無數大道理,那麼她就需要調動她所有的口才來和他辯。沒想到他一句話就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禦和戰鬥力。
你信我嗎?
呵……如果不信,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如果信,又何須質疑?
而她,如果選擇不信,又怎麼和他並肩走下去?如何將這一切的詭異揭秘?她愛他,就算他和誰誰誰,不管青青還是南歆有過過去,可她想要他的現在和未來,那唯一的選擇就是相信他,並且堅定地跟隨他的腳步,除非,她想放棄這段婚姻了……
所以說,在她看來,信任,是戰勝一切外敵的最佳武器,不管這信任是真還是假!換句話說,就是尼瑪我就算不信我也不能說出來啊親!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證明他這裏真的沒有什麼需要兩全的事,當晚晏暮青很投入地要了她,而且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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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件事情上,許自南覺得人的反應也很是奇怪,不管心裏是怎麼想的,身體反應的熱情度總是遠遠大於心理,所以別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女人可能比男人更貪婪,她覺得自己特麼是只全身動物,哪怕最開始的時候心裏是不爽的,但最後總是能全身心地被他帶入……
累到極致而睡着,她開始做夢。
她近來是有些害怕做夢的,因為難免會夢到一些不想夢的東西,比如今晚。
她夢見自己穿着長裙,長發披散,好像回到念書的時候,背着包等人的樣子是要去逛街嗎?
「小南!」有人叫她。
她回頭一看,是個女人!遠遠的,像沒有五官!她有些害怕,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時,她時空有些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過去還是現在。
那個人女人走近,她一顆心終于歸位,還好,她是有五官的!而且,這張臉還很熟悉!是……青青發給她的照片上那張臉!
「小南,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走吧!」青青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很震驚啊!她居然跟青青一起去逛街?!怎麼可能?!而且,畫面里她和青青挽着手的樣子還真的很親密!
然後,畫面一轉。滿世界都是鬱金香,各種顏色,艷麗無比。
青青悽厲的聲音在鬱金香花叢里迴蕩:許自南!你還我孩子!還我婚姻!你這個小三!你自己就是小三你知道嗎?你憑什麼!
再然後,鬱金香消失,滿世界都是血,不知從哪傳來嬰兒的啼哭,一聲緊似一聲,忽的,她面前出現一張臉——那個重複的鏡像,沒有五官滿是鮮血的臉,長發海藻一樣朝她卷過來。---題外話---8000啦,繼續努力去!還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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